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书名:金瓶梦缘 作者:二月萧瑟 ☆、一   “what?”      有那么一个瞬间,苏苏觉得一定是自己耳朵的问题。否则她怎么会听见她那个以诺贝尔物理学奖为人生奋斗目标的老妈要她穿越去宋朝保护西门庆。      但很快,苏苏看见老妈西门总凤异常坚定的点了点头。   苏苏的世界观凌乱了。   摊着这种妈,谁的世界观都会崩溃。      苏苏的老妈西门总凤是一名资深物理科学家。身为现在物理学界很牛逼、也是唯一牛逼的女性,西门总凤具备了科学家的一切毛病:自大,狂妄,专注,还有疯狂。她为科学做出的牺牲在某种程度上已达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比如说,苏苏是西门总凤的女儿,但说来又不是西门总凤自己肚子里生出的女儿。当年,苏苏的外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大龄女青年西门总凤诉说孩子的好处,忙于研究的西门总凤听得不耐烦了,便决定“生”一个孩子。      可说到底,对于苏苏的初生,西门总凤只捐献了一个健康的卵子,在麻省理工寻找了一颗来自某天才的健康精子,又在印度寻了个健康的肚子。   最后,人工受精的苏苏诞生了。   再比如说,西门总凤姓西门,苏苏却姓苏。登记户口的人曾问及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当时西门总凤回答的是苏轼。      再比如,超级混血儿苏苏很小就知道关于自己的真相,也是拜这不靠谱的老妈所赐。      但这么久以来,西门总凤也算一个基本合格的老妈。苏苏吃得饱,穿得好,永远不会遭遇同龄好友会遇见的青春期撞见更年期的问题,要知道,她妈很忙,没空搭理她。而苏苏二十岁就能从某牛逼哄哄的大学高调毕业也是因为继承了老妈的优秀基因。      苏苏本认为她妈这一次钻出研究室是为了参加她的大学毕业典礼,却没想到在研究室呆了近两个月,早已蓬头垢面得赛过若干年前的犀利哥的老妈西门总凤才从里面出来,就冒出让她穿越去宋朝解救西门庆这种话来。      在现在的世界,穿越常见,但真正能做到的却极少,特别是不依靠被车撞、被雷劈、一不小心睡着了,不小心在网上看了本书回复了什么段子之类的手段穿越的就更少了。   总而言之,穿越本是个需要机会的事情。      但在西门总凤这里,穿越,科学说了算。      西门总凤的研究题材说得高深点融合了时间物理学和空间物理学。   说得更为脍炙人口点就是台时间机器。      现在,西门总凤她准备用自己长时间研究出的时间机器将若干年前十八年前取出的那颗卵子苏苏送去遥远的宋代,去寻找那都不知历史上是否真有其人的是西门大官人,以保证其即不被武松屠戮,也不被金莲榨干。为啥是西门庆呢,因为西门总凤曾数次说过自己是那位出现在无数电影电视剧中的西门大官人的第不知道是多少代的传人。      对此老妈的家谱苏苏一直保有疑惑。   而虽说后代保护祖先是应该的。但怎么想这种保护都有些坑爹。苏苏决定问个明白,老娘西门总凤的答案让苏苏有些想要吐槽。      答案是,这一切都是为了科学。      西门总凤说了,研究所最近经费短缺,已没有多余资金投入她这还不算完全成功的时间机器,而西门本家也无太多的余钱给予其资助。她深思熟虑了许久,最后得出了一个惊世的结论,那就是西门家底不厚是因为西门庆被武松杀了,家业尚未壮大,如若西门能活到八十岁,他们家一定能发扬光大,一定不会是现在这般惨样。      所以,这一切都是武松害的!   所以,只要保护了西门庆,她就有钱做经费了。   所以,西门总凤希望苏苏去保护西门庆。      意思苏苏听明白了。   世人都说,不读书的人会变傻,但实际上,读太多书似乎也很容易让人变傻……   而所谓科学家就是在常人不明白的地方强得人神共愤,在世人都知道的地方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怪胎。   比如她妈西门总凤。      虽说这件事很傻,但苏苏却并不排斥。   在某种程度上,她甚至有些期盼这趟时间旅行。   毕竟,这是一个穿越的年代。   同时苏苏也想做点什么以感谢老妈西门总凤选中她诞生成人,而不是将她和那些卵子姐妹们一样变成大姨妈流走。      但在穿越前,苏苏得和西门总凤约法三章。   首先,穿越降落的地点不要选在鳄鱼潭啊,老虎洞啊等一系列危险地点;   其次,调好时间,切莫将时间选在武大郎都被KO之后;   第三,解救了西门庆后,记得将她弄回来;      最后,老妈,虽说我不是你生的,但是我爱你。      就这样,在被自己最后一句话弄得泪流满面的西门总凤的时间机器的作用下,换好古装,盘了个丸子头的苏苏穿了,而依照之前同西门总凤商量好的,她将会穿越到武松打虎之前,这样,就能避免西门庆遇见潘金莲,这样一来,西门大官人也就活了。   而大官人活后,西门总凤就能有充足的经费,时间机器的研究也就能再次启动,她就会来接苏苏回家。再之后,苏苏打算去清朝逛逛,见见那位传说中的四爷。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如果西门庆活了西门家就会壮大西门总凤就能重新启动时间机器这个理论能成为现实的话……      穿越前一秒,苏苏才想到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做得太草率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      苏苏穿了,醒来的时候,她躺在一个松软的草堆里。天色很好,流云蓝天,隐隐能听见路边小贩的吆喝声。苏苏没有激动,也没有不安。   她在思考。      离开现代社会前,苏苏恶补了不少关于西门庆的知识,故事内容相差不大,有差别的不过是xxoo的方式。而史上关于西门庆的结局有两种说法,一种比较血腥,讲的是西门庆被武松在狮子楼KO了。另一种比较色】情,讲的是西门庆在床上被潘金莲KO了。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结局。      要如何才能解救他?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前挡武松,后挡潘金莲。   而症结的中心,还是在潘金莲身上。      在草丛中打了个滚,苏苏决定立刻找西门庆去,她得警告他远离某个侏儒的老婆,再不,她抢先一步,寻个机会将金莲姐卖得远远的?   起身张望了一会,寻了一个樵夫,苏苏确定而今正是是宋徽宗年间,而她所在的地点是阳谷县城外。离阳谷县城尚有五日左右的路程。      而城内有一个恶霸,那就是传说中的西门大官人。      苏苏不由得有些佩服老妈西门总凤,时间机器果真有两把刷子。      她现在第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西门庆,同时,为了对付能打死老虎的武松,她得给自己找几个帮手。      还未走出两步,迎面走来一老者,老者手持一番,上书两个大大的字:“神算”。拦下苏苏,老者捻须长叹,“看姑娘这面相,最近定有灾祸!”   苏苏默默点头,心道为科学被丢来一千年前,能没灾祸吗?   “姑娘骨骼清奇,天生异相,想必此生波折重重啊!”   苏苏继续点头,她的波折就快要来了。   “若想破灾,需用一贯大钱。”      啊?   敢情一来就遇见了一骗子?   天生异相?   哼!   她是混血儿!高鼻深目,头发眼睛都是褐色的,在这个时代当然算是异相。      苏苏转身欲走,又被老头拦了下来,老头手一挥,林中跳出无数悍匪。   这阵势明明白白地告诉苏苏,这伙人不是来骗钱的,而是来抢钱的。   手无缚鸡之力的苏苏只恨自己没带防狼喷雾。      幸好,在《水浒》的世界,从来不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汉子。      而替苏苏解围的这个汉子个头挺高,浓眉深目,头戴斗笠,腰间挂着一把大刀。看来有二十余岁,若不是一身官服,苏苏正要将他同《水浒》里的梁山好汉联系起来。   汉子被苏苏盯着看,一时脸颊竟然泛出一丝红晕,片刻后将头扭到一旁。   嘻嘻,苏苏有些想笑,这个男人看起来五大三粗,其实蛮羞涩的嘛!      苏苏决定效仿孙二娘,结交这个侠士,说不定日后就会多一个对付武松、保护西门大官人的人。一抱拳,她问道,“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在下清河县武松。”      苏苏:“……”      没事,没事,自我安慰的苏苏告诉自己,她还有机会,说不定这个时候武松还没出门办事呢!只要随同他回去,将潘金莲五花大绑,锁进地下室,世界就和平了,西门庆的小命就保住了。      “那……敢问武英雄,这是要去何处啊?”   “武松因公务离家多日,而今正要回家探望哥哥和嫂子。”   苏苏干笑了几声。      也就是说,苏苏来到的这个时间正好位于武松出门多日而后回家的路上。   接下来的故事中国人都知道:武松回家,结果发现武大已经死了,调查了很久,他搞清了事情始末。接下来武松手刃仇人,包括王婆、包括金莲姐,当然,也少不了西门庆……      这事绝了。   西门总凤本来告诉苏苏最糟糕也不过是将她丢在西门大官人的床上,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开始遇见了竟然是武松。      而且是马上就要经历丧兄之痛的武松。   事情都发展到这一地步了,苏苏又该如何从武松的钢刀下解救西门庆?相较从武松手中拯救西门庆……   苏苏觉得还是从大老虎嘴里抢肉吃比较有胜算。      默默望天,悲催的苏苏很想对天吼一声,娘!难怪你至今都得不到诺贝尔奖!   不是说好以法拉第之名发誓一定将我丢在西门庆床上吗?   不是说以爱因斯坦的名誉发誓一定将时间调整在景阳冈打虎之前吗?   我虽不是在你肚子里长大的,但你好歹还是捐献了一个卵子吧!你怎么能这样对你曾经的卵子呢!      你当初咋不把我变成大姨妈流走呢!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个新文,(*^__^*) 嘻嘻……老早就想写西门庆了,今日终于动了手。其他文开始更新。至于我家贝懒,瑟还在纠结啊纠结~~~~   说下喔,本书采用的故事架构是某河蟹,而不是《水浒》喔。   既然男主是西门……纠结男主是不是处的妹子…… ☆、二   若干年前没能变成大姨妈流走的前卵子苏苏不喜欢认命。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苏苏决定发挥主观能动性,改变历史。毕竟只有西门大官人活下来,老娘西门总凤才有钱完善时间机器,才能将她带回家。      苏苏决定拼了。      时间紧迫,她首要要做的就是阻止武松回家。      在求学的时候,漂亮、苗条还高挑的混血美女苏苏倒也谈过几场小恋爱,虽说在可爱的教导主任、敬爱的班主任的严格看管下,恋爱的小火苗才刚烧到牵牵小手的程度就被扑灭了,但不管怎么说,她好歹还是有点经验的。   凭着那点少得可怜的经验推测武松之前的反应,苏苏觉得他对自己还是多少有点好感。   曾有死党说,女人想要搞定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将好感变成快】感。这话有点小色,但那谁不是说,真理往往是赤裸裸的吗?      不管真理怎样,苏苏决定勾引某人。      “英雄,小女子想要去清河县,能否请英雄带一程。”   闻言,武松面有难色,很快道他曾在清河县犯案,贸然回去实在是不妥。又说让苏苏先同他回阳谷县,稍作休整再做打算。      武松的用意是好的,但苏苏知道,武松前脚踏进阳谷县,西门庆就基本完蛋了。除非他已经逃了。   想到这,苏苏心中突发奇想,既然武松不肯走,那么她何不同武松回去,早些通知西门庆武松来杀他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事情就变得容易了许多。从此地去阳谷县尚需一段时间,苏苏在态度极其明显的武松那无微不至且秋毫无犯的照顾中过得很好。      但来这里的目的不能忘了,踏入阳谷县的城门,苏苏就寻机溜了。   剩下的时间太短,她需要立刻将西门庆挖出来。      想要寻到西门庆实在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      整个阳谷县,有谁不知道西门大官人?   是个人就知道西门庆住在哪里。      苏苏很快寻到一处大大的宅院,绕着宅院走了两圈,她却想不出该如何混进去,难道要跑到门房那里大喊一声,“西门大官人,武松来杀你了!而俺是拯救你的天使!”      ……      估计会被人当做精神病处理了。   而且一想到将要见到西门庆本尊,苏苏心中多少有些不安。毕竟对方是传说中的房】中术高手,苏苏还真怕一见到他就被那啥了,而后成为爱情动作片中的女猪脚。      浑浑噩噩绕至后门,正巧两个婆子从后院小门走出,苏苏躲在暗处,听她们说西门大官人将新收的一房小妾送给了一位朋友。从她们的口气中推断,这位西门大官人可不止六房妻妾。《金瓶】梅》中的所谓六房妻妾,说不定只是作者兰陵笑笑生选取了几个更为大众所知的。   苏苏又增加了几分对西门庆的鄙视。   她的机会也来了,可能是少有人走后门,两个婆子竟然没有关门。      推开虚掩的后门,苏苏侧身溜了进去。      门内没有恶狗,也没有看后门的仆役,更不像不少书中描写的那般,除了茅房就是柴草。西门大官人的后院中种了不少花草,其中最多的是兰花,被称为草木君子的兰花种在西门庆的宅院中,怎么想都有些讽刺。   穿过兰花花圃,迎面而来是一片修缮得异常精美的葡萄架,葡萄叶尚才长出,淡淡的青色,嫩嫩的,纯得逼人眼,分外招人喜爱。      穿过葡萄架,苏苏才看见葡萄架下的躺椅上,躺着一男子,男子头戴金冠,身着大红流云锦袍,腰间是由一片片玉石串联而成的束带。   苏苏有些怀疑这就是那传说中的猥琐男,西门大官人。      听见声音,男子双目轻开。   苏苏一时屏住了呼吸。   她运气真不错,一来就撞见个男神。既然都是男神,当然不是西门庆了。   只是不知该男神该如何称呼。      还未寻到话语开口搭讪,男神就说话了。   “小娘子,你……丑得好奇怪啊……”      苏苏:“……”   话说在学校的时候,她可是全校公认的混血女神……还是很女神、很狐狸精,兼有胸器的那种。   而这个男人竟然说她丑??   还丑得奇怪?      苏苏开始自我安慰,每个年代的审美标准是不一样的……   但心中却又不由得冒出一个想法:还是武松识货。      “其实,我……”      “虽说在下不吃的白不吃,但姑娘这幅尊容,实在是……”轻摇扇子,男子长叹了一口气。   再次被打击的苏苏很想撞墙。为了弥补心中的伤痛,她又狠狠的看了几眼男神。   男子被苏苏看得发麻,低声问道,“这位小娘子,在下脸上有污物?”      自觉眼神不对的苏苏吐吐舌头,回想起自己的目的,索性直入话题,“请问,西门大官人,西门庆在哪?”   长眉轻轻颤动,男子摇着扇子,似笑非笑,“在下就是西门。”      呃……   这位男神,就是……西门啊……      “小娘子似乎不相信在下就是西门。”   苏苏点点头。她的确不相信,其实在恶补了水浒和金瓶】梅的她的心中,西门庆不是没穿衣服的猥琐男就是断了脑袋的尸体……   哪知道,竟然是一男神?!   但说来,能轻易搞定潘金莲、李瓶儿的男人,有张漂亮的脸也在情理之中。      这一刻,苏苏觉得自己挺理解金莲姐的。   “我只是觉得……”   “我?”西门打算了苏苏的话。   苏苏这才想到,这个时代应该没有“我”这个字,她正想学着古代人称自己为“奴家”,又觉得那两个字其实是在变相的侮辱女性,想了想,她指着自己的鼻尖,连说了几次“我”。      西门倒也很快明了她的意思。“原来小娘子的名讳是‘我’。”      得,误会了吧。      手舞足蹈的解释了半响。西门庆终于搞清了那个字,也明白了在苏苏心中,西门庆不应该是他这副模样。“那在小娘子心中,在下是何种模样?”西门庆逼近一步,鼻尖贴近苏苏的头发,话语中的气息润润在她额头湿了一片。   苏苏瞬时有些意乱情迷。   “小娘子?”西门庆微垂下头,嘴唇靠着苏苏的耳畔,痒痒的。   苏苏心跳得更厉害,朝后退了两步,她干巴巴问道,“怎么大官人家不锁后门的?”      “锁了后门,三寸丁家的小娘子就来不了了。”   所谓三寸丁家的小娘子,自然是指潘金莲。   “其他的美貌小娘子也进不来了。”      西门庆的意思很明显,不锁后门,是为了窃玉偷香。从口气中判断,他也不在于那些香啊,玉啊的来偷他。   果真是渣男中的战斗机!      手拂过葡萄架,西门庆侧身躺上架上系着的长躺椅,开始回忆,“很久前,在下曾就同三寸丁家的小娘子就在此处玩过。”   他的神情告诉苏苏,暗黑20禁开始。      “那日,在下褪下小娘子浑身的衣物,用一段红绳顺着小娘子柔软的身子将她系在葡萄架上,小娘子欲要不得,欲离不行,那神情……在下看得欢喜,索性摘下一粒葡萄,剥皮放进……”      “住口……”   后面的故事,苏苏基本猜到了……   《水浒传》不愧是四大名著,该省的河蟹都省了。谁能知现实中,一开始竟是绳】缚啊!而且……她同西门庆见面还不到三分钟吧???   竟然就聊到这么劲爆的话题!      望着原本仿若清白无辜的葡萄架,苏苏很想泪奔。      “对了,丑娘子,找在下何事啊?”      小娘子是潘金莲,那丑娘子当然是叫苏苏了。不断自我安慰各个时代的审美有很大的差异,苏苏含泪咽下这个称呼,而今最重要的,是对西门庆说清楚自己的来意,救了西门庆,然后闪人。      “其实我是来拯救你的天使。”苏苏开了口,才觉得这话说得有些别扭,但见西门眼神不改,她也就放心说了下去。将前因后果说清后,她本以为西门庆至少要一惊一乍,可对方却一副往事与我何干的欠揍样,苏苏只得搬出杀手锏,细细道来西门庆如若不改变就会成为后世无数河蟹片男猪脚的事实。      西门庆微微颔首,似在沉思,苏苏本以为他顿悟了,毕竟她觉得自己的话很有威慑力,却不想,西门庆道,“那若在下改邪归正,世上或许就没有那么多关于在下的著书了。”   苏苏点头。   “那在下为何要改邪归正?”      “可、可那是成为、成为那种坏书中的主角!”   眼皮一抬,西门庆轻轻摇头,笑道,“死后也有人愿意编撰在下的风流韵事,就是说在下就算死了,也有无数香灰美人相伴,何为不乐?正可谓是死得其所。”   苏苏有些急了,“为了我娘、你的后代啊!难道你忍心你后代的辛苦付诸东流?”   细长的眼角微微一抬,西门庆不置可否,“那是后代的事,与我何干。再说。她又是个女儿,古语说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      苏苏无言以对。   在她看来,这西门庆就是典型的脚筋长在脑筋上了。   一般来说,世人若是听见自己有性命之忧,就算是假的,也会倾尽全力破解命运,可这个西门庆,似乎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未来会走向哪个方向,这样的人,她倒是第一次遇见。而按照后世无数小说、影视中的情节,这样的人往往不是童年有心理阴影,就是青春期严重受挫。眼前这男人,究竟属于哪一种?   但很快,西门庆就告诉她,他不是这两种人。他不在乎,实在是因为深信凭武松奈何不了他。   “在下自然知晓武都头的厉害,但又如何,在下有的是钱。”      “可……”   “小丑娘子是想说你已知晓未来?首先,在下并不知道小丑娘子的真假。其次,所谓史书,不过是人写的。最后,就算在下不日丧命,却也能被万世供奉,享神仙之所享,就算在地底,也能坐拥无数娇妻美妾。何为不乐?”      被这样抢白,苏苏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更气人的是,她竟然还觉得西门庆说得有几分道理。   垂着头,她有些懊丧。      “老爷,大夫人有请。”一仆役突然界入。西门庆面有不满,却也未发作,淡淡道了声知了,让仆役照顾苏苏,转身就走,离开前,手轻轻碰了碰苏苏的袖口,眼神飞来,竟是含情脉脉。   苏苏赶紧后退了两步。   西门庆却又逼来,在她耳边低语道,“河东狮找在下,在下先过去。待会儿再来同丑娘子谈天。”   干巴巴笑两声,苏苏继续后退。西门庆倒也没做出格的事,只是摇着扇子,悠然远去。   手足无措的苏苏待西门庆走远了,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跳的频率却一点也没有减缓。      厉害!   能成为后世无数河蟹片中的男猪脚,西门庆的确不是盖的。   不愧是花丛中生出的调情高手。   旁人在耳边说话,那叫做悄悄话,或者叫做打小报告;西门那叫做调情。   旁人碰着你的袖口,那叫做意外,或者叫做居心不良;西门那叫做调情。   旁人看你一眼,那叫做不小心瞅见你了,或者叫做臭色鬼瞎看;西门那叫做调情。      之前那三次接触,一定是他故意的!   连她这个小丑娘子都不肯放过,说明这是个极品渣男。      苏苏脑中迅速列出了一个公式:   男神的外表+男神的内心=极品好男人   色】情狂的外表+色】情狂的内心=霓虹国某些片的男主   色】情狂的外表+男神的内心=钟楼怪人      最后,男神的外表+色】情狂的内心=超级渣男      而这个渣男就是西门庆。至少有六房妻妾。在历代文学作品中,都是一等一渣男的西门庆。这个西门庆甚至不听她的教诲!   那她该怎么办?   奉命前来拯救渣男的苏苏有些困惑了。      她有些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   箭已离弦,自然无法回头。   水已泼出,当是覆水难收。   苏苏已经来了,如若救不了西门庆,她娘西门总凤的研究就不能继续,她也就不能穿越时空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   不回自己的时代,难道还留在这里看宋江方腊起义,而后陪北宋一道完蛋?      她必须回去。      西门庆虽不信她之言,倒也善待与她,片刻后来了一小厮,告知西门庆已给她安排好了一件客房。苏苏无处落脚,只得占时住下。直到深夜,再也未见到西门庆本尊,只得睡觉打发时间。反正在西门庆眼中,她就是个相貌怪异的丑八怪,倒也不用担心在睡梦中就被人XXOO了。      在西门庆的宅院中苏苏度过了在这里的第一夜。   次日醒来,晨光已落在脸颊上。翻个身避开晃眼的光,迷迷糊糊的苏苏正打算摸出大苹果玩玩微信,摸了许久,某一激灵,才想起身在宋代。想到这,她再也没有睡意。西门总凤提出让她去宋代保护西门庆的想法时,苏苏没怎么考虑就应允了,因为在她看来劝服西门庆是一件相当简单的事情,可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会这样。   那她该怎么办?      外面很安静,仆役说话都压低了声音,估计怕吵着她。   苏苏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决定起床继续同某人谈谈。      起身在仆役的帮助下换好了衣裳,苏苏绑了个丸子头就随同小厮一道去西门庆的居所。      嗯……   西门庆左边是一只着桃红色肚兜的少女,右手是身上连一条丝都没有的丰腴美妇。   好一副肉色满园关不住的奢靡景象!      苏苏抬头看天,太阳当空照。轻咳一声,她好意提醒道,“西门大官人,现在可还是白日。”   “是啊,所以在下什么也没做啊。”西门庆的表情倒是挺无辜的。      色狼!淫】虫!   苏苏心底暗骂,早知道这男人是这幅德行,她才不要穿越时空来当爱心小天使!偏偏这只大淫】虫生着一副光鲜亮丽的好外皮,真是替那些被拐骗的姐妹不值。   见苏苏一脸怒火,西门庆暗笑,挥手让两女离开,起身来到苏苏跟前,伸手摸摸她头上的“丸子”,叹道,“头发好短。”      身为日后河蟹片的男猪脚,西门庆连摸头发的动作都带着强烈的挑逗意味。幸而苏苏深知此人本性,倒也不容易被他迷惑,只是心中有些软软的麻。   闪过西门庆那双喜欢挑逗的手,苏苏又提起武松的事。   西门庆却只是笑笑,说探子来报,武松还在为武大的死痛哭流涕,毫无一丝精神头,现在的他伤不了他。      苏苏本想说些什么,却又听见西门庆问她是否愿意在府中走走。      那就姑且走走吧。      身兼暴发户、投机者、奸商、狼心狗肺之人这多重光环的西门庆家的宅院自然是要面积有面积,要气派有气派,长时间生活在房价飞涨,不少人住的面积还当不得排泄物住的面积大的世界的小青年苏苏,不由得在心中代换西门家的宅院若是放在当代会卖个什么价钱,思虑许久得出结论:不是千万富翁,谁买得起这么大的房子?      她更为理解金莲姐。      “丑娘子,在下的家院如何?”   “好。”苏苏言简意赅。   “不好,还太小。”西门庆似在自言自语,“若是这一次的生意做成,在下就能买下更多的田地修屋了。”      听见西门庆说做生意,苏苏倒觉得有些好奇,在她看来,在不少书中,这男人最大的能力就是搞女人,若是以做鸭子为生意,说不定能成为行家里手。而别的生意,切!   但对方已经提起,苏苏还是接过了话头,“大官人做什么生意?”   “禁军。”西门庆只说了两个字。   苏苏嗯了一声,也未多想。      “丑娘子喜欢什么物事?”西门庆忽然问道。   苏苏故意说了几样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西门庆神色不改,又问道,“丑娘子,在下这里没那些东西,你可喜欢别的东西?”转过脸来,他倒是一脸诚恳,“在下真担心不能好好照顾你。”   这话从西门庆嘴里说出来真是见鬼了!      苏苏也未当真,随同西门庆来到昨日初见的葡萄架下,那里已经摆好了杯盏和各色水果,苏苏也不客气,坐在凳上就大吃大嚼起来。西门庆坐在她对面,不住问东问西,苏苏本以为他会问未来世界的模样,却不想西门庆问了很多,怎么也没有脱离她的喜好、习惯、想法这一类问题。   苏苏有些被问烦了,才抱怨了一句,却见西门庆一脸诚恳地望着她,道,“在下不过是想好生照顾姑娘。”      苏苏被他的眼神和他的话雷了。      天啦,这是西门庆吗?这是那传说中四处勾搭女人的西门庆吗?怎么这一刻看来,竟有绝世好男人的感觉了?   望着那张勾引了无数美女少妇、犯桃花的脸,长时间浸淫在不靠谱电视剧中的苏苏的脑中蹦出了无数经典剧情:男猪脚生性风流,却强行克制自己,绝不侵犯女猪脚。因为他最爱的不是女猪脚的外表,而永远是女猪脚的内心。对了,男猪脚还总喜欢说女猪脚丑!      难道,西门庆爱着她的内心?   心中桃花朵朵开来的苏苏轻咳了一声,故意做出一副娇媚样,“难道在大官人眼中,我的样貌没有心重要?”      “非也,非也。丑娘子错了。”西门庆正色纠正道,“因丑娘子了无姿色,在下对丑娘子的身子没丝毫兴趣,才会有心情了解你的心。若丑娘子有一点姿色,在下早已在床榻上与你交心。”      见过比这还不要脸、比这还打击人,比这还冠冕堂皇的话吗?   苏苏有种被巨石击中的感觉。      偏偏西门庆火上浇油,“在下是真心话。”过了会,估计是嫌油浇得不够多,苏苏的火气还不够大,又补充道,“丑娘子毫无一点姿色,丑得人神共愤。而在下只骗漂亮女人。”   他那诚恳的眼神也告诉苏苏,他说的是真心话。   苏苏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活活气死。      西门庆又问,“丑娘子年方几何?”   “二十。”   “喔,难道还是处子?”   苏苏涨红了脸,“和你有何关系!”      若有所悟的点着头,西门庆道,“要这把年纪了还是处子。真是可怜。要么,在下吃点亏,破了你身子?”      “……你……吃亏?”   “因为你丑啊。”西门庆言笑晏晏。   苏苏起身,捞起身下的凳子,朝着对面贼笑的那张脸狠狠砸了过去!西门庆闪过,她不过砸坏了桌面的杯盏。   本打算再狠狠砸一次,一抬头,却看见西门庆笑趴在了桌上。   没由来的,苏苏消了气。只是挺胸抬头,招摇出胸前的丰腴,“一千年后,我这年纪可是青春美女!”   “一千年后的男人都喜欢老女人?”西门庆托腮深思。      “……你觉得我丑,那你为何还来同我说话?”   “看惯了美丽的鲜花,路边的野草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苏苏懂了,这就是所谓的审美疲劳。她是否该感谢西门庆没将她比喻成牛的排泄物?      “那潘金莲呢?”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大官人已偷到,却为何还要同潘金莲厮混?”   “若是姑娘炖了一锅肉,岂会只夹上一两块就端锅倒掉?”   苏苏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他还没吃够金莲姐的肉。      眼见话题越来越20禁,干笑两声,苏苏决定强行斩断这个话题,同西门庆好好谈谈。      “那你不怕死吗?”   “在下已享尽人间富贵,赚够世间钱财。除了与美人交】欢,扩大生意,再无任何东西能勾起在下的兴趣。钱赚不够,最美的女人永远在别人臂弯。那,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西门庆长叹,又看着苏苏,眼中竟无一丝畏惧,片刻后,又调笑道,“丑娘子倒是这个世上唯一长相奇丑,却又能引在下注意的女人……一定是因为太丑了。”   “我谢你老母!”苏苏咬牙切齿,心中百味交杂。      事情比想象中麻烦很多。   不管她说什么,将事情的严重性分析得如何透彻,西门庆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倒是惹得她自己一肚子火。要知道不久西门庆就会丧命于武松之手,那样,时间机器就无法修复,她也就再也回不去了。      该怎么办?   苏苏很后悔。   她是不是太过于相信自己,也太过于相信穿越是改变人生际遇的好事了?   竟然那么简单就答应了来这样的世界做这样一件古怪的事情。   她总是随意做事,从来不愿意付诸思考。在很久以前就有人指出她的这个毛病,可她怎么也改不了。   现在,终于尝到苦头了。      想到这里,苏苏的眼泪水啪啪地落了下来,沾湿了葡萄架上的一片嫩叶。      看见她哭,西门庆无动于衷。想是早已见惯了女人的哭相。   确定了这一点后,苏苏更是满心起火,连续的受挫和对未来的强烈不安交叠成一座压抑的大山,重重的压下,让她喘不过气。压抑的尽头是彻底的爆发。      一巴掌狠狠扇向西门庆,却被他轻轻闪过。看着苏苏,西门庆露出怪怪的坏笑,“世上想打在下的女人也多了。”      所以能顺利躲过,是吧?      苏苏泄了气,一屁股坐在葡萄架的秋千椅上,小腿随意晃动着,片响,抬头看着西门庆,几次张嘴,又将话生生咽了下去。   时间变成绵长,就像晃过了几个世纪。   苏苏终于还是抬起头,鼓起勇气看着西门庆。      “你必须活着,不然,我怎么办?”      西门庆一愣,眼睛直直地看了过来。   苏苏却垂下头,摆弄着衣带上的翠玉。      俗语说,“条条大路通罗马”。   既然西门庆是个不争气还不怕死的破落户,那么,她何不从武松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   ☆、四   找西门庆容易,寻武松也简单,作为阳谷县最出名的两个人,与他们相关的消息铺天盖地,传遍街头巷尾。   在西门庆这里受了挫,苏苏在找武松前也就留了个心眼,决定先搞清对手状况,再接近。而想要知晓这两人的消息,自然得靠最八卦的王婆。      王婆的茶肆也不难找,寻到茶肆,苏苏张嘴要了几样最贵的小菜。反正包中装着西门大官人家的钱,不花白不花,就算是给她受伤心灵一点小小的补偿。      书中的王婆多嘴,好管闲事,品行不端,不算坏人,充其量是个多事小人。   但最近武松回来,王婆也算是瞬时被抛在了风口浪尖,虽说有西门庆为靠山,但言语间怎么也不敢造次,看起来不像书中描写的牙尖嘴利的泼妇,乍一看还有了一丝贤良淑德的意味。只是那双老鼠似的眼睛不住朝对面武大那挂满白布的小楼张望,每一感受到动静,动作就麻利了不少,也出了不少错。   看来怕武松怕得厉害。      苏苏咬着包子,寻思王婆这幅大担惊受怕的样子才是正常人的反应。但王婆已如此,自然无法探查究竟,郓哥是个小孩,要不,先找他谈谈武松?      正想着,一人进屋,声音有些嘶哑,“王婆子,弄些水来喝。”   “哎。”王婆答应得颤颤的,给邻桌倒水的时候,手一抖,流得满桌都是。   “王婆子似乎有心事?”   “武都头说的哪里话,老婆子只是未曾想到武都头会来此……”王婆的声音愈渐小。估计已不知该如何将话头接下去。      武都头?   武松找上门了?      武松自动上门,苏苏却不知该如何搭话。毕竟她现在要做的,是奉劝《水浒》中最嫉恶如仇,最仗义的武松做背叛自己良心的事。苏苏讨厌背叛自己的心,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要不,她想个办法让武松永远也无法得知真相?      正想着,已看见她身影的武松,端着自己的茶盏走来,他在苏苏对面坐下。   苏苏垂着头,手不住扯着衣袖,很是不安。      “苏姑娘昨日为何不告而别?”武松的开头很普通,但听来似有几分责备的意味。毕竟是他护着苏苏来到阳谷县的。   而苏苏也很担心武松已经知道她去找过西门庆的事,以武松的性子,若知道真相,估计《水浒》中就会出现一个名叫做苏苏的炮灰……“武都头,小女子只是急着投奔亲戚。”顺口编造了个理由,苏苏的心拧成一团。   武松微点头,唤王婆上了壶新茶,喝了一口,又吐了出来,皱着眉,“武松还是喝不来这苦汤。王婆子,拿酒来!”      哎了一声,王婆赶忙温了一壶酒。端酒来的时,手不住打着颤,杯盏在托盘上撞击得锵锵作响。武松始终皱着眉,并未在意。酒上了桌也不过顺手拎起,一口灌入,却又瞬即吐了出来,手在桌上狠狠一拍,震得杯盏狠狠一跳,“王婆子!武松可不记得让你温酒!这么烫,是想谋害武松吗?”   “哎哟,武都头息怒,老奴这……哎,老奴这可是……老奴……”      苏苏不发一言,抿着茶。   书中的武松不是无事生非,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乱发脾气的人。可就眼前这情形看来,武松似乎是故意的,难道话说他已猜到这个女人同武大的死脱不了干系?而王婆心中有鬼,自然是错误百出,几次自称老奴,看来吓得不轻。   就眼下的情形来看,武松应该对武大的死怀抱疑惑,但也不过是疑惑,并无什么头绪。虽说街坊四邻都知晓金莲姐和西门庆的风流事,却大都畏惧西门的权势,并不敢伸张。按照书中所写,武松应该是从忠厚的团头何九叔和郓哥口中知晓的真相。且不言何九叔,郓哥呢,那个孩子难道不应该在街上叫卖梨吗?      还是,另有隐情?      思索间,苏苏飞了一眼对面武大的烧饼铺,窗开了一道缝,露出一双风情与狡诈并存,还带着浓浓妒意的媚眼。   想那应该就是金莲姐了。      这时,武松突然捏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起,“同武松去个地方。”态度之坚决,由不得苏苏反抗。   苏苏忍不住想到了那只被几拳打死的可怜老虎,未来的国家保护动物……   难道她会成为第二个被拳头打死的可怜生物?      幸而,武松不是个施暴狂。      他只是扯着苏苏来到一片芦苇荡。苏苏脑中不由得冒出某些电视剧中的某些情节。   一屁股坐下,武松望着被新生的草叶印得青翠欲滴的湖面,一言不发。苏苏在他身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满脑子都寻思着该如何逃跑。最初见武松时她还有心情同武松打闹,而今却怕武松怕得厉害。原因可想而知。      难道事情比她想象中快出很多,武松已经知晓她暗中帮助西门庆的事,而打算带她来此地杀人灭口?   苏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时,武松觉得兄长是这个世上最伟岸的男子……”武松突然开口讲了起来。他讲到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次遇见恶狗,武大挡在他的面前,保护他。那时,他觉得武大是那么的英伟。      苏苏没说话,只是想到《金瓶】梅》中的故事:金莲姐被张大户送给武大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张大户依旧来武大家中与金莲姐同房,但武大并无胆子阻止,只是带着金莲搬至阳谷县而已。这个男人在《水浒》中尚有的一丝骨气在金瓶中荡然无存。   但武松心中,懦弱的武大,永远都是那个在他年幼时挡在他面前为他阻挡疯狗的真汉子。      而今苏苏必须帮着西门庆收拾这一个烂摊子,但从心里来说,她又不忍心让忠义的武松受苦。干穿越这档子事,特别是外带改变历史的破事,最大的忌讳应该就是太接近故事中的人,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苦城,只要走进那座苦城,就会生出恻隐之心,而后骑虎难下。   无怪乎能登上顶峰的都是心狠手辣之人。      “苏姑娘。”武松又开口了。   苏苏赶紧竖着耳朵听着。   “武松本打算回家就请媒人向姑娘家提亲,而今逢兄之丧,这事只得后移了。”      苏苏的嘴长得大得不能再大。   心道武都头,你还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吧!不带这么大男人主义的啊!      正想着,武松忽又转过身,眼神利得像一把钢刀,“武松离开前哥哥身体尚好,而今却阴阳两隔。武松不信兄长会这般容易丧命!武松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很合时宜的嗯了一声。苏苏心中冒出一个问题:为何武松要同她说这些?难道是武松看上她了,然后同她走了一路,就把她当亲人了?   这还真是个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的男人……      “武都头……为何同小女子说这些?”   “武松不知该信谁,昨夜,武松逼问过王婆子兄长的事,王婆子说的话同嫂嫂无甚差别,但言语间总有些闪烁其词。今日更是怕武松怕得厉害。王婆子一定知晓些什么。武松也就兄长的事问过街坊邻居,但所有人都三缄其口。兄长不过是个卖烧饼的,故而……定有一财大气粗之人搀和在此事中!”      故而,武松已经猜到这事同西门庆脱不了干系了?苏苏想。毕竟,阳谷县中,最为财大气粗的就是西门大官人了。   而西门大官人好色远近闻名。武松家中还有个毫不贤良淑德的嫂嫂。   这一切太明显了不是?   可武松为何同她说这些?      “苏姑娘或许觉得可笑。但武松此刻竟是谁也不信。”武松又道,“郓哥不知去向,旁人都防着武松,武松只有同苏姑娘说说心里话。苏姑娘是外地人,自不会搀和进这件事。”      苏苏有些尴尬。武松不会想到的是,其实她才是真正搀和此事且还帮西门庆的人。而今被人如此信任……      她跌入武松的怀中。   仓皇失措的苏苏能感觉到,之前还发誓要手刃仇人的男人那伟岸的身躯竟在微微颤抖。   再坚强的英雄也有脆弱得犹如初生小鸟的一刻。   他不过是想寻找点慰藉而已。   苏苏对自己说。      以前外婆曾教育过,当别人想要在你怀中寻找安慰的时候,你只需要将他紧紧抱住。这是安慰别人的最好方式。   加之心中有愧,苏苏很自然的抱住武松宽阔的背脊。      对方的手更紧了,勒得苏苏有些喘不过气。没多久,武松轻轻松开她,伸出手指划过她的下颚,唇重重地压了上来。      苏苏瞪大眼。   这是……嘛?   嘛情况?      她很想说,外婆……不是你说的应该紧紧抱住对方吗?但现在,她怎么觉得应该一脚将寻找安慰的人踢开呢??      这一刻,苏苏觉得自己骑上了一匹名为草泥马的动物。       作者有话要说:   ☆、五   对于武松突如其来的亲吻,苏苏有些诧异,却还不至于惊慌失措。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女神,不知有多少宅男对着她的照片打飞机,而今不就是被亲亲嘛——反正又不是初吻。      最主要的却还是恐惧。   她恐惧这个既能打死老虎,又能血溅狮子楼的大汉。   即便是这个男人一路护着她来到阳谷县的。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武松才轻轻放开她,深邃的眼望着她,看得苏苏有些发麻。   “抱歉,武松……唐突姑娘了……”      “不唐突,一点儿也不唐突!”看来武松对之前的动作很有悔意,苏苏松了一口气,这算不算抓住了武松的小辫子?待日后事发,说不定她能靠今日这一吻赚条命回来。   “苏姑娘可愿帮助武松?”   “愿意……”不是苏苏想骗人,她敢说不愿意吗?      “走走吧。”   剩下的时间,苏苏像只陪着主人遛弯的乖小狗,同武松在芦苇荡走啊走啊走,而后,武松再也未说一句话,只是偶尔将拳头紧紧捏起,像正在拼命忍耐。   这样的他,更有几分梁山好汉的意味。      静下心来,苏苏也冷静了许多,其实在水浒中,武松不仅不能算是个粗人,甚至还算得上是有勇有谋之人,所以他才会先送郓哥、何九叔那里收集了证据,再找西门庆理论。但不管是在杀了西门庆的水浒中还是在被西门庆陷害的金瓶里,他的结局都是被发配置二千里以外。   反正结局都一样,那她何苦为帮西门庆对付武松的事感到内疚?   想明白了这一点,苏苏略微放下的心中的重负。      接下来的时间,她得想想究竟该如何从武松身边溜走了。阳谷县不过是个小县城,她的行踪很容易被人发现,该如何做才好?   不留意已经走到城门口,门口徘徊着几个差役正在寻武松,说是县令大人有要事相商。武松只得先行离去。这一遭运气不错,苏苏松了一口气。避开人多嘈杂的地方,她溜回了西门庆家。后门依旧开着,就是不知可否有美貌的小娘子溜了进来。   苏苏可不想看活春宫!      确定没有貌美的小娘子后,苏苏进了门。远远听见葡萄架附近的厢房中传来话语声,她赶紧溜了去,找了个疙瘩蹲下来。   同西门庆谈天的是王婆。王婆的声音很是激动,从口气中推断,这个婆子似乎认定她帮了西门庆这个大忙,西门庆怎么应该给她无数的好处,但西门庆的回答却有几丝打太极的意味:毕竟动员金莲姐毒杀武大的不是他,买药的不是他,下药的不是他,捂死武大的也不是他。      这话说得很是在理。若按照未来的法律,西门庆连教唆杀人都算不上,就算进了监狱,也充其量因踢武大那一脚被判个故意伤害。      西门庆的话让王婆有些急了,但她也未放狠话,只是嚎哭起来,片刻后嚎哭声即止。隐约听得一阵纸张的轻响。然后是嬉笑叩谢的声音。又一会儿,王婆鬼鬼祟祟地离开了。手中捏着几张写满字的纸张。   看来那就是传说中的交子了。      “丑娘子在此作甚?”西门庆也走了出来。   蹲在地上,举着两片芭蕉叶的苏苏仰头看着他。西门庆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衫子,一根细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敞着胸膛,腿若隐若现。愣是春】色无边。   只可惜,是个渣男。      “那婆子来做甚?”   “要钱而已。”西门庆淡然。   “武松已经约略猜到是你了。”苏苏提醒道。   西门庆笑笑,伸手拉蹲得双腿发麻的苏苏站起,搀扶着她走到葡萄架下,给她倒了一杯茶,“丑娘子找武松去了?”      “是被武松寻到了。”大口咽下杯中的冷茶,苏苏将之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当然,省略了某些情节。   西门庆把玩着杯盏,眼神飞来,似笑非笑,“应该还有事发生吧?”说罢,眼睛望着苏苏的嘴唇。   苏苏有些尴尬,却又故作镇定。      西门庆也不点破,只是皱着眉,望着苏苏,“想不到武都头也同在下一般,对丑娘子有兴趣。”那神情让苏苏有种男一开始吃男二醋的错觉了。      可思绪才有些朦朦胧胧的小粉红,苏苏又猛然想到某人曾说过,正因为她丑得惊天地泣鬼神,他才会不打她身子的主意转而了解她的思想……   估计西门庆现在正在想:武松审美实在古怪,放着自家貌美如花的嫂子不下口,反倒对苏苏这种丑得超越人类极限的女人怀抱兴趣。实在不愧是打虎英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丑娘子在想何事?”   收敛四下乱飘的思维,苏苏再次提醒道,“你可别被砍了头再来后悔!”      “为何丑娘子总以为在下会被砍头呢?”西门庆突然道。   这话让苏苏一惊一乍,“你是何意思?”      “丑娘子以为呢?”西门庆悠然笑道,“在下岂是那种思虑不全的人?该对付的,自不会留到武都头回来。丑娘子不必那样看着在下,在下也不是会轻易杀人的人。”   苏苏懂了。   西门庆的意思是说她白担心了。      那番话很符合奸商西门庆的必备特征。   能从衰落的小地主变成出名的大官人,西门庆怎么绝不会是是会给对方留后路的人。所以郓哥应该是被痛打了一顿,估计不是被抛入了山沟,就是被赶出了阳谷县。   在苏苏看来,西门庆思虑很全。      但他却也忘了世间还有正义、公理和真情——不论是友情还是爱情。   忘了世上有正义,所以才会事发,血溅狮子楼。   因为没有爱情,他才会在病中被纵】欲的金莲姐生生榨干。   不存在友情,他死后才会墙倒众人推,让西门家一蹶不振。      以上种种才会导致她老娘西门总凤为了研究经费让她来拯救西门庆这种不知该如何言说的事……      “丑娘子在想何事?”   “想猪是如何笨死的!”      “猪?”      很明显,西门庆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苏苏心生出一丝小小的狡黠,却又瞬时消失,靠近西门庆,她狠狠用头顶了他一下,叹道,“我究竟是该救你呢,还是救你呢?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西门不言,只是望着她轻轻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披散在肩头的头发,“丑娘子这样好看的多。”      “你这算是夸赞吗?”   西门点头。   苏苏猛垂头,对来自某人的称赞,她可是一点都不开心。      “在下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西门忽然正色道。   苏苏一下来了精神,难道西门庆脑中淤塞的部分被水冲开了?打算同她逃走,离武松远远的?      “敢问丑娘子芳名?”      ……   ……   ……      “我太阳你母亲的!”   “啊?”   苏苏垂头,头似乎有千万公斤重,片许后,抬头答道,“苏苏。”   “读书太多,自然会输。好名字。”      “……是苏苏,不是书输!你听不懂平卷舌音啊!苏轼的苏!”   嬉笑着摇着手中的扇子,西门庆连声道,“懂了,在下懂了。”      再次垂头,苏苏觉得自己的脑袋里装了数万斤重的水泥。得了,她来这里好歹也有一天了,同西门庆连限制级话题都谈过了……   对方却才记起问她的名字!      前途多难。      又陪她坐了一会儿,西门嬉笑着告别,起身从后门离开,估计不是去寻找金莲姐就是去寻哪个小娘子去了。苏苏坐地长叹,心中很不是滋味。西门庆做好了准备,但武松却不是李逵。      若是西门死了,她就回不了现代,那她该怎么办?真留在这里等着金兵入侵?   要不,索性投奔武松并规劝他不要参合剿方腊的破事,早日逃至临安为妙?   怎么想都比拯救这个妻妾成群且脑袋淤塞的破落户好!      正巧这时一娇俏丫鬟前来寻苏苏,原来是西门庆的正房,大娘子吴月娘想要见见她这个最近屡屡被府中人提及的相貌奇丑却又深得大官人重视的丑娘子。      苏苏来这里前认定解救西门庆只是一句话的事,并未想到自己会骑虎难下,更没考虑过自己有可能同西门庆的妻妾们发生联系,所以真正深入了解过的只有金莲姐,而其他女人的故事苏苏不过是约略读了一下。      吴月娘是西门庆的大房,行事作风上很是大方,否则怎会容忍西门庆纳入无数妻妾,在这一点上,真是无数想要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男同胞们最向往的正妻类型。   但同时,依书上记载,吴月娘也是一个最表里不一的女人,不管西门庆招纳多少妻妾,她的地位巍然不动,是个宅斗中的佼佼者。在心狠手辣的地方也不亚于西门庆。   譬如她在李瓶儿进门前就私自扣下了李瓶儿带来的所有花子虚的财物,直到李瓶儿病死,都没有归还。      怎么想都是个狠角色。    作者有话要说:   ☆、六   苏苏正打算去吴月娘那里逛逛,心中却又生出另一个念头:凭什么吴月娘让她去她就得去?真把她当做西门庆新纳的小妾啦?!      念及此,苏苏再次坐下,对娇俏的婢女摆明了态度。   那婢女竟然哼笑了一声,娇声道,“你这个婆娘,大夫人请,都有胆子不去,日后还想不想在府中过了?”      苏苏一愣。   她这个……婆娘?   这婢女会不会说话呢!?   狐假虎威的人蛮多,但能这般的倒是少见。   苏苏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婢子来。眼前的婢子不过十五六岁,瓜子小脸,漂亮的丹凤眼,肤若凝脂,是个标致的美人。若不是穿着一身婢女的衣裳,单听她那有些蛮横撒泼的口气,还以为来的是西门庆最得宠的小老婆。      “请问你是?”   婢女头一仰,“庞春梅。”      苏苏: “……”   潘金莲有了,庞春梅来了,李瓶儿还会远吗?   来这里之前,苏苏本以为自己会遭遇水浒,却怎么也没有料到竟然是金瓶。      作为某河蟹书刊中的三核心女角之一,庞春梅天生一副傲骨头,还是丫鬟时就有胆子欺负西门庆的小老婆孙雪娥,被西门庆收房后,更是同潘金莲狼狈为奸,偷情霸汉,最后在二十九岁那年断气于姘夫身上。从这点看来,她根本就是女版的西门庆。   但这个女人却远比西门庆混账,西门庆死后,庞春梅带着肚中偷情而出的孩子嫁入周守备家,荣誉归家先厚祭潘金莲,而后将孙雪娥卖入妓院。      苏苏真不知西门庆的另一位小老婆孙雪娥究竟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女人。      正巧来了一托着糕饼的小厮,才走进院落,小厮就被庞春梅一顿数落,数落小厮不懂得分寸,竟然擅自给苏苏端糕点,都不把大房吴月娘放在心上。这话,明显的是在指桑骂槐。   别人怕庞春梅,苏苏却不将她放在眼中。“庞丫头说得好呢。有些仆役都不把主子放在心上,主人的客人也敢得罪。”   苏苏这话是说庞春梅忘了她是西门庆的客人。      庞春梅脸一白,片刻后恢复了笑意,将矛头指向那个小厮,笑骂他一顿,而后又顺口问起这些糕饼是谁送来的,小厮低声道是四娘孙雪娥差人送来的。不说还好,此话一出,庞春梅一巴掌将托盘上的糕饼扇在地上,张口大骂,污言秽语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虽没有指名点姓地提她的名字,但苏苏自然知晓庞春梅的用意。她实在不出西门庆脑中在想些什么,怎么能收下这样一个女人?这样的女人若放在宫斗小说中,整个就一得不到任何同情的炮灰啊!她原本不打算同这个女人争吵,但眼下看来,不给这个女人点颜色看看,她日后还怎么在西门家混?      “说够了没有?”苏苏开口了。挨骂的小厮朝她投来感激的一眼,苏苏也未在意,只道这里是西门庆送给她的院子,庞春梅不过是大房的人,有何资格在她这里撒泼。      自从来到西门家,仗着自己有一张漂亮的脸,庞春梅要什么有什么,而今竟然被苏苏抢白,一时青了脸,尖声道,“府中人都知晓这是大官人约见美人的地方,怎会送人?”   苏苏正欲开口,一只有力的手搁在她的肩上,西门庆的声音和煦如春风,“就是送她了。春梅,不要造次。”   西门庆突然回来了。   得到西门庆的话,庞春梅须臾间收敛了脾气,娇笑着行了个万福,将吴月娘要见苏苏的事说了一遍。   “知了。苏小姐何日有空闲自会去见月娘。”西门庆挥了挥手,庞春梅只得悻悻离开。苏苏没有忽略庞春梅眼中的那一丝恨意。看来这梁子是结下了。      端糕饼的小厮也紧跟着离开了,才走出小院,就听见庞春梅的怒喝声。   苏苏觉得这女人真是绝了,难道那女人觉得院内的西门庆听不见?      斜睨了西门庆一眼,这男人竟然还在笑!   苏苏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评价。   身为一家之主,西门庆任由吴月娘扣押李瓶儿的财产,任由府中姬妾大打出手,任由庞春梅装娇撒泼。究竟该说他是重视女人的个性发展呢还是该说他根本就喜欢家中鸡飞狗跳?   他根本管不了?   还是懒得管?      “大官人家的女人都厉害得很啊!”苏苏“夸赞”道。      俯身,西门庆手搁在桌上,笑望着她,“丑娘子生气了。”   “呵呵。”苏苏干笑两身,懒得搭理他。她瞥见西门庆身后跟着一个相貌猥琐的男子,伸手指了指,西门庆介绍说那位是应伯爵。   又来了一个重要人物。苏苏有些怀疑自己究竟是穿进了历史中还是穿进了书中。但无数叫兽砖家都说过,所谓小说,是真实世界的反映。遇见一个接一个的书中人,倒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应伯爵是西门庆的跟班。西门庆在世时,他就像一只哈巴狗,西门庆死后,他立刻变了嘴脸,帮着西门庆的小老婆们外嫁,帮着将西门庆家的金银财宝搬至自己的家。简而言之,这是个典型到不能再典型的酒肉朋友,墙倒众人推的楷模。   苏苏不禁觉得前途暗淡,这西门庆身边有一个真心的朋友没有?她若是都没个帮手,又该如何救西门庆的小命?   救不了西门庆,她该怎么回家?   想到这里,苏苏又开始长叹,责备自己干嘛没事揽这种破事。      “小弟你先走。”西门庆在苏苏身边坐下,道。   应伯爵神色愕然地望着西门庆,“西门兄,怎还有心情在这里胡闹?那件事……”   “连那件事都处理不好,在下还能自称大官人?”西门庆的眼中满是不屑。应伯爵面有难色,却也不敢违逆西门庆的意思,只得诺诺地退了出去。      看应伯爵的眼神,苏苏有些不安,待他离开,她一把拽住西门庆的手臂,一脸焦急,“何事?”   “丑娘子为在下担忧?”   “你死了我就回不去啦!!怎么武松来了吗?”   听见“武松”两个字,西门庆眉头一动,很快面色就平静似水,只是笑道,“难不成在丑娘子看来,能取在下性命的唯有武都头?”   “还有金莲姐。”苏苏直言相告。      “喔?”西门庆似乎有了兴趣,“难道是在床上?”      虽说他的揣测也不是不对,但苏苏总觉得这么快就能得出正确答案,其中暗藏的某些东西让她实在是有些不爽,而西门庆的反应也给苏苏提了个醒,最近她总将目光放在武松身上,盯武松跟狗盯着肉包子似的。反而忽略了金莲姐。她很想动员西门庆将金莲姐赶走阳谷县,但转念又一想,一个金莲倒下去,千万个金莲站起来,那个庞春梅看来比金莲还厉害。西门庆本质改不了,不死在这个女人肚脐眼上,都会死在那个女人的肚脐眼上。      想明白了这个问题,苏苏觉得自己的脑中飞过无数寻不到蜂巢的马蜂群。她妈西门总凤不愧是理科出身的一流科学家,只清楚知识而忘记了人心。在她娘心中,解决了武松世界就太平了,西门家就昌盛了。   武松杀西门庆是因为武大。   起因却是潘金莲,潘金莲的症结却还在西门庆自己身上。   想要改变他的命运,单阻止武松起不了任何作用。   谁能知道西门庆何时又会弄出一个新的潘金莲?      人的命运是一张纠缠的网,构成这张网的是他身边能遇见的所有人。而被困在网中的人不过是一只苦苦挣扎的巨兽,单靠挣开的一两个破窟窿不可能得到自由。可又如何才能撕裂那张可怕的网?      苏苏更郁闷了。      西门庆始终望着她,温柔的眼神渐渐凌厉。苏苏还在恍惚间就被他顺手抱起,压在桌子上,仰面望着那张颇为好看的脸,苏苏并不害怕。反正在西门庆心中,她就是个丑娘子,可以说话不可以睡觉的那种。她怕啥?   ……      西门庆的舌狠狠入侵过来。   苏苏猝不及防,只有鼓大眼睛,望着头顶泄露的那一方蓝天。但也只是片刻的光景,很快,她就有些情不自禁,意识开始朦胧,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的。      慢慢的,西门庆松开她,轻轻在她眼角吻了一下。望着异常镇定的苏苏,西门庆有些不淡定了,“丑娘子不反抗”   “又不是初吻。”苏苏很镇定。早在知晓自己要去见西门庆的时候,她就做好了被西门庆啃一顿的思想准备,不就是被啃啃吗?又不掉肉。   但该有些事得问清楚。“大官人不是说对我没兴趣。”   西门庆点头。      “那大官人这是?”苏苏有些想笑。   “武松那厮尝了丑娘子的樱唇。”   什么啊!苏苏很想吐槽:她又不是女主,你西门庆不是男一,他武松不是男二。之前发生的情景若是发生在三角恋中,倒还有些情】趣可言。可眼下算什么事啊!      “大官人,这同武松有何关系?”   “向来只有在下碰别人的女人。”      哈?      这男人脑子里都是些什么鬼道理?他可以偷别人的媳妇,玩别人的老婆,将自己的老婆送人,但却决不允许别的男人染指他的女人。   更何况她根本不是他的女人!      “你……”   “在下的东西,除非在下不要,否则就是毁了他人也别想拾走。”      这话也实在是太霸道了。看着西门庆那双看不清情绪的眼,苏苏头一遭意识到这个男人有着相当可怕的占有欲。      西门庆又补充道,“更何况,丑娘子是在下的东西。”   苏苏默,提醒道,“大官人,我丑。我不是你的菜。”   “无所谓,反正在下也没打过丑娘子身子的主意。”      苏苏:“……”   那你这混蛋男人啃她作甚??      手指划过苏苏的脸颊,西门庆沉默了片刻,道出原委,“在下不会容许丑娘子同武松跑了。在下只是想要一个只陪着说话的女子而已。没有欲,才能接受一个人长久在身側。”      这话竟然是寂寞得让人心寒。   苏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离武松远点。”   “离太远了如何救你?”   西门庆瞥了苏苏一眼,叹息道,“反正鄙人就算不死在武松的刀下,都会死在金莲的怀中。都是死,有何区别?”   虽说道理是这样的……      起身放开苏苏,西门庆耸了耸肩,“在下专程回来,就是为了此事,而今事已了解,在下该走了。”      啊?   啊??   啊??!!!      苏苏有些不淡定了。   敢情西门庆专程回来就是为了啃她一口?以宣告所有权?而这所有权的前提还是他对她其实没啥兴趣。      这都什么事啊!      被西门庆一闹,苏苏更是头大。还好西门庆良心尚存,他唤来之前给苏苏端糕饼的小厮庆喜,让庆喜通知各房,这院子日后就是苏苏的地方,不要随便进入。闻言,小厮面露惊愕,看苏苏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怒气。苏苏倒也理解小厮庆喜。毕竟那位孙雪娥才是小厮的正主子,苏苏的出现威胁了他主子的地位,继而也威胁到庆喜的待遇。      苏苏有些有些心凉。毕竟她才帮助了小厮庆喜。可又一想,大宅院中又能寻到多少温情?世态炎凉不过是这里的常态。      这时,她隐隐听得西门庆宅院的隔壁人来人往,分外热闹,苏苏顺口问起。西门庆回答说隔壁新搬来了个叫做花子虚的人。      听见花子虚三个字,苏苏很想撞墙。      好了,李瓶儿也同夫婿花子虚搬来了。   世界更热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七 西门庆大官人带队,金瓶】梅凑齐,乌烟瘴气的世界即将在苏苏面前展开。对此,苏苏只能再一次抱怨自己做事不动大脑,为了个破理由来搀和这种破事。      抱怨后,她又打起了精神。   人只能自救。      西门庆走了,天色也晚,苏苏决定先睡个饱觉。      次日醒来,梳洗完毕,才用过早饭,吴月娘就带着庞春梅款款而来。   吴月娘的娘家是个小官,所以她算得上是一位官家小姐,她身材细挑,白脸圆圆的,眉眼细细的,樱桃小口。很有几分古代仕女的感觉,在这个时代,吴月娘的长相是标准的大美人。   看过吴月娘,苏苏再想想同吴月娘截然相反长相的自己,顿时理解为啥西门庆老说她丑。      “这位妹子该如何称呼?”吴月娘先开了口。   互道了名姓后,苏苏仔细打量着这个女人。吴月娘笑不露齿,一副端庄样,但眼中的戒备却将她彻底出卖。身为西门庆的大房,吴月娘对苏苏这个得到西门庆优待的女人保有戒备是情理中的事。   虽说苏苏觉得她完全弄错了方向。      “相公昨日未在任何一房中过夜。”吴月娘一开口就叹息道,语罢,挑衅地望着苏苏。   苏苏一时没听懂。在她看来,西门庆没在家中过夜,肯定是去花花草草家了,这种事有何奇怪。可吴月娘的神色却有些古怪,再一品这番话,苏苏脸上烫的厉害,恨不能扇那个女人一耳光。   作为西门庆的大房,吴月娘自然比苏苏知晓西门庆的生活规律,甚至可以说对西门庆的所作所为见怪不怪。      问苏苏这件事,是因为吴月娘认为昨夜西门庆是在她房中过的夜!      压住心头的火气,苏苏反问吴月娘,“敢问姐姐可知大官人同三寸丁家小娘子的事?”   “知道,不过习惯了。”   苏苏愕然,满心的火气顿时去了一半。   谁摊着西门庆这样的男人,谁倒霉。      “相公是个情种。”吴月娘忽然说,“见一个爱一个。”   苏苏心道,不是见一个爱一个,而是见一个上一个才对吧?   “偏偏相公颇有情趣,还温柔。那些与自家男人过不了的女人才会像苍蝇一样黏过来。”吴月娘又道,神色间竟有淡淡的骄傲。   这番话让苏苏想到一些为潘金莲平反的文章。那些文章中都觉得潘金莲是一个独立自主,敢于追求幸福的女人,金莲姐的错不过是生错了时代,撞见了一个爱不了她也保护不了她的男人而已。      但这些同苏苏有何关系??   她又不是来同西门庆家中的女人争风吃醋的!   也不是来给金莲姐平反的!      她现在只需要想该如何回家!      干脆利落地在吴月娘面前同西门庆彻底划清界限,苏苏决定收敛心思干正事,为西门庆的女人之间的问题费神实在是对她生命的浪费。想她妈西门总凤,那才是女中豪杰,为了科学连若干年前的卵子都轻易丢掉!虽说这话有点别扭,却是真理。   甩掉吴月娘,苏苏出门了。   她要么找到武松,要么找到不知在何处偷欢的西门庆。      在街上胡乱走了一会儿,苏苏头顶忽然被东西砸了一下,仔细一看,是一朵淡紫色的小花。一抬头,街边那幢雕梁画栋的高楼的二楼上那位不正是西门庆?依靠在露台的栏杆上,他笑得很轻。   按理说,此情此景配上西门庆那张脸,怎么都应该很琼瑶。只不过这过程总让苏苏想到金莲姐与西门渣男的头一遭相会。在这种情愫的作用下,原本淡紫色的小花有了淫】靡的意味,琼瑶奶奶离开,西门庆的额头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肉”字。      使劲晃晃脑袋将无边的幻想赶得远远的。环顾四周,没看见武松的身影,苏苏赶紧溜进那金碧辉煌的楼宇。才进门,就撞见笑起来像猫叔的店掌柜,掌柜躬身邀请苏苏,因为她是阳谷县最出名的西门大官人的贵客。   这过程很励志,不过苏苏对掌柜口中说出来的话有些接受不能。掌柜是这样说的:“苏小姐光临狮子楼,实在是……”      狮子楼……      默念这三个催人眼的字,苏苏开始狮子吼,“西门庆你想死想疯啦!!”   楼上露出某人的脑袋,对着她嬉笑。   那颗讨打的头身边,是跟班应伯爵。      原来有客人。   苏苏暗念三声:世界如此美妙。   外婆曾说,男人在外时,要记得给面子。所以她迅速收敛了火气,摆出一副娇媚的样子,悠悠上楼。   身后传来又一个欠揍的声音,“这女人这般丑还学那武大家那娇媚的娘子,却不知是在东施效颦。”   苏苏:“……”   这是各个时代审美的问题……   她忍!      “那你身着同在下相似的衣裳,岂不是邯郸学步?”西门庆高声笑道。他这话自然是说给那个笑话苏苏的男人听的。苏苏扭身一看,那男人果真穿着同西门庆同一色系的外衫。而那人没胆子对阳谷县的大名人西门大官人说不,只得在哄笑声中悻悻离开。   苏苏心中暗爽,面上却做出一幅与我何干的模样。   见她来了,应伯爵很知趣的招呼其他客人离开。酒楼的小丫鬟过来收拾桌上的杯盏,手有意无意的碰向西门庆,西门庆看过去时,小丫鬟抿嘴一笑,娇俏的眼神迅速飞开。      哎哟,什么情况实在是太明显了不是?      干净利落地赶走小丫鬟。苏苏决定再次同西门庆谈谈。这次,她打算同他谈谈他的感情问题。鉴于以往和风霁月的谈话对脑筋异常顽固的某人起不了任何作用,苏苏决定这一次改变方针策略,来场海啸般的谈话。   ——      “说,你干嘛同那个女人眉来眼去?你还想弄一个潘金莲出来吗?你还想折腾一群武松跟着你追吗?你的冤债还少吗?”苏苏自觉开场很有魄力。   但西门庆是这样说的,“丑娘子……你在吃醋?”   苏苏开始不淡定了,“……吃……吃你个大头鬼啊!”   西门庆含笑不语,似乎已确定苏苏吃醋的事实。   他那神情是一颗小小的,却能引燃炸药包的火星。      原本不过想小小的发点小威的苏苏爆发了,吼道,“你以为你是西门庆所以全世界女人都应该当潘金莲啊!告诉你,姐不是潘金莲,姐是母大虫……嗯……”苏苏忘了水浒中的母大虫是谁了。      “母大虫?”西门庆轻轻颔首,“看来就是。”   “……”   “不过丑娘子,在下可……”   “可!可!可!可什么!你以为你是无线电波接收器啊!只要是女人,谁的电波你都收下!!”   “电?电什么?”西门庆皱眉。      苏苏继续大声吼,“我真想把你这个用下半身思考人生的超级混蛋调成飞行模式!!”   “飞行?模式?”西门庆两眼飘忽。      情绪正在点上的苏苏开始发挥了,“就算你是无敌的熊猫烧香病毒,只要将电脑重新组装你也就完蛋了!就算你是霓虹国爱情动作片的男主演,没有女主演你也只能演个小受!就算你爸是牛逼哄哄的李刚,但要遇上变形金刚擎天柱你也得完蛋!(以下省略无数废话)”   完全听不懂她究竟在说啥的西门庆懒得嗯了,开始闭目养神。      被彻底无视的苏苏深吸了一口气。既然西门庆这丫的死不悔改,那么,就别怪她攻击男性的自尊心了,她的声音更大,“你以为你是一夜九次郎啊!你以为你坚忍不拔啊!你以为……”   “在下的确不是一夜九次郎。”西门庆正色打断苏苏。忽又笑了,“在下一夜十次,当然坚忍不拔。”      苏苏一头栽在桌面……   果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头上被人亲了一下。   “丑娘子还生气吗?”      抬起头来,苏苏深吸一口气,“……你……你以为你便利贴啊!!想贴了就亲上去!!!你以为你消防栓啊!!亲一下就能灭火!!”      懒得同苏苏继续争吵完全不懂话题的西门庆走出狮子楼的牡丹厅,趴在露台上的栏杆上眺望。   正在气头上的苏苏赶紧追了去,继续发表言论,“告诉你,就算姐是女主,你这个从十五岁起就不是处男的渣也当不了男一!”      “非也,非也。其实在下十四岁就不是处了。”      “……”   “丑娘子?”   “啊!!!!”手胡乱在头上抓拉,苏苏彻底服了,“我一开始就应该变成大姨妈流走啊!”   “丑娘子,在此处大吼大叫,难道你不担心被武松发现?”西门庆眉头一抬,悠然道。      苏苏一惊,一溜烟躲进屋中。      扑哧一声,西门庆在露台上笑弯了腰。很是担心暴露身份的苏苏蹲在牡丹厅中,气愤地咬着桌布。      回到屋中,西门庆笑问,“丑娘子做事说话从不深思?”   苏苏哼了一声,颇有几分底气地说她若不是这种超级耿直,马马虎虎、随随便便、想到啥就做啥,想到啥就说啥的性格,她才不会答应老妈的馊主意,就更不会坐在西门庆面前了。   “原来如此。”西门庆点点头,超前探身,额头几乎与苏苏相触,“这么说来,在下倒是要感谢丑娘子是这性子?”      干笑两声,拥有极快恢复力的苏苏问起西门庆今日在谈何事。      “禁军的事。”西门庆坐回原位。给自己斟满一杯酒,放在唇上一饮而尽,“两年前,在下贿赂禁军统领杨戬,谋得给禁军打造武器的差事。朝廷有的是钱,在下也从中谋得了不少好处。杨戬更是中饱私囊。彼此合作也算得上愉快。而今,事情败露了。”   西门庆的话让苏苏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可是杀头的重罪!这西门庆不要命啦!      见苏苏一脸惊慌,西门庆有些得意的笑了,道,“丑娘子也不用惊慌,这种小事,不过需……”   “你干嘛要做这种事啊!”苏苏打断了他的话。眼中有了怒意。   “钱。”西门庆一个字总结得干净利落。   苏苏无言以对,趴在桌上一动也不想动。      除了被武松杀死,被女人搞死,西门庆又增添了一种死亡方式,那就是被钱眼堵死!!   她干嘛没事来揽这种破事啊!   苏苏再一次为自己那该死的性格懊悔。      不知趴了多久,她听见西门庆在唤她。苏苏心烦,懒得答应,片刻后,一件衣裳轻轻搭在她肩头。西门庆开门,低声告诉狮子楼的跑堂不要惊扰了苏苏。门又轻轻合上。   苏苏抬起头,一摸,身上搭着西门庆的大氅。仰头轻叹,她心中乱成一团麻。   那个该死的混账男人,竟也温柔如此。      吴月娘说西门庆见一个爱一个。苏苏约略明白了这番话的意思:西门庆有着在这个父权、夫权时代的其他男人所不具备的对女子的温柔。他见一个女人就爱一个女人,他可以对所有女人都好,可以将自己的温柔分给所有的女人,而温柔的前提是占有。在夫权制的社会中,他的这种爱成了无数生活不尽如意的女人的温柔港湾,所以他能得到无数的女人。   但西门庆的爱不过是一种勾引女人的习惯。      爱是自私的,爱情更是一条单行道。      看似谁也不爱的男人或许在心底埋藏着最绝望的情。      而这个看似谁都爱的男人本质上——   谁也不爱。      西门庆不爱任何女人。 ☆、八 西门庆爱谁,或者是恨谁都不重要。      苏苏的任务只是帮着他保命。   打起精神离开狮子楼,她开始反思之前是否对西门庆太凶悍了些,万一西门庆的青春叛逆期过于长,她越不许他做的事他越要做她又该如何是好?   她决定日后要对他温柔些。      走出狮子楼,苏苏决定立刻找武松去。她要像狗盯包子、不,像猫盯耗子那样死盯着这个男人。   西门庆不争气,就得靠她努力了。      一路上竭力避开人少处,苏苏终于溜到县衙的后门,正寻思着是否要敲门进去。一只手轻轻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回首一看,是武松,“苏姑娘在此做何事?”他精神有些不振,看来还未丧兄之痛中挣脱。   苏苏不知该如何接上话,也更担心被街上的人认出她就是今日在狮子楼同西门庆吵闹的那个女子,略作思考,她谎说同武松在此处谈天实在是有损名节,动员武松同她去那日的芦苇荡接着聊。武松未怎么思考,很快点头答应。      自我感觉像是地下党在接头的苏苏在芦苇荡边上见到了武松。本打算一来就打听武松将事情查得如何了,却又觉得太过于突兀,说别的话,又实在是无话可说。   猛然间,一个问题跳入苏苏脑中。   “武都头,请问小女子是美人吗?”从来不看场合,想着啥就问啥的苏苏指着自己的翘鼻子,很紧张。活了这么多年,她可是头一遭担忧自己的长相问题。可最近实在被打击了太多次,她已经不自信的需要来自各方面的鼓励。   武松没说话,只是避开了她的眼神。   苏苏松了一口气,哈哈,她果真还是那个貌震五湖四海的混血女神!      “苏姑娘真好。”   苏苏一怔。      “关于兄长的事,武松已有些头绪。当然,也包括嫂嫂的事。”   从话语中看,武松已经知晓西门庆和金莲姐的破事了,苏苏不敢说话。只是安静听着。   “偏偏武松寻遍整个阳谷县城都找不到郓哥的踪迹,怕是被西门那厮藏了起来。”   “一定还有知情人。”苏苏顺口道。   武松回望她,轻点着头。   “武松今日很烦,苏姑娘却始终挂念武松的家事。只可惜兄长的事未了,武松也不能做点什么回报姑娘。苏姑娘真好。”      好啥啊!你日后若是知晓真相,别一刀砍死我就行了……   苏苏心道。   顷刻间,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应该揽这破事。清浊自有定论,她何苦来插手。可换个角度想,西门庆之前对王婆的话也不差,在武大的死中,他除了偷情什么也没做。      她始终觉得真正的罪人是王婆。   真是纠结。      苏苏叹了一口气。   “苏姑娘又在为何事烦恼?”   苏苏赶紧摇头糊弄过去。      “说来,武松今日倒是听了一些关于西门那厮的传言。”   苏苏立刻有了精神头儿。她要紧抓一切小道消息!   “街坊们都在说,不知何时,西门那厮身边来了一个相貌极其古怪、丑得堪比山林野猴的疯婆娘。今日那野猴大闹了狮子楼,听说甚为厉害。武松想,那个婆娘会否是西门那厮请来的妖女?”      嘴角抽得厉害的苏苏垂头。   若是武松知晓那个相貌极其古怪,丑的堪比山中野猴的疯婆娘就是她……   不得不说,在整个时代审美的大背景下,武都头的个人审美实在是令人堪忧……      这时,武松还很好心的给苏苏心中的小火苗上加了一点点油,“东街买包子的掌柜说,那个婆娘脸大若盆,眼小若微尘,手脚细若竹棍。”   苏苏:“……”   俗话说劳动人民的创造力是无限的。只不过将武松口中的形象拼凑起来哪里还像人,这分明就是懒羊羊身边的那个蛋蛋嘛!   卖包子的掌柜?哼,等日后有机会了,她一定要带着堂堂西门大官人砸了他的包子铺!      “西街卖肉的屠夫说,那个女人精通十八般兵器,一只手就能拧断一棵垂柳。大吼一声就能震死一只猛虎。武松真想会会那个婆娘,看看是她的吼声厉害,还是武松的拳头厉害。”   苏苏咽了一口唾沫……   西街屠夫……你丫是写《水浒》的啊,这么有想象力……      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折腾得想要挖一个坑将自己埋了的苏苏开始在心中碎碎念:各个时代的审美是不一样的!唐王爱肥婆,楚王爱细腰。她只不过没有赶上最好的时代……   但不管苏苏怎么自我安慰,她都不得不承认——   在不远的过去,她是绝色一女神。而现在,她是女丑一枝花。      悲催……      武松又谈了些别的事。眼见事情越来越接近真相,苏苏有些凌乱了。幸而郓哥不知去向,何九叔也没有胆子独自来来作证,否则西门庆死后无处落脚的她还是收拾好细软等着同武松上梁山吧!   一想到武松那日的求婚,苏苏倒抽了几口凉气。      幸而今日武松未提起此事。他始终在沉思,手时而捏成一团,时而又放开。   搞得苏苏紧张得要死。      陪着武松一直坐到树影横斜才算完。已在阳谷县拥有“山林野猴”美誉的苏苏完全不知该如何同武松一道走进城门。若是县里的人看见她这个西门庆身边的妖婆又同打虎英雄武松走在一路,那她还想活命不?   幸而,武松道,“武松本打算送苏姑娘回家,但转念一想,实在是有损姑娘名节,不如姑娘走在前,武松远远跟着。苏姑娘放心,进了城,武松就不再紧跟姑娘,以免姑娘名节受损。”      最让苏苏头疼的问题顷刻迎刃而解。      苏苏松了一口气,暗道名节真是个好用的东西。但很快,欣喜被不安填满,她不是天生就能若无其事干坏事的人,武松这么信任她,她所做的一切却都是帮西门庆。   同时,苏苏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阳谷县是个小县城,她今日大闹狮子楼的事已被武松知晓,若不是武松的审美实在脱离时代,恐怕早已知晓她就是西门庆身边的山林野猴。   她必须小心,再小心。   快,再快!      否则……      可还未走出几步,却又横生了事端。      “武松站住!”一个矮个子男带着几个耀武扬威的小弟大摇大摆走来。      苏苏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世上还有胆敢挡武松路的人。能有胆子做这事的人,不是鲁智深都得是李逵!   对那个不怕死的男人,苏苏敬仰之。再仔细一看,该男五短身材、一脸红色暗疮,身上那件异常华丽的锦袍相当不搭调的将他的丑陋和猥琐放大了无数倍。猥琐男还不住摇着一把画满山水的折扇,这动作看起来很是眼熟。   之前遭遇应伯爵的时候,苏苏脑中只有猥琐二字,而今看见这男人,她在“猥琐”二字边上加了个立方。      “小生卜志道。是西门大官人的好友。”他说西门大官人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苏苏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卜志道啊!      眼前这个胡作非为的卜志道是西门庆狐朋狗友中的一个。西门庆的那群朋友中,苏苏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应伯爵和他。应伯爵那是因为出场次数太多,而卜志道则根本是名字的问题。   卜志道,那不就是不知道嘛!   这个人书上轻描淡写,苏苏只记得他死了,死后,西门庆的狐朋狗友中就缺了一角,而后,花子虚填了空缺,再而后,西门庆在送花子虚归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碰上了李瓶儿的小手,再而后,奸】情啊奸】情,最后,奸】夫、淫】妇手牵手双双把家还。   也就是说,如若眼前这男人不完蛋,花子虚、李瓶儿说不定就不会有机会进入西门大官人的生活了。      未来的事未来再说,眼下,短命的卜志道来找武松挑衅的目的当然是想要在饲主西门庆面前讨点好。只不过苏苏觉得这个“不知道”完全选错了对象,来错了时候。   更是说错了话……   听见西门庆三个字,武松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苏苏赶紧后退几步,躲藏在一棵垂柳下,以免误伤。可再一想,她又想到鲁智深倒拔垂柳的故事,觉得柳树下更不安全,赶紧寻了块大石头躲起来。只露出一双深邃的大眼偷偷朝外瞄。      朝前跨了一步,武松逼近卜志道,眼里都要喷出火来,苏苏看见他紧握的拳中渗出点点血迹,看来他正拼命忍着。   苏苏本以为武松会一拳头揍在卜志道的脸上,却没想到武松很快回转身,青着脸朝着那棵垂柳走了去,但武松没有拔树,他只是用手臂环住树腰,眼睛忽瞪大,长吼一声,一声脆响,武松愣是将碗口粗的树干深深折断!      苏苏咽了口唾沫,幸好她离树远远的……      苏苏相信武松恨不能将卜志道和所以与西门庆有关的人活活打死,但他却没有,扳断树干不过是为了示威。武松不会在杀掉西门庆之前将自己送进监狱。   他是条好汉子,也是个聪明的人。      武松的示威很有效果,卜志道脸色发青,摇摇晃晃地朝后退了几步,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摇晃了几下,倒在地上,再也动不了了。      呃……   苏苏本以为这个“不知道”很能的……   原来……   人真能被活活吓死啊……      几个狗腿子赶忙过来打算抬起已经动不了的卜志道,这时,武松大声道,“你们几个可都看清了,武松可未碰过他一根手指!”   “是、是、是。”其中一机灵人赶紧答道,“你老站得远远的,连卜爷的头发丝都没摸过。就算上了县衙,也有小人为您老作证。”   慌乱间,一行人逃得远远的。   武松望着他们的身影,长叹一口气,手紧紧握成拳,许久才张开。      经过这事,苏苏决定日后就算要像猫盯耗子那样继续盯着武松,也一定要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就她这小身板,估计都不够武松一拳头的,早知如此,她真该穿件防弹衣……      “苏姑娘。”武松在唤她。   低着头,苏苏像小猫咪一样溜了过去。   武松并未安慰吓得厉害的苏苏,只说事情紧急,他暂时不回阳谷县了,话音刚落,抽身就走。看情形,估计是寻郓哥去了。      被抛下在无边的芦苇荡中,苏苏暗自庆幸幸而她是个“山林野猴”,否则不定被个隐藏的色狼XXOO了。   这武松,怎么能就这样抛下她??      不可否认,武松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所以会一路护送她回阳谷县。但同时也个沉默的、并不太怜香惜玉的男人。   他是公认的好汉,忧国忧民,心中装载着家国千秋。正因为如此,他心中没多少空隙留给女人。更不喜同女人交心。在这个时代,能同他这样的好汉交心的女人估计只有孙二娘啊、杜大嫂一类的悍妇。武松愿意同苏苏说为兄长武大平反的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阳谷县的绝大部分人都害怕西门庆的威势,他们隐瞒真相,武松自然不相信他们。能得到信任的反而是苏苏这个“外乡人”。      若不是武松的这种信任和之前悉心照顾让苏苏问心有愧,她怕早已将郓哥会成为证人,何九叔手中有证物的事情告知西门庆。   武松的信任正是苏苏左右为难的根源。      又要救西门庆又不想想害了郓哥和何九叔的苏苏迅速在心中拟定了拯救西门渣男N计划:      首先:像狗盯包子一样死盯着武松;   其次:像猫盯耗子一样死盯着金莲姐;   第三:像悍妇一样赶走庞春梅:   然后……      苏苏还没想到。   她得先回家。 ☆、九   回到家中,华灯招摇,看着悠闲地躺在葡萄架下休息的肇事者,苏苏气不打一处来。说揍一顿出出气吧,她担心打出人命。不揍一顿吧,实在是愧对自己内心。   “丑娘子在想何事?”   “大官人在想何事?”苏苏反问道。      “之前去拜访了一下隔壁新搬来的人家。原来是皇帝身边的花太监带着侄儿、侄媳搬来了阳谷县。”西门庆顺口说。   苏苏迅速在心中拟定了拯救渣男的第四条:让李瓶儿家宅和睦。      “武松离开了阳谷县,丑娘子可知晓。”   苏苏点着头。她可是看着他走的。“他应该是去寻郓哥了。”苏苏轻声说。   西门庆嗯了一声。继续假寐。      想了想,苏苏捅了西门庆几下,将对方不为所动,唤了两声,还是没反应。她知道西门庆是故意的,说不定正在寻她的是非玩儿。苏苏不想中计,更不愿再当一次凶悍的“山林野猴”,略微思考了一下,苏苏跨坐在西门庆的腰上。   这种情况下再不睁眼,某人简直有负色狼的名号。      果真睁开了眼,西门庆眼色迷离,手很自觉的揽在苏苏腰上, “丑娘子想要?这个姿势正和在下心意。”   苏苏:“……”   这色狼的反应正常得有些过火了……      不负为古今第一淫】靡男的西某人手快速顺着苏苏的腰而下,滑过她修长的腿直摸到脚踝,轻轻捏了一把,皱着眉,苦着脸道,“没想到丑娘子不仅面容恐怖,还是个大脚?”      苏苏:“……”   知道为啥潘金莲叫“金莲”不?那是因为她有着一双分外诱人的小脚。      “丑娘子,女人长得丑其实不重要……”西门庆开口了。按照一般说来,接下来的话应该是:关键要有一颗爱心。   但西门大官人却是这样说的,“关键是要有一双可以握在手心把玩的小脚。那样婚礼时还能蒙混过关糊弄新郎。可丑娘子脚这么大……拜堂前男子就会悔婚吧……”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西门庆应该是在为苏苏担忧。但是……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正午时分才在狮子楼狮子吼的苏苏终于忍不住再一次爆发,“我脚大??我的脚是女生最正的36码好不!你知不知道,我的脚码数正的很少能买到特价的鞋!那些38、39的女生每次都能买到便宜的特价鞋。我容易吗?你竟然还嫌我脚大!!缠足是陋习。你不知道吗?”   “丑娘子所说之事,在下皆不明白。”      苏苏哼了一声。      “丑娘子可也曾坐在武都头身上?”   坐在武松身上?苏苏可没那么大的胆子,万一对方将她像荡】妇一样打死怎么办?她还不想死。   “为何丑娘子就不能像对武松那样恭敬的对在下呢?”西门庆似乎有些不解。   苏苏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这男人比武松好欺负。这男人也不在乎被女人欺负。      埋怨着自己总被欺负,西门庆仰面扯下一片葡萄叶,咬下一点轻轻嚼了起来。嚼了一会儿,皱眉咽下,长叹息。苏苏正色望着他,准备好接受20禁话题的荼毒。   没有想象中的绳】缚教学,西门庆只是颇有几分怨气地说道,“自从遇见丑娘子,在下就未同任何女子有床笫之欢,连三寸丁家的小娘子都说在下不再爱她了。丑娘子,你说这是不是你害的?”      苏苏很不淡定。   按照书中的说法,西门庆可是有性】依赖症的!通俗点说,就是有性】瘾。   他说自己多日未做,苏苏觉得骗鬼鬼都不信。   而且……      这关她鸟事啊!      见苏苏不信,西门庆长叹息,一脸无奈,“其实做太多又有何意思?不过是进进出出。”   苏苏:“……大官人……您难道不知道含蓄是传统美德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   “在下已经很含蓄了,难道非要在下说:在下挺身而入,将巨大的阳……”   “啊!!!!”苏苏捂耳尖叫。强行断了西门庆的“讲解”。“信你,我信你还不行吗?”      西门庆嬉笑着,顺手在苏苏腿上拍了一下,继而压低声音,摆出一副鬼鬼祟祟的神情,道,“不过丑娘子倒也很懂得在下,深知在下就算是金枪不倒之身,只要看见丑娘子这幅尊容就软了,故而丑娘子才能这般自然地坐在在下身上。”   苏苏:“……”   前后联系在一起理解,西门庆的话应该是这种意思:因为苏苏太丑了,所以他就软了,所以他没办法同任何女子XXOO。   意思苏苏明白了。但是,她是该将这个混蛋渣男杀死呢还是杀死呢?   还是杀死呢?      恍惚间,苏苏如醍醐灌顶清醒了过来,难道这不是好事吗?   西门庆若是断了某事,就不会勾引别人的老婆,就不会死在床上啦!   所以,她是否要出门为自己这张“山林野猴”一般的丑脸放鞭炮庆祝?      眼前,西门庆那张脸始终贼笑着,忽然道,“三日是城隍庙会,丑娘子可愿同在下一道出门走走?”      苏苏略微盘算了一下,武松怎么也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最近诸事烦得厉害,去逛逛倒也不错。想着想着,今日实在折腾太累、今日终于听见某人说他不做了,苏苏心里一放松,疲倦便层层涌来,没多久她竟伏在西门庆胸膛上睡了。   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听见有人说什么闭上眼睛时还有几分姿色。      一晃三日。   武松未归。   苏苏同西门庆一道去城隍庙会。   在古代,庙会可是件大事情,轿才落下,苏苏就听见一阵又一阵的人浪扑面而来,下轿四望,处处都是人,沿街的路上摆满了小摊,商品琳琅满目,不少妙龄少女怀抱清晨采摘的野花在路边叫卖。   看见街边有女人,苏苏赶紧扯着西门庆绕道走了。   从今日起,她要教会西门庆一个真理:珍爱生命,远离诱惑。   隐隐听得身边有人说,“这山林野猴真是厉害,悍妇啊!那些女子都还指望大官人买花呢……”      苏苏充耳不闻,仰头走得大摇大摆。只不过路过那人时,她故意学着猴子嘶叫的模样对那说话人嗤了一声。   那人眼睛一翻,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当然是被吓的。      苏苏:“……”   西门庆掩嘴笑得直不起腰。      因有西门庆在身侧,苏苏总觉得旁人看她的眼神都恭敬了好几分。世人常谓“笑贫不笑娼”,作为官商勾结的佼佼者,西门庆很容易赢得这种根源于羡慕或者恐惧的尊重。也更容易丢掉这种尊重。   一晃来到算命摊,才到这里时苏苏吃了算命老头一堑,所以现在一看见算命的就很烦,但偏偏西门庆喜欢,径直扯着她坐下说是要替她算算命中是否有姻缘。   对西门庆这种知心大娘的行为苏苏不知该做何评价。让算就算吧!一则又不是她出钱,二则西门庆喜欢,她也就陪着闹闹吧。      在算命摊前坐下,苏苏伸出一只手。算命的老者却摇摇头,眯缝着眼睛看着两人一眼,老者摊开纸,准备写字。   苏苏来了精神,原来遇见了个测字的,算命常见,测字却少有。只是不知这老头会写些什么。      纸上只有一个字,“好”。      这字有点意思。   兴致勃勃的苏苏等待着结果。   老者却故意吊口味,开始仰面晒太阳。还是西门庆豪爽,在案上搁了数枚大钱。听见铜钱声,老者抬起头,摇头晃脑。“所谓好,一女,一子。”   苏苏听得兴起,赶紧点头。      “就是说……”老头颇有几分自得的点头捻须,开始卖关子。      苏苏等的花儿都要谢了。   西门庆又搁下数枚大钱。      老者清了清嗓子。   苏苏正襟危坐。      “一男一女,故而你们在此行苟且之事。”      苏苏,“……”   西门庆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苏苏跳脚了,“你才苟且!你们全家都苟且!”   “这个小怪兽说的话老头实在是听不明白。”      啥??   怪兽???   苏苏准备飞起一脚将老头的算命摊子生生拆了。前几日被称为山林野猴就算了,今天、今天竟然被人叫做小怪兽!!这臭老头以为自己是奥特曼呢!   苟且?   苟且个狗头呀!   活了这么大,头一遭听见“好”字能这般解释!      还是西门庆从身后抱住了她,笑道,“这个字解得好。赏。”顺手丢下一张小面额的交子。算命老头接连磕头,赶忙收拾自家的摊子找地方喝酒去了。   苏苏挣脱了几下,忽然想到,算命老头说这种话,怕是因为西门庆同她站在一起,西门大官人那点坏毛病,阳谷县谁人不晓?想要得到打赏的,当然会顺着他的心意说话。   简而言之,苏苏躺枪了。   “西门庆你这个宇宙无敌大笨蛋!!”   “丑娘子所言之话在下实在不明白。”      不明白是吧……   苏苏扭过身,西门庆的手还揽在她腰上。   伸出纤长的手指,苏苏轻轻在西门庆鼻子上点了一点,“猪撞树上了。”   “嗯?”   手指再在西门庆鼻子上一点,“西门庆撞猪上了。”   西门庆开始皱眉。   再点点,“追尾了。”      “在下又不是没眼睛,为何会撞猪上?”   每每看见西门庆毫不解的样子,苏苏就分外自得。虽说有点阿Q精神,但却能很好的安慰苏苏长时间受伤的可怜心灵。   苏苏笑了。      不注意朝后看了眼,苏苏看见王婆手中端着一锅油腻腻的汤,站在不远的鞋摊前,神色狡黠,但也只是一瞬的时间,王婆很快就端着那腻人眼的东西走远了。她一只臂弯上还挂着才买的一双红缎面、绣着鸳鸯戏水的缎鞋。鞋看起来很大。估计不是送给金莲姐的东西,那么,难道是王婆自己穿?   苏苏打了个寒噤。      但对王婆,苏苏也未在意。   她可是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女人。      【关于本书银两的问题:   妹子们别觉得本书中的大官人可怜兮兮的,出门扔铜板喔,本书是宋代穿的故事,故事中的人用的自然是宋代的正常货币,也就是铜板~~至于交子,其实那应该是四川的东西,但是捏,若是遇见西门大官人大打赏的情况,瑟若写成“西门庆很是豪爽的丢下数十箱铜板”~~那实在是……所以,就用了交子。O(∩_∩)O】       作者有话要说:   ☆、十   在庙会上苏苏买了一只雪白的小波斯猫,当做宝似的抱回家。   西门庆从正门进屋,苏苏还是走后面的小门避免同吴月娘她们的相逢。虽说宅斗是每个女人的必修功课,但她今日很开心,可不希望一日的好心情终结在以庞春梅为首的西门庆的一众等女人身上。      提着灯笼,穿过兰花圃,才走至葡萄架下,苏苏忽听见一声古怪的呻】吟,举灯四顾,她依稀看见葡萄架下有一个古怪的身影。   苏苏有些心惊,屏住呼吸朝后退了两步,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几乎要跃出嘴巴,怀中的小猫很乖,没有喵喵乱叫,这让苏苏略微放了点心。      又是一声呻】吟。   似乎是女人的声音。      壮着胆子,苏苏靠了过去,在自认为安全的范围内,她提着灯笼照了照那个异物。待看清那究竟是何物后,苏苏想,她究竟是该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呢还是该挖个坑将坐在她和西门庆平日谈笑的那张小圆桌上、褪尽周身衣物不说、还将腿叉开的那个女人埋起来。      西门庆的后门向来不锁,有女人来很正常,可这个女人也似乎奔放得有些过了火……   还未来得及看清女人的样貌,苏苏就听见那个石桌上的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大官人,奴家……要……”   苏苏打了个寒噤。   敢情这是在拍爱情动作片啊!      “大官人?”   “你家大官人去找他大娘子了。”苏苏干巴巴回了一句。   石凳上的女人捞起垫在身下的麻布衫搭在身上,下了桌子径直朝苏苏走来。悬挂在葡萄架上的灯笼照清了女人的模样,是个美人。眼睛风情与狡诈并存,似在哪里见过。      “原来是你。”女人似乎认得苏苏,“大官人呢,这儿是他幽会奴家的地方,你个山林野猴,在此做何事?”      又一次被人称为山林野猴,那一瞬间,苏苏产生了一种难道说是因为她在时间机器里呆得太久了导致相貌扭曲的感觉。但很快,她还是用“审美角度”继续安慰自己,没办法,现在这个时代的人没见过混血儿,她要大度。   怀中的小猫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喵喵叫着挣脱下地,一溜烟没影了。   “请问你是?”   “奴家金莲。”      一瞬间,苏苏认出了那双风情与狡诈并存的媚眼。这不就是那日在王婆的茶肆中看见的那双眼睛?这就是潘金莲?   话都没在脑袋里转个弯,素来直来直去的苏苏张口说,“姐,你真是太奔放了……”   潘金莲蹙眉,没听懂苏苏话中的意思,“去通报大官人一声,就说金莲来了。”      通报?   她又不是西门庆家的丫鬟!      “这位姐姐若是要见西门庆,烦恼去正门敲门,待家仆开了门再作打算。”苏苏面上嬉笑着,心中却直犯嘀咕,虽说武松这几日不在阳谷县,但武大尸骨未寒,从武大家到这里尚有一点距离,潘金莲来这里寻西门庆,难道不怕被四邻发现落人口舌?   她又转念一想,这位可是潘金莲,怎会怕落人口舌?      对苏苏的话,潘金莲也没说个是非,她顺手丢落原先搭在肩上的丧服,迈着妖娆的步子围着苏苏转了一圈,须臾,娇声道,“果真相貌奇怪。”      苏苏被说习惯了,也懒得回口,潘金莲对她似乎有不小的敌意。可俗话说女人对女人自带三分敌意,更何况是西门庆院中的女人。      但潘金莲却未多说别的话,她欠身缓缓拾起地上的丧服,将身体最美好的弧度展现给苏苏。初春的夜多少有些凉意,她却将衣裳穿得那么慢,展示着自己完美的胴】体。   其目的当然是在示威。   苏苏却不太确定示威的方向是武松还是西门庆。综合水浒和金瓶的故事,可以感觉到潘金莲最爱的应该是武松,真因为如此,在这两本书中,她最终的结局都是被武松所杀。   所以,潘金莲是因为她同武松认识的事来示威?      苏苏是这样想的。但穿上最后一件衣裳后,潘金莲幽幽道,“那个男人竟然愿意陪你逛庙会。”   原来,这场示威的源头是西门庆。   可这女人又是如何知道她同西门庆逛庙会的事情?      王婆!      想来,那个给自己买了一双大红绣鞋的老女人才离开庙会就去潘金莲家告知今日的事了,估计还添油加醋,说不定还学着那个测字的老头说什么行苟且之事什么的。   苏苏脑中一灵光,有些不安。那日潘金莲在楼上瞥见她同武松在一路,今日又得知她同西门庆一道逛庙会……      迟疑间,她听见潘金莲颇有些幽怨的声音,“烦劳这只山林野猴转告西门大官人,奴家杀父是为了同他做长久夫妻。让他不要忘了。他若忘了奴家……”   “如何?”苏苏倒想听听后文。   潘金莲却不语,只是媚笑着,异样娇媚的离开。      潘金莲终于走了,松了口气的苏苏端起被胡乱搁在凳上的杯盏,正打算将它们搁在桌上,可脑海中却不自觉出现潘金莲之前在桌上的动作。   脑袋里就像塞了一团破烂不堪的麻絮。   原地呆站着,直到感到一丝凉意,苏苏才端起杯盏准备进屋。她明日定要让西门庆给她换张桌子,对了,还有一定要给后院的门上一把锁!      正想着,不远的墙外却传来说话声。   苏苏心中有些不安,快速将杯盏搁放在地上,一阵小跑溜至门口朝外瞥了一眼。只是一眼,吓得她险些尖叫出声。      门外那人,不是武松是谁?      武松手中搀扶着一身上还带着伤的少年。   难道那少年就是失踪多日的郓哥?   武松找到他了!?      苏苏很慌张,但最不安的应该还是从西门庆后门走出的潘金莲。      “嫂嫂再此处作甚?”武松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火气。他已约略知道武大的死与潘金莲同西门庆的偷情脱不了干系,尚不动手不过是因为没有证据。而今能找回郓哥也算了了他一件心事,可武松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在西门庆的后院小门撞见潘金莲!   同样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事端,潘金莲颇有些结巴,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语调,只说她是无意间路过的。      得了吧。   苏苏心想。武大的家到西门庆的后院小门至少要穿过两条长街,转上七八个弯,小半夜的,潘金莲不在自己家睡觉,反而要出门闲逛,一个不小心就逛到西门庆家了。这个慌撒得真够清新脱俗的。她不关心武松和潘金莲的是非,她最怕的是潘金莲惹火武松,武松当场提着刀穿过西门大官人的后院冲进屋来。   到时候,她可真完蛋了。      苏苏不信,武松自然也不会相信这番说辞。      幸而,身为水浒中最有名气的女猪脚,潘金莲也不是盖的,她神色自然地道,“叔叔,奴家真只是思念大郎,不留意走到此处而已。叔叔,你可知此处是何地方?”眨了眨眼,潘金莲一脸无辜,这演技,至少得得个金河马最佳女主演奖!   对此武松只是笑侃道,“嫂嫂真是不小心,真能走错路走进别人的院子?看来武松要去这户人家略表歉意才行。”但他也只是说说,身子轻轻一动,武松似乎要准备走了。      苏苏松了一口气。才寻到郓哥,武松一定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或许在他看来,对付这对奸】夫淫】妇也不过是一早一晚的事情。      但让人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了。潘金莲突然抽身挡在小门前,急声道,“里面谁也没有。真的,叔叔。”      天啦!这潘金莲是傻的吗?   苏苏心中一急。   很快明白了过来。   潘金莲当然不会害西门庆,西门庆出了事,她也好不了,这个女人的用意实在是太明显不过,她知道苏苏和武松相识,更知道苏苏这些日子同西门庆在一起,所以她要故意引武松打开小门,然后,让武松知晓苏苏同西门庆是一伙的。   那样,就算日后事发,潘金莲固然得死,但苏苏也逃不掉!      潘金莲,这个女人想要的不仅是西门庆,还有武松!   故而,她要毁掉任何出现在这两个男人身边的女人!金瓶中,西门家日后家宅不宁、鸡飞狗跳,也正是因为此。      武松朝苏苏的方向看了过来。苏苏暗道不好,后退两步打算逃走,脚却碰翻了西门庆装兰草的瓦盆。      一声脆响。      “叔叔,屋中真没人!”潘金莲很适时地念了一声,声音急促而颤抖。   武松眉头紧紧拧成结,帮郓哥靠在墙上后,他大步朝后门走来。   苏苏隐约能看见他手中是一把钢刀。   捉奸要捉双。想必在武松看来,这正是天赐的好机会。潘金莲则知晓屋中的不是西门庆,更清楚武松认识苏苏,她要的,是武松就在这里要了苏苏的命!   所以潘金莲再一次挡在了后门口。      她要彻底激怒武松!   她要苏苏的命!      透过门缝,苏苏看见武松越来越近了!   现在逃,已经来了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   “叔叔!这里真的什么也没有!”潘金莲一边说着,一边让开一条道,盛怒之中的武松并未注意到她这番古怪的举措,只是顺手将她推开,又一脚将西门庆院中的后门踹开。提着灯笼扫视了一番,      门左侧,是两个纠缠在一道的身影。   娇软的呻】吟声在空气中弥漫。      眼见的同想象的大有出入,武松一时怔在地上,不知所措。潘金莲在他身后朝里面瞅了一眼,脸色一变,但又快速定下神来,只道,“叔叔,奴家没说错吧。这里什么也没有。”   武松却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他举起手中的长刀,怒声道,“何人在此?”      似乎才听见人声,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快速分开,其中一人掀开用来遮挡身体的外衫,在灯光下显出真身。   竟然是西门庆!      潘金莲一下白了脸。      西门庆赤着身子,怀中紧抱着一具女子的胴】体,女子的身子紧紧贴在西门庆的胸膛上,脸扭向另一侧,只看得见耳根红得厉害。地上,漫是散落的衣裙。      “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武都头大驾光临。”顺势坐在地上,西门庆用外衫搭在女子的头上,挡住她的后背,将女子揽在怀中,他毫无所谓地笑望着武松,神色间充满挑衅。   武松一时有些失策,但也只是片刻,他就恢复了武都头的威势,怒道,“西门大官人,还请注意身份。”   “在下的身份就是同女子嬉闹。”西门庆倒是神色自如,“武都头若有空闲,何不在此小坐,咱们玩一出双龙】戏凤如何?”正说着,他怀中的女子狠狠在他腰上拧了一把。西门庆虽有些吃痛,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只是顺手在女子翘臀上拍了一把。      臭男人!   死男人!   死臭男人!!!      被西门庆揽在怀中,苏苏又羞又气又急又怕。   被这样抱着,她想阻止某人上下其手都不行,偏偏武松就在附近,她也不敢太过于折腾。      之前撞到花盆,加上潘金莲故意陷害,时间过于仓促,武松与她只有一门之隔,她根本没有机会逃走。正在搜肠刮肚想理由糊弄武松,却被一双手一把揽入怀中,就势压倒。她正欲呼救,却嗅到那人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是西门庆。   将她压倒后,西门庆以苏苏无法想象的速度将苏苏身上的衣物尽数剥下,扔得四处都是,而他身上只披了一件素缎外衫,解开腰带,两人即刻坦诚相见。      苏苏尴尬得想死,但眼下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得任由他侵入她的唇舌,不留意竟然发出低吟,此情此情配上黯淡的夜,正是风月无边。      回想完毕,脸烫得厉害的苏苏根本不知自己该如何才好。西门庆那只不安分的手将她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偏偏她又不敢声张,当西门庆说啥双龙戏凤的时候,苏苏再也忍不住了,她本打算掐西门庆几下作为警告,偏偏对方不吃这套,反倒是她的小屁股遭了殃。   苏苏只得乖乖住手。      而西门庆那句双龙戏凤也将武松刺激着了。他闯入本是打算当场捉奸以尽快为兄长报仇,却不想以来就撞见这样一幅场面。顺手一抱拳,武松阔步离开,离开前狠狠瞪了西门庆一眼。潘金莲也不敢久呆,立刻跟了去。   后门轻轻合上。世界安静了。      苏苏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瘫在西门庆胸膛上。真是吓死她了。   “看来还是得给后门上把锁。”西门庆喃喃自语。      苏苏醒过神来,一下又一下拍在西门庆的身上,“双龙】戏凤?你就这么喜欢玩3】P啊!”   “丑娘子所谈之事在下实在不知。”   苏苏服了,西门庆这次说不懂肯定是装的。      “倒是丑娘子何苦这般为难?”西门庆少有的正色道,“不若明日就同在下一道去寻武松,坦白告诉他,你是在下的女人,而后……”   “鬼才是你女人!!”苏苏打断他的话。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西门庆所言极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这样下去,她迟早有一日会暴露自己同西门庆站在一路的事,与其到时被因长时间受骗而过度气愤的武松活活打死,到不如早日说清划清阵线。   可苏苏不愿意、也不敢那样做,她不知道自己能否真正救得了西门庆,救不了西门庆她就回不了家,到时候总得给自己留一点后路啊!   而武松就是她的后路。      “丑娘子是担心在下死后的事吗?”西门庆一语中的。      苏苏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的确在担心,毕竟这男人枉死的机率太大了,可被对方这样直接问起,她反倒是没了话,原本的伶牙俐齿不知去了何方。憋了半响,只说了一句话,“你怎么只穿了一件外衣就出来晃荡?”   西门庆朝她飞了一眼。   苏苏顿感自己又说错话了。   西门庆果真道,“穿得少,脱起来就快。再说,若不是在下有这样的好习惯,又怎能救得了丑娘子?”      苏苏无语,挣扎了几下,西门庆没有放手的打算。对面坐着,不说点什么又觉得尴尬,想了想,她又憋了一句话出来,“你脱女人衣裳的速度挺快啊……”话才出口,才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   西门庆笑看了她一眼,道,“在下在偷情的时候,怎会有心情细解罗衫?一来二去,也就练就这般功力。”   苏苏头一垂,她觉得自己又被打败了。      但很快,她找到了自信,西门庆这番话,呵呵……   “我说大官人。”少有能在西门庆面前阴笑的苏苏异常得意,“大官人脱女人衣裳快怕是因为担心被你那些小娘子的男人逮住吧?”   西门庆颔首,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入苏苏设下的陷阱。   “那么,想必大官人完事的速度比脱衣裳的速度还要快些。否则,会被逮着的。”      西门庆嬉笑的脸迅速跨败,而后凝得像未和好的浆糊。      强忍住笑,苏苏继续火上浇油,“大官人,可切莫不要辜负你那些小娘子的期待啊!哎呀,我知道了,大官人经常在榻上辜负你的小娘子们,故而已不在乎何为辜负?”   西门庆彻底无话可说。      苏苏骄傲得像翻身做老鸨的龟公。      却不料须臾间西门庆就贴近她的耳畔,说话的声音似笑非笑,“丑娘子所言极是。”      咦?   这么快就认怂了?   不是西门庆的风格啊!      小白猫怕是游荡累了,喵喵的叫着,走到苏苏身侧,伸出小小的肉爪子在苏苏身上划了几下,仰着小脑袋,一蓝一黄的眼睛在夜晚亮得惊人。      西门庆挥手赶开小猫,笑道,“看来是在下错了。”   苏苏点头。   “在下错在一开始就打算与丑娘子交心,实际上,若不交身,交心就没有意义。不是吗?丑娘子?”      苏苏有种不好的预感。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寻日不如撞日,今日良辰美景,丑娘子何不就在此试试在下是否办事比脱衣裳还快。”说罢,西门庆迅速扯住打算溜号的苏苏的手臂,将她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似笑非笑。      咽了口唾沫,苏苏开始搜寻逃身的办法。      对了,郓哥!   苏苏赶紧将武松已经寻到郓哥的事说了出来。希望西门庆听后惊慌失色,赶紧出门办正事,再一次将郓哥赶出阳谷县,那样一来,西门庆的危机就解除了,她自己也能从这无边的尴尬中解脱出来。   但西门庆却安静地听着,点了两下头,也就没有了后话。   苏苏急了,赶紧强调郓哥在这件事中的关键地位。      西门庆嗯了两声,就像那不是他的事情,而后头靠在苏苏耳边,低声道, “倒是丑娘子,罗衫已解,何不就地就成好事?”   “你……”苏苏彻底无语了,她在同他说正事,可西门庆脑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啊!想到某人前几次的发言,苏苏故意问,“大官人不是说看见我就软了吗?”      “西门说的话,也能当真?”西门庆悠然道,牵着苏苏的小手伸向某个地方,眼神中只有欲】念。   苏苏涨红了脸。      别告诉她,西门庆来真的了!   果真男人说自己不做都是骗人的!她错了,她一开始就错了,她怎么就会相信这个种马中的战斗机永远不会发】情呢?      西门亲,为毛你不是喜欢男人滴捏?       作者有话要说:  究竟是让西门将妹子办了呢?还是让妹子把西门办了呢?还是让妹子将西门踹下床呢?   留爪印吧!留爪印吧! ☆、十二      西门庆打算来真的。   他的眼神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相同。   苏苏有些慌了。以前西门庆总说她丑,说什么看见她自己就软了,苏苏一直以来都当做是真事,甚至连一点多余的怀疑都没有。也从未做丝毫的防备。   而今这个总是嫌她丑的男人竟然打算将她XXOO了?      “大官人,我丑。”苏苏提醒道。      “在下知道。”西门庆嬉笑道,“丑娘子的确是丑得惊天地泣鬼神,足以让天地无光日月失色。”   这话让苏苏恨得咬牙切齿,但眼下,她决定将自尊啥的抛得远远的,“大官人,可街坊们都说我是山林野猴啊,那算命的还说我是怪兽。上我,对你的名节不好……”   “没事。”轻轻咬了咬她小巧的耳垂,西门庆笑道,“脱光了,灯一吹,女人都差不多。”   苏苏:“……”      就像还认为没有打击够苏苏,西门庆又补充了一句,“再说,在下是男子,本身就没有名节可言。而若在下是女子,你认为在下身上还会有名节那种东西吗?”   苏苏默,这话倒是说在点上了。      西门庆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牵起苏苏一只手,捏住她的一根手指放在口中轻轻吮吸,西门庆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小小的调皮,“丑娘子不是今日告诉在下那奥特曼就是打怪兽的吗?那你是小怪兽,在下就是奥特曼。你是鱼,在下就是猫。你是肉骨头,在下也愿意当一只哈士奇。”   苏苏无语,那奥特曼、哈士奇她今日不过也是顺口一说,这西门庆记性怎么这么好……   不过……   “别把纯洁的哈士奇狗狗同你搅合在一起!而且,为啥你是奥特曼?”      西门庆就势躺下,“那么丑娘子当奥特曼吧,来,打我吧。”      可西门庆那神色是讨打的吗?那神情分明在说:来,丑娘子,上我吧!   苏苏明白了自己再一次遭遇了滑铁卢。      见苏苏这个奥特曼没有出手的打算,小怪兽西门庆坐起身,用手轻轻将她困在自己的范围内,话风忽又一转,“世人都说丑娘子太丑。可这几日在下与丑娘子朝夕相处,倒觉得丑娘子有种别的小娘子都没有的美。特别是皮肤,白得胜过最纯洁的初雪。虽还是很丑,可丑得有风姿。”      苏苏干笑了两声!   这……也能算在夸奖?      还没想好该如何回嘴,她身子一轻,被人抱起。西门庆在她耳畔低语道,“还是回房好,在此处玩乐的话,若再被武都头撞破,在下同丑娘子怕都会身首异处。还是,丑娘子不怕引来武都头,非要大吵大闹引来武都头玩3】P?”   “……你……不是说你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吗?”   “是何意思,在下实在不太明白。”某人又开始装蒜了。      遇见这种人,苏苏恨不能蹲在黑夜中当只小鼹鼠。      小猫咪在地上叫个不停,寻找着老鼠窝。而它的主人苏苏正在被抱入狼窝。      苏苏怕会引来武松,不敢说话,只得任由西门庆将她抱入卧房,将她轻轻搁在床上。   房中早已点好了火,那是因为前几日苏苏同西门庆抗议说一到晚上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偏偏她还不会点火。西门庆本打算给她发配个小厮、丫鬟什么的。可一来苏苏不会命令人,二来身边若是有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只会让她为西门宅院中的人事而分心,三来,若在自己房中放个丫鬟,万一一日西门庆兴起,收了房,世界就更混乱了。故而当时她就回绝了西门庆的建议。   后来,西门庆就给庆喜了一个任务,让他每日天黑尽前就来苏苏房中将灯火点燃。      “庆喜的事做得还不错。”西门庆轻点着头,将苏苏搁在床上。   趁着这个空当,苏苏一溜烟钻进被褥。身上有了遮盖,她也就松了一口气。      望着房中跳动的火苗,想到西门庆的温柔,苏苏长叹了一口气,这是个极为细心的男人,只不过,他把细心留给了所有的女人。      只随意披挂了一件外衫,西门庆上了床,望着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苏苏,觉得有些好笑。“丑娘子裹成这般,难道是为了诱惑在下用强?”   “你……你脑子进水啦!”   “丑娘子所言在下实在是不明白。”      苏苏不说话,只是将自己裹得更紧。   西门庆笑望着她的模样,乐得不行。在那种眼神的注视下,苏苏更是尴尬,只恨不能弄个贞操带什么的将自己套起来。      对了……   贞操带!   这西门庆不是什么刺激玩什么吗?要不,索性弄点XXOO的专用工具将他捆起来?苏苏还不信他没有!      “大官人。”苏苏轻声呼唤。   头一遭听见苏苏这般唤他,西门庆原本嬉笑的脸僵成一片。   “大官人,你可否有奇怪的东西?”   西门庆皱眉,全然没听懂。   苏苏搜肠刮肚的寻找不那么直白又能说清楚问题的语言。“就是,就是……就是你和金莲姐玩的时候用的那些东西!”      西门庆蹙眉。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苏苏松了一口气,很多时候,金莲姐还是很有用的。      而西门庆已俯身从床下拉出一个抽屉,他又顺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床上。   苏苏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那啥……   这不是华丽丽的S】M全套器具啊~~      而且……   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在她的床下……      西门庆又顺手摸了一把床柱,一声轻响,苏苏上方那洁白无瑕的帐幔犹如电动窗帘一样被拉开,从上面垂落下好几根红色的带子。   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绳】缚器具了……      不过……   为什么会在她头顶!!!      西门庆又顺手拍了一下苏苏枕头附近的床板。又一声轻响,苏苏枕头左侧弹出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各种颜色的小药瓶。鉴于某种马的坏毛病,这些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的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      可是……   为什么她枕头附近会有这种东西???      西门庆又想顺手做点什么。苏苏尖利的喊叫了一声,“我要换床!!!”      “为何?难道丑娘子不觉得这样很方便吗?”   “方便?方便你个大头鬼啊!!!你脑袋里装的是精虫啊!!这是床,不是、不是……”      西门庆手指在下颚摩挲了片刻,似乎很不能理解苏苏为何会这样反应,“咦,在下不是说过吗?这个院子本是在下私会各家小娘子用的。”      闻言,苏苏眼皮一翻。   她很想对不知身在何处的老妈西门总凤大吼一声:娘!你确定你那是穿越时间的机器而不是穿越到肉文中的机器?   神啊…………   妈咪啊…………   这是个什么世界啊!!!      “丑娘子在想何事?”   “若是能回去,我一定要杀了我老妈……”   西门庆俊眉一抬,略作沉思后,道,“就是说,在下若不快些同丑娘子欢乐,日后就没什么机会了?”说着,他的手伸向顶上悬挂的红色绸带,拉住扯了扯,“嗯,不错,还能用。”   苏苏:“……你……这个性】变态!竟然有全套的……”      “丑娘子不是处子吗?怎会懂这些?”西门庆的眼中充满调侃。   苏苏默了一会儿,哼了一声,“我是各位东瀛女老师的爱徒,不行吗?”她哼了一声,没吃过猪肉,难道还不许看猪跑吗?      西门庆又开始星星眼了,“老师是何意思?东瀛在下倒是知道……”      苏苏正打算给西门大官人再来一场科普,但还未开口,她就意识到自己跑题太远了,而今最重要的是先将西门庆捆上!   想到这点,苏苏摆出一副妖媚样,“西门大官人,要不,先容人家捆上你,然后我这个奥特曼再来打你?”她相信西门庆这匹超级种马一定会中计!      西门庆却巍然不动,只是笑望着她。   “大官人不想那样玩?”   “丑娘子其实是打算把在下绑起来而后逃走吧?”      咦……   怎么西门庆这么聪明?      “数年前,有个小娘子就这般从在下手中逃走了。在下吃一堑长一智。”      苏苏泪,既然斗不过流氓,那索性蒙头。   “丑娘子这可算是一叶障目?”   苏苏:“……”   这臭流氓还是有点文化的啊……      拉下遮挡在脸上的被子,苏苏朝外看了一眼。她又后悔了。她不该拉下被子的……      西门庆已将最后的一件披挂扔掉。   看了眼他精赤的身体,苏苏心道这男人身材还真不错,但也只是想了想。眼神不自主飘向某个部位,才一眼苏苏就忙不迭将自己抱成大粽子。      这男人真不是闹着玩的!      脸很快被扳了过去,西门庆笑望着她的眼,亲了一口。“害羞的女人在下见过不少,但像丑娘子这样的倒是头一次见到。”      害羞的女人见过不少?   西门庆这句话真是意味深远。   苏苏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一堵,忽觉得莫名的愤怒,她狠狠一把推开正打算俯身吻她的西门庆,怒道,“不行!”      “为何?”   “因为你不是处男!”苏苏顺口说了一句。话音落才觉得这话实在有些太过于突兀。有时候,她真是恨死自己这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毛病。   闻听她的话,西门庆有些愕然,但很快又一脸茫然,“就是说,丑娘子喜欢童子身?”      苏苏很坚定的点着头,心里却在不断摇头。   其实不是童子身啊、处男这一类的问题。主要是感情要求专一,世上没几个女人能够忍受自己心爱的男子是个二手男。   而西门庆到底算是几手?      如果一个女人算是一手,谁知道千手观音身上的手够西门庆用不?      最重要的是,他想要上她是因为他爱她吗?   还是不过因为她是女人而他是种马?      “丑娘子不喜欢?怪事,难道精湛于房】中术的男子不是女子最需要的吗?”西门庆异常无辜的表情告诉苏苏他真是这样想的。   “那是你家金莲!!早给你说过了别将世上的一切女子都当做潘金莲!”苏苏又狠狠推了两把。   西门庆巍然不动,眼神有些奇怪。   “在下从一开始就未将丑娘子看做小娘子那样的女子。”他悠然道。      苏苏的心一阵乱跳。   “小娘子既然会出卖背叛三寸丁,自然会背叛出卖在下。”西门庆神色坦然,丝毫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怅惘,“女人不都是这样?”   苏苏正欲起身扭转某人脑中的古怪思想,却又听西门庆低声说,“但在下知道,丑娘子不会那样。”一愣,她对上西门庆的眼睛,那眼神竟然是从未有过的真诚。苏苏心更乱了。   “丑娘子是为了在下而来。自然不会出卖在下。丑娘子说过,如若在下死了,你又该如何是好。在下相信丑娘子。”      苏苏不语,只是将头扭开,避开西门庆的眼睛。      她的脸被西门庆轻轻扳了过来,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西门庆再一次俯下身,轻轻在她唇上啄着,轻得就像一只蜻蜓落在水面。温柔得像是初雪。      闭上眼,苏苏感到自己被纳入一个强壮的臂弯。   西门庆的手滑入被窝,才蜷缩得有了几分热度的苏苏被手的冰冷冷得打了好几个颤。那冰凉的手将寒意从她圆润的肩带至丰】腴的胸,带向纤细的腰肢,滑过修长的美腿,最后钻入双腿的隐秘处,似乎只有那里才能带给他温暖。   他的手指缓缓探入她的幽谧之处。      最初有些痒,苏苏感到女人和女孩的那道分界线被他轻轻触碰着。明白后,她的整个身体都滚烫起来。他的手指又轻轻抽了出去,抬起她的肩,将自己的手垫在她的身下,托着她的头,西门庆望着苏苏,舌尖在她锁骨处轻轻划了一圈。      苏苏身子一颤,脑中一激灵,她清醒了过来。   伸手狠狠推开西门庆,拉起被子将自己卷成一个蚕茧。“不行!”      苏苏已作出最后的决定。      她以为西门庆会生气。但他却只是笑着,用笑掩饰一切。   “在下弄痛丑娘子了?”      “不是……”   “那……丑娘子依旧嫌弃在下不是童子身?”问个问题的时候,西门庆眼中充满调侃。   苏苏被他看得很不自然,她知道纠结于这种问题的确有些可笑。但是……“我没说非要童子身的男人……”嘟噜了一句,苏苏决定今晚把话说清楚。      “总而言之,我才不要一个骑过无数女人的种马!”      西门庆有些愕然,神色淡了下去。   轻轻阖眼,待睁开双目,他却又笑了,“这样啊……原来如此。”他复又长叹一声,起身随意披上外衫,顺手拉开另一床被褥将苏苏盖住,淡声道,“还有些冷,不要冷着了。天色已晚,丑娘子快些安睡吧。”语罢离开,轻轻阖上门。   听见他走远了,苏苏松了一口气。但却又有些莫名的怅惘。   她竟然想到了潘金莲。      潘金莲为何想要害她苏苏?因为潘金莲想要这两个男人。      潘金莲想要的是像武松那样不易动情的人,因为不易动情,所以一定会专一,她也想要像西门庆那样温柔、柔情,有情趣的人,这样,她心中的爱情童话才会变得完美。   偏偏,她身边没有一个兼具这两种特征的男子。   所以,她一面和西门庆偷情,享受着他的柔情与强壮。另一面,她却挂念着武松,深信只有被武松爱着,才会有最深的专注。      用被子捂住头,苏苏心里越来越乱。只求周公能快些将她收了去。偏偏事与愿违,她一点睡意也没有。      那是潘金莲的爱情童话,也是许多女人的爱情幻想。   其中也包括苏苏。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亮点其实是西门大官人那牛B哄哄的床啊床~   咳,说正事,还是觉得那么快就被大种马大官人得手,显得我家闺女没意思,对吧?所以,先寻个机会虐虐大官人吧。   ~O(∩_∩)O~ ☆、十三   醒的时候,苏苏觉得身上很重,迷迷糊糊的她想到了无数电视电影小说中曾出现的经典情节,女主醒来,身上压着男主啊男主……      “西门庆你要死啊!”   “喵!”   苏苏:“……”   起身一看,小白猫在她身上咪咪叫唤。      错了……   难道她在期待什么?   苏苏总觉得经过昨晚的折腾,她同西门庆之间的关系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见苏苏醒了,几个侍女赶紧来帮她梳洗。待梳洗完毕,又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将那不知该如何言说的床搬走。   西门庆给苏苏换了一张床。苏苏赶紧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她决定立刻去找西门庆,她不想再拖了,虽说出卖何九叔对武松有些不公,但有些事情得办得快些才好。      因为她担心自己会对那个种马动心。      出门寻来庆喜,问起西门庆的踪迹。庆喜说他在书房中处理事情。   去书房的途中,苏苏感受到无数女婢怨恨的目光,这些女人怕都是被西门庆收过房的女人。西门庆说他这几日没找任何女人,看来是真的。      在书房门口,苏苏撞上了一位容姿中等,低眉顺眼的女人。看见苏苏,女人深深行了个礼,道,“小女子孙雪娥。”      孙雪娥的这番动作让苏苏有些不知所措。之前遇见的西门庆的老婆情妇军团有哪个对她这么恭敬的?   而这个女人就是西门庆死后就被庞春梅卖入妓院的那个女人?   再一看,孙雪娥身上的衣衫服饰都有些旧,同花枝招展的庞春梅截然不同。很明显平日里完全不得宠。真因为如此,只不过是一个丫鬟的庞春梅才会不将她放在眼中。      苏苏简单的还了礼。瞅见西门庆正蹙眉在房中翻看账目一类的东西,她便扯着孙雪娥在一旁闲聊了几句。其内容无非是孙雪娥的家乡在何处啊什么的。她不知自己还要在这里耽误多久,就算不给自己拉几个同盟军,也得找个说话的人。   被其他女人摒弃的孙雪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闲扯了几句,一个趾高气扬的人在一群小厮的簇拥下大步走来,苏苏本打算看热闹,却被孙雪娥扯入旮旯隐蔽起来。孙雪娥说那人是蔡京的手下,叫什么刘阿三,在蔡京手中算不上受重用的那类人,不过是个传话的。但在这里,刘阿三可就是个大人物了。      苏苏点着头。很快她看见西门庆从书房中走出亲自恭迎那个男人,看似恭敬的神色间有种隐忍的倨傲。刘阿三进屋后,书房门很快阖上,几个小厮在附近把守着,看来谈的是颇为重要的事。   蔡京苏苏是知道的,北宋末年出了名的大贪官。   但西门庆怎么同这个人牵扯在一起的?      西门庆同刘阿三在房中还未待到半柱香的时间。门很快开了,刘阿三在西门庆的恭送中大摇大摆出门,他脸上挂着怡然又得意的笑,怀中鼓鼓的,想必带走了不少细软。      “雪娥!”西门庆唤了一声,孙雪娥快步上前,听西门庆说了几句话后忙不迭走了。苏苏本打算凑上去听听西门庆和刘阿三在说些什么,却不想西门庆狠狠看了过来,眼神中充满了警告。   愣在原地,她一时进退两难。这么久来,她还是头一遭看见西门庆露出那样的眼神。除了他在为昨夜她的拒绝而生气,苏苏想不出别的理由。   垂头丧气地回到屋中,小白猫咪咪叫着靠了过来,抱起小白猫,苏苏在葡萄架下坐定,却完全不碰昨日被潘金莲碰过的那张桌子。      百无聊奈的过了一整日,夜深了,隐约听得主屋那里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杯盏交错的声音,歌舞的声音,女人娇笑的声音。   家里的人说孙雪娥名义上是西门庆的四房,实际上却基本等同于半个厨子,西门庆所有的膳食都由她一手包干不说,家中若是来了客人,也是她下厨,但孙雪娥却连餐桌都上不了。空有一番厨艺的孙雪娥在金瓶中是个彻底的失败者。      但至少,孙雪娥对西门庆还是有点作用吧……   苏苏想。   一想到之前西门庆那充满警告的眼神,苏苏心中就憋屈得厉害。      枯坐了许久,小厮庆喜来为苏苏点灯。可能是由于最近在苏苏房中做事,苏苏又颇得西门庆“宠爱”,庆喜看苏苏的眼神明显与之前不同,变得恭敬了不少。苏苏问起宴会的事,庆喜说就要终了,那位东京来的刘阿三已经被大官人西门庆灌得晕头转向,此时已经揽着安排下的美人回房歇息了。   “大官人待会儿就来,姑娘安心等候就是。”庆喜这样说。   苏苏没回话,她决定立刻去睡觉,等西门庆来的时候找不到人!      哼!      但动作却比平日迟缓了许多,西门庆来的时候,她才洗漱完毕爬上床。盖上被子蒙着头,苏苏不说话。   西门庆也没有叨扰她,只是说刘阿三选中了家中的两个女子,他已让大房吴月娘给那些女子打点了一些妆奁,明日带上,同刘阿三回东京,算作是出阁。   苏苏听了一会儿,掀开被子坐起,问道,“可若是那刘什么抛弃她们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西门庆淡声道      苏苏一下急了,在她看来,这根本就是不负责任嘛!   看出她的愤怒,西门庆又道,“丑娘子倒是个好人。其实刘阿三不过是蔡京手中的一小卒。平日虽有打赏,却还不够买酒吃,一直娶不上个女人,这一次得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应该会善待她们。”   苏苏松了一口气。片刻又生气起来,同她说这些干嘛?正打算睡下,西门庆一把拉住她,眼睛炯炯有神,“丑娘子可知为何在下同你说这些。”      “不知。”挣脱开,苏苏钻进被褥,将头蒙上。   只听得西门庆低声解释道,“刘阿三是蔡京的人,除了月娘,其他女人只要被他看上的,在下怎能不拱手让出?武都头对女人的喜好实在有些奇怪,可若刘阿三也与武都头一样该如何是好?”   许久,他又道,“故而,索性让他不要看见。”   苏苏还是蒙头不说话,心中却有温温柔柔的暖。      她听见西门庆出了门,才将被褥揭开。   望着帐幔,却再一次失眠。      次日爬起床,西门庆已在院中等着了。葡萄架下的坐凳已换了新的,连杯盏都换了。西门庆手边有一把钥匙,看见苏苏,他笑着指了指钥匙,“后门已锁,丑娘子可以放心了。”   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苏苏在桌边坐下,趁着西门庆不注意,一把抓过钥匙挂在身上。   西门庆顺手丢来一块鸡血石挂饰,“系上吧,好看许多。”   被看穿了心思,苏苏脸一红,做贼似的抓过那块斑斓的彩石。   想到那夜的事情,她正打算开口,却听见西门庆悠悠说,“在下对女人最有耐心。即便只是个丑娘子。”      面上一热,苏苏故意作出不解的样子,“大官人说何事?”   西门庆抬眼笑望了她一眼,不言。   苏苏更尴尬了。   还是西门庆打破了尴尬,他要苏苏同她去一个地方。苏苏还未答应,他就牵上了苏苏的手。      垂头,任由他牵上轿子,苏苏脑中一片空白,晃悠悠坐了许久,轿子落定,轿帘掀开,眼前是一间破破烂烂的茅屋。茅屋外是破破烂烂的篱笆,屋前有一小块菜地,稀稀疏疏地长着几颗小白菜。屋后有一株高树,西门庆说那是梨树,这家人大部分的生计就是靠的它。   苏苏正在好奇西门庆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却又听西门庆说什么让丑娘子心惊胆战了如此之久,也该做些什么了。他说的应该是武大的事,但此处又是什么地方?      径直进了小院,西门庆推门而入,迎面扑来一抹酸腐的气味,桌上搁着一个吃剩了一半的窝头和一盘黑乎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菜。不远处的矮床上是一床破烂不堪的被褥,里面蜷缩着一个人。听见声响,那个人扭过头来,那是个苍老的女人,头发乱成一团,甚至有些都板结了厚厚一层痂,隔着很远的距离,苏苏都能嗅到老妇人身上的屎尿味道,那味道让她有些反胃,但看西门庆神色不该,她也不好转身逃走。      “郓哥在吗?”西门庆开口了。   苏苏一惊,原来这里是郓哥的家,那位床上的妇人,不定就是郓哥的娘了。   可西门庆来这里干什么?   杀人灭口?      “郓哥在吗?”西门庆又问了一遍。   床上的郓哥娘摇摇头,一脸戒备,她自然知晓西门庆将郓哥痛打一顿的事。做母亲的心疼儿子,若不是因为她重病在床,保不定会跳起来将西门庆打一顿。   郓哥娘不说话,西门庆也懒得同她继续说下去,招呼来门外的一个小厮,将数包点心放在桌上,其中还有几包药。“西门庆询问过大夫,说这些药对你的病有好处。这些点心不成敬意。”说话的时候,他始终高扬着头,眉眼间是决然的傲慢。   郓哥娘不说话,戒备依旧。      房里一时静得可怕。   西门庆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收买郓哥,但她有些不解,按理说被西门庆殴打过一次的郓哥怎么都应该在武松身边,武松应该在郓哥身边保护他们母子。   但是郓哥呢?武松呢?   西门庆就不担心撞上武松?      这时,门一响,郓哥回来了,他脸涨得通红,满头大汗,看来是跑着回来的。   武松没在他身侧。这点苏苏怎么也没有想到。      “孩儿,武都头呢?”郓哥娘看见孩子回了家,似乎松了一口气,强忍着坐起身来,她问道。   “武二哥说县令大人有要事找他。”郓哥匆匆说道。   郓哥娘哎了一声,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你这个混蛋来这里做何事!”用身子挡住自己的母亲,郓哥的腿轻轻打着颤。      “好事。”西门庆冷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交子搁在那破烂不堪的桌上。   而后又是一张。   又一张。   又一张。   郓哥瞪着眼,似乎还未明了眼下发生的事。      “这里有两千贯大钱,足够你卖上十年的梨。有了这些钱,你能给你娘治病,更能买下一幢小宅院,日后你有了积蓄,想要娶一房媳妇也行,若是你没有那个钱,在下那里有的是女人。”西门庆似笑非笑,摇着扇子,眼睛望着郓哥。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   桌上那几张交子总面额两千贯,值得上郓哥卖十年的梨。更能买下一户干净的小房子,西门庆甚至说可以给他一个媳妇。   他的意图太过于明显。   现代人苏苏不自觉在自己脑中代换,西门庆给郓哥开的条件若放在现代基本等于:给你娘办一张医疗保险,给你一幢价值千万的小别墅,同时给你个不花钱的老婆。   这条件不是好,而是太好。      一贫如洗的郓哥面对这赤】裸裸的诱惑,又会作何选择?      若是换做苏苏自小耳濡目染的电视剧,像郓哥这样的人好人一定会将那几张交子扔在西门庆脸上,郓哥娘也会指着西门庆大声喝道,其内容无非是贫贱不能移。或者,郓哥收了钱,却遭到娘亲的呵斥,郓哥却死不悔改,于是郓哥娘以死明志。   电视上不都是这样的吗?      而实际却同电视有着极大的出入。      听完西门庆的话,郓哥眼都直了,郓哥娘更是无法将眼睛从哪四张交子上移开。一切顺理成章,他收下了钱,也似乎将之前西门庆的殴打忘在了脑后。   苏苏有些失望。现实永远不是那些光华耀眼的电视剧。   但同时,她也松了一口气。   郓哥收了钱,自然不会找西门庆麻烦,也不会来为武松作证。      苏苏本是这样想的。      可在家中安心度过几日后,一个与预期截然相反的消息却传来,街头巷尾都在说,卖梨的郓哥甘心贫贱,不畏强权,甘愿为武松作证。   苏苏听得心惊,便让庆喜出门打听。事情果真如此,郓哥收了西门庆的钱,却似乎不打算按照西门庆的预想办事。   这才是郓哥的打算。   细想来,西门未除,武松定会长时间监视郓哥保护他的安全,如若郓哥公然背叛武松,估计立刻就会成为刀下鬼。   而西门庆虽给了钱,却没有让郓哥留下任何字据,口说无凭。阳谷县人虽说畏惧西门庆,但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这个对付西门庆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应该有不少人不愿意错过。      危机四伏。      “你当时该逼着他画押的啊!”苏苏颇有些怨气的说,她急得跳脚,可西门庆却坐在葡萄架下的小桌旁,神色淡然地品着茶,似乎苏苏正在着慌的是别人的事。   连说了几声西门庆都不为所动,苏苏受不了了,她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性格,眼下西门庆不在乎,她却不能不在乎!   她要回家!   西门庆死了,她可就回不了家啦!      忍着被武松抓包的恐惧,苏苏战战兢兢地准备出门。      “丑娘子不必惊慌。”西门庆悠然阻止苏苏,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正在气头上的苏苏却没心情静心听候,扯着西门庆的衣襟,她用自己能喊出的最大声音在西门庆耳边吼着,“你死了我怎么办??!!”   被苏苏那山野猛虎的吼声闹着了,西门庆使劲揉了揉耳朵,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苏苏却没耐性了,一巴掌拍落西门庆的手,她径直出了门。      这几日,卖梨的郓哥是阳谷县街上的大红人。行人就算是驻足小站片刻,也会相互间提及郓哥的大义。用不了多久,她就寻到了郓哥。   而苏苏这个“山林野猴”也因同西门大官人的关系也在阳谷县颇有几分人气,看见她出了门,又听闻她打听郓哥的消息,好事者就像蚂蚁奔向糖浆般跟着苏苏,没多久就聚集了一大群,乍眼一看,倒有几分黑帮打群架的气氛。      苏苏自然知晓身后那些人的目的,她本打算将他们赶走,但转念一想,单凭她呼号几句不可能将这些人撵走,反倒是徒增笑料。想到这一点,她有些打退堂鼓,可路已经走了一半,半途而废不是她的习惯。   那就只有迎难而上了。      苏苏很快来到郓哥喝茶的地方。      几日不见,那个一身破烂衣裳的郓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他身上是一件新做的单衣,脚上是一双针线密集的布鞋,此刻,他正嚼着王婆茶肆的牛肉,喝着新泡的碧螺春。   他自然不敢说西门庆给他钱的事。   他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说武大的事——估计是武松有言在先。   所以,郓哥洋洋洒洒说着自己这些年在阳谷县卖梨的见闻。可阳谷县就这么大的地方,郓哥知道的事,与他同坐一张圆桌的那些流里流气的男人也自然也知晓。他们会附会郓哥这个半大小子,估计是因为那不断端上桌的热气腾腾的牛肉。      看见苏苏,说得兴起的郓哥噗一声将口中的茶水尽数吐出,摸一把嘴巴,他哈哈大笑,“山林野猴来了!”   四周的人全都哄笑起来。      苏苏长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迈着步,她缓缓走了过去。   “哎哟,这只山林野猴的脚还真大!”郓哥又吼了一声,这时,不仅周围的男人吗,连那些故作矜持的妇人们都捂着嘴哄笑起来。   苏苏眼角一扫,果真,周围的女子基本都有一双畸形的脚,站在路旁摇摇晃晃,很是弱不禁风。      有这样一双脚,遇见野狗都逃不掉吧!   苏苏想。      哄笑声依旧继续,苏苏神色不变,仰着头走了过去,正打算在郓哥附近坐下,一个男人一把推开她,那男人理了理自己发黑的衣襟,扭了扭头,得意至极地在位置上坐好。苏苏不想争吵,她打算换一个位置,却又被另一个男人占了位置。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全是来看热闹的。嗑瓜子的,奶孩子的,淘米的,洗菜的,应有尽有。这些人嬉笑着,全是来看苏苏出丑的。      前几日,他们看见苏苏还毕恭毕敬,而今却都换上这么一副嘴脸,其原因当然是他们认定郓哥的一席话定能使西门庆栽一个大跟头,西门庆一旦消失,苏苏也不值得他们多费一丝一毫的心。   他们很愿意看苏苏丢脸。      就在这时,穿红戴绿,涂脂抹粉,明明都已过了半老徐娘的年纪的王婆却打扮得像二八年华的少女款款而出,她一身崭新的缎衣,手中端着新出锅的牛肉,满身的香粉味混杂着牛羊肉的腥臊,搅合成一股古怪的闷臭。看见苏苏,王婆嘴一撇,眼睛一翻,啐了一口,就一面嘲笑着苏苏一面招呼看来财大气粗的郓哥。      别人那样苏苏倒还觉得能想得过去,王婆这般,却实在是有些可笑,这个女人似乎已经遗忘她同西门庆本就是在同一条船上,西门庆翻了船,难道王婆还能从武松手中逃走?      王婆怎么也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不明了。   要不然,这个女人不过是为了从郓哥手中多赚点钱。      王婆充其量只是个自认为聪明的笨女人。   但往往,这种人会给别人添很多的麻烦。      苏苏决定警告一次王婆。   当然,还有这群混蛋男人。      手轻轻在胸口按压了两下,打算出击的苏苏忽然想起十年前她妈西门总凤在一次物理学的国际会议上首次提出时间机器的构想的事。   那一次,志得意满的西门总凤遭到场上几乎所有物理学界权威的质疑。在那些男人看来,年仅三十二岁,没有任何资历的西门总凤提出的这个构想不过是个白日梦。他们就那样哄笑着,将西门总凤用十年时间得出的论证扔得漫天飞舞。   而西门总凤就那样站在演讲台上,始终带着最优雅的微笑。   那天,因外婆生病而不得不跟在妈妈身边的小小的苏苏也在场。那时的她很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要始终对那些毁了妈妈最宝贝文件的坏叔叔们微笑。      后来,西门总凤对小小的苏苏说:他们都在等着看我哭呢!他们想要看我崩溃,看我怒发冲冠。到时候他们就有了最美丽的笑料。   ——   所以,我不要哭,我要笑,我要一直对着他们笑。告诉那群以性别论输赢的男人们,我永远不会认输。      从那天起,这句话就成了苏苏的信条。      看着那群在桌子上啃着牛肉,而后用油腻腻的手拿茶杯喝碧螺春的男人们,苏苏仰着头笑了。      西门庆是吃肉的,她苏苏也不是吃素的!   老虎不发威,就当她是Hello kitty啊!      苏苏再一次朝着郓哥他们坐的那张桌子走了过去。   看见她来了,一群男人赶紧移动他们或肥大或干瘪的臀部,大大张开布满补丁的短腿。其中一个还用手狠狠在桌上砸了一下,桌面狠狠震颤了几下,看来颇有威势。但苏苏也注意到,这是一张拼桌,下端是一张普通的方桌。应该是郓哥为了让这些三五流之徒同坐在一起而让王婆在上面加了一张圆桌而已。      很不牢固。      苏苏在郓哥对面站定,那些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椅子上。   很好,这些男人大概都以为她想要做的不过是寻一张可以坐下的椅子,或者想要在这摆满“山珍海味”的桌子旁安一个位子。      略微瞅了一眼对面的郓哥,苏苏冷笑一声,用力捏住桌子的一脚,她用自己所能使用的最大的力量将桌子狠狠掀了起来!丝毫不牢固的桌面瞬间倾斜向郓哥的方向,王婆新端上桌的牛肉盘就像乘着滑梯,须臾间就撞入郓哥的怀中,满桌的残羹剩菜泼得郓哥新做的衣裳布满污秽。   那些围坐在郓哥周围的男人一时都愣住了。待他们回过神来,苏苏已顺手推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看起来相对较瘦的男人。一屁股坐上椅子,顺便将脚搁在方桌上,一副女大王架势。      “现在,你们有空听姐姐说话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五      苏苏混血儿的相貌早些日子就在阳谷县出了大名,加之这番足够火爆的举动,虽没有孙二娘那一类悍妇的威势,但吓退一群只知道看热闹的人还是够了。流氓中本还有一两个胆子大的从王婆茶肆外的柴火堆中寻了根木棒打算闹上一场,被她狠狠一眼瞪去,也立刻不知所措。   苏苏的外婆曾无数次教导她,两个人交手,首先是目光的拼杀,谁的眼神先让对方感到恐惧,谁就占据了上风。   在这种教育下的苏苏初高中阶段经过几场或大或小规模“战役”的洗礼后更是明白,为了在气势上胜过一筹,绝对不能比对方先收回目光。      不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      待那些小流氓散开后,苏苏得意洋洋地笑望着对面一身汤水,胡乱打理着衣裳的郓哥。“如何,郓哥儿,咱们好好聊聊?”   “你这只山林野猴,想要做甚?”      哈?   又被人称作山林野猴?   苏苏现在很不高兴,她决定给郓哥点教训,同时杀鸡儆猴。但刚想动手,心中却又迟疑了。      她是个女人,力气也算不上很大,只凭力气是不一定对付得了郓哥。俗话说黔驴技穷,她若是始终不动手,阳谷县不知她究竟,但凭借那那副混血儿的相貌就会对她保有一分恐惧。但若她动手还输了,她也不过是那只被老虎吞下肚的驴。之前被她吓跑的小混混即刻就会拾起勇气,到时候一拥而上,她就惨了。   想到这层,苏苏重新坐好。也不生气,而是嬉笑着望着郓哥,要不,她先给这个还不太经世的少年下一个套?      “倒是说来,郓哥,你家那棵梨树收成不错啊。倒不知一年能收多少果子?”苏苏道。   郓哥眉一抬,得意洋洋。伸手比了个二。   “两千个?”   “哈哈,还是山林野猴呢,这都不懂,一颗梨树怎么能收上两千个梨?告诉你,最多的时候能收两百余个。”说这话的时候,郓哥很是得意,听见他的话,围观的人大都哈哈笑了起来。尤其是那几个流氓,更是笑得满地打滚。      这事有那么好笑吗?   这些人的笑点实在是无法理解……   苏苏在心中嘟噜了一声,脸上却依旧风平浪静。看来,她得给做点什么吓唬一下这些人才是。双眼快速飞了一眼四周,她拾起了一个陶瓷的汤勺,稍微掂量了一下,没西门庆家中的东西有分量。正合适。      “两百个果子?”苏苏起身去火边坐好,拿着汤勺的手不自觉伸向火源。周围的人大都将注意力放在她同郓哥的对话上,并未留意她这个举动。   “说来,一颗果子多少钱?”   “两枚小钱。”郓哥道。   苏苏轻轻点点头,“两枚钱。一百个果子能换两百枚钱,两百个也才四百个小钱。约合四十个大钱。卖梨的钱加上其他收入,郓哥你家一年至多能赚两百个大钱。”      郓哥似乎觉得苏苏在嫌弃他家赚的少,就很快挖苦苏苏道,“当然没有那么多,咱们当然比不上西门大官人能赚钱。”      苏苏没有理会他言语中的意思,反而笑嘻嘻地看着他,问王婆,“郓哥这身衣裳值多少钱?”   “哎哟,这面料,至少也得百八十个大钱吧。”      “对啊,郓哥你一年至多赚二百钱,一身衣裳就百八十钱。敢问郓哥……”苏苏忽然正色道,“你家老娘重病在床,可有钱医治?你不花钱给亲娘治病,反而一身新衣,在这里铺张,作为儿子,你可算尽孝?”      苏苏这个问题仿若在平静的湖面砸了一颗大石子。围观的众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郓哥有些着慌,赶紧辩解道,他早已花了五十钱给娘亲买药,还花了百余钱给娘亲做了新衣裳,甚至还花了百余钱给家中换上了新被褥。说这话的时候,他底气很足。围观众人的风头也渐渐偏回郓哥。      苏苏等的就是这个。   “郓哥真是孝顺。”   郓哥哼了一声。   “算来,郓哥你在自己和娘亲身上花的钱、还有今日在茶肆中用的钱加起来怎么都有近四百个大钱。可你自己也说了,一年赚不到两百大钱。这两百钱可就是你们家一年的用度了。郓哥,最近发大财了啊!”      周遭的时间瞬时鸦雀无声。   但很快就沸腾了,比苏苏最初出现的时候还要热闹很多。   郓哥站在人群中,脸色青白,手指轻轻打着颤,茫然无措。这个在西门庆事件中占有极重要地位的少年还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而今,这个孩子强装出的得志仅被苏苏几句话就割裂成碎片。苏苏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更不觉得郓哥可怜。她只不过是给郓哥上一课:如要坚守道义,就一直抵抗下去。如要收钱,就要记得收了钱就得办事。   最蠢的做法就是一面收下不干净的钱财,一面却又想要维持表面那光鲜亮丽的所谓道义。      轻笑了一声,苏苏眼神飞向不远处的王婆。   看见她在看自己,王婆一时也有些乱了套。   试了试手中汤勺的温度,苏苏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现在,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忍着火的炙热,她决定同王婆谈谈。      “悬崖上悬空挂着一根绳子。绳子两端各有一人,他们手中只有那根绳子,脚下是万丈深渊。如若其中一人放手,结局如何?”   王婆不言,额头却涔涔冒汗。   “该说的说,该做的做,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做的也别做。否则,岂不如那被悬挂在悬崖上的两人,其中一人放手,以为对方就会死掉,却忘了自己也挂在那里。”苏苏点到即止,手中的汤勺已炙热,“如若连这些规劝都听不明白,未来恐怕只会如这个勺子。”苏苏高举起手中的汤勺晃了晃,又以最快的速度浸入冷水中,略一用力。   将汤勺拿出的时候,已断裂成两截。      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惊叫起来。在她们的叫声中,原本镇定自如的老少爷们也有些慌了。苏苏一根手指尖在流血,她却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傲然起身分开众人,仰头离开。   这一次,没任何人有胆量阻拦她的道路。   甚至没人有胆量跟在她身后。      苏苏颇有些自得。她忽然有些恨自己不是学化学的,否则弄他个酚酞试验,还不将这些人活活吓死?   拐入小巷,那里停着一顶轿子。苏苏并未在意。      轿中却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扯住苏苏的手腕,将她拽了过去。苏苏本有些慌张,但嗅到那股熟悉的气味后,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是西门庆。   将苏苏扯到自己身边坐下,西门庆轻轻拿起苏苏那被划破了的手指,放在手中吸吮了一下,眼神温柔依旧。“丑娘子,疼吗?”      环顾轿子,苏苏没有理会西门庆的问题,反而愣愣地问道,“这轿子真宽啊!”   “丑娘子来后,在下找人做的。只待今日同丑娘子同做。”西门庆笑道,轻轻摸着苏苏受伤的指尖,他再一次问道,“疼吗?”      苏苏头一垂,脸颊却有些烫。      “是弄断汤勺的时候受的伤吗?可怜。倒是丑娘子是如何做的?那个汤勺。”西门庆很是好奇。   “热胀冷缩啦!”苏苏颇有些自得。片刻后忽然想到,当时周围没有西门庆啊!他如何知道她的事的?      听完苏苏的好奇,西门庆低声招呼轿子停下。“玳安。”   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厮掀开轿帘。   这个人苏苏有印象,这不就是之前一直跟着她的那群人中的一个。原来他是西门庆的人?西门庆始终派人紧跟在她身边?   他还是很照顾她的。   苏苏窃喜着,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腰带。邀功般说道,“郓哥不敢对你下手了,我已经威胁过他了。同时还让阳谷县的人怀疑他钱的来源。”      “其实丑娘子不用这样也行。”西门庆却道。   苏苏有些不明其意,看着他,才发现他也目光深深的望着她。   “在下不是思虑不全的人。自然有后招。”      西门庆的意思就是说,她白忙乎了??   “你不早说!!”   西门庆看来很是委屈,“在下想说的,可丑娘子却没有给在下详谈的机会。”   苏苏一回想,的确啊,西门庆之前似乎真想说些什么,却总是被她打断……      有时候她真是恨死自己这毛毛躁躁的性格……      可转念一想,苏苏觉得还是西门庆的错,早在那日给郓哥钱财的时候,他就该将一切告诉她啊!想到这,苏苏有些不爽。将头扭向一边。不看西门庆。   却又被他轻轻扳过头。对视了片刻,西门庆忽然俯下身,深深吻住她的唇,手在她腰间轻轻摩挲着。   他是那么温柔,温柔得让苏苏忘记早已发过的绝对不再让他占便宜的誓言。      吻了许久,西门庆放开苏苏,轻轻理了理她的额发,没有笑,神情异样的凝重,“原来,在这个世上,真有一个女子这般为再在着想,甚至不惜弄伤自己。”说着,又吻了下来,亲吻了一会,他顺手托起苏苏的身子,让她跨坐在自己膝上,手指看似无意地在她胸口划动,却又总是避开敏感地带。      “丑娘子……会永远这般对在下吗?”   苏苏没多想,只是轻轻点点头,“你死了,我怎么办?”      “在下不会死的,一定不会。”西门庆手一用力,将苏苏抱起,头轻靠在她的腹部。原本宽敞的轿内因他这一抱而显得格外拥挤。   小腹感受着西门庆呼出的温热气息,苏苏竟是没有气力反抗。      “丑娘子安心,在下不会胡来的。”西门庆忽然道,将她再度放在膝盖上,他唤了一声,“玳安。”   轿子停下,相貌清秀的玳安打开轿帘,“大官人有何吩咐?”   “去办。”西门庆淡淡道。      玳安似有所悟,笑道,“是。”      轿帘再度合上。   轿子再次起步。      苏苏被西门庆轻轻抱在怀中。浑浑噩噩过了一路。      次日,苏苏就听见另一个消息——郓哥被县衙的人打进大牢,而抓他的人是武松。      事情被轻易逆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六      整件事的起因是西门庆西门大官人在县衙告状说家中少了四张交子,总和两千贯大钱。有人举报说在郓哥家中搜到同数额的交子。那个举报的人想也知道是西门庆安排下的。   很简单的手段,却往往能致人命。      郓哥也曾在县衙喊冤,可惜,就像西门庆无法给出郓哥收了他的钱所以郓哥必须帮他的证据,郓哥手中也没有任何能证明这四张交子是西门庆主动给他的证据。   反倒是,在阳谷县大部分人心中造就了这样一种印象:郓哥一面口口声声说帮武松办事,另一面却贪图西门庆家的钱财。   苏苏那日同郓哥的小小的冲突也被阳谷县人传得纷纷扬扬,不少人添油加醋,原本已成为“山林野猴”的苏苏被镀上了一层钢铁侠的外衣。成为比超人还牛B的存在。      对此,苏苏只能说人民的力量和创造力都是无敌的。      “在下可从来不担心会被郓哥出卖。”事情结束后,坐在葡萄架下,西门庆宛然笑道,“在下早已做好了准备,他答应在下的要求,在下自然不会伤害他。但相反……”   相反,郓哥收了钱不做事,西门庆也有办法。   苏苏嬉笑着点着脑袋。西门庆这个看似脑中只有精虫的男人办起事来,比她想象中可靠许多,原本麻烦的事终结了,她很高兴,但同时有些小小的不满,西门庆为何不愿意将那些事告诉她呢?      对她的问题,西门庆是这样解答的:丑娘子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很欣赏这种性格,但这种性格不少时候容易坏事。      苏苏很想替自己分辨几句,可这男人说得很是在理。   “你倒是蛮了解我的。”她嘟噜着。   其实这本是一句很简单的话,但事实证明,在性】骚扰者的面前,任何看似道理漫天的话都是浮云。      西门庆的手异常自然地搭上苏苏的大腿,更加自然地朝着她大腿的根部摩挲了去,他的动作是那么自然,自然得让苏苏产生西门庆摸的其实是他自己的大腿的错觉。眼看就要钻进幽谧处,苏苏才终于回过神,将某人的手拎了出来。   面对苏苏的质问,西门庆很无辜,“不是丑娘子你说想要在下多了解你一些吗?”      苏苏实在不解,此话该从何说起?   贴近苏苏的耳根,西门庆嬉笑着道,“丑娘子不是说在下很了解你,其实在下不是很了解丑娘子,比如丑娘子的身体,在下真是不了解。故而,在下决定让丑娘子得偿所愿。”      啥?   苏苏眼皮一翻,决定离某人远点。离开前,她再一次强调了西门庆就是个见谁上谁的种马,她才不要。      “丑娘子是说童子身的事?”西门庆笑问,得到苏苏肯定的答复后,他轻轻捻起苏苏一缕秀发,“在下明白丑娘子的意思。丑娘子还是处子,在下却早已不是童子。故而,丑娘子觉得咱俩不配。”   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但苏苏想,似乎又是这个理,便很坚定的点了几下头。   “故而,在下决定让咱们更加相配。”      “所以?”   西门庆神色泰然地说道,“在下先上了丑娘子,而后咱们都不再是纯洁的身子,那样就配了。”      苏苏:“……”      她起身,决定去寻块板砖。   如若拍不死他她就拍死自己。      “大官人!”气喘吁吁的庆喜却突然在这时闯了进来。苏苏如蒙大赦,西门庆脸色却不是很好,却也没有发作。庆喜对他耳语了几句,西门庆的神色稍解。      “丑娘子,可愿同在下去看一场好戏?”      西门庆的好戏在县衙门口。      郓哥的娘,那个常年瘫在被褥中的老妇人伏在县衙门口,她破烂外衣上满是泥污,可以看见她的手掌上、膝盖上渗透出的血痕,青石路面上,两道血痕依稀可见,想来,她是一路爬来县衙的。此刻郓哥娘正扯着县衙一个差役的裤脚,连声嚎哭,说郓哥是冤枉的,那些钱其实是西门庆给他们的。又说郓哥是个好孩子,不应该被这般对待,她说得动情,围观的人却都一脸冷淡和默然。   “若是当日他们母子将在下赶出大门,在下倒还欣赏他们。”手搭在苏苏肩上,西门庆悠然道。   苏苏却不作声。      “在下去走走。”西门庆忽一边说一边下了轿子,苏苏本打算跟上去,却被他一句“丑娘子不怕撞见武松”生生吓了回去。      看见西门庆,郓哥娘怒容满面,匍匐着朝他爬来,西门庆却是泰然自若,他从袖中摸出一个铜板扔在地上。趾高气扬,“你给爷跪得好,爷赏你的。”   “西门庆!”郓哥娘的那声怒喊几乎穿破云霄,全然不像是这样一个即穷又病的老妇人喊出来的。      “你为何害郓哥!”郓哥娘很想捏住西门庆的脖颈,但身子过于虚弱,全然从地上爬不起来,只是拽着西门庆的裤脚。   西门庆却也不是会照顾老弱的人,傲然踢开郓哥娘的手,他漠然道,“走开,难道你不知晓西门大官人的身子只有美人能碰?你个老妇人,离在下远些。”   “你为何几次三番害郓哥!”不会因为西门庆这句话而离开的郓哥娘想要再次冲上来。      西门庆手一挥,伶俐的玳安冲到了前面,将老妇人一把挡开。      围观的人愈渐增多,但却没有一个有胆量站在西门庆的轿子前,前日还在郓哥身边替他壮声势的人这一刻全都带着或漠然或嬉笑的表情看着这一切。   这让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情而来的苏苏有几分心寒。   朝政坍塌,人心不古。无怪乎不管在金瓶还是水浒,武松都会上梁山而后遁入空门,这样冷漠势力的社会,的确不是武松那样的人愿意待下去的。   所以才有了梁山。      正想着武松,武松就从县衙出来了。   苏苏很感谢西门庆当时阻拦了她。      武松黑着一张脸,看得出他依旧没有放弃将西门庆绳之以法的打算。   他身后是一名老者,目光迟疑,不断在武松和西门庆之间扫射,似乎正在衡量这两人手段的高低。      “西门大官人在此作甚?”武松冷冷道。   摇着扇子,西门庆怡然自得,道,“不过是来看看偷盗在下财物的人的下场并取回失物。武都头,受害的可是在下,为何摆出这副模样,难不成你打算包庇犯人?”      听见这话,郓哥娘疯了般扑向武松,抱着他的脚呼号着,“武都头,郓哥是被冤枉的!那钱是西门庆给他的!只为了让郓哥不要告发他与潘金莲那个荡】妇偷情的事!你哥哥武大也是被这对奸夫淫】妇害死的!”      事情被大白于天下。   但围观的人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诧异。   他们全都知情。   但是没有人敢说。      苏苏很紧张,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思绪,她即担心有人出来告发西门庆,也恐惧没人敢告发西门庆的世界。   她更在意西门庆会说什么。      摇着扇子的西门庆一脸不解,“真是有趣,在下赚钱辛苦,为何会将钱财给予郓哥,至于偷情更是可笑,在下娇妻美妾成群,为何会贪念三寸丁的娘子。”   听见那个词,武松脸沉得厉害。   西门庆瞟了他一眼,忙不迭地改口,“是武大哥。”他口气很恭敬,眼神中却有淡淡的轻佻,似乎正在回味金莲姐的味道。      武松没有说话,但能看得出他正在努力忍耐。      这个时候的武松,还对官府怀抱一丝信心,还相信能只凭借正义就能惩治西门庆。但不日后,他就发现自己实在是错得离谱,到那个时候,只有梁山才是他的归路。   可是,一旦那个时候到来,又该如何才能从仇恨官府和世界的武松手中解救西门庆?   苏苏有些无奈的想。      这时想,西门庆又说话了。   “若是在下真给了郓哥钱财,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郓哥不懂此理,理应遭受天谴。”      他的话说得很明白。   武松不傻,自然听得出话里的意思,武林人士最恨两面三刀。嫉恶如仇的他看郓哥娘的神情有些细微的变化,挣脱郓哥娘的手腕,武松转身看着一直在他身边的老者,道“何九叔,回去吧。”      何九叔?   那个老人就是偷藏了武大两块尸骨的人?   苏苏有些紧张,她很担心何九叔转身就将一切告知武松,但回想何九叔之前那种眼神,她断定何九叔还在犹豫。他也是有家室的人,而西门庆在这里有权有势。如若不能彻底扳倒西门庆,他决然不会说出口。而今又出了郓哥之事,何九叔只会更加犹豫。      这时,天下起了蒙蒙的雨,春夏季之交的时候,雨水总是特别多。雨落在西门庆身上,脸上,濡湿了他额前的一缕头发。拒绝了玳安的伞,西门庆怡然自得的伸了个懒腰,很是舒服。与他相反的是郓哥娘,老妇人蜷缩在县衙的阶梯上,一面瑟瑟发抖一面向已离开的武松道歉。   西门庆居高临下地打量她,那神情就像在看一只死狗。      苏苏打了个寒噤,这时候的西门庆让她感到格外恐惧。她觉得自己似乎初识这个男人。以前的那个温柔的人,不过是她的幻觉。      而今,西门庆逃过一劫。   对苏苏来说,这本应该是好事,可她心中却异样的不是滋味。   如果她不出现,西门庆就不会知晓这些事,那么郓哥的命运就不会改变。   那么……      轻飘飘的小雨中,武松打着一把伞从县衙走了出来,将郓哥娘背在背上,沉着脸向着他们家的方向走去。苏苏能隐约听见郓哥娘在给武松道歉,说是不该辜负了武松的信任,武松一声不吭,只看见蒙蒙的细雨沾湿他的额头。      西门庆冷笑着回到轿中。   轿子调转方向,再也看不见武松,苏苏用力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她头一遭觉得自己错了。      “丑娘子?”西门庆拉起苏苏的手,似乎想要调情。却被苏苏一把挣开,苏苏侧身,留给他一个后背,“你可曾想过,”苏苏问,“有朝一日,你成为阶下囚,你遭受冤枉,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你,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你身边。如若有那样一个时刻,你又该如何是好?”   西门庆没有回答。      直到回到家中,苏苏也没有同西门庆说过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七      西门庆约略明白苏苏再为何事烦心,当夜也没有来打扰她,而是带着应伯爵一行人去狮子楼喝花酒去了。他们中增加了一位苏苏预料之中的人——花子虚。   填补卜志道空缺的花子虚。      若是在以前,苏苏一定会像嗅着腥气的小猫一样一面紧追着西门庆,一面扯着他的耳朵警告他离李瓶儿远些。可经历了郓哥这件事后,她有些无精打采,一整夜都抱着小猫枯坐在葡萄架下望着黑沉沉的天,似乎那里会张开一道缝,她妈西门总凤会像哆啦A梦那样乘着着时间机器来接她回家。   可幻想终究是幻想。      一整夜什么都没有出现      天微微亮的时候,西门庆一行人才回来,隔墙,苏苏听见西门庆将烂醉的花子虚送回家,李瓶儿将声音压得很低,向西门庆说着意味深长的感谢言语。   说不定他们手已经“不留意”触碰在一起,说不定还眉眼传情,将暧昧化作一丝丝甜蜜的视线。   一夜未眠的苏苏越想越觉头晕得厉害,便进屋趴在床上抱着小白猫睡了。一觉醒来已是正午,她身上盖着被子,上床前未脱下的鞋也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床头。   未多想是谁给她盖的被子,是谁脱的鞋。      一切似乎显而易见又似乎深埋在云雾中。   苏苏一点也不想知晓细节,却又决定原谅他昨日的所作所为。   或者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再次见到西门庆的时候已是快到午时。他也才起身,依旧只在身上穿了一件素色的锦衣,他依旧坐在葡萄架下,品着一杯了无滋味的白水。   “哎哟,大官人真是能人,白水也能当做香茗。”一直以来嘲讽西门庆都是苏苏的爱好。   “丑娘子在下都能品下去,更何况白水?”时间久了,不得不说西门庆的反嘲讽水平也是与日俱增。      再次被抢白一顿,苏苏只得垂头叹息。坐在西门庆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水凉凉的,初饮下时还觉得了无滋味,但细细品去,倒有种别样的清甜。   他们都刻意避开昨日的事。      “好喝吗?”   苏苏嗯了一声。      “对在下来说,小娘子如酒,最是销】魂。”   “以我看不是酒,而是春】药吧。”苏苏向来直来直去。   “春梅才是春】药。”      苏苏又没话说了,一口饮尽杯中的凉水,虽说不困,但她却还是打算回屋睡会儿,躺着看蚊帐发呆也比同这个男人鬼扯好。   “丑娘子你就是在下杯中之水。”西门庆忽然道,苏苏忍不住停下脚步却不愿意回头。只听那个男人说道,“乍一看吸引不了任何人兴趣,但细细品来,格外清甜。虽没有酒那样浓烈,也不及春】药勾人,却离不得少不了。”      长时间不语,许久后,故意干巴巴笑了几声,心花怒放的苏苏决定闪人。书中说西门庆最擅长的就是讨女人欢心,如今看来,这真是真的。      难怪有人说闺中少女爱色狼,贞洁美妇爱流氓。      也真因为如此,苏苏更要拉开与西门庆的距离。      阳谷县大街上同以往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人们见了她依旧闪躲不已,有些小孩子甚至看见她走近就吓得大声嚎哭。这段时间苏苏习惯了这些人的态度,也不再与往常一样总用“审美差异”安慰自己。但随着她声名鹊起,想要再向以往那样光明正大的接近武松套取消息,似乎有不小的难度。   她径直去了王婆茶肆。   前日被苏苏警告了一番,今日,王婆老实了不少,看见苏苏来了,她满脸挂着沉甸甸的媚笑,一口一个姑娘唤得很是亲切,从王婆口中苏苏得知,武松从昨日起就呆在郓哥家中照顾郓哥的娘,没在县城里。   得到确切的消息后,苏苏松了一口气。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武松都是个好人。每了解武松一分,她的负罪感就增加的一层。      想要解脱,只有加快速度。      还能帮武大伸冤的人,只剩下团头何九叔。要救西门庆,必须摆平这个人。   但对苏苏来说,麻烦的事却是要如何将何九叔的事告知西门庆。   这本身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苏苏最初隐瞒何九叔隐藏了武大两块骨头的事是因为对正直又保护过她的武松心有愧疚。而现在,却是因为郓哥的事。如若将这一切告诉西门庆,这个男人会不会即刻编个借口将何九叔杀了?   苏苏不想再害人。所以左右为难。      正想着,一个花枝招展的丰腴美妇扭着屁股挽着一个年轻男子妖媚而来。   “渴乐渴乐,坐下先饮呗茶呗。”美妇人说话带着重重的外乡口音,声音很是媚,却有种故作的滋味,与金莲姐那自然而然的妖媚截然不同。同年轻男子同坐一条长凳上,美妇人唤王婆端一壶茶和几碟小菜,就宛若无骨般瘫在男子的身上,肉鼓鼓的手指在男子大腿上摩挲着,很快钻入男子胯间拨弄,没多久,就看见那里鼓起了一个包。      在一旁的苏苏张大嘴。思量着自己是寻个旮旯躲起来呢还是继续观赏呢?      还好,饮下杯中的茶水,也未动筷,美妇人就挽着男子扭着腰走了。      苏苏松了一口气。   那两人做何事去了不言而喻,苏苏总觉得这两人怎么都不像是夫妇。坐了一会儿,听着王婆无聊的说话,她觉得没意思,就决定回去。      来这里后,苏苏喜欢走小路小巷。   最初是为了尽量避开人群,到后来却觉得这是一种情趣。阳谷县城的大路上铺着青色的石砖,草也能从石缝中探出头来,而在未做太多修缮的小道上,植物的绿色变得更有风姿。路两边的泥墙上时而点缀一两片小小的绿色,阴郁的墙角里钻出绒绒的苔藓,地面上盛开着各色小花,非常可爱。而她最喜欢的就是扯下一朵满是雪白柔絮的蒲公英,轻轻吹一口,让小小的伞儿四下飞散。   这几日在这条道上走得多了,毛茸茸的蒲公英已难以寻觅,苏苏好容易才找到一朵,俯身正打算摘下,却听见不远处穿出女人欢畅的声音。      同西门庆呆久了,苏苏对某些声音格外敏感。   她仰头看了看天。   太阳当空照,云儿对她笑。      难不成是某些人家的墙壁太薄了?   苏苏颇有些恶意的想。   转过一个墙角,她悄悄看了一眼。      是之前在王婆茶肆遇见的那两个人!      满地都是脱下的衣物,那两个人就那样赤】裸裸的在小巷的地上颠鸾倒凤。   瞠目结舌的苏苏只能说而今民风彪悍。   红着脸正准备转身溜了。那个美妇人却突然意识到身边有人,睁开迷蒙的眼,她一边娇叫着一边朝上面伸出手来,手指轻轻一勾,“来,给奴家。”      不自觉顺着美妇人的手指朝上看,苏苏看见东侧那户人家家中栽种了一棵杨树,隐约能看出杨树中有一个脑袋探头探脑。   “给奴家……”美妇人又念了一声。   那个偷看的人很快翻墙跳下,边走边宽衣解带,将欲】望送入美妇人的口中。      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苏苏瞬时脑中一片空白,她转身就逃,一口气逃回西门庆的家,扑在石桌上,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手中还握着那朵残落的蒲公英。      “丑娘子遇见何事了?如此惊慌?”      苏苏抬头,才看见西门庆依旧坐在老位置上。他已换好了衣裳,手中拿着一本书。   “原来,你……不是变态!”苏苏气喘吁吁地说。   西门庆笑望着她,顺手给她倒了一杯水。抢过杯子一口吞下,苏苏被呛得连声咳嗽。西门庆赶紧起身替她抚了抚后背,“怎么了?‘变态’又是何意?”他柔声问道。   苏苏斜眼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你其实很正常。”      相对于更不正常的人,西门庆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得到这句模棱两可的回答,西门庆随意耸耸肩,回到自己的老位置上,继续看书。      望着异常淡然的西门庆,装了一肚子话的苏苏很想同他唠唠嗑发泄发泄,可又担心西门庆闻言即刻起身去小巷加入热情的活动,或者色心顿起将她就地正法了。可若不说,她心里又憋屈得厉害。向来做事直来直去的苏苏很是纠结。   再看看面前泰然自若手中拿本书伪装读书人的西某人,她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在她看来,这地方民风彪悍,全是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害的!      想着想着,眼神变得有些凌厉。      “丑娘子如何用那种想要吃人的眼神打量在下?”   “哼。”      苏苏终于冷静下来,她才留意到西门庆手中竟然是一本《论语》。“你看《论语》?”睁大眼睛,她觉得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不可置信了。      “当然。在下今日心情极好,所以才看这些胡说八道的东西解闷。”从书后露出西门庆一只狡诈的眼,冲她嬉笑着,“说来,《论语》只有一句话是好的。”   “什么话?”   “三人行,必有吾师焉。意味三人行,必有一美人师父,既然是美人,当然能为吾师。亦可解为,三人行,必有人的床技赛于在下,故而能为师。”      苏苏:“……孔夫子会被你气活的,你没救了……”   “那可不一定,其实丑娘子,三人行本就是一件活色生香的事,说不定,那三人中会生出种种有趣的事……”   苏苏立刻想到之前遇见的三人。捂着耳朵,她不想再听了。   笑嘻嘻放下书,西门庆托着腮帮子,道,“倒是丑娘子,可是遇见可怕的事了?难不成武松又来了?”      苏苏赶紧否定,正打算将之前的事细说一番,却又怎么都开不了口,只得长叹一声,一头撞向桌子。      不知困了多久,她听见西门庆的随身小厮玳安忽然来了,说是王六儿有要事寻西门庆。西门庆嗯了一声,起身决定出见。他前脚一出门,苏苏就立刻扯住玳安问起那王六儿是谁。这个名字她似有点记忆,却又不太清楚。   玳安自然知晓苏苏此时正是西门庆身边的大红人,但看惯了西门庆作为的他也知晓,西门庆身边的女人换得极快。所以对苏苏,玳安恭敬却又不献媚。   玳安只说那个王六儿是西门庆以前的情妇,相公还在世时就多次与西门庆偷情,后来同相公搬至别县这件事才算了。而今回来找西门庆怕是为了再续前缘。      玳安很快跟着西门庆走了,留下苏苏一个人呆站在原地又急又气。   在她看来,这个女人就是另外一个潘金莲。   心焦气躁的同时,苏苏又开始自我安慰:还好那夜她推开了他。      她可不想当怨妇。      但怎么说来,她都要去看一眼那个王六儿。不管是因为强烈的好奇还是心中那说不明白道不清楚的不舒服。      藏在门外偷偷看见那个女人的时候,苏苏彻底傻了眼。      那个女人,不就是之前在王婆茶肆里遇见的那个青天白日就有胆量在小巷中苟合的那个?!   王六儿?   苏苏隐约记了起来,这个女人同金莲姐有些相像,都伙同情夫害死了相公。不过王六儿的情夫不是西门庆,而是她自己的小叔子。      王六儿来此就是为了她害死相公的事的。   “大官银,奴家则件事你科伦办?”王六儿的手依旧在一侧情夫的大腿上摸索着,但没之前那么露骨,她坐的位置离西门庆很近,脱了鞋的小脚在西门庆大腿上轻轻勾画。刻意挑逗着。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面对这样一幅情景却只是憨笑着,似乎这一切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虽说王六儿外乡音很重,但苏苏还是基本听明白了她在说些什么。   王六儿的意思是说她杀了相公,得了相公的财产,这件事做得很干净,她现在居住的县城中无人能奈何她。但是相公的两个弟弟却心怀不满,因王六儿相公家的祖籍在阳谷县,那两个弟弟便将这件事捅到阳谷县县令那里。王六儿听闻西门庆和县令素有来往,便想行个方便。   说着,她将一个布包递给玳安,让他转带给西门庆。      “小事。”西门庆嬉笑着掂了掂手中布包的分量。      这件事让苏苏分外起火,在她看来,这西门庆干的全是些混账事,自家的墙壁没修补,反倒替别家搭房,纯属吃饱了撑着没事做。但眼下她也不好发难。   相较王六儿的目的,苏苏更很想知道西门庆面对王六儿的挑逗还会做些什么。      见西门庆收下钱财后,王六儿喜笑颜开,身子微微向前探,脚轻轻滑向西门庆的胯间。   西门庆眼睛一抬,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似乎从那意味不明的笑容中得到了某种鼓励,王六儿刻意娇笑着,那声音让苏苏觉得异样刺耳。“大官银,奴家一紧很久没见了。”   “六儿想说何事?”   “奴家事说,广龙戏凤。”      苏苏一怔,寒意顿起,目光很快投向西门庆。一瞬间她有种与西门庆目光对视的感觉,但很快又觉得那其实是错觉,她只看见西门庆略一迟疑,就轻轻点了点头。      苏苏觉得自己眼前一暗,一切变成灰白二色。      今日午间,有个人才对她说她是一杯清甜的白水。离不得少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八      苏苏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离开西门家的,只记得离开的时候阳光刺眼得厉害。      在街上走了很久,她脑中都迷迷糊糊的,只想寻一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但西门庆的家却是不行的。   一想到西门庆给王六儿的回应,她就浑身鸡皮疙瘩。最初她打算冲进屋狠狠给那个女人一巴掌再狠狠给西门庆一圈,但转念又一想,她何苦去闹?      西门庆不是她的谁。   她也不是西门庆的谁。      认清这个男人的本质比什么都重要。   她迟早要回自己的时代,何必用情?   认清了,看透了,也就淡然了。   只是想到被陷害的郓哥,有冤无处伸的武松,她觉得自己来这里本身就是一件错的离谱的事情。为了那种男人陷害他人,本身就是犯浑!      正想着,街上忽然热闹了起来。远远地就听见有锣鼓的声音,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几个差役带着钢刀,将原本在路上走得好好的行人分开成两部分,让人们让出一条路来。   对心烦意乱的苏苏来说,看热闹无疑是一种摆脱郁闷的手段。她抢占了一个最好的位置,隐隐看见远处几个差役敲着锣鼓,押着一辆囚车而来。      这么热闹,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罪的人。      “听说禁军头领杨戬被关进监狱了!”身旁一个老者捻须,神色得意至极,“听说本县的一个人同禁军勾结做违法勾当。那人鱼肉乡里,成日一副恶霸模样,活该如此。”   老者说的自然是西门庆。      苏苏听见禁军事很是心焦,上一回在狮子楼西门庆曾提及他替禁军贩卖武器的事情,犹记得当时西门庆说已东窗事发,但当时她一心扑在武松身上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西门庆也未再提起,一来二去,也就淡忘了。   她离开家多久了??   难道她前脚出门,西门庆就被带走了?      囚车越来越近,苏苏不敢看,紧闭着眼。      她听见敲锣的差役用破锣一般的嗓子大声吼道,“阳谷县人贾庆,私通禁军头领杨戬,贪污军费,皇上已下令,即日凌迟!”      围观的人就像过节一般欢呼起来。   苏苏缩在地上,将自己抱成一团,北宋的死刑要皇帝核实,也就是说只要皇帝下了令,就绝无更改的可能。那个贾庆一定……   不对!!   苏苏终于回过神来。      贾庆?   不是西门庆?   贾庆是谁???      起身眺望,囚车却已经过。但车中人的背影来看,那人绝不是西门庆!   苏苏一时有些糊涂了。西门庆曾亲口说自己私通禁军,可而今这个贾庆又是谁?      难道说这个贾庆其实是西门庆的替死鬼?!      “世风不古!”之前的老者忽又愤愤道,“这贾庆家中只有半亩薄田,常年饥一顿饱一顿,三十好几了才娶了个女人,又因为穷,媳妇跟木匠跑了。家中祖母八十有余,还有两个才会说话的孩子。这样的人竟然有本事私通禁军?可笑可笑!”语罢,长叹着,狠狠瞪了一眼苏苏,分开围观得兴高采烈的人群,脚步蹒跚地离开。      苏苏知道那愤愤的眼神中的意味。在这里,她同西门庆不过是一丘之貉。   望着走远的囚车,苏苏心乱如麻。      这个贾庆果真是西门庆的替死鬼。   无怪乎今日西门庆心情极好。   原来禁军的事已经尘埃落定。   单凭西门庆和阳谷县令自然摆不平这件大事。能帮西门庆做成这件事的、又与西门庆有交集的唯有蔡京。那日来府中的蔡京手下刘阿三保不定就是通知西门庆事情已了的。      按理说,禁军的事结束了,苏苏应该开心才是,但不知怎么的望着四周那些嬉笑的男人,那些忙着用烂菜叶掷向囚车中贾庆的妇人,那些像过节一般欢欣的孩童,她愣是开心不起来。   在这个没有多少娱乐的时代,看戏是件大事。   同样,看杀人也是一件大事。更何况是凌迟。   所有人都会在意那个即将逝去的人犯了什么错误,但几乎没有人会在乎他是否受了冤枉,所以,那位老者才会愤愤然说世风不古。      苏苏是来搭救西门庆的,但这一刻,她却只觉得自己做了件坏事,救了个极恶之人。      因为自己需要,就可以随便伤害那些无辜的人吗?   就因为没钱没权,所以必须被有权有势有钱的人夺走一切吗?      苏苏不明白,这一切同她自幼从老师家长那里学的相比实在是大相径庭,书中的世界和现实,在很多时候是两个彻底不同的世界。      能只手通天替西门庆改命的人是蔡京!   如若没有蔡京一类的人存在,西门庆又能泛起什么风浪?   想到这一点,苏苏开始自解。她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救他。至于其他的,他陷害谁,与她有何关系?何必多想?思来想去,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她决定回家去了。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个童声在唤爹爹,一扭头,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怀中抱着一个看来至多一岁的幼女,手中还牵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小男孩,一路跟着囚车走去。听旁人说,这就是贾庆的家人了。   苏苏本打算离得远远的,却又忍不住跟了上去。   一不留神就走到了刑场。      想回身,却已经晚了。   她看见一身破烂衣裳、浑身伤口的贾庆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刽子手唤贾庆家人给他最后一餐饭。贾庆的老祖母从怀中掏出一个裹了好几层的油纸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块干硬的窝头,那就是他们家中能拿出的最好食物。干枯如树皮的手指轻轻扳下一块窝头,老妇人将轻轻放在贾庆的口中。“伢儿听话,好好吃了,黄泉路上不会做个饿死鬼。”   这时,那个才会说话的孩子忽然跑去抱住贾庆的腿,娇声呼唤着,“爹爹,你快来给俊儿讲故事啊。爹爹,你怎么不理俊儿了。是不是俊儿不听话?俊儿以后听话,爹爹,你同俊儿说说话好吗?爹爹?”      只见贾庆嘴巴蠕动了一下,将那块干硬的馒头和着鲜血吐了出来。他呜咽着,眼泪混着鲜血沾满整张脸庞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想来是舌头被拔去了。   依旧是屈打成招。      看见地上的血,那个叫做俊儿的小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哇一声哭了。老母亲抱着小女孩,摇摇晃晃走来,从地上拖起小男孩,牵着他的小手一步一步走向刑场外。   围观的人有的红了眼眶,但更多的依旧在笑。      这场面让苏苏一阵颤栗。   这又是西门庆干的好事!   陷害无辜,让老者无依,幼者无靠。      她忆起初来这里时遇见的那个葡萄架下清俊的人,那个人真是西门庆吗?她忽又想到昨日西门庆看郓哥娘的眼神,那眼神是那样的决绝,那样的不屑。   西门庆,这个男人只会对自己中意的女人温柔。      “爹爹?”孩子再一次挣脱老祖母的手,想要去抱住贾庆的腿,却又被刽子手一把拎着脖子提开了。      就要行刑了。      苏苏气喘得厉害。   她在犹豫,在彷徨。      再一次,那个被赶出的孩子再一次蹒跚着进了行刑圈,一面摇摇摆摆的走着,一面哭着唤着爹爹。   待他长大时,他或许会想起今日血淋淋的诀别。   或许永远也不会想起。      “爹爹,同俊儿回家。”小男孩哭求着。老妇人怀中的小女孩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住手!!”苏苏再也无法忍受了,她终于喊了出来。   她也觉得自己的做法实在是欠缺考虑。   可即使知晓,她也要做!      只凭一个人自然无法推动历史的车轮,但如果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推,一切永远都不能前进。   她不能背叛自己的心!      众人的目光被她吸引了过来。   大家都认得她是谁。      衙役也认识她。一个个面露惊愕。   苏苏沉住气,开始想自己老妈西门总凤。而后,睁大眼,怒道,“这个贾庆家中只有半亩薄田,如何有本事私通禁军?”   没人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一时大家都愣住了。   揽着两个孙儿,老妇人老泪横流,用求助的阳光看着她。贾庆眼中也终于有了一丝亮光,开始拼命挣扎,反抗,浑身的伤口被粗硬的麻绳摩挲着,迸裂开更多的伤口。      静寂须臾间又被一波接一波的喧哗打破。   衙役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苏苏没有再多说。她知晓事情的始末,却不想说出西门庆的名字。还未想好接下来该怎么说,她的身子就被一双铁钳似的大手提离了地面。身后一个恶狠狠的声音道,“县令大人,如何处置这个女人?”   不远处是已定官轿。轿门被一双保养得分外白嫩的手掀开,一张尖嘴猴腮的脸庞从里面探出头来,大红色的官府穿在他身上就像套在一只猴子的身上。“来人,将这个蠢女人抓起来!”      苏苏一惊,怒道,“你都未升堂,都没问清事情的始末,凭什么关我!”   “老子是县太爷!”简简单单一句话,轿帘又合上。   衙役们抬着轿子走向刑场,下了轿子,猴子一样的县太爷端坐在椅子里,下令道,“行刑!”      剩下的事苏苏不太记得清了。她能记住的只有满眼的鲜血,人变成支离破碎的肉块的过程,孩子不断唤爹爹的声音,老母亲的呜咽声。   围观者的哀叹声。   和另一些围观者的叫好声。      最后,就是县太爷要求差役将她押入大牢的声音。   “来人,将这个女人打入死牢!”      不需要升堂,更不需要询问。   异常简单的一句话,就决定了苏苏的未来,苏苏不知道世上还有多少人的命运就被如此决定。所谓义理,此刻已被官与钱的飓风吹得四处飘散。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西门庆本身就是坏人~\(≧▽≦)/~啦啦啦 ☆、十九      监狱的木门哐啷一声合上。      苏苏脑中一片空白。放眼四望,四周被阴郁的暗紧紧包围,淡淡然的光从顶上的小孔中泻下来,空气中弥漫着腐草和人粪便的味道,捂住嘴,苏苏很是想呕。隔壁的牢友蓬头垢面,双眼无神,身上散发出难以言说的恶臭。   从一开始,她就很清楚自己是在多管闲事,可若重来一次,她那想到啥做啥的性格也依旧无法让她对别人的含冤受屈视若无睹。      或许是由于她做着不利于武松的事,所以想其他人身上努力做一个好人。否则良心不安。   或许只是因为王六儿的事。   一想到那个女人一只手伸向小叔子的裤裆,一边却还用那种眼神望着西门庆,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而西门庆,竟然还冲那个臭女人笑!      在无边的恶臭中,在四周人不断倾诉着自己冤屈的夜晚里,苏苏浑浑噩噩。      次日在狱卒的砸门声中醒来,一碗掺杂着泥土的糙米饭放在了苏苏的眼前。一脸络腮胡子的狱卒腰间挂着酒壶,带着几个同伙打开苏苏那间牢房的大门。      见进来这么多人,苏苏吓了一大跳,抱紧身躯朝后缩了缩。   根本不需要任何前言,那几个狱卒已经开始脱裤子。   四周的狱友带着看热闹的劲头打量着他们。      苏苏吓得浑身发抖。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同西门庆……      “不行啊。”捏着污秽的分身,为首的狱卒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抱怨道,“看见长相如此奇怪的女人,爷立刻就软了!”   身边几个狱卒也都这般抱怨道。而后提上裤子,关上门走了。   少了一场好戏看的狱友们抱怨着,继续睡觉。      苏苏:“……”      她不由得想到了一个笑话,一个歹徒拦着一位夜深回家的女人,歹徒举出尖刀还没开口,女人就紧紧抱住胸,大喊不要非礼我!歹徒看了看女人,道,你想得美。   苏苏从未想到自己也有成为故事中女人的一日。   大众都认定她是女丑一枝花。唯有武松觉得她好看,看来这武都头的审美已经偏离人类的正常思维了……   长叹一声,苏苏一头栽向自己的膝盖。      在这种特别古怪的气氛中摆脱了被XXOO命运的苏苏想着想着就笑了,然后又哭了。      这一刻,她忽然好想西门庆……   但他一定是讨厌她的吧?      因为她打算将禁军的真相说出口。      所以,她被抓了,西门庆却没有出现来救她。   她的事,本应该立刻传入西门庆耳中的……      而听其他狱友说,本应该在县衙中的武松似还在郓哥家中。      也就是说,不论出现任何事,都不会有人来救她!   苏苏有些绝望了。      牢中一呆就是三日,从最初的自怨自艾中挣扎出来的苏苏决定仿效迈克斯科菲尔德,开始逃狱大计。按照无数经典逃狱片故事中的情节,苏苏决定先想办法给自己弄一间离其他犯人较远的地方,而后找个勺子啊,发簪一类的东西,十年如一日地挖出一条通往自由的康庄大道。   还未等到她寻到挖地道的勺子,西门庆来了。   一身绛紫色的华贵衣裳,西门庆意气风发,看见身陷囹圄的苏苏,他轻叹了一声,唤狱卒打开门,伸手将蜷成一团取暖的苏苏抱在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旁边的狱卒皱起了眉,这得多臭啊!      “走吧,回家。”西门庆在苏苏耳边轻声道。      苏苏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想动,脑中乱成一团麻。西门庆可知她被关押进来的真实理由?   应该知道的。   县令自然会告知于他。   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会知道她是不满他寻了一个无辜的人顶罪。   他会知道她甚至想要将禁军的真相告知整个世界。   她这个本是来救他的人——   想要害他。      西门庆一定会这样想的。      回到西门家,西门庆唤来丫鬟给苏苏沐浴。洗净这几日的污秽,再换上干净的衣裳。这几日没吃什么东西的苏苏看见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却无法下咽。   “你怎么会来?”她问。   西门庆正在假寐,闻言一抬眼,轻轻道,“阳谷县是在下的地盘,丑娘子可以为所欲为,就算干尽坏事,有在下在这里,你就不会有事。不过下次,记得先知会在下一声,免得在下苦找。”   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苏苏不说话。      “难道丑娘子不认为在下是重情义的好人?”   “我可不觉得大官人是这样重义气的人。”嘲讽某人惯了的苏苏顺口道。花子虚不也是西门庆的好友,可最后呢,被西门庆抢了老婆,打进监狱,命丧黄泉。   “在下一不同你抢生意,二不同你抢女人。为何害你?”西门庆的回答异常直白。   苏苏被抢白了一顿。本想再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她忽然想到自己入狱的缘由,总觉得说任何话都有些理亏。      西门庆神色淡然地看着她,道,“在下的确是恶人。”   夹起一筷子菜放在苏苏碗中,他又道,“可想要脱罪,只凭在下一人自然不行。皇上昏庸,自然惩治不了恶人。世道黑暗,或是被人吃,或是吃人。难不成,丑娘子希望在下成为一个被吃光血肉,连一副棺材也买不了的好人?”      苏苏无言以对。      她面前的这个漂亮的男人。   这个神通广大的西门庆。   这个对她温柔的西门庆。   这个轻易就能寻人替罪的西门庆。   这个就算知晓她为何入狱却也愿意花钱将她弄出的西门庆。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西门之狠,只为疯狂的聚敛财物,商场如战场,亲生父子在商场也不过是命中注定的对手。这是个没有温情,没有爱心的世界。   剩下的唯有疯狂和利润。   单从这件事来看,像西门这样肆意陷害他人的人,如若死了或许真是死有余辜。可也如他所言,只凭他西门一人又能做何事?      世上有千万西门,千万西门的头上有千万蔡京。      有人说,世上的事并不只是黑白二色,黑白之中存在一大片灰色地带。美术中也强调黑白灰的搭配,大部分人一生都不过是灰色地带中的群氓。      这是苏苏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每念及此,苏苏就有些泄气,“你不生气?”她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中的问题。   西门庆眼睛一抬,“为何事生气?”   “……我说贾庆是无辜的事。”      死一样的静。      苏苏屏住了呼吸。   “又如何?丑娘子是个蠢人,天下最大的蠢人,但又是个好人。好人就会做那样的事。但在下也说过了。在这个民不聊生的时候,能活下去、能活好的不会是好人。”   苏苏大口喘着气,略微放下心来。      “在下……也曾是个好人。也曾险些成为另一个贾庆……”   苏苏一愣,抬起头。      但西门庆却似乎不愿意将这件事说下去,他只是道,“在野兽横行的世界一心一意地做人很可笑。丑娘子你很可笑。不过……丑娘子在身边时,在下觉得自己能再一次成为人而不是彻底的禽兽。故而……”他轻轻捏住苏苏一只手,道,“在下会照顾丑娘子,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相信自己还是一个活着的人。只因丑娘子,做着在下以前会做的事情。在下做恶人,才能护得了丑娘子做一个好人。”      苏苏默然。      北宋的大厦已快坍塌。   世界开始变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尚不清楚西门庆曾是个好人的时光。或者明日就会知道,或者永远也不会知道。   但这个陷害一家老弱的西门庆却说,他作恶不过是为了庇护她。      叹了一声,自感前途多灾多难的苏苏搁下筷子,坐在西门身边,将头搁在西门庆肩上。她决定说点别的,试着融化两人之间看看不清说不明的小矛盾。“那个狱卒本来想奸我。”   “而后?”   “他说我好丑,看见我就软了……”   “……在下果真是世上圣人,不以美丑论女人。”西门庆说的是他那日啃苏苏的事。   被提及此事,再想想今日狱卒说的话,苏苏的小心脏一点一点破碎,拉拉西门庆的手臂,她强打起精神问道:“我真的很丑?”      “很丑。”西门庆毫不留情。      一头扎进西门庆臂弯,苏苏很想死。她很是怀念走在街上男人们一步三回头的时候,她怀念被无数男人告白的时候,她怀念自己还是胸】器女神的那个时候!   血淋淋的事实告诉苏苏。所谓美人,不过是特定审美的产物。若是当时的审美需要,凤姐也能成为宅男女神!      西门庆看着在自己怀中长吁短叹的苏苏,笑了。又问道,“丑娘子可还会做这种替外人拦轿喊冤的事?”      “还会。只要我认为是对的。”苏苏抬起头,眼中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这几日,我懂了一件事。”   “何事?”   “西门大官人神通广大,但树倒猢狲散,一旦你对蔡京无用,他就会要你的命。届时,若还有能救大官人的方法,一定是世人的真心。日后,你做你的坏人,我当我的好人。”      西门庆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神色中却充斥着淡淡的否定。   苏苏也懒得再同他说,蜷在西门庆怀中,她闭上眼,觉得好安全。      北宋末年,官场黑暗,民不聊生。梁山一百单八将是一阵狂风,能掀起动静却不会动摇屋基。   那样,她苏苏,一个普通女孩又能做出何事?   凭一人之力救世?      不可能。      但至少,她要救下能救的人。做能做的事。   譬如隔壁的花子虚。   譬如照顾贾庆家的孤儿老母。   或许只有这般,才能真正帮西门庆保住性命,才是真正帮老妈西门总凤达成心愿。      “说来,隔壁的小娘子真美,肤白胜雪,娇小玲珑,是个美人。”西门庆忽然道。   苏苏:“……”   “丑娘子为何这般看着在下?”      “你这个狗改不了吃屎的白痴!!”   “非也,非也。”西门庆摇头晃脑,“丑娘子对在下有再造之功,骂在下是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丑娘子如何能谩骂隔壁的小娘子是污秽物呢?”      苏苏默,决定回屋子睡觉。   进门前她偷偷看了眼西门庆,那男人已经笑趴在桌上。   起身抹了抹眼睛,西门庆忽然换了副神色,他凝视着苏苏,问,“丑娘子,你可是因王六儿的事记恨在下?”   “哈?”苏苏发出格外响亮的一声,用最快的速度否定了西门庆的想法。而后笑骂道,“西门大官人,你玩够了女人,再来用这种问题责问我,是否有些可笑?”      “谁说在下收了王六儿?跟了在下后却还要同别的男人一路的女人,在下决然不会再要。当时,在下不过是看丑娘子眼色……”   苏苏回过身望着他,西门庆似笑非笑,却又住了口。      撇撇嘴,苏苏扭身进屋,不由自主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      次日苏苏还在梦中,就听见院外一阵喧哗,担心出事,她赶忙穿上衣裳跑了出去。外面人来人往,看不太真切发生了何事,才走两步,她忽然觉得有人在看她,回首看见隔壁后门开了一道缝,一双妩媚的眼不断朝外张望。   走去轻轻拉开隔壁的门,门内的女子被惊了一跳。那是个身量娇小的美人,容姿端丽,肤色是吹弹可破的白。   难道这位就是李瓶儿?      果真。      身材娇小的李瓶儿将苏苏拉入自家院内,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切,苏苏莫名其妙地收下了这个“妹妹”。确定彼此的关系后,李瓶儿一脸自得的给苏苏说起今日的怪事。   听李瓶儿说,今晨,在西门大官人的授意下,县令将县衙里几个为非作歹的狱卒打入了大牢,这件事为西门大官人赢得了县城里的人一阵称赞。      李瓶儿说得动情,苏苏却听得云里雾里。   西门庆授意县太爷处罚了几个狱卒?怎么看这都是为民请命的好事,那县太爷如何肯将这名头让给西门庆?   而西门庆没事做惩罚狱卒干嘛?      难不成那几个狱卒家中都藏着一个美丽的神仙姐姐?而美丽的神仙姐姐又不留神被西门庆看见了?   苏苏觉得这个回答比较符合实际。      李瓶儿还在絮叨,“妹妹听说那几个狱卒素行不良,只要牢中抓了女孩就会一涌上去,然后啊……妹妹又曾听家中的丫鬟说,一次有个老农的女儿被抓了进去,然后啊……啧啧。出来就自尽了。”   苏苏能听得出李瓶儿话中省略的部分。   她不禁想到了险在狱中受辱的自己,恍惚间,一个问题在心中生成:西门庆为何要对付那几个狱卒?他不是见义勇为的人啊!      难道说……      “妹妹听家中的丫鬟说了。”李瓶儿将恍惚的苏苏拉回现实世界,笑得异样妩媚,“大官人似乎很看重姐姐。妹妹的相公与大官人相识一场,也很想结识姐姐。”      啥?   苏苏有些不淡定了。      在很小的时候,苏苏曾看过一个版本的金瓶】梅电视剧,当时她还觉得李瓶儿是个好女人。可后来为了救助西门庆,她略微查看了这个女人的资料。   书中的李瓶儿一副娇弱模样,但本质上却也同潘金莲没甚差别,为了同西门庆做长久夫妻而伙同西门庆陷害自家相公花子虚,若不是花子虚病死,估计他就是下一个武大。有趣的是,李瓶儿与西门庆之间似乎还颇有几分情意。她死后,西门庆嚎哭,李瓶儿是他唯一为之痛哭的女人。但也有人认为,那不过是西门庆在哭钱。      苏苏不清楚书中的真假。但只凭李瓶儿之前那番话,她就能看出这个主动送肉给西门庆吃的女人并不像她小时候所以为的那样无辜。      没想到这个西门庆还真是个抢手货。      “妹妹的相公呢?不在府中吗?”苏苏打算弄点内幕出来,以便断绝某两只的所有接触。   却不想李瓶儿一开口,苏苏就有了鼓励她寻人改嫁的打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瓶儿说,花子虚仗着家中有钱,成日不归家,酗酒宿妓,什么都做,她若是规劝,还会遭到殴打。说着,竟是捂着脸呜咽起来。   原本打算套内幕的苏苏最初有些慌乱,但镇定下来,她注意到李瓶儿一边哭一边透过手指的缝隙瞅她。   这不过是李瓶儿的把戏。      靠……      这女人当她是有求必应的爱心小天使还是替人牵线搭桥的王婆?   就算她真是小天使,那也是为了科学而下火海拯救某人的小天使。   就算她是王婆,也一定是断了西门庆所有欲念的剪刀手王婆!      但面子上的事还是得做的。   金、瓶、梅表面上看来一个比一个温柔多情,但骨子里却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若是她们联手针对她,苏苏可没办法应对。      耐着性子当了一阵知心姐姐,敷衍过了李瓶儿,苏苏回了屋,仔细盘了个丸子头,梳妆打扮完毕,坐在葡萄架下,望着青翠欲滴的嫩叶,她脑中乱成一团麻。   枯坐了一会儿,她径直走出门,拦住庆喜问起西门庆的去向。庆喜说大官人这几日过度劳累,今儿晨才从县衙回来,回来就独自睡了。      “没同几房夫人同宿?”苏苏忍不住八卦了一下。   “小人也觉得奇怪呢。前些日子姑娘不知你去了何处,大官人找了一日后就成日往县衙跑,一连几日,回来就发脾气砸东西,似乎县太爷很是为难他。姑娘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大官人似乎都没怎么睡过。直到昨儿才带姑娘回来。可回来后,没多久就又去了一趟县衙,又是一个通宵,今日清晨回来就睡了。始终都未同女人同宿。真是怪事。”   放过庆喜,苏苏回到葡萄架下。      西门庆什么都没有对她说。   若不是李瓶儿想要结识她这个“姐姐”,同她说了许多话,她或许一直都不会知道。      他四处寻她的事。   他一早就知晓她被县太爷扣押的事,县太爷不肯放人的事。县太爷这样做,无非是想要多搜刮点钱财。   而他又因那几个狱卒想要欺负她,不过只是想要,就将狱卒打入大牢的事。   县太爷也不会免费做事。      他究竟为自己花了多少钱?      苏苏有些迷乱了。   她究竟该如何看这个男人?      心里闹腾得厉害,她也没有心情出门闲逛。   西门庆醒来时太阳已西沉。关于狱卒的事他一个字也没提,只是愁着脸说王六儿的事有些麻烦。      “她自己伙同奸夫害死自家相公,杀人当然该偿命。你还要帮她?”苏苏道。她一想到当时王六儿的眼神,就浑身鸡皮疙瘩外加一肚子火气。   西门庆竟然还在为那个女人的事烦心?   手指在下颚摩挲,西门庆没太在意苏苏的话,他少有的露出了愁容,“毕竟她给了不少钱,加之曾有过一段床缘……此事最好是找县令帮忙。不过……”      他的言外之意是最近已经麻烦了县令太多次。   苏苏不言,却有些莫名自责。   她想到,西门庆为了她,两次给县令送贿的事。如果何九叔主动站出来将那块武大的遗骨拿给武松……   心一横,她拉住了西门庆的衣角。“我有事,给你说。”      这是她给西门庆的一点回礼,只是为了谢谢他两次救她。      西门庆知道了何九叔的事,一切就变得异常简单。      当夜,县令大宴府中各色人,何九叔也在邀请范围内。他被灌下了很多酒,回到家中已是人事不省,不留意竟然打翻了油灯引起火灾。幸而西门大官人路过,派小厮从大火中救出了何九叔和他的家人。只可惜人力无法胜过火灾,何九叔的家和附近一户人家的院落在此次火灾中化为灰烬。还好阳谷县有大善人西门庆大官人。   大官人慷慨捐出钱财,给何九叔和他的隔壁邻居修缮了房屋,同时,西门大官人还以德报怨,求县令放出郓哥,还资助他们母子一大笔钱做生意用。      这几件事一出,原本就在阳谷县有权有势的西门大官人更是赢得不少喝彩。      苏苏再也不用担心武松寻到证据的事。   郓哥入狱,而后出狱,再次受到西门庆的资助,就算是他依旧想要作证,阳谷县也没人会相信他。   何九叔有一定生活阅历,自然能猜到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但猜到又如何?   武大的那块遗骨已寻不到,就算还在,少了郓哥的作证,那块骨头可以被说成是任何一个人、甚至是一条狗的。更何况,他已明白西门庆的手段。      又隔了几日,那个叫王六儿的女人带着自己的奸夫来酬谢西门庆,看来,她伙同奸夫杀害自己丈夫的事也已经被西门庆摆平了。      就像西门庆自己说的,这不过是个人吃人的世界。是胜者踩在失败者的身上践踏他们的尸身的世界。      这些同苏苏一直以来学的东西、她妈西门总凤教给她的东西截然不同。苏苏承认只有狠才能在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世界中活得潇洒自在。   但是,那种狠应该是为了自己。      对这些人狠,就应该对另外的人温柔。      但这种温柔不应该是用尽招数替自己曾经的情妇摆平罪恶。      苏苏再也受不了了。   武松手中没有任何证据,一切已经结束。      所以她要走,她要离他远远的。      只要看不见他伤害无辜的人,她就不会觉得伤悲。   只要看不见他同王六儿那样的女人继续来往,她就不会觉得难受。      那样,在她心中,西门庆永远都是那个初见时那个清雅的男子。   那个温柔的人。   那个爱护她的人。      她不愿意恨他。      后院的小门被阖上。再也听不见小白猫的叫声,葡萄架的石桌上,搁着一把钥匙,上面吊着鸡血石的饰物。      (预告,下章有肉渣)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虐完了~~不久有肉渣~~ ☆、二十一      苏苏选了一家小客栈住下。   当夜无事,了了西门庆的破事后,她睡了一个安稳觉。次日醒来才觉得身上很重很重,依照无数言情剧的写法,她身上应该压着一只西门庆。   就算不压着西门庆,至少也得压一头武松吧?   电视上不都是那么演的吗?      但事实证明,苏苏再一次错了。   压在她身上的其实是数以千计的铜板……   稍微动一动身体,就是一阵清脆的落地声响,铜钱滚得满地都是。   苏苏瞅瞅屋顶,没破,那就不是天上下钱雨了。再起身拉拉门,门关得紧紧的,窗也似无人动过,那就不是半夜三更有人送钱了。      那么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苏苏再次凌乱。      不管钱是从哪里来的,不用白不用都应该是人类最坚定的信条。 苏苏起身数了数,总计千余枚大钱,从西门庆家出来时她只带了些小钱,本还在思索是否要想点办法做点小生意过小日子,可一见到这些钱,她就立刻没了那些想法,决定开始享受悠闲的堕落生活。   不是她懒惰,而是懒惰实在是全人类共通的坏毛病。      一过就是三日。   唯一有趣的事就是小猫跑了。      而通过客栈那个啰嗦老板娘,苏苏依稀知晓这几日发生的事:何九叔和郓哥的事了结的次日,何九叔就带着家眷去西门庆家道谢。名为道谢,实际上却是一次缓和双发关系的发誓,何九叔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向西门庆证明自己绝不会再说出武大的事情。紧跟着,郓哥也在他娘的指示下去了西门庆的家。   至于武松,他又得到县太爷给的差事要出远门,这一去,来回又要一月余。苏苏倒相信这时的武松愤怒还没有到达临界点,还在等待扳倒西门庆的机会。   如不是被逼无奈,有几人愿意落草为寇?      但眼下是安全的。   庆幸之余,苏苏也曾想自己是否在最初思虑过多?如若她早些说出一切,不要思前想后顾及武松的感受,不早了结了?      反正,背叛武松也是迟早的事。      回想这一切,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却被自己折腾成这样,苏苏不由得想到大一连得两次特等奖学金的大学班长对她的评论:苏苏的特长是德文。   当时苏苏不会德文,她还满心欢喜地以为那人的意思是说她像德国人那样做事严谨有思想。   但了解外语的人都知道,英文语法的特点是把复杂的东西变简单,而德文语法的特征是将简单的东西变复杂。      ……      再后来,为了这句话,苏苏发愤图强,囊括了整个大学她所能得到的一切特等奖学金,并抢了班长的位置,这一来,再也没人说她很德文了。      不过,不是也有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咩……   一毕业,眼前一少了碍眼的前任班长,苏苏做事很德文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更何况眼下没事,很德文的苏苏就开始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几日都没见到西门庆。苏苏本以为他一定回来即刻寻找自己的。上一次她被关押进大牢,西门庆不就很快出现吗?   而今他却没有出现。   苏苏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他运势变好,也就不在乎她了。   不管心中是否难受,这对她来说或许都是一件好事——她是迟早要离开的人。有些事情,不点破,对她反倒是个好处。      又过了几日,苏苏确定西门庆不会来了。   她开始安心,不再担心恍惚间被男人拖入隐蔽处XXOO了,做事开始毛毛躁躁,洗澡不关门啥的也用不着担心,反正她是山林野猴,还怕有人偷看?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听闻她住在这里,别的客人都没有胆子上门,店家想赶她走却也没有那个胆子,她沐浴的时候小二会来添热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胆子朝她身子瞥一眼。   不得不说,她现在已经有了超越霸王龙的魄力。      就在苏苏彻底安心之后,西门庆来了。      西门庆来的时候,苏苏正在洗澡,脑中满是电视剧上常见的男主为了追女主回来一送玫瑰,二给钻戒的经典片段。听见开门的声音,她也没有多想,还以为是怕她怕得厉害的店家小二。   感到有一只手伸入水中的时候,她也不过是眯缝着眼睛,只当是小二在添热水。直到那只手一把捏住她的胸才回过神来,待看清是谁,还未来得及叫喊,就被一把拎出浴桶搁在地上。      西门庆将她抱出浴桶,大概是担心还未关门苏苏会被人看光光,他一把撕拉下雪白色的薄纱帐幔,将她轻轻裹上。身上有了东西,苏苏心中略微松了口气,却不知浑身湿漉漉的自己在雪白纱布的轻裹下,曲线毕现,玲珑的娇躯比任何时候都能勾引出人的心火,原本洒在水中的红色花瓣紧紧贴在身上,还携带着最初的芳香。   将她压在地面上,西门庆神色依旧,丝毫看不出书中时常描写的那种因欲望而疯狂的眼神。苏苏倒是觉得,他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物事。门还大开着,两人就以这种异常古怪的姿势展现在众人面前。从未遭遇这种堪比某些电影情节的场面,苏苏彻底慌乱。      “玳安。”西门庆轻轻唤了一声。   贴心的玳安将门轻轻合上。      “你……要干嘛?”从无边的慌乱中恢复过来,苏苏想要挣扎,才发现自己被压得紧紧的,西门庆一只手捏住她的双腕,膝盖将她的腿分开,不给她丝毫抵抗的机会。      “在下自己的矛盾在下自己都不知晓,更该如何告诉你?”西门庆的回答有些莫名其妙,他似乎有些发怒。   这么久以来,苏苏头一遭看见他这幅样子,一时脑子有些发懵。      “你为何要不告而别?”西门庆质问道。   总是容易头脑发热的苏苏决定实话实说。她离开,原因很简单。首先,她受不了西门庆的做法,即便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其次,她受不了西门庆至今还同王六儿有联系的事。最后,事情已了,她不离开西门庆的杂院还应该干什么?难道呆在那里同西门庆家的大房二房三房四房以及第N房成日“谈心”,演一场宅斗大戏?      听完她的回答,西门庆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丑娘子果真在吃醋。”   少有的,苏苏也懒得争辩,只是问道,“那么,大官人若是不在乎,来找我又是为何?”      长时间的寂静,静得苏苏能听见浴桶边缘滴落的水声。   直到已房中万籁俱静,才听西门庆道,“在下不是说了,在下的矛盾,在下都搞不明白。”   “什么矛盾?”苏苏追问。   西门庆不言,只是深深地望着她。许久,就像要吃了苏苏,狠狠地吻了下来,似乎要吸干她的灵魂,似乎要将她吸入腹中。      苏苏被他吻得几乎透不过气,想要挣扎却又被紧紧压制。而西门庆却也不会因她挣扎就会放手。他用一只手控制苏苏的反抗,另一只手肆意在她的丰腴处揉捏着。苏苏双腿略一挣扎,就能感受到他身下的灼热。   心中有些莫名的怕,她也不敢再乱动,只得任由对方掠夺侵占。只求这混蛋快些放她走。   但只是须臾的时间,西门庆就开始撕扯本是他给她裹上的纱衣,几声撕裂的轻响,他的手侵入她最隐秘的领域。   这也太过分了!   苏苏狠狠一膝盖顶向他的身体。但西门庆却不为所动。眼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神情也有些古怪。      很快,他就松开她的手。      苏苏以为结束了,可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他已滑至她腹部以下,用舌拨弄着她的肚脐,很快,继续向下。   苏苏彻底慌了,她完全没准备好!   更是没料到会这般。本打算起身给某人一拳以泄心头之恨,双腿被被对方紧紧钳制,他一面在她大腿外侧摸索,一面在幽谧处轻轻嗅着,舌尖还时不时拨弄一番。      “西门庆!放开我!”苏苏终于喊了出来!   身上的人似乎怔了一怔,很快抬起头,手也不自觉松了。   趁着这个机会,苏苏脱离了他的控制,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西门庆又一把捏住她的脚踝,将她狠狠扯了回来,不留意,他们俩的身体重重地撞向浴桶,哗啦一声,水洒一地,将她和西门庆淋得浑身湿透。      这一淋,西门庆似乎镇定了许多。之前那个看来思虑重重的他不见了,很快又换上了那张油腔滑调的脸。片刻后,他将苏苏扯回怀抱,嬉笑道,“看见丑娘子这张可怕的脸,在下就软了。”      苏苏顾不得思量西门庆这番话的真假,也顾不上身上的酸痛,她只是像若干面临该种状况的女猪脚们一样警告道,“混蛋!我要叫人了!”   “丑娘子你尽管叫好了,在下已将这里包了下来!”西门庆嬉笑着,手指在她胸口画着圈。很快又补充了一句,“你就是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搭理你的。”      这句话实在是无数电影电视剧中出现过的XXOO前的必备言辞!   苏苏眼睛一转,抱着如果不能从禽兽手中逃走,也要狠狠恶心一把禽兽的想法,她扯着嗓子开始大喊大叫:“破嗓子!破嗓子!救命啊!!!”   西门庆原本还在嬉笑,一听见苏苏这话,面部表情有些抽筋。      朝他翻了个白眼,苏苏再次用力挣扎着,却依旧挣不脱那钳子一样的手。心一横,她一脚向西门庆胯下踹去,却还是被他闪过。   似笑非笑,已恢复原貌的西门庆悠然道,“在下不是说过,女人的招数在下见多了。”说着,印在苏苏唇上,再次将她的小舌卷入自己口中。   这样,就算苏苏想咬,也不过是咬到自己。      果真是流氓中的战斗机!   再次被占便宜的苏苏想。既然女人的招数西门庆见多了,也知晓该如何应对。那她索性用男人的招数来对付他!   于是,在西门庆松口的那一瞬间,苏苏用额头朝西门庆的鼻子狠狠撞去!      要知道,这可是美剧中硬汉相斗的惯用招数!      一声惨叫,西门庆松了手,捂着鼻子,手指缝中涌出斑斑血迹。他望着苏苏,神情错愕。      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苏苏将散乱的额发朝后一拨弄,穿上衣裳。脸上还是臊得厉害,口气却得意洋洋,“是谁说已知晓女人的所有招数?大官人?”      来了这么久,她还是头一遭看见这么狼狈的西门庆。   虽说觉得他很可怜,但说实话,苏苏心里很爽。      让他手不规矩!   让他手脚都不规矩!   让他将她当包子一样乱啃!      这也算是她给他上的一堂课吧!最好还能造成点心理阴影,那样,这男人就不会成日想着泡这家娘子睡那家娘子了。      最重要的是不要没事做就来性】骚扰她!      但情况却似乎不太妙,西门庆的鼻子血流不止,没多久就濡湿了一整张手绢。雪白的锦袍上沾染上的点点滴滴血痕就像雪中的一枝红梅。他不呻】吟,更不哀叫,只是用勾魂的眼不住望向苏苏,加上那湿哒哒的额发,被水雾晕湿的长长眼睫毛,配上那张极品的男神脸,竟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苏苏竟然立马将自己险些被XXOO的事忘光光了,她又被电了。   她原本是抱着坚决打击色狼的想法的。   怎么这一刻,竟有点迟疑了呢?      “丑娘子?”可怜兮兮的一声呼唤。   苏苏立马脚软了。   难怪有人说男人也是祸水。      明明满心都是想要冲上去替西门庆疗伤的心思,可不想被嘲笑的苏苏还是努力摆出一副“姐是看你可怜得像只离家的小狗才来帮你的。姐没有被色所迷。”的高尚表情。不过不得不说,她那足够温柔的动作还是出卖了她。   轻轻触摸了一下西门庆的鼻骨,苏苏松了一口气,还好,骨头没断。扶着娇】喘微微的西门庆走出大门的那一瞬间,苏苏才看见外面好多好多的人。   全是看热闹的。   来到这里就时常被围观的苏苏并未在意这一切。在她看来,她不就是扶着流鼻血的西门庆出门治疗嘛!      只不过,在围观者的眼中……   西门庆衣襟大敞,露出雪白的肌肤,浑身上下都已湿透,衣角上是点点血痕,神情凄婉可怜还有点点的小性感。相反,那只山林野猴,却是衣冠楚楚,神情洒脱自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小狂放。   哎哟,实在太有联想性了是吧?   发生了啥实在是太显而易见了不是?      此时一心一意给西门庆疗伤的苏苏不会知晓,经过这件事,她的传说更上的一层楼,有说她这只山林野猴吸了西门大官人的血的;有说善良的西门大官人被山林野猴抢了钱还被殴打的;还有说西门庆大官人会易容术,洗掉面上那层伪装就是山林野猴的。      但其中最刺激的版本却是这样说的:   山林野猴将西门大官人扯入客栈,欲行不轨,西门大官人洁身自好,奋力想要保得贞操,不被山林野猴玷污!无奈身为男子,实在是力气太小,终被山林野猴扯上床,惨遭蹂】躏。在上与被上的过程中,他终于美人爱野兽,对山林野猴俯首称臣!      苏苏:“……”   不得不说,民间的创造力是无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更了,瑟决定好好虐虐大官人,哇哈哈哈 ☆、二十二      带着西门庆去泉水边清洗了许久才止住了血。苏苏终于松了一口气。正思量着要不要装成好人的样子道个歉,却发现西门庆异常温柔地望着她,那眼神比以前任何时候更有热情。“丑娘子。”他轻声呼唤着,那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销】魂。   这立刻让苏苏产生一种其实她不是动手揍人的那个,而是勇敢地从坏人手下救下西门庆小美女的大英雄的错觉。      莫名的,她更是想到一句话:我虐男神千百遍,男神待我如初恋……   不过,真要有这样的男神,苏苏只会说他很贱!   可是,眼前不就有一只……      西门庆以迪士尼最长见的王子公主姿势托着苏苏的小腰,眼神脉脉含情。声音销魂摄魄,“还是丑娘子对在下好。”   苏苏只能说,西门庆肯定被她撞傻了……   “那个……是我打的你……”苏苏好意提醒道。   西门庆却将头搁在苏苏肩上,伸出舌头,像小猫咪一样舔着她耳根以下的脖颈。酥麻瞬即传遍苏苏全身,“丑娘子,刚才舒服吗”      这……完全偏题了吧……   而且,干嘛问她!      “只可惜在下被丑娘子吓软了,否则,那之前,在下的舌头就会钻入……”   在西门庆说出少儿不宜的字眼前,苏苏再次用膝盖朝他下身狠狠一顶。本打算借此让对方住口并且能滚多远滚多远。却不留意感受到对方双腿间的炙热。   苏苏脸上臊得厉害,只得将头深深垂下。   这男人,怎么……      可能是想要化解尴尬,西门庆忽然问道,“丑娘子,钱可收到?”   钱?   苏苏一阵恍惚,猛一记起那日清晨醒来满身的铜板。她曾想过是西门庆送来的,可又觉得以西门庆那花孔雀的性格如果给她送钱,怎么也会敲锣打鼓,生怕阳谷县人不知晓。也就将这人忽略掉了。   还有一点小小的原因,或许西门庆给她钱当然只不过当做解决武松的报酬。但苏苏怎么也不愿意承认。   就这样故意忽略了钱的来路。      西门庆再次提起钱的事,苏苏才如梦方醒。对了啊!整件事中最重要的是,天上没窟窿,房屋门窗也没打开,那西门庆是如何送钱的?      对此,西门庆是如次解答的:玳安是个有本事的下人,他撬了苏苏的门,将钱丢在苏苏床上,而后又用相当厉害的招数将门合上。   苏苏听出一身冷汗,这不是华丽丽的密室啊!   可是,西门庆给她钱作何用?      “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身上怎么也得有点钱才行。”西门庆道。   苏苏心里有些小小的感动,嘴上却不肯服输,只是道:“我自己也能挣钱。”   “女人能挣什么钱?”西门庆轻轻一哼,言语间竟有些鄙夷,“女子,或是乖乖的呆在家中相夫教子。或是……”说着,手顺着苏苏脖子朝下抚摸,很快又钻入两腿之间。      省略的“或是”究竟是何意思昭然若揭。   苏苏被气得不行,这男人还真当她是金莲姐啊!   原本的小暧昧在西门庆那番话的影响下变了滋味。虽说苏苏深知在这个时代的男人心中,女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应该在家里带孩子,但知道和被人如此直白的点明,造成的效果却截然不同。   她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在这种情愫的影响下,她又开始狠狠挣扎。   西门庆这次松了手,轻轻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在下有事要出去一趟,家中已经安排了,丑娘子回去就行。”说完,又在她发间亲了一口。      苏苏心里不高兴,也没有搭理他。只是目送他离开,待西门庆走远了,她心中冷不丁冒出一个问题:西门庆要怎么解决那高涨的情绪捏?   她脑中迸发出无数的20禁。      西门庆走后,生活依旧。只是苏苏还是不想回西门庆的家。那男人来了一遭,带来的唯一算得上庆幸的好事就是:之前她将西门庆“殴打”得浑身鲜血的事已通过各种渠道传遍大街小巷,她一不留神就创建了比鲁智深倒拔垂柳还可怕的威慑力。      谁也不敢再来招惹她。      一晃就是一月余,问题还是来了。西门庆的钱已在不知不觉间用了去。   她来到这里这么久,头一次遭遇了生存的问题。   苏苏再一次想到那日西门庆的话。      其实钱本是很简单的事。但她却绝不会回去找西门庆。   作为新时代的女性,长时间依附男人本身就是一件可笑又可悲的事情。西门庆走了?没事!女人要自强!西门庆说女人就该在家带孩子?才不!她一定要做点什么给他看!   苏苏的偶像永远是自己那除了女人该会的事不会,其他地方简直近似于万能的老妈。      而要赚钱,就要从自己专业入手!      可才开始思量,苏苏就又崩溃了。   她虽然继承了老妈聪明的基因,但却和理科没半点缘分,大学时的主修是历史学。专攻民国。也就是说,她大学所学的知识距离现在有将近千年的历史,而对于宋史,她不过是知道个大概。想要依靠帮哪一位“吉人”看透未来不太靠谱。   她不由有些纠结,为毛这西门庆不是民国的人呢?那样就算离了西门庆她也可以去帮袁世凯算命啊!   说到算命,苏苏倒也学过点点相术风水,在21世纪里她也算得上是牛逼哄哄的“半仙”,但在眼下这个算命师、风水师、捉妖师、驱鬼师横行,啥都缺,就是不缺封建迷信的时代,她这个连紫微星都搞不清的半仙还是哪旮旯凉快缩哪旮旯去吧!      或者,寻张长期饭票?打击一下西门庆?   可她是山林野猴耶……除了武松,谁要?   而且,虽说在男权时代,女人或许需要一个靠山。可是金兵即将南下,宋徽宗和蔡京都快被拎着脖子提走了。还能投靠谁?   要不……她去索性去投奔金兀术?   万一金人审美也异常呢?      越想越头疼,苏苏忍不住抱怨起自己的专业来。      难怪很多人说学理科的人出路广。有了专业不对口之感的苏苏只恨自己没遗传爹妈的理科神经。话说他爹妈都是杠杠的理科天才,怎么她苏苏就学文了?   若是学理科,她至少也能做炸药卖钱吧?   意识到这点,苏苏兴叹。      但生活还是得继续的。   就快万念俱灰的苏苏只能庆幸幸好自己以前没选个英文、俄文什么的安慰自己受伤的身心。      想了很久,苏苏终于有了主意。      有人曾说,发财的前提是要做别人做不了的事情,要填补生活的空缺点。要么就弄点别人没见过的东西。   苏苏相信在奸商西门庆眼皮子下的阳谷县应该没什么空缺点可以供她填补了。但是,弄点别人没见过的东西总行吧?      打定主意后,在算算身上的钱,不多不少,十枚大钱,一日的花销是四枚钱,若不做点什么,她身上的钱仅能过两日。略作思考,苏苏就出门查探去了。      阳谷县的大街同以往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依旧热闹非凡。一个小贩挑着担子在街道中穿行,叫卖着新出锅的烧饼。街坊说武大死后,这个张姓小贩就开始卖烧饼了。算了也有一段时日,但苏苏直到今日才留心他的存在。   成日只关心西门庆究竟让她错过了多少人间的风情?   苏苏不由得想。      很快她寻了间卖布料的铺子,花五枚大钱买了些成衣铺中剩下的颜色鲜亮的缎料和彩线,再用一枚钱买了一把剪刀后,身上还剩一日的用度。   不成功,她就只能同乞丐为伍了。      苏苏的打算很简单,就是用绸带编玫瑰花,卖给爱美的大姑娘小媳妇。手中的布料至少能做百余朵玫瑰,一朵卖两文小钱,算下来至少有两百小钱。合二十个大钱,收回成本后,还能赚十几个大钱。   三日的生活费就有了。      苏苏想得很不错,可想象同实践是两回事。      首先,她并没有学过布工。折玫瑰、并将玫瑰钉出形状事小,麻烦的是如何才能将布料裁成粗细均匀的带子。不留神苏苏就浪费了不少布料,心痛之余,她又去了一趟成衣坊,要了些不用花钱的普通布料练习。花了小半日她终于找到了诀窍。在客栈中花了一整夜的时间,终于做成了一百朵玫瑰。   次日,阳光才进屋,苏苏就得离开客栈了,她身上只有几枚小铜板。   但苏苏却没有担心,她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就这样一点点积累,待她成为富甲一方的人,就可以将之前用掉的西门庆的钱还上。      以前,她没有想过还钱的事,但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却显得格外重要。   她不想对他认输。所以不要才依靠山林野猴的威势在客栈中吃霸王餐。   而且,一想到或许有机会将钱砸在西门庆脸上,苏苏就很得意。      但问题却才开始。   生活,并不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      苏苏设想过很多可能,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即便帮助了何九叔和郓哥,西门庆在阳谷县的风评却依旧不太好,而她,则是人人厌恶害怕的山林野猴,一整日,不仅没人来问价,甚至连看看的人都没有。   玫瑰一朵也没有卖出去。      到了下午,用剩下的几枚小钱买了些食物填了肚子,苏苏打算寻了个避风雨的地方蹲一夜。其实她也可以选择更为简单的方法,比如回西门庆家,比如威胁客栈老板威胁小朋友什么的。   但是直到这一刻她依旧不愿意。   只因为她不想低头,她一定要证明女人也是能正常赚钱的。      苏苏相信就算是换成她妈西门总凤,也一定会这样做。   在这点上,她倒是遗传了老妈那一旦决定一百头牛都拉不会来的个性。      可第二日,玫瑰还是一朵也没有卖出去。   第三日也是如此。这时候,苏苏身上除了一堆玫瑰和一堆不成形的布料,什么也没有。      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面临明日没饭吃的境地。      问题很严重,但首先她得想办法过夜。   今晚风很大,有些凉。   苏苏的眼不自觉看向东边,那是西门庆家的位置。      虽说知晓西门庆家在何方,可苏苏却怎么也不愿意去那里。西门庆似乎走了还未回来,而她既然昂着头出来,就绝对不要低着头回去!      既然如此,她今夜只能将就着过了。   苏苏知晓一个地方有所破破烂烂没人住的房子。便决定今晚就在那里过夜了。她到那里时夜已深,天空布满鱼鳞状的薄云。月色从中撒漏。      但她没料到的是,屋中已经有人了。怀揣三分好奇,苏苏轻轻推开门。登时被屋中的情景吓了一大跳,屋中是一群衣衫褴褛的男人,他们围坐着火堆,望着火上烧得正是火候的烤全羊和几只烤鸡。   若是依照某些肥的流油的文的设定,这时候,那些男人就会丢开火上的肉,集体涌来啃苏苏的肉。   接下来按照琼瑶剧的传统,定会有帅哥从天而降,救苏苏出火坑。   若是再想深远点,剧情可以设定为帅哥家境优越,而后为了同苏苏在一起而背叛整个家族。      可还没等苏苏想好帅哥背叛家族后又会发生什么,故事就出现了神展开。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会怎么展开捏?妹子们? ☆、二十三   在早些年的战争片中时常看见这样的情景,头上包着白布的民兵队长手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声喊道,“父老乡亲们,姑娘媳妇们,鸡鸭鱼肉们,快跑啊!鬼子来啦!!!”   当时苏苏只觉得很可笑。      但眼下,她看见乞丐团中站起一位最老者,手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声喊道:“兄弟姐妹们!漂亮乞丐们!快点带上烤鸡烤羊跑啊!山林野猴来啦!!!”   须臾间,一群乞丐溜得没了踪影。留下苏苏一人在烤鸡烤羊的香味中凌乱。      这一次,苏苏可笑不出来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有这样的魄力。说来,还是那日在郓哥面前搞的热胀冷缩试验和那日她 “强】暴”西门庆的流言帮的忙。   但她只是很想问问那位喊话的老乞丐:亲,姐距离你还不到三米,你那声音都快传到九霄云殿去了……      你以为我聋的啊!      从短暂混乱中走出,异常镇定的在火堆旁坐下,苏苏放下装满东西的包裹,看看火架上的烤羊似乎还欠些火候,她便决定先做些事情。今日裁坏了无数的布条,她终于摸索出一套能将布条裁成等量长宽的方法。趁着手感不错,她赶紧将那些缎面裁好。一做就是许久,待做好一切,羊肉也差不多熟了。烤鸡也发出了让人馋涎欲滴的香味。      苏苏顺手撕了一块正在火上烘烤的鸡腿肉,尝了尝,没啥味道,但总比没有好。她能有这顿饭,靠的还是山林野猴的魄力。   如果说美人的脸是收服男人定下江山的法宝,那么她这张脸至少也是欺行霸市、横行江湖的不二法器!      她究竟是该为此高兴呢还是该忧伤呢?      胡想间,门外一阵骚动。那群乞丐回来了。估计是想起他们忘的了羊肉了。   苏苏看他们站在门口可怜,真打算唤他们进来,却又担心有损自己“山林野猴”的威势。这群人一人一拳她就完蛋了。   如果有一个办法既能让这群乞丐继续对她保持敬意,又能团结这群人,那就好了。      思量间,又横生事端。      一个书童状模样的人闯了进来,冲着那群乞丐嚷嚷,听来,似乎是这些乞丐偷了这家的羊,原本一只羊算不上什么,偏偏而他家主人今日要用这羊宴请贵客,这羊的主人虽不及西门庆,却也算是有些权势。自然不会放任自己财物被带走。      乞丐们在门口唯唯诺诺,还是之前喊话的老乞丐灵光,很快便将苏苏诬陷为偷羊者。   苏苏继续吃,不动声色。      书童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指着苏苏,义正词严的要求归还失物。      撕下一块羊肉搁在口中。羊肉下了肚,苏苏才优哉游哉地翘起二郎腿,问那个闯入的书童。“你说这只羊是你的?”   书童点点头。   “好啊,那你唤它一声,看它答应你不?”      “这……羊都已经死了,都已经烤在火上了。面目全非,怎么能答应?”书童还是不蠢。   苏苏立刻抓住他话中的漏洞,“你都说了这只羊面目全非,那你又是如何知晓这只羊是你家的羊的?”   书童哑口无言。   门口的小乞丐掩嘴笑得厉害。      “那,凭这些乞丐,也能买一只羊来烤?就算不是小人家的,也会是他们买的!那么小人也要带这群乞丐去见官!”   “那,若说这是本姑娘的呢?”苏苏笑问。说着,她伸手招呼外面的乞丐进屋,“这是本姑娘请的。”   书童一时没了话。他自然认得苏苏,也约略听过那日苏苏用指尖捏断勺子的事,加上街坊们的添油加醋,自然对苏苏怀抱警惕。此刻听苏苏这样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你等着。”撂下这具狠话后,书童转身溜了。      看来是去找救兵了。      见他走远了,乞丐们松了一口气。在苏苏的招呼下他们进了屋,分享起这顿烤肉大餐。经过这件事,双方的关系略微有些缓和。      这羊的确是乞丐偷的,乞丐头子说最近他们中有个叫做小牛的孩子生日,大家想要给他弄点吃的,才出此下策。   苏苏不关心乞丐们在想何事,她更关心那个书童会叫来什么人。   羊才吃了一半,门外就传来一阵阵吆喝声,火光冲天。      看来是书童找来人了。      苏苏想。   她心里有些害怕,但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扭身才做好了准备,她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西门庆?      他怎么会来?   难道说这只羊是他的?但西门庆家的人应该都认识她啊!      一月余没见面,这一次相见竟然让苏苏有些心慌。      西门庆依旧一身华贵,不过看来有些许憔悴,腰上悬挂着一把系着鸡血石的钥匙。他身边跟着是苏苏多日不见的跟班应伯爵。再后面的是一个个子同苏苏差不多高的文弱秀气的青年男子。      “丑娘子,你怎么在这种地方?没回家?”西门庆的语气中有淡淡的责备。   苏苏却也不怕他,这一月她根本就没回去!西门庆却直到今日才说这样的话。就算要作假,也太过于假了些吧?   “与你何干啊,大官人?”苏苏恨恨地说。身后的乞丐们立刻有了同仇敌忾之感,纷纷举起手中的木棍,打算护住剩下的半只羊。      同行的文弱男子赶紧前来挡在西门庆面前,他身高才到西门庆鼻下,却摆出一副老母鸡护小鸡的姿势,“你是何人,偷了鄙人家的羊,还在这里叫嚣?”   苏苏一瞪眼,这男人想做什么呢?保护西门庆?难不成她还能将西门庆吃了?苏苏也不示弱,索性笑道,“本姑娘山林野猴!”      西门庆扑哧一声笑了。   苏苏身后的乞丐亲友团受到苏苏这句话的鼓舞异常亢奋。头一遭有这么多人帮忙的苏苏更来了精神,甚至有同西门庆拼了的打算。      战事一触即发,西门庆手轻轻在面前的文弱男子肩上一拍,示意他去一边。男子脸一红,乖乖退了去。   苏苏觉得这场面有些古怪,却又说不清古怪在何处,眼下她也没有心情具体思量,因为西门庆已经越走越近。   “西门兄,小心!那可是会吃人的山林野猴!”文弱男子提醒道。   苏苏决定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花贤弟,没事。你们先出去,在下有事同丑娘子说。”西门庆淡淡道。      苏苏一阵惊愕。   花贤弟?   花子虚?   这个秀气男人就是李瓶儿那个不久就将被西门庆整死的老公花子虚?      这么想来,事情就对了。   花子虚才搬至阳谷县不久,人生地不熟,不太清楚她也正常,所有才有胆量挡在西门庆面前当老母鸡。而花子虚今日宴请的贵客就是西门庆。      其他人都走了,苏苏也招呼身后众志成城的乞丐们离开。   西门庆的随身小厮玳安关上门,在外面守着。      在火边坐下,西门庆从袖里拿出一把小刀,割下一小块羊腮,用刀尖插着吃。吃香优雅,同之前那群囫囵吞枣的乞丐截然不同。“羊最珍贵的部分就是羊腮。这群乞丐却不知,实在是可惜。”   “哼,那当然,谁像大官人啊,吃尽世上美味,睡遍世上美人。”苏苏顺口嘲讽。   西门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许久才道,“丑娘子是怎么了,在下不觉得自己开罪了丑娘子。”      苏苏无言。诚然,西门庆的确没有开罪她,离开西门庆家也是她自己的主意,不回去也是她自己的主意。   但她就是不爽!   不过是淤积了一月余的不满在此刻迸发罢了。   虽然她也知晓西门庆是出了远门,但西门庆现在才出现,在她还未闯出一片天的时候出现,她就是不高兴!      “丑娘子如何在此处?”西门庆问道,皱眉看了看苏苏身上的衣物,他颇有些愤怒地道,“丑娘子身上的衣裳已有些旧了。如何不换新的。”   “啊?大官人还有心情管衣裳?奴家都一月余没在家了,如何换新衣。”苏苏故意说了奴家两个字,嘲讽的意味不减。      却不想西门庆面露惊愕,“一月余?”   哈,这神情也太假了不是?   苏苏哼哼了一声,顺手抄起地上的砍刀,开始砍羊前腿,似乎那不是羊腿,而是西门庆的肉。无奈刀太钝,砍了几刀都不行,正在火头上,西门庆却轻轻接过她手中的刀,在羊的腿关节处轻轻一挑,羊腿稳稳地落在苏苏手中。      “饿极了?”他轻声问道。   苏苏也不理他,张口就咬。   西门庆在她面前坐定,笑眯眯的。苏苏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狠咬着羊肉,咬得一脸油。   “丑娘子好可怜,饿成这般。”西门庆长叹,顺手切下一条后腿递给苏苏,神情恳切,“吃吧。不够还有。”      这西门庆当喂猪呢!!!      苏苏愤愤然丢下羊腿。   她不吃了!      西门庆轻轻用袖子擦拭苏苏脸上的油,苏苏转身闪过。看了她眼,西门庆长叹了一声,道,“在下这就回去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走了。   玳安却溜进屋来。   “其实,”玳安抓抓脑袋,“姑娘你误会大官人了。那日从姑娘这里离开,大官人就忙着去见一位大人了,走前也曾留了不少钱财给姑娘,还嘱咐大夫人照顾你,但大夫人说……说姑娘拿了钱跑了……”      苏苏不想听,干净利落地将玳安推出门。   合上庙门,她决定吧之前听见的话从脑中清空,她才懒得管西门庆的大房吴月娘在想何事呢!她好容易才决定自己生存下去,才不要因为西门庆一句话就乖乖回去!   她一定要向西门庆证明自己才行!      但这不过是其中一个理由。      更重要的是,这段时间,她的心正应了一句歌词——   离开你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      苏苏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但是她不想将这段情感延续。她和其他那些穿越的妹子不一样,她是一定要回去的。也一定会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的。      西门庆已经没事了,她也不要再费心了。      就算别离是对心的错过。   也一定要不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让山林野猴的威势来得更猛烈点吧! ☆、二十四      次日,早早从乞丐堆中醒来。苏苏决定继续上街叫卖,她也曾想过自己是否选错发财的道路,可她最擅长的就是做这个,做自己擅长的总比做不熟悉的来得好吧?      这般安慰着,她走向大街,那个昨日过生日的孩子小牛紧紧跟在她身后。   身边有了个乞丐小孩,对苏苏的形象有不少促进作用。大家看她的神色约略与以前不同,但也只是这一点而已。有人来看她的东西,却依旧没有一个人肯掏钱买。      又一个上午。   苏苏还是任何东西都没有卖出去。   正午时分,小牛跑去讨了两个馒头,分给了苏苏一个。      苏苏很感谢小牛对她的热情,但同时,也对小牛的问题有些接受不能。   小牛是这样的问的:“猴哥,你要钱还不简单,只要用身后的九齿钉耙打死城里开钱庄的沙升掌柜不就行了?”      斜眼看看左侧那不知是哪个天杀的丢下的九齿钉耙,苏苏很想泪奔。   她很想对小牛说,就算她是猴子,她也是猴姐……      但插曲也只是插曲而已。不管是猴哥还是猴姐,再卖不出去东西都只会变成一只死猴子。   苏苏运气很差,同她相比,小牛今日的运势实在是好得爆棚。中午他不过是讨了两个馒头,晌午时分就提了两只烤鸡回来,吃光烤鸡又出去转了一圈,提了一壶茶水回来。再出去转一圈,提了两包糕点。   望着每次都能大丰收的小牛,再看看一日无任何收入的自己,苏苏很有加入丐帮的想法。   快收摊前,小牛又回来的,这一次,他带回了两瓶女儿红,一包上好的牛肉,一整包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甚至还有两身女人穿的漂亮衣裳。看成色,绝对是新的。      苏苏不傻,就算是大善人发大善心,也不带送衣裳的吧?   除了西门庆,她想不出还有谁会这般对对她。   可小牛却说这些东西都是在转角处的茶水摊那里得来的。给东西的还是个漂亮的大姐姐。      苏苏立刻想到了潘金莲。可潘金莲给她这些东西作何用?难不成那个女人有什么打算?玳安说,大房吴月娘扣下西门庆留给她的钱,还说她卷款逃走。难道说是吴月娘?   她决定去问问。收拾好东西,牵着小牛的手,苏苏走向小牛所指的地方。但那里没有漂亮的大姐姐。      小牛又指了指一身白衣坐在进门处的西门庆,“猴哥,看,就是那个漂亮的大姐姐。”   苏苏:“……”      “丑娘子,既然来了,就坐下饮一杯吧。”西门庆悠然笑道,他眼睛有些浮肿,看来,很有些日子没好好睡过了。      看看被称为漂亮大姐姐的西门庆,再想想被称为猴哥的自己。苏苏顿时很想拿把菜刀抹脖子。   “丑娘子,在想何事?”   “没事。”就算只是为了自尊,苏苏也不会说实话。牵着小牛在桌边坐下,怀抱反正已经收了西门庆的好处,那就索性再收一点的想法,扯下一个鸭腿,正打算塞进口中,她却听见小牛对西门庆说,“大姐姐,你好漂亮喔。猴哥之前看了你很久,你喜不喜欢猴哥呢?”   “猴哥?”西门庆眼皮一抬。   苏苏赶紧将鸭腿塞进小牛口中。      西门庆若有所悟,望着苏苏似笑非笑。   苏苏垂头只管猛吃。      酒足饭饱,正打算走人,却被西门庆一把拉住。机灵的玳安赶紧将小牛带去买糖葫芦。屋中只剩下苏苏和西门庆。   “丑娘子,你为何还是不肯回去?”西门庆轻轻捏着她的手指,问道。   苏苏想抽手,却动不了。她知道今夜若是说不清楚,她就别想走出大门一步。但又该说什么呢?又该如何说呢?最后,赌气般说了一句:“你先将你那大房二房休了我再回去!”      西门庆始终轻轻捏着她的手指,不发一言。许久,若有所思,道,“在下懂了,丑娘子真是在吃醋。”   “吃你个大头鬼啊!”苏苏正打算抽手,却被西门庆一把扯了回去,哗啦一声,西门庆掀起桌布,餐具碎满地。手狠狠一拉,苏苏被他狠狠压在桌上。      起初苏苏有些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反正又不是头一次被占便宜了不是?   西门庆很快也上了桌,强行占据了她的天空。“丑娘子,你就是在吃醋吧?”   苏苏吐了吐舌头,头歪向一边。以往看见她这幅不理不睬的样子,西门庆大都会意兴阑珊地离开,但这一刻,他却狠狠吻在她的脖子上,苏苏心里一慌,不由得将头转了过来,不过是那一瞬间,他的舌头就钻入她的口中,挑逗着旋转了一转,又赶在苏苏准备咬他的时候逃出。      轻轻咂咂嘴,西门庆意犹未尽,“丑娘子的滋味不错。”      苏苏愣了片许,很快长叹道,“大官人,你别玩我好吗?”   “此话何解”   “大官人身边有的是娇妻美妾,何苦缠在我身边呢?”      西门庆没有回答,只是开始脱衣服。   这局面看得苏苏一身冷汗,她忍不住朝大开的门努努嘴,“大官人……你至少关个门吧……”   “没事,在下技术好,身材好,动作也好,不怕被人观赏。”   苏苏默。她早该料到西门庆说这种话的……但是,就算西门庆不在乎,她也没一丝打算来这里当某些电影的女猪脚!   望着她,西门庆忽然沉默了,许久,才道,“自从遇见你,在下对任何女人都没了兴致。如何做?”      怎么也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苏苏有种幸福的预感。但很快,就决定将那种幸福的感觉彻底打压。她忽然想到那一日的事。   瞧瞧兴致极好的大官人,苏苏一把挂上他的脖子,娇声笑问,“大官人,奴家有个问题。”   头一遭遇见这样的苏苏,西门庆来了兴致,轻轻将她抱在怀中,西门庆笑问,“何事?”   “你说你没有同任何女子欢好,那么,那一日,你又是如何消火的?”   西门庆眉头一皱,很是不解。      苏苏笑盈盈点明是那日西门庆来客栈的事。那日,她分明感受到了他的灼热。   西门庆脸一白,看来有些尴尬。很快,愤愤然拉好衣裳。      苏苏有些想笑,见西门庆打退堂鼓了,便故意调侃道,“你这人究竟是何意思啊?每次都做到一半就撤了,你知道吗,若是在小说中,你这样的男主,早被妹子们抛弃了!”   西门庆看了看她,又望天,喃喃道,“其实在下是看丑娘子似乎没甚兴趣,加之在下从来不会强迫女人……不过……是在下错了!”      呃……   其实苏苏最初的目的只是调侃一下某人而已……      还好,西门庆似乎被之前那番话刺激着了。所以这一次的对话并没有转化成一场难以收敛的那啥……      “哎……”长声一叹,整理好衣裳的西门庆伸手摸了摸苏苏的头,柔声道,“在下该拿你如何做呢?”   头一遭,苏苏在这种情况中对上他的眼。他的眼中是意味不明的情愫。让苏苏心乱如麻。      西门庆却又道,“丑娘子你又是何苦呢,在下不是已经说过了。女孩子就应该呆在家中,绣绣花,养养小猫小鸟,何苦来做这种辛苦事?赚钱是男人的事,女人,就应该呆在家中。”说着,又伸手,想要摸摸苏苏。   一把甩来西门庆的手,苏苏怒目而视,她怎么也想不到西门庆还会说这样的话。但他说这样的话却也是在情理之中,即便在苏苏的年代,也有许许多多的人说女人就是应该在家中带孩子,不管她多能干,多强悍,多能赚钱,只要手中没有一张结婚证,再强的女人也不过是个笑柄。更何况是现在?   现在的男人会这样认为才是情理之中。      “我很好。”冷冷的还了句嘴,苏苏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却又被西门庆一把捏住,看着她,西门庆欲言又止。   再次挣脱,苏苏头也不回。      她还不信,离了西门庆她就就活不下去了!      虽说是这样想的,但是苏苏心中却还是有些小小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西门庆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她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呢?      叫上小牛,苏苏还是决定回破屋过夜。以前她不肯回去只是因为有心结,而今不回去却是因为西门庆不信她能将这件事做好。   那样,她就要将这件事做好给他看!      悲哀的尽头,或许会迎来最大的欢喜,又或许还是悲哀。      幸而,苏苏的尽头迎来的是欢喜。      次日出现了第一缕曙光。贾庆被处以极刑那日苏苏遇见的抱怨世风不古的陈姓老者买下了第一根缎带。只因为苏苏那日替贾庆喊冤。   而由于陈老是阳谷县最出名的学者,他一动,其他人对苏苏的态度浑然改观。苏苏手中的绢花半日之内卖得一干二净。算来,挣了个二十余个大钱。   这是她挣得第一笔钱,苏苏翻来覆去将手中的铜板数了好几遍,似乎永远也数不够。   难怪有人说,摸着钱的感觉是最美妙的。      趁热打铁,苏苏又进了一些面料和色彩鲜艳的小珠子,仿照21世纪留心的式样做出各种各样的花朵。依旧很好卖,在阳谷县,她不再被人称为山林野猴,而是变成了:那个能做漂亮东西的山林野猴。虽说不太好听,但也算是得到了别人的肯定。      这样过了几日,苏苏终于挣到了一百个大钱。乞丐团也要走了,苏苏本想留下小牛,可她也是个迟早要离开这个时代的人,到时候还有谁能照顾那个孩子?同乞丐团在一处,小牛也算有个家,这样想来,她只得作罢。      苏苏又变成了一个人。那间破破烂烂的屋子,也就成了她的家。虽说房子破烂不堪,不管是门还是窗子都没办法上锁,但凭借她在阳谷县那些不靠谱的流言,苏苏也不担心会被人欺负。她甚至打算再攒一些钱就将这房子修缮一番。在这里等老妈来接她回去。      她是一定要回去的。   虽说她妈只是捐献了一个卵子,但苏苏还是要回去,她若是不回去,西门总凤这个超级宅女或许死了都不会被人发现。   至于西门庆,她决定不再想了。      现在活好就行了。      可是,世人常说万事如意,但实际上,万事不会如意才是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      苏苏很快就遭遇了山寨。没过几日,又好几个妇女都开始在街头叫卖绢花,花型是照抄的苏苏,而她们都是些长时间擅长手工的人,做得比苏苏还好。   这样一来,她做的东西很快就卖不出去了。      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苏苏也无招数应对。毕竟在这个时代就算别人照抄她的花型,也不会有产权办的人来管理。   黯然朝已成为家的破屋走去,待走到地方,苏苏再次从无边的怅惘中走出。不就是失败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最多不过重来一次而已!      正打算进屋,她却讶然,屋中竟然亮着灯!门口已被修缮一新,窗户门窗都换成了新的,屋顶上也盖着青色的新瓦。进门的地方还放着几盆兰花。      他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啥要卖珠花捏?这可不是写着凑字数滴喔。    ☆、二十五      果然是西门庆。   想来,替苏苏修缮房屋的也是他。   恨恨地将这几日赚的钱推在桌上,苏苏怒气冲冲,她才不要再让他有给她恩惠的做法了!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西门庆把玩着桌上的大钱,许久道,“丑娘子,这些钱不够。”   “那……我慢慢还你。”   “不用,你让在下上一次,让在下为所欲为,在下就免了这些钱。”   长时间被调戏,苏苏的神经日渐强悍,以往听见会暴跳如雷的话在此刻听来倒是没啥特别的。瞥西门庆一眼,她都懒得说话。   西门庆起身离开桌子,去墙角堆满稻草的地方坐下,还冲苏苏勾了勾手指。   苏苏才不吃他那套,远远地在桌边坐下。还哼了一声。      西门庆神情看来有些想笑,口上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说起这几日有人山寨苏苏作品的事情。他提到,在这样下去,苏苏不久就会被被那些盗窃他人成果的人利用彻底,而后血本无归。   这话说到了苏苏的心坎上。诚然,她会做的别家也会做,不过是缎带卷成的玫瑰,和珠花,又不是什特别的东西,对那些巧于手工,能将一只小猫绣的栩栩如生的妇人来说,做个缎带什么的,还不是小菜一碟?      而西门庆既然问了,保不定有解决的办法。做生意苏苏只能说是才入行,还摸不到门道,不自觉,她眼神中就有了求助的意味。赶紧溜去西门庆身畔坐端正。   看见她的样子,西门庆未有沾沾自喜的表情。他只是正色问道,“丑娘子可知晓,阳谷县最大的绸缎庄和成衣铺都是高俅的一个同乡所办?”      这点苏苏倒是不知。难怪整个阳谷县只有一家绸缎庄,这不是很明显的欺行霸市嘛!可西门庆为何同她说这个?   “丑娘子除了做花还会什么?”西门庆忽然问道。   苏苏一时有些不解他的意思。      笑笑,西门庆问道,“那敢问丑娘子,那些女人买了缎带做何用处?”   “戴在头上,点缀在衣裙上呗。”苏苏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她看见西门庆冲她笑,忽然茅塞顿开。   原来如此。   西门庆是说让她将日后所做的东西直接卖给绸缎庄和成衣铺。这两家店有高俅撑腰,别家自然不会再有胆量效仿。而对她来说,收益也会增加不少。至于介绍,有西门庆在此,应该不用担忧。但苏苏又有些不悦,她本打算什么都靠自己的。   “那事成后,我给你分红。”苏苏忽然道。      西门庆面露惊愕,但很快又面色静如水,只是道,“最好的办法其实是同两家商量好。丑娘子你直接去绸缎庄拿布料。而后交给成衣铺的裁缝,让她们裁成缎带,最后由你改造,再给成衣铺,这样省了成本还不费功夫。”   苏苏忍不住骂了句奸商,心中却有些佩服西门庆。无怪乎这男人霸占阳谷县一片天。      正打算说点什么调侃一下某人,却又听西门庆说,“但在下来这里不是来同丑娘子说这个的。”说着,西门庆身子朝苏苏那里偏了一点。   条件反射性的,苏苏赶紧抱胸。   她这举动让西门庆狠狠愣了一下,而后笑得几乎落下泪来。      苏苏觉得自己这次似乎误会了,但是,同某人在一块儿,还是小心为妙。   “原来,在丑娘子心中,在下是那种人?”   苏苏立刻还嘴道,“哼,在全阳谷县人心中,在未来若干年的所有能读懂汉语的人的心中,你就是这种人!”   西门庆沉默了好久……好久……   终于,他再度说话,“其实,丑娘子,在下来这里是要同你做生意。”      苏苏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却听西门庆悠然道,“在下看过丑娘子做的东西,实在有些意思,京城里的贵妇人已经厌恶了普通的绣裙珠钗。若是将丑娘子所做的这些东西送去卖,说不定能赚不少。当然,送入京城的东西自然不能用那些便宜玩意儿。在下想,要不由在下出珠宝。丑娘子亲手做,但每一件都要做得不相似才行。而后,在下寻渠道将货物拉入京城,定能卖出成本十倍以上的价钱。到时候,除去成本,在下与丑娘子五五分成。如何。”      苏苏听得瞠目结舌。但很快冷静下来一想。西门庆这个想法的确不错,与其拼命熬夜做小东西卖,倒不如做点好东西卖给宫中的贵妇人,一来不那么疲惫,而来收入比现在高很多。只是……   “你不是同情我才这样做的吧?”   “在钱上,在下不会顾及任何情意。这不过是一场生意。”西门庆的回答异常冷静。   苏苏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否是她心中希求的那个答案。      “不过呢,在下认输。”西门庆忽又道,“之前在下说那些话,错了。”   他没有说破,苏苏也没有点破,心中却很是满足。她脑中突然生出一个问题,便问道,“若是你,身上只有十个铜板,又会如何做这桩生意?”      “如若是在下……”   “如何?”   “如若是在下,在下定会花光身上的所有钱财买下尽可能多的面料。”   苏苏一撇嘴,不以为然,“那不就没饭吃了?”   “那又如何?所谓商战,不过如此。不生,也无非是死而已。死了,也就一了百了,那又有何担忧?”      苏苏有些明白西门庆的意思,可这西门庆满口都是死、死的。这让她很好奇,难道西门庆就不信神仙?   “神仙?”西门庆哑然失笑,“在下以前是信的。早晚三支香。可结果呢?险些身首分离。后来,在下不信了。更不信生死轮回,这样,就得到现在的地位。”   心里一阵纠结,苏苏竟然无话可说。这个男人而今心狠手辣到如此,也不是无迹可寻。夜里有些凉,墙角更是冷气逼人,她衣衫单薄,不自觉就倚靠在西门庆身上。      “丑娘子,为何不肯回去?”   “不高兴。我讨厌你做事的方法。”   “原来如此。”西门庆没再问,这让苏苏有些没想到。她觉得自己话说得过分了。      “也不尽是。”苏苏喃喃道,她一时忍不住,决定实话实说,“实际上,最开始是那样想的。”   “而后呢?”西门庆有了兴趣。   对视着他的眼,苏苏一字一句地说,“我现在只是想证明,我能活下去。”   西门庆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看着苏苏的眼,他忽垂头笑了。“丑娘子,果真有些奇怪。在下真料不到你下一步又会做何事。”      这算是夸奖她吗?   苏苏不由想。      见她心情似乎好了些,西门庆轻轻捏起她的下巴,轻声问道,“丑娘子为何不问在下这些时日去做何事了?”   “切!还不是玩女人。”   “在下不是说过了,一见到丑娘子……”   挥挥手,苏苏打算西门庆的话,“一见到我你就软了吧!我知道知道。”      在她耳边轻轻哈了一口气,西门庆压低了声音,“是吗,在下可记得上次没有喔。”牵着苏苏的手伸向某个地方,他调笑道,“要不,丑娘子,再试试?”   眼见某色鬼又要犯老毛病了,苏苏赶紧将话题扯回正道,当然,还有自己那只时常触摸20禁的可怜小手。救下可怜的手后,苏苏挤出一个笑容,“那你去干何事了?”      西门庆也未调笑,只是说这几次他一有风吹草动就要去麻烦县太爷,实在是让他有些烦心。所以,“还是要当官才行。”      咦?   苏苏有些没回过神,西门庆的意思是?   他这一次消失,其实是去买官的?   奸商!   苏苏又暗自骂了一声。能给西门庆官做的,自然还是蔡京。这两人勾结的很厉害,但是,如若西门庆对蔡京没了作用……      她又问道,“那你不去做官,来此做何事啊?”   “同你睡觉。”      呃……   还说你不是那种人!!!      苏苏赶紧缩得远远的。同某人在一道,实在得小心再小心。   见她这幅戒严样,西门庆笑得很开心,许久才擦着眼泪道,“在下不过是说睡觉,又没说上你。丑娘子何必这么担心?”等了一会儿,又道,“你不在家中,在下一直睡不着。”   苏苏一愣,心跳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   见她没有跳着说不行,西门庆也权当苏苏默认了,靠近她身边,他轻轻将头搁在她膝盖上。“这段时日,真是累死了。”语罢,竟然立刻睡了去。      看着在膝盖上熟睡的西门庆,苏苏心乱如麻,她不想打扰他,也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更不知道明日该如何做。   这个男人……   是她绝对不能去喜欢的人。      她总不能为了这个男人,放弃老妈西门总凤吧?      苏苏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天已大亮,西门庆已不在身边,她睡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从这点看来,大官人还是蛮体贴的是吧?   当然,体贴的前提是苏苏刻意忽略掉松软被子下的自己被剥得七七八八,胸口上,脖子上都有无数草莓印——   但是,她一整夜却啥都没有感觉到的事实……      小屋的桌上堆满了各种绸缎细纱,金银丝线,和流光溢彩的珍珠。西门庆留了一张条子,说东西已备好,若可以的话,苏苏最好十日内就给他交货。      舒了口气,苏苏准备大干一场。      可是这一日,外出的武松回阳谷县了。      这让苏苏有些着慌,她还未想好该如何应对,武松就直接来到苏苏所居住的地方。   看着与之前相比有几分憔悴的武松,苏苏有些自责。算来,她已有近两个月没见到武松,一想到这个男人最初的细心照顾,她就有种负罪的感觉。她又该如何说呢?该如何才能将她同西门庆的关系说清楚?      但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武松已经知晓了一切。      是西门庆亲口告诉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身上的草莓是咋回事捏?大官人将一切告诉武松,究竟是为啥捏? ☆、二十六   见面的地点还在在那片芦苇荡边。芦苇长得很快,上一次来还是轻轻浅浅的颜色,而今就换上一色的翠,想来不待多久,这里就会绽开出满目的白茫茫。      “西门庆那厮什么都告诉武松了。”武松无心景色,他面色阴沉得厉害,甚至将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湖面吹来一阵阵凉风,冷得苏苏连打了好几个寒噤,她看见一只银白色的小鱼跃出水面,又坠了下去。      “上一次别过,武松就再也没有见过姑娘,私以为姑娘已离开阳谷县城。武松愿意相信姑娘,只因为姑娘是外乡人,在武松看来,姑娘总比本县那些任西门马首是瞻的民众来得好,故而愿意将一切都告知姑娘。却不想,苏姑娘竟然是西门那厮身边的人……苏姑娘为何骗武松?”   苏苏被这阵势吓得不知所措,更不知该如何说,她很担心武松会一刀砍了她,但就像西门庆说的,她也不能总这样将事情混下去。   稍作思量,她决定拼了,实话实说。      “其实……如果他死了,我也活不了。”刻意省略了时间机器的事,苏苏将这一切简单化作最两个家族的利益冲突。这样的解释最简单,也最容易理解。   至于武松是否接受,那是他的事情。      “原来如此。”武松紧握的手轻轻松开,脸上不见任何笑容。“武松本以为,阳谷县至少有一个人可以聊聊。”   心一沉,苏苏无话可说,这是她头一次品尝辜负他人信任的滋味。   很不好受。      而气氛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尴尬。      渡过最尴尬的时期,苏苏终于发现一些细微的不对劲,武松在水浒算不上粗人,但怎么也是个有胆识的真汉子,嫉恶如仇,最恨的就是背叛。   既然如此,那他为何在知晓一切后为何不对她动手?   这样的武松,太奇怪了!      就在苏苏满心纠结的时候,武松赫然问道,“苏姑娘没有说实话。姑娘究竟有何难言之隐?”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苏苏有些晕乎,她的确没怎么说实话,难道西门庆连时间机器的事都告诉武松了?   她只得如实招了。   可武松依旧苦笑着说她并未对他说实话。   这更让苏苏如坠云雾中。她不知道对武松而言,究竟什么才是实话?她索性听听武松会如何说。      目光深深的望着她,武松的手指温柔得穿过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就像一个梦。“武松知道苏姑娘的苦楚。一切都是西门那厮不好。”      这话该从何说起?      武松说,苏苏为何要做这些事,因为她是被西门庆强迫的。西门庆占有了她,而后更是扣押下她为数不多的家人,强迫她为奴为婢。所以,苏苏不得不帮西门庆。   这就是武松从西门庆口中得到的答案。      苏苏瞠目结舌。      西门庆为何会对武松说这样的胡话?      正想着,武松又将一只手搭在苏苏的肩上,带着有几许傲然的温柔,道,“苏姑娘不用担心,武松定会救姑娘出火海,并照顾姑娘一生一世。”   这男人语言中的恳切让苏苏不忍。   她却在这个时候莫名的想到西门庆,她不傻,更明白西门庆的用心。想来,西门庆是担心事情的真相被武松得知后苏苏被武松一刀砍了,故而才说那些话保护她。   西门庆的温柔总让苏苏防不胜防。      可是有一点,苏苏却实在搞不懂,武松在被背叛了数次的情况下又如何会这般容易轻信?如若只是用“他直到现在还是喜欢她”这种常见的虐文理由来解释未免显得太过于可笑,也实在是在侮辱武松。   那事情的真相究竟是如何?   苏苏相信西门庆一定还做了什么让武松不得不信的事。      “那你日后打算如何?告官,还是……”她开始尝试问武松日后的打算,并不期待武松的回答。   但武松却异常坦率的将一切直言相告:他还是打算收集西门庆的罪状,并将一切报告给县令,那样,等待西门庆的就将是法律的严惩。   “你就不怕县令是坏人?”   “武松当差许久,也略微知晓大人的秉性,他不是那么见利忘义的人。就算现在是,也是被西门那厮威胁蛊惑的,武松自会帮大人摆脱那一切。毕竟百姓需要一位父母官。”      苏苏没有说话。武松太重视道义,在他心中,世间的一切都是道义的组合体。所以他依旧愿意相信人的良善。他也依旧将一切告诉她,或者因为这人实在是心思单纯,或者,在武松看来,她不过是个被西门庆挟持的弱女子,翻不起任何风浪。      武松又略微谈了一些闲话,而后起身走了。离开前,不忘给苏苏一把精致的小刀,让她对付西门庆,防身之用。   默默收下小刀,苏苏很想对武松说:不要对我太好。你对我越好,我越会明晰我对你的背叛和利用。      远去的武松不会听见这些话。   这个粗中有细的男人依旧没有考虑过送苏苏回家。他心中装载了太多太多。他更不会像西门庆那样嘘寒问暖。      她决定回去找西门庆好好谈谈。      “西门庆!!!”苏苏几乎是用全部身体的力量撞开了本就虚掩着的后院小门。一月余没在家中,院中的葡萄树已长出了大大的叶子,正好乘凉,但西门庆却不在这里。   苏苏便去前院寻他,没走几步就撞见了小厮庆喜,她问起西门庆的去向,庆喜却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在这个目光短浅的小厮心中,苏苏已经失了宠,那也就不值得他再废一番心思。庆喜这般,想来他的主子孙雪娥也不过如此。无怪乎这两主仆都在西门庆面前不得宠。   但苏苏却也没有太过于纠缠于此事,她更关心西门庆的去向,可府中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大都对她不理不睬,幸而不久就撞见了玳安。      看见苏苏,玳安脸色青白,转身就逃,就像看见了什么怪物。别人这般还说得过去,但玳安这样……   苏苏气鼓鼓追了上去,一把扯着玳安的领子,将他狠狠压在墙上,口气中不由得带着同归于尽的意味。      玳安却只是求饶,“姑奶奶,小人求您了!别让小人带你去见大官人,大官人会杀了小人的!”   这么严重!!!   她同西门庆谈生意也不过是昨日的事情吧?究竟发生何事了?让西门庆的态度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   再问玳安,玳安却还是拉着一张苦瓜脸,只是求饶。      见苦刑弄不出答案,苏苏迅速换了招数,她打算和风霁月地再问一次。可手一松,玳安就像耗子般溜了出去,幸而她手快,又将玳安提了回来。这一次,玳安学乖了,不再逃跑,却又摆出一副就义的模样,伸长脖颈,似乎在等苏苏砍他一刀。   得了,看来真是她犯了什么大错。否则这对主仆也不会这般。   正打算开口,面容憔悴的西门庆突然从一间房中冒了出来,“玳……”安还没说出口,他就看见了苏苏,而后面色一沉,门一甩,愤愤然不再出现。      这……      苏苏实在不太明白。如果说要生气,也应该是她生气吧?   但至少她知道西门庆在何处。松开玳安,她打算去砸西门庆的大门,可还未走出一步,脚就被玳安紧紧抱住,带着哭腔,玳安言语恳切,只求苏苏不要去打搅西门庆。      行吧!苏苏对自己说,不打搅就不打搅吧!但至少,这主仆二人要说清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行!   听见她的问题,玳安几乎哭着喊出声来:“姑娘啊!你伤大官人那么深,还想再去伤大官人一次吗?”      啥?   苏苏脑中一团浆糊。   她什么时候伤害西门庆了?      见她一脸无知,玳安从地上爬了起来,靠近苏苏,神色有些鬼祟,“姑娘你真不是装的?”   装?苏苏很想揍玳安一顿。她至始至终就没搞懂着这小子在说些什么!那要她如何装?要她怎么装?      确定苏苏的确不知情,玳安将她扯到角落,压低语调,道,“姑娘啊!你可不知,这一次,你可把大官人伤害透了!大官人今晨回来,连水都没喝一口,就坐在书房中生闷气。小人跟了大官人这么些年,头一遭见到大官人那般可怜的模样,头一遭在女人身上受挫如此。说来,这全是姑娘你的错。”      呃……   此话怎讲啊!!      苏苏觉得自己好冤……昨儿她还同西门庆谈赚钱的事呢!而后今晨武松就来找她“谈心”了,期间不过睡了一觉,然后,西门庆就死活不肯见她了……   而后……   玳安说她狠狠伤害了西门庆?   ……   难道说某个妹子穿越到她身上然后将西门庆痛殴了一顿?      见她这般,玳安窃笑着,正欲开口,扑哧一声又笑了,笑得几乎滚出眼泪,许久,才扯着苏苏,在她耳边道,“姑娘啊,其实……”       作者有话要说:  瑟就是要大喘气一下下*^__^*妹子们猜猜?大官人在不高兴啥?    ☆、二十七   玳安才开口,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瞧着他这幅模样,哭笑不得的苏苏只得压抑着满心的好奇,等待答案揭晓的那一刻。   笑够了,玳安才扯着苏苏的袖子,将她拽得离西门庆的屋子更远,压低声音道,“姑娘你可不知,今儿个你可险些将大官人活活气死。”      此话怎讲啊?   苏苏看见西门庆不过是一晃眼的事,如何就能将他活活气死?   西门庆是今晨回来的。今晨醒来,她就发现身上那些令人耻于开口的印记。今晨武松就来寻她,加上武松那奇怪的态度。苏苏相信这几件事之间一定有某种关系,却又实在想不出究竟是如何的关系。      偏偏玳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若眼前的是庆喜,苏苏还能用点小钱对付,可遇见除了西门庆,连大房吴月娘都不怎么搭理的软硬不吃的玳安,最好的做法是安心等待。      玳安笑够了,才道出实情原委。      在苏苏腿上睡到半夜,西门庆就醒了,可苏苏又睡着了。依照言情小说的套路,男主将睡着的女主抱上床是必须的,只不过,西门庆大官人又给苏苏增添了一项福利——他也跟着爬了上去。   苏苏:“臭流氓。”      一觉睡到今晨,期间西门庆大官人摸摸小手,啃啃小嘴之内的事时有发生。但苏苏始终在睡觉。大官人本打算以“这几日丑娘子实在是太困了”聊以自慰,却又觉得苏苏连点反应都没有实在是有伤他作为男性的自尊。于是乎,大官人陷入各种纠结。   苏苏:“……玳安……挑重点的讲。”      又由于大官人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早早地起来,可才从苏苏身上起身,门就被撞开了,原来是武松。   苏苏:“……他那个时候就来了吗?不过……什么叫做从我身上起身?”      虽说大官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以下省略无数褒义词),但还是没料到竟然会在这种情意绵绵的时候撞见武都头。不得不说,武都头实在是狡猾奸诈,作恶多端、(以下省略无数贬义词)……   苏苏:“我说玳安啊……你难道没觉得自己词语使用有点问题?”      “正巧在这时,武松一声吆喝,从腰间抽出一把镀花大钢刀,刀身上的每一朵花代表他曾杀过的一个人,武松还不到五十古来稀的年龄,却已在刀身上刻下了上百朵花,每一朵都代表着一个逝去的生命。眼目下,武松将用这把杀过无数人的刀替自己讨回公道!可笑的是,他忽略了自己的对手,他的对手是眼目下从未在女人身上失败的西门大官人!”   苏苏:“玳安……你确定是五十古来稀?而且……你丫讲评书呢!!!!挑重点的讲!”      玳安被忍无可忍的苏苏痛殴一顿后,故事终于回到正轨上……      西门庆也没想到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看见武松,但他自认为身下的又不是三寸丁家的小娘子,倒不担心。   武松也未想到会这样。他怎么也无法理解自己寻找的苏姓女子会出现在西门庆的身下。他打算动手,却又迟疑。   瞅准这个空隙,西门庆心中有了主意。他轻轻剥落苏苏的衣裳,当着武松的面,大吃豆腐,宣告所有权。那些“草莓”就是这样来的。   苏苏:“臭流氓!死流氓!”      事情的大概苏苏基本明白了。无怪乎武松说她是被逼的。   可是,依照武松的性格,难道不应该当场抽出刀将她同西门庆一道灭了吗?为何武松不但不那样做,还要将她约到芦苇荡边谈话?      “可这样就能让武松离开?”苏苏问。   “那倒不是。”玳安轻轻敲着有些酸痛的肩膀,若有所思。“大官人虽对武都头说姑娘你是被迫帮助他的。可毕竟武都头对大官人记恨极深,他或许会被一个乡野村夫糊弄,却绝不可能被大官人糊弄。只不过……”凝神看着苏苏,他神色愈发古怪,“只不过,当时发生了另一件事。由不得武都头不信。”   “何事?”   “……”   “玳安?”      “姑娘。你当时哭了。”      耶?   她……哭了?      “姑娘你真不记得了?”   苏苏摇头。但脑中却划过那转瞬即逝的梦境。      不过……   “可这同我伤害西门庆有何关系?!”   被吃豆腐的是她耶!不管西门庆的初衷如何,总之她都被吃了豆腐!既然如此,受到伤害的也应该是她吧!   干嘛西门庆要一副怨妇的模样啊?      带着一种看怪兽的眼神,玳安是这样解释的,“姑娘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据小人所知,大官人这些年来从未在女人身上认栽过!他想要哪个女人,那女人还不像受了莫大恩宠般翩翩而来,可唯独在姑娘身上受挫。这难道还不是姑娘伤害大官人吗?”      苏苏越来越糊涂了。      见她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玳安狠狠一跺脚,索性招了,“姑娘!这么说吧!大官人为何能招揽来不少女人,首先当然是因为他那副面容,但更重要的是因为大官人的床技好!”   苏苏:“…………嗯。”   “可是,今晨大官人对姑娘上下起手,姑娘就差没被剥光了!可姑娘……”带着一丝怨恨的小眼神瞅瞅苏苏,玳安终于将话说了个清楚,“可姑娘竟然没丝毫反应,睡得像头死猪……最后……还哭了!!!若是因为害怕故意装作没感觉也就罢了。可武松走后,大官人唤了姑娘几声,姑娘依旧没有反应。那只能说,大官人做的不够好,才让你哭成那般……姑娘说说,天下还有比这更伤害大官人自尊心的事吗?大官人的自尊被姑娘狠狠践踏,今日回来就将自己关在房中生闷气,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就算要搭理姑娘,也得等他缓过来吧!”   苏苏:“……”      这……   这……   这……      这到底算是个什么道理捏?!   她该同玳安说些什么呢?      幸而,玳安很快就溜了,离开前不忘挤眉弄眼地告诉苏苏,西门庆现在呆的那间小屋其实也是等待小娘子的地方。   苏苏很快就明白了。   玳安的言外之意就是门上没锁。      见玳安走远了,苏苏蹑手蹑脚地走近小屋,轻轻推开门。   西门庆背身靠在一把红木椅上,头也未回,只是问道,“玳安,丑娘子走远了吗?”   “玳安跟了你那么多年,你连他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吗?”苏苏笑道。      西门庆肩部明显动了动,许久,回过头来,眉头微微一颤,面上很快就宛若一尊雕塑,似乎想要用这种方法掩饰尴尬。   苏苏也不点破,只是在他身旁的书案上坐下,腿轻轻的晃着。西门庆身子朝另一边一歪,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坐姿留给苏苏一个后背。   “大官人~~”苏苏故意娇滴滴唤了一声。   西门庆肩膀又明显耸耸,却故作镇静地道,“丑娘子有何事?”   “是你告诉武松那番胡话的?”   “不然?丑娘子难道认为那是武都头猜的。”      苏苏轻轻点着头,也不再说话,她倒想看看西门庆打算以这古怪的姿势同她僵持多久,可西门庆却是个极有耐性的人,愣是动都不动一下。但说实话,那样子看起来还有点小帅。      等了好久,苏苏实在忍不住了,“大官人啊,你……那样坐着……肩膀不酸吗?”   “……呵呵,在下岂是等闲之辈。”   还在装帅?   苏苏有些鄙视这个男人,痛就直说嘛!   她也懒得多说,反正正在受罪的又不是她。在书案上坐定,她晃着腿,打量起这间屋子的布局。玳安说这里也是西门庆私会小娘子的地方,可她看来看去却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间房里连一张躺椅都没有,除了书案,一把椅子,就只有无数的书和古玩。怎么看都不是个私会情人的好地方。      要不就是……   另有花样?   同大官人呆太久,苏苏觉得自己的思想和语言都有点点不纯洁了~~      一晃过了个把时辰,苏苏玩遍了屋中的所有好玩的东西,这期间,西门庆始终纹丝不动。   你以为你站军姿呢!心里嘟噜了一句,苏苏也懒得再同他耗下去,她知道西门庆不想提及何事,但她就是要提!谁叫他总是装帅不理人的?“大官人,今儿晨做得不错啊!”   都懒得回头,西门庆重重的哼了一声。   苏苏开始扳着指头数,“大官人总说自己身材好,样貌好,脾气好,动作好,技术好,真是要啥啥好,结果捏,哎……”   西门庆僵硬得像块石头。      还不理她!   哼,苏苏决定使出杀手锏!   “哎呀,话说回来,大官人,你怎么就不彻底做到底呢,想来,是因为软了吧。或者,用别的方法……”      “你……”满肚子怨火的西门庆忍无可忍地在桌上狠狠砸了一下。他终于转过身来,面上有些红,眉头皱得像两条毛毛虫。依照他以前的习惯,苏苏相信怎么也会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调戏的,结果捏,因保持同一个坐姿太长时间,西门庆正打算起身就狠狠跌倒在地,带着一脸的苦相,他用酸痛的肩膀轻轻揉着已完全发麻的大腿,脸上布满少见的红晕。   活该!   苏苏心想,谁叫这男人大清早吃她豆腐,谁叫这男人不理人,谁叫这男人故意装帅?   活该!   她索性最后一击,“哎哟,大官人,今晨什么都没做呢,就累成这样,看来体力不行啊!无怪乎最后死在金莲姐身上。”说完这话,她似乎听见了西门庆咬牙切齿的声音。      “苏儿!”西门庆似乎真有些怒了。      苏苏原本嬉笑的脸却拧成一团。      这是头一遭,西门庆叫她的名字。      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西门庆的面色有些发青。   气氛在西门庆的死寂下变得有些古怪。      许久,苏苏打圆场道, “你叫我名字,也挺好的。”      终于活动开身子,西门庆勉强起身,语气有些故作的颓废,“你这般相貌古怪的女人怎能像那些小娘子一般称呼?”   苏苏哼了一声。   西门庆认了怂,“在下倒是怕了你。”   苏苏不说话,只是得意洋洋地晃着腿。      “其实,在下早就想这般唤你了。”西门庆忽然又道。   苏苏脸上一热,赶紧垂头,很快又将头抬了起来,望着西门庆,她原本是为今晨的是来算账的,结果东拉西扯,做的、说的似乎全是些不相干的事。也罢,反正这男人也受教训了不是?她正打算走,却又被西门庆拦住,西门庆苦着一张脸,质问道,“苏儿,为何你……没反应?”      苏苏很无语,心道这男人怎么还在纠结那种事情!略想片刻,她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没办法,谁叫大官人技术不好呢!”说完这番话,她感觉自己听见了西门庆小心脏彻底破碎的声音。说实话,感觉真爽。   当然,她不会实话实话,她其实就是那传说中只要睡着了头顶上炸雷都没感觉的那种睡仙……      若是在以前,西门庆铁定扯着她上床,而后来一场验证能力的战争。但此刻,他只是用手穿过苏苏的头发,似乎是无意识的梳理着,“苏儿,可那个时候为何会哭?”   苏苏脑中又浮现出那一瞬间的梦境。但很快,她就笑着说,“我想我老娘了。”   “你娘亲?”   “是啊。你不知多少代以后的女儿。”说“女儿”这两个字的时候,苏苏故意加重了口气。   西门庆不可能听不明白,但他却故作不知,“那……苏儿……你还是要回去?”      “我迟早要走的。”苏苏回答得万般镇定,“我同那些穿越的女孩子不一样。我是能回家的。所以,我要回去。我不能丢下我妈一个人。我更不要将自己埋葬在这个时代。忍受颠簸,流离失所。”       作者有话要说:  别说苏苏矫情,在能回家的前提下,瑟想没几个妹子愿意选择没爹娘没电没自来水没良好的医疗条件等等啥都没有的地方吧?过去和现在,多简单的选择?不过捏,在本文,苏苏这句话不过是虐大官人的序曲而已~~~    ☆、二十八   苏苏不太清楚后来西门庆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她更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如何离开西门庆家的,又是如何回到自己的住处的。   整路上,她都有些晕乎乎的。   坐在屋中,看着桌面上的那些珠宝,她再一次打起了精神。   而今最重要的,还是做这些东西,她对自己说,西门庆出了钱,双方也算定下了协议,她不想让西门庆失望、不,是不想让西门庆觉得女人是做不了生意的。      不留神,她就在屋中呆了三日。除了买些日用品外,她基本没有出过大门。   依照脑中对现代装饰品并不太清晰的记忆,她画出了一些珠花的雏形。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紧接着,就该依葫芦画瓢了。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有些累了,决定出门散心。在阳谷县,既便宜又方便的地方当然是王婆茶肆。苏苏只想到这一层,却忽略了对面就是潘金莲的小楼。   何九叔事后,潘金莲就像被卷入历史的缝隙,几乎了无踪迹。苏苏最近忙于生意,甚至都快忘了这个女人的存在。这个女人却在她最失落的时候探出头来。      而武松的出现也就变成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也未多说,只是用一种仇恨的眼神怒视对面。      顺着武松的眼神,她看见小楼上的窗户露出一道缝,人影一晃,但苏苏认得出,那就是西门庆!   这男人,在潘金莲家?   这个男人前几日才……   刚想到这一层,她才想到西门庆已被自己彻底拒绝的事。不由得自嘲的笑笑,她本是个做事毛毛躁躁,想到一件事就做一件事的性格,却不料在西门庆这件事上竟有些婆婆妈妈起来。该忘的不忘掉,该做的不做。   总有那么个人,会让你变得不再像你。      人生大忌。      可是她是来救西门庆的。她不想让别人伤害他的性命。即便武松是个好人。   在自我面前,旁人是那么微不足道。   她必须知晓武松在想些什么。      “为何,武二哥你不上楼捉奸?”苏苏问。   “那样做,不过是那个荡】妇被沉猪笼而已。”武松冷冷道。   苏苏后背生出一片冷汗。   又听见武松说,“武松要的是,这对奸夫淫】妇被千刀万剐!”   身子一凛,默默点头,苏苏却连一个看似鼓励的笑容都挤不出来。她意识到一直以来她都太低估武松了。她一直以为武松是个直言快语的汉子,始终相信官府,故而想要依靠官府解决一切,可而今才明了,武松的隐忍,武松耐着性子依靠官府,不过因为——      通奸者,男子无事,女子被浸猪笼。不过是坊间笑料。   通奸杀人者,男子杀头,女子凌迟。万世招人唾弃。      这才是武松想要的报复。      “倒是苏姑娘,今日怎会在此饮茶?”武松突然道。   苏苏赫然记起西门庆对武松说过的那些话,沉稳地答道,“其实,小女子是来这里放风的。”   武松未多言,他信了。      苏苏松了一口气。   楼上传来调笑声。      “走吧。”武松起身道。   苏苏不好拒绝,诺诺起身。她有点心慌,又瞟了眼潘金莲的小楼。   视线同西门庆对上,但也不过是一瞬间,西门庆就隐去了身子。   他知道她在这里?      这时,浓妆艳抹的王婆忽然将她扯入僻静处,狡黠得看了眼武松的背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窃声道,“大官人同三寸丁家的小娘子正快活着呢!”   苏苏脑子有些转不过弯,难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这件事全阳谷县人都知晓,王婆同她说这个作甚?   王婆朝她使了个眼色,眉眼间是隐不去的谄媚,“姑娘同大官人是熟人,大官人能与小娘子偷】情,靠的是老妪这张嘴,而今美事已成,大官人就这样忘了老身这个搭桥人,岂不……”说完,冲苏苏笑了笑。      苏苏懂王婆的意思,她嗤笑着拍拍王婆那能摸到肥肉的肩膀,道,“大官人不是给了钱吗?”多说无益,她打算走人。   王婆却又抱着她的手臂,迎着她鄙视的目光,一脸赔笑,须臾间,又换了一副狡黠的眼色,恬不知耻地道,“转告大官人,切莫觉得老身无用,若日后大官人看上别家的小娘子,还离不得老身。”      苏苏强压着心头冒出的一股火。唯有王婆,是死几次都不够的。这个老妪,还想要害多少人!?她狠狠甩开王婆的手。   王婆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武松却在这时走了来,一把扯过苏苏,牵住她的手,临走前还恶狠狠瞪了王婆一眼。   蜷缩着身子王婆走入后堂。没人知道她在想何事。      苏苏不自觉又看了眼小楼。   此时窗户已大开,西门庆和潘金莲各倚在窗户一侧,西门庆面色有些冷,潘金莲却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      暴风雨的前奏。      苏苏同武松走在一路,自然吸引了全阳谷县的目光。坊间立刻开始传山林野猴苏苏其实是武都头放在西门庆身边卧底的流言。也有人说,苏苏是西门庆放在武都头身边的卧底。两派人争论不休。但对苏苏来说,事情如何都无所谓,她还是回自己屋中,用贵重的珠宝点缀绢花。   就在第一朵绢花大功告成的时候,武松又来了,长时间阴郁的他的脸上出现了第一道曙光。这道曙光让苏苏心惊肉跳。      西门庆再一次将把柄落入武松手中。      头一日,一个蹒跚的老妪前来武松面前告状,说西门庆抢了她唯一的外孙女入府,还将她的儿子活活打死!老妪希望武松能替她主持公道。   而武松也从街坊口中打听到,就在他同苏苏再次撞见西门庆同潘金莲偷情的那一日夜,西门庆的确抢了一个少女入府。街坊们还说,那个少女的哭喊声震天动地。   “或许是假的。”苏苏不想相信西门庆会做这样的事。就算那男人真看上了某个女人,他也会慢慢勾引。   但武松却用异样坚定的神色告诉苏苏,他万分确定这事是真的。“武松在县衙混了这么久,也算识人,那个老妪的心痛和对西门那厮的仇恨绝对不是装出来的。那个老妪,打心眼里恨着西门那厮!”      武松如此肯定,苏苏也无话可说,她忍不住问起武松要如何做。   “那还不简单,去西门那厮家中救出姑娘,再带老妪去县衙讨公道!”武松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出奇的坚定。   苏苏无法,只求武松快走,好让她赶紧将这事知会西门庆。   送武松出门的时候,两人在门口遇见浑然改了气质的郓哥,少年的天真烂漫在他身上彻底消失,留下的,是与年龄不相协调的饱经世故的沧桑。郓哥扶着自己的母亲。郓哥娘也一身簇新,病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比苏苏之前见她的时候精神了许多。      郓哥两母子许久未在阳谷县露面,想来是在躲避武松,但他们怎么也未曾想到会在远离县衙的此处碰面,一时怔住在原地,郓哥脸色发青,郓哥娘则是一脸惨白。   武松默然看了他们一眼,一声不吭,扭身就走。甚至连一个轻蔑的眼神也懒得给予。      郓哥脚一软,跪倒在地,凄声喊道,“武二哥,求你骂郓哥一声吧!打郓哥一顿出出气吧!武二哥!郓哥求你了!武二哥!!!”   武松却始终未回头。      苏苏不会觉得郓哥可怜。她相信其他人也不会为郓哥心痛。   做了怎样的事,选择了什么样的路,就得有心理准备承担相应的后果。   她回到自己的家中,没有忘记关好前门,而后从后门溜走,她必须将这件事告诉西门庆,可脚才出门,她心中就突生了一种奇怪的预感。      事情有些古怪。      西门庆做事算得上谨慎,如果不谨慎,他做不到现在的地位。既然如此,他为何会挑在那个时候让武松看见他同潘金莲在一处?   西门庆是个无信的人,但对女子绝对言而有信——说偷就偷,说上就上。既然如此,为何会故意将她同自己是一路的人告知武松?真只是为了让武松放过她?   西门庆做事颇有思虑,对付郓哥那一套就能看出来。既然如此,他为何会任由那个老妪来武松这里来告状?   西门庆对女子最是用心,所以他大小老婆宁愿倒贴都要嫁他。既然如此,他为何会用那种手段将女子抢走?      苏苏似乎看见面前张开了一张大网。      她懂了,这一次,西门庆要将武松赶尽杀绝!      她该怎么办?      她不希望西门庆死。   她妈西门总凤也不希望西门庆死。      但她更不想西门庆陷害武松!   不是因为她心地善良,而是,武松若是死了也就罢了。但若武松未死,定会对所谓的官府彻底厌倦,那样,一旦卷土重来,就不会再理会所谓的法律,只认刀剑。到时候,万一他再带上鲁智深啊、李逵啊来帮着复仇……   那样,西门庆就真死透了!      更何况,现阶段,武松根本拿不出任何能威胁西门庆的证据啊!      既然如此,眼下这种两人互相吃不下对方的境况,才是最好的!      苏苏决定去阻止武松救人。   她必须阻止武松。      如若无法阻止武松……   她就一定要提醒西门庆,不管他想要做何事,都得要了武松的命!      苏苏将话说得很明白,武松却听不进去。在这个男人心中,复仇才是第一要务,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向西门庆复仇的机会。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让西门庆被万人唾弃的机会。   这让苏苏有些急。      “为何你不肯信我呢?”苏苏忍不住问。   武松神色淡淡地看了过来,轻声道,“原因,还用多问?”语罢,就走了。   在原地一动不动,苏苏不住打着颤。      好你西门庆!   口口声声说担心她遭到武松的毒手,但实际上,他不过是要彻底破坏武松对她的信任!这样,不管她是否真心为武松着想,只要她的所作所为同武松想做的发生一丝一毫的偏差,武松就绝不会相信她!   在某种程度上说,西门庆已经将她看透了,看透了她永远不会忍心彻底陷害武松。   因为苏苏就是那样的人。      但苏苏也放下心来。   从现在看来,武松不是西门庆的对手。   西门庆绝不会给武松留活路。      但未来呢,又会如何?   她现在不想去想,也不想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九   苏苏没日没夜的做了几日,终于能按时交货。      去找西门庆的时候,是在第十日的黄昏。   后院的门还是未锁,西门庆却已在圆桌上等着她,将做成的十朵珠花轻轻搁在桌面上,苏苏很有几分得意。   西门庆却只是淡淡翻看了一下,连声说好,就扯着她坐下,从怀中取出一把梳子,轻轻替她打理起头发来。苏苏的头发是淡褐色的自然卷发,在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们看来,她那头发可是上帝的恩赐。但在这个时代的东方,她根本就是一只金毛狮王……      没有其他的美发工具,西门庆能依靠的不过是他的手和一把梳子,但他却一缕一缕细心打理着,将纸上上缠绕的每一缕头发都梳成精致的发卷,一缕缕打理好后,又重新梳理一次,往往复复弄了十次,而后将它们捆扎成一束,用素色的绸缎紧紧捆在苏苏的脑后。最后,从那十根珠花中选出一根用数十颗圆润的、带着约略能看出的绿色光晕的珍珠交杂着同色系丝带的珠花,小心翼翼插入她的发间。看了看,还觉得不太满意,便又替她轻轻打理了一会儿脑后的蓬松发卷。   整个过程中,苏苏都没有说一句话,记忆中,会替她这样打理头发的只有外婆,这几年外婆眼睛也不太好,手脚也不像以前那样利索,除了偶尔去发型屋,她很少好好收拾自己的长发。她该如何选?一边是基本没有照顾自己能力的母亲和日渐老去的外婆,一边是这个用修长手指穿过她发丝的男人。      所谓自由的选择,不过是徒然给心增加疲惫。      “女子,可以长得丑,但一定要会打扮。”西门庆忽然道。   这句煞风景的话让原本沉浸在自我思念中的苏苏陡然换了心情。她忍不住跳脚,“西门庆你这个笨蛋!一个大男人,竟然替女人弄头发!你也好意思!”      “为何苏儿会说这种话,在下本以为世间女子都会因在下的举动而感动得痛哭。”西门庆一副不解的模样。   “哼!早说了别把我当做金莲姐!”   “苏儿错了喔。”西门庆的手指还在苏苏发间缠绕,“自第一次看见苏儿,在下就在想,苏儿这一头的怪发要如何才能弄得好看,昨夜忽然想到这种方法,可巧今日苏儿来了,正好。”   “你就骗人吧!”嘴上这样说,苏苏心中却乐开了花。      但素来看惯女人所有招数的西门庆却似乎没有听明白她的话,他忽然起身在苏苏对面坐下,给杯中斟满茶水,若有所思,“苏儿头一次来这里警告在下武松要取在下性命的时候,在下只觉得这女人丑得没底了,尤其是那头发,什么鬼颜色……“   “哼,我知道,我就是山林野猴嘛!”苏苏懒得听,索性打算西门庆的话。西门庆眼角划过一股看不清意味的光华,带着危险的讯号。   苏苏有些不安。      “苏儿可知晋朝有个人叫做石崇?”话题又被扯远了。   苏苏当然知道。石崇嘛,晋代出了名的大财主,成日没事做就和别人比谁更有钱,典型的土豪。难道说西门庆想说明其实他也是一只土豪?      “石崇有个名叫绿珠的爱妾,八王之乱的时候,石崇被抄家,绿珠为报石崇的千般疼惜,万般怜爱,纵身跳下高楼。”   这个故事苏苏知道,红楼梦中,林黛玉也曾为绿珠作诗。但西门庆同她说这个作甚?   “传说,绿珠是石崇花了三斗珍珠买来的。(注:也有传说是十斗)野史又言,绿珠本来并不是这个名字,这名字是石崇取的,因为,石崇送过绿珠一根史上最大的绿色珍珠做成的发钗。”   “所以?”   “在下寻觅了很久,才找到十颗绿色的珍珠。将他们放入给苏儿的珠宝包中……”说着,他来到苏苏身后,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手顺着她的手臂滑下,轻轻牵住苏苏的手,“在下就想啊,苏儿若是能将这十颗珠子做成一样饰品那该多好!那般,在下就定要亲手将那根珠钗戴在苏儿的发间。”   “那……若是我不那样做?你又如何?”      “那样,在下就彻底放弃。这是个单方面的赌局。”      苏苏不言,只是感受着他手的触碰。      “只是一夜,都不行吗?在下只拥有你一夜……”      身上轻轻一抖,她愕然回身,望着西门庆,“你……”只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只是一夜,都不行吗?”西门庆凝视着她,轻声问道,“即便苏儿要回去,至少在这里,同在下一道,行吗?”   “不、不、会有小孩的。”苏苏搪塞道。      “在下同那么多女子欢好过,从未有女子有身孕,故而女子都爱与在下偷情。”      这、这什么话啊……   西门庆其实是传说中那肉文系列中的不孕不育男主?   这种气氛中,苏苏竟有些想要笑。   她感到那只手轻轻在她唇上抚摸着。这次同以前的胡闹截然不同。之前的每一次,她还想要反抗,这一次,他却柔情得让她不忍拒绝。“头发,会乱掉的……”   “没事,苏儿,在下愿意一辈子帮你弄头发。”      “你……不嫌弃我丑?”苏苏最后挣扎道。   “那又如何?”西门庆的手逐渐用力,“苏儿还记得那日你替在下惩治郓哥的事吗?那日,你手指受了伤,在下看得真切,当时,在下就想啊,真有那么一个女子,愿意为在下受伤,愿意为在下痛苦。那个女子,就是在下最想要的女子。无论她是何模样,在下都要她,要她一辈子……”   苏苏哭了。      “在下知道你要走,但,只是一夜,只要你一夜,行吗?”      苏苏不说话,脑中填满了迷蒙的痛苦。   初高中的恋情不过一瞬即逝,而整个大学期间,她都因过于好强而让无数男生敬而远之,没人说爱她,没人敢说爱她。   没人知道她心中还是渴望着的。      而今这个人说爱她,说愿意一辈子为她绾发。她的确是要回去的,可谁说一定要回去就不能好好地爱他?      这世上无疾而终的爱情还少了吗?   在爱面前,我们不过是一只荆棘鸟。      她在他的臂弯中回头,第一次主动吻住他的嘴唇。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吻,只任唇笨拙地贴在他的唇上。   西门庆略一迟疑,眼神竟有些凄凉。他舌尖狠狠侵入,就像要带走她的一切,在她口中肆意掠夺。   苏苏被他压在石桌上,透过绿意盎然的葡萄叶,她看见漫天的烟霞。      目光被西门庆挡住,他轻轻扳过她的脸,轻声问道,“苏儿在看什么?”   “云。”   唇再次被摄取。   他说,“你只许看在下,别人,不行!”      他的手在她胸前轻轻揉】捏着,动作是那样温柔,就像在触摸一件最珍贵的宝物。他的舌在她脖间游移,划过每一处敏感,那里是他的福地。   伏在苏苏身上,西门庆开始轻轻解她的衣裳。   苏苏也没多想,顺手揽住西门庆的脖子。她的腿感受到他即将勃发的欲】望,可是,西门庆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想着什么。      苏苏头一次看见这样的他。   “你,怎么了?”      略有些尴尬的笑着,西门庆忽又起身,瞪着眼望着她。      气氛瞬间支离破碎。   “今日,不行。”西门庆忽然道。   苏苏愣住了,这个是西门庆吗?该不会有人穿越到他身上了?“你……”      在她眼眉处轻轻咬了一下,西门庆笑着起身,顺手披上衣衫。再一次轻轻抱住她,他低声道,“苏儿,希望你相信,在下不是故意的。如若伤害了你,真的很抱歉。”      什么意思?      西门庆重重拍了几下巴掌。   前门传来脚步声,门开了,走路颇像舞蹈的潘金莲走了来,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撞见这个女人,苏苏瞠目结舌。潘金莲的媚眼略微飞向苏苏,窃笑道,“大官人,你真够纯情的。当初在王婆家偷】情时,外面那么多吃客,你都做得下去。而今却……哎,你对奴家可不是这般!”      这话又是何意思?   苏苏有种梦魇即将开始的预感。   她看见潘金莲漫步走向她以前住的那间屋子。掏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锁。      门开了,屋里变得亮堂。有个人背对着苏苏跪着。他身上束缚着一条极粗的铁链,铁链的下端,各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无法动弹。      时间缓慢到极点,苏苏觉得从自己能记事的时候算起都比这一刻过得快些。   潘金莲娇笑着,裸露的白臂轻轻环住那人的脖子,“叔叔听见了吗?叔叔明白了吗?在这个世上,最爱叔叔的女人,只有嫂嫂了。”      武松!   武松在这里??   武松已经被西门庆给……      “西门庆……”   “在下生平只爱两种东西。钱,女人。为了钱在下可以毁掉能毁掉的任何东西。而为了得到心爱的女人,在下也愿意毁掉一切敢于同在下争抢的人!”西门庆怒道,彻底剥落以往的所有温柔。须臾间,他又冷静下来,轻声说着,“苏儿是在下的,别人,看不得也摸不得。谁叫武松那个混蛋,牵了你的手!”他隔着衣衫,轻轻在她肩上吻着。又做了个指示,潘金莲似有所悟,从桌上拿起铜锣,狠狠敲了两下。   等了很久,无数带着酒气、脂粉气的差役从小院的正门涌入,将眼中几乎冒出血水的武松从地上拉起。   “多谢大官人招待。”为首的差役拱手道。   西门庆悠然还礼,“多谢各位官爷。”      差役们去小屋中解武松腿上束缚的那两条锁链。   潘金莲哼着歌儿,在武松身旁舞蹈。对这个女人来说,得不到的,她就毁掉。      西门庆回身,在苏苏背上拍了拍,话语中是满满的温柔,眼中满是怜惜,道,“继续吗?”   苏苏狠狠推开他的手。“你根本是在利用我!你故意说那些话,就是为了让武松听见!”      西门庆微微怔了怔,长叹,轻声道,“那苏儿希望在下如何?在下本就不是好人,你来之前就知晓。在下本就不是君子。在下就是个淫】虫!恶棍!你早就知晓。”   苏苏无言。      淡淡看了她一眼,西门庆无奈笑笑,顺手取下苏苏头上的那柄发钗,仔细看了看,轻笑着,深深刺入自己的肩头,又向下狠狠拉了一下,鲜血瞬时浸透白衣。“那这样,苏儿信了吗?苏儿信在下不过是打算让你永远是在下的?在下不过是想要断了任何对你有企图男人的念想?”      苏苏瞪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浑身没有一处不在轻轻颤抖。   又听见西门庆的声音,“在下这般说,你信吗?”      颤抖着嘴唇,苏苏喉头发不出一声低吟。   这个男人……      他用这种方法彻底赶走情敌。   他用这种手段证明他的爱。      可是,就在她终于承认爱他,就算只是一个梦境,她也要同他短暂相守的时候……   就在在她即将同这个男人颠鸾倒凤的当口,另一个男人被他们带入地狱。      他和她。   都是荆棘鸟。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哈哈哈,刺激吧?   原计划更刺激,打算让武都头看着西门大官人做。   对此,瑟纠结了好几天,纠结到底要不要让武都头和金莲姐还有一干等差役亲眼看着苏苏同大官人肉呢,要不要呢,想了很久很久……后来,觉得大官人虽说很坏,比如他对贾庆、郓哥,但在对女人上多少有点贾宝玉,那样的事不是大官人这种顾念女人想法的人会干的。因为他会担心苏苏恨她,所以,就没肉成~~~~   但也没几天啦!~\(≧▽≦)/~啦啦啦   如果刺激,能留个言不?让瑟知道你们的想法,潜水党们?   另……真要开虐了…………   不过捏,小虐几章而已,我们的宗旨是,又萌又虐。哇哈哈哈哈哈   (砖头呼啸而来……闪人!)】    ☆、三十   慢点,再慢点……   给她时间好好想清楚武松的事……   苏苏不断对自己说。   但就想要弥补之前门被潘金莲打开时的时间的缓慢一般,武松被差役从屋中押出的时间变得短得可怕。   她看见武松脸上,身上的乌青,想来,他受到了各种严刑拷打,苏苏很想说些什么,却只对上了一双已无法承担的充满仇恨的双眼。      她的脚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   目送武松被押走。      武松最后的眼神宣告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她的死期。      至于潘金莲,这个女人摇着妖娆的身段,娇唤着“叔叔”,欣喜若狂。送别武松她回头看苏苏的时候,眼中带着浓浓的狡狯,“这一来,叔叔就永远是奴家的了。”      苏苏没有在意潘金莲口中的这句话,她不过是站在原地,回想着武松之前的那个眼神,身心颤栗。      潘金莲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只知道西门庆取来一件外衣披在她的肩头,那个男人声音温柔,举止柔情,“苏儿,天晚了,睡吧。而今,此处只剩下你和在下。”将苏苏没甚反应,他又道,“苏儿可知,在下同你讲石崇的故事是何意思?”   “何意?”   “你可愿做在下的那颗绿珠?”      苏苏愣了半响,噗嗤一声,竟然笑出声来。   事到如今,他还同她说这个?      她要同他将话说明白。      “我错了?”   “苏儿?”   “我一开始就错了。”回身,轻轻推开西门庆,她竟然笑得比来到这里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从容,这神情让西门庆很有些不适,“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始终想要寻找一个办法,一个既能救你,又不至于伤害武松的办法。我认为我一定能找到那样一个办法,所以,我在你们之间周旋,连必须的背叛都变得可怜兮兮,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想要寻找一条能保全双方,还能不让武松恨我的方法。”   “那苏儿找到了吗?”西门庆淡淡道。      “根本没有!”苏苏笑得很轻松,神色坦然,“根本没有那样的方法。是我自己太蠢。太自以为是,自以为是的认为凭借善良就能在你们中间寻找一个调和点。能让你们和平相处。我也期待你们能和平相处。但是,就像磁铁的南北极永远不能共存,顾了一方就必然会伤害另一方。那永远不可能。但我竟然蠢到想要寻找一个能让日夜共存的办法。”      “黎明与黄昏时,日夜岂不能共存?”   “那是因为其中一面已经彻底倾向另一面,或者日为夜,或者夜为日。”   西门庆不再与她争辩,只是问,“那苏儿后悔吗?”      “我呢,常被别人做事毛毛躁躁。来这里的时候,我妈一再叮嘱我,一定要想好再做。我也担心回不去,所以就想啊,想啊,不断的想。结果呢,事情并不比我毛毛躁躁做事做得好。来这里想的那些,想要做的那些,不过都是无用的白日梦。可是呢,也正因为我是这种毛毛躁躁的性格,所以,不管做了任何事……绝不后悔!再麻烦的事情,也一定有破解的办法。”   “真好。”      终于说了出来,苏苏彻底松了一口气,她喃喃道,“其实,我很自私。我妈也很自私。我妈为了自己的研究,可以让我冒险,我为了能回家,必须害武松。为了自己的自私自利,我们必须做坏人。可我和她又想要用各种方法挽回,让我们看似一个大义凛然的好人。其实,那如何做得到呢?与其故作正经地虚伪,倒不如像大官人这般心狠手辣来得畅快。”   “苏儿这想法不错。”   “谢赞誉。”      “那……苏儿。你会去帮武松吗?”   “干嘛帮?给自己找不痛快吗?”苏苏回答得干净利落,“武松可不是我好言宽慰几句就能原谅我的人。大官人,与其替我着想,你还不如想想该如何杀掉武松,若不杀他,他迟早会回来,到时候,咱们都跑不掉。”   顿了顿,她又说,“既然我的目的是回去,那么我一定会帮你,保护你不死掉。伤害你的人,都让他去死吧!”      西门庆竟然是笑了,“这话,真不向从苏儿口中说出来的。苏儿当初救贾庆的时候,如何没想到这些?只因那时候苏儿蠢?”他伸手想要托起苏苏的下颚,却被苏苏一脸厌恶的闪过。他终是悻悻然收了手。   苏苏回答道,“只有那件事,我没有丝毫的后悔。”她盯着西门庆一个劲的看,那眼神让西门庆有些发悚,“只有那件事,我完全没有做错。”   “那苏儿不是曾说,日后你做好人,在下做坏人吗?苏儿岂不是自相矛盾?”   “不矛盾。只要那人不取你的性命,我就对他好。”      西门庆眼中闪过须臾即逝的光芒。   那一瞬间,苏苏竟觉得他在笑。   但现在,她想要回去了,她不想再呆在这里!转身前,她轻轻说,“你何必呢?他手中没有任何证据?”   西门庆回答她的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他摸你的手了。”      “得了吧。”苏苏哼笑了一声。   她不在乎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完全不在乎。   不是没有心痛。      只是,苏苏不太明白,他之前替她弄头发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究竟是真心,还是不过为了让武松恨她?      回去好好睡了一觉,次日,通过街巷,苏苏终于搞清武松被陷害的真相。   那果真是西门庆的算计。那个所谓的被抓入府中的丫头,实际上就是大房吴月娘的使唤丫头庞春梅。庞春梅故意被武松救出,而后扯落自己的衣裳在县衙门口大哭大闹,状告武松强】奸。西门庆使了钱,县令自然会帮他。   最害人的,往往是最简单的招数。   最可笑的是,武松也没有说错,他看人的眼神的确准,那个前来告状的老妪的确失去了儿子,也对西门庆恨之入骨。   那个女人,就是贾庆的母亲。她因为贾庆的死对西门庆恨之入骨。   但是,她为了养大两个孙儿,自然也会对西门庆言听计从。   这个老妪,才是真正的识时务者。      当苏苏得知武松只不过是判流放后,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武松一定会回来。   为何西门庆就是不听她的呢!?   苏苏实在是不解。      但这些,同她都没任何关系了。      她只是一心一意地做她的珠花。   她要生存。      量变积累成质变。   脑中沉睡的千年历史变迁渐渐苏醒:那里有巴比伦的空中花园,有罗马的斗兽场,有雅典的阿波罗神庙,也平安朝的花谢花开。兼容汉唐的风流,宋朝的内敛,明朝的大气,清代的招摇,民国的变幻。   最终,化作一件件精美的饰物。      那是没有任何一家首饰铺能抄袭的艺术品。      一过,又是二十日。期间,除了玳安时而来她家中交付西门庆卖首饰赚的钱,她与西门家再也没有丝毫关系。偶尔在街上撞见庆喜,却连一句话都说不上。西门庆却了无踪迹。      苏苏心里虽有些难受,也担心他身上的伤,却又无比清晰的知晓——      她和他之间毕竟隔着千年的尘埃。      就这样断了,或许更好。      距离武松被捉走的日子,一晃就是一月余。   黄昏,苏苏刚洗漱好爬上床,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异动,她立刻起身去看,并不担心遇见坏人。毕竟她是山林野猴,谁敢惹她?      出去才发现,她的门檐上不知何时多出两盏大灯笼,似乎担心苏苏还看不清楚,玳安手中还举着一束熊熊燃烧的火苗。   至于需要她看清的,是西门庆,还有他怀中拥着的庞春梅。或许是因为陷害武松的功劳,庞春梅身上的珠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价值连城。   尤其是她发鬓间的那柄绿色珍珠做成的珠花。      那本是西门庆之前送给苏苏的东西。而今却戴在了庞春梅的发间。      飞了苏苏一眼,西门庆兴奋异常,对庞春梅的举动更加亲昵,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苏苏却只是很淡定地道,“大官人,需要一张床吗?里面请。只收你十个大钱。”   西门庆面上的兴奋拧成一股别扭。   “不用床吗?那也好,我懒得收拾被单。大官人早些歇息,不要累着了。”苏苏故意给西门庆行了个万福,阖上门。      得了吧,她忍不住想,就这招,电影电视小说漫画,她看过的还少吗?隐约间,她听见西门庆暴跳如雷的砸东西声。嘴角又忍不住朝上翘了翘。   长时间未见,这一次相见无非证明,他还是很想她的。   但想念又能如何?      他那夜的欺骗,显而易见。      苏苏不相信西门庆会就此作罢,而之后发生的事也不断向她证明。   事情才刚开始。      西门庆很快闯了进来。隐忍的愤怒让他原本俊秀的面庞变得异样古怪,苏苏还未从惊愕中恢复,就被他一把拉住手臂,他的手劲很大,就像一把钳子,这是苏苏以前从未意识到的。   “回去!”      “这样的话,大官人已经说了不下数十次了。”苏苏冷笑着,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一夜的事情,可两人的手才触在一块儿,那夜的事就在记忆中苏醒,顽强地想要占据她的每一寸灵魂,让她恨他——   恨他的利用!   恨他的背叛!   恨他的虚情假意!      “苏儿……恨在下?”   “你说呢?”苏苏反问道,“你背叛我!利用我!对我虚情假意!”      西门庆不说话,只是手上忽然用力,苏苏吃痛得厉害,将挣扎不开那双手,便狠狠一口咬在西门庆的臂弯上,没多久就尝到了血的滋味,但西门庆却纹丝不动。   “苏儿,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他的眼中,淡得几乎没有颜色。   懒得开口,苏苏继续狠命咬着。      “苏儿,你就没有背叛武松?没有利用武松?没有对武松虚情假意?”      一阵颤栗,苏苏不自觉松了口。   她看见西门庆竟是异常沉寂,静得就像一座雕像。      “每个人都能为修罗。至多,不过死后入无间地狱。”西门庆坦然道,手轻轻在苏苏头上抚摸着,“可是,苏儿总是丢不掉那所谓的善良,做不了修罗却又必须做修罗,这种挣扎才是最可笑的。”他用一根手指勾起苏苏的下颚,似笑非笑,“苏儿你很可笑,不过,正因为这种可笑,才让在下分外着迷。”      “可是,在武松这件事上我全然没有背叛你的想法。从来没有。你却恨不能将我的一切在武松面前彻底剥开。”苏苏继续辩解道。   西门庆嬉笑着放开手,“苏儿说的是。你利用欺骗武松是利用和欺骗,在下就决不能利用欺骗你?因为苏儿比武松值钱?”      苏苏黯然垂下头。   她终是无法争辩。      “在武松这件事上苏儿又何苦伪装呢?何苦呢?”      苏苏还是不说话。   西门庆的手指轻轻穿过她的发,“人总有必须背叛伤害的人。苏儿厌恶这些也无所谓。同在下回去,在下绝不会再让你受伤。在下说过,愿意一辈子替你梳发。”      “大官人回去吧。”苏苏轻声道,“我不要回去。”   “为何?”      “你说的对。我的确是那样的人。但我同大官人不同的是,可我想当一个好人,真的想。同你回去只会让我看清我的在武松身上做的可鄙之事,而那正是我想要永远回避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姑娘们别在意女主的话。预告之,女主即将黑化。有妹子说女主是伪圣母,瑟觉得即对也不对。在瑟看来,其实苏苏只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正因为如此她才有胆子替贾庆喊冤,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挣扎,才会觉得错的是西门庆,单纯的以为那样就可以洗白自己。也不能说她性格有问题,瑟倒是觉得又做了坏事又不想承认不过是人之常情。   不过捏,喜欢做坏事的西门大官人已经将她骂醒了。   女主黑化开始,大官人的虐开始!   但说实话……瑟怎么觉得之后虐大官人那几章不但不够小虐,反倒有点大萌~~      囧~~~】 ☆、三十一      西门庆之后又很久没有出现,依旧只是让玳安传话。苏苏的生意继续,同之前相较,生意有了长足的进展。她的荷包也慢慢鼓了起来。   心情,也慢慢平复。      转眼已是六月初一,又到交货的日子。   小心翼翼接过装有新首饰的大盒子,玳安忽然道,“姑娘,院中的葡萄,已有果子了。”   “是吗。”苏苏低着头,点着手中交子的数目。她从不问西门庆具体赚了多少钱,西门庆如果想骗她,遮掩账目,自然有的是方法。   “其实,每次的钱,大官人都是四六分的。”玳安忽然道,还狠狠强调说西门庆以前从不做这种亏本生意。   “那是他自愿的。”苏苏面上不动声色,手指的速度加快,似乎想要将那几张薄薄的交子数出更高的价钱。      玳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又悻悻然住了口。   见他走远了,苏苏松了一口气。幸好当时手中还有几张交子,能糊弄过去,让玳安不至于留意到她眼中的向往。她还是很想念那葡萄架的。这种话永远都不想被玳安知晓。   她想他,但是丝毫没有回去见他的打算。      一想到那夜同西门庆的对话,她就异样恐惧,她承认西门庆说的对,一直以来,她想做完美的好人却因为他而不得。   她觉得那样的生活太痛苦了。既然如此,倒不如离得他远远的。      正打算关门,玳安却又走回,对苏苏轻轻说了声,“姑娘,你真狠。”   “多谢夸赞。”苏苏依旧不动声色。   玳安又问道,“姑娘,对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理想!荣誉!自由!”苏苏回答得异常干脆,但当她看见玳安那张全然不解的脸后,自觉自己这话说得实在有些前卫,便又结合实际,轻声嘟噜出两个字,“名节?”      玳安点点头。这个时代的女子最看重的唯有名节,但是,庞春梅却愿意为陷害武松当众抛弃名节。“姑娘想想,大官人许诺了她什么?”   “收房。”苏苏不假思索。   这次轮到玳安睁大眼睛,“姑娘为何知道?”      因为书上、电影上都是这样写的啊!苏苏心道。玳安啰啰嗦嗦同她说这些事作甚?为了彰显庞春梅对西门庆情比金坚,只要是为了西门庆,就算搭上女人最看重的名节也无所谓?   “大官人失言了。”玳安直视着苏苏的眼,似乎想要看穿她的想法,“大官人对庞春梅失言了!”   苏苏依旧不动声色,只是说,“那又如何,庞春梅不过是个丫鬟。西门庆就算失言,她还能造反不成?”      玳安也没多说,只是摇着头,“小人也不知道,不过,以春梅那性子……”又摇摇头,他真走了。   苏苏耸耸肩,阖上门。      当夜,西门庆就来了。      自上次一别,苏苏还是头一遭看见他。他一身酸陈的酒气,整个人瘦多了,眼眶深深凹陷下去,精神萎靡不振,根本就是一个病了多日的酒鬼。   “你喝了多少?”苏苏忍不住问。   “今日未喝,但这二十日几乎每一日都是宿醉。”说话时,西门庆还在偷偷看她,但眼中的疲惫依旧没有丝毫改变。不是装的。      苏苏知道他希冀着她的安慰,但她一点也不愿意安慰他。   她的举动明显让西门庆受了伤。   “苏儿,你不是来帮在下的吗?为何害了武松,你却觉得愤怒?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可笑?”      这男人果真是来找她吵架的!   明知晓这点,苏苏却只想沉默,她不想再谈武松的事。   西门庆又道,“苏儿明明率先害人,却又想做一个好人,可笑,实在是可笑!”      再不说清楚,这男人永远没完!   苏苏连珠炮似的索性让一切一了百了,“那是因为你强行撕开了!你强行的、自顾自己想法的,将我拼命想要掩藏的愧疚彻底揭露,还是用的那样的方法!让我一点防备都没有!”   “世间之事,不是每一件都会留下给你做好准备的机会的。”西门庆面色发青,口气却悠然。   “那你做那事是为了教我变聪明?”苏苏的口气也变得冷漠异常。      “不是。不过,迟早会被看穿的事,何苦伪装?”      “那么,大官人,你取贾庆性命的事,你帮王六儿的事又如何说!?迟早会被人发现你是个混账,为何还要伪装?”   “为了钱而已。”      “是啊,你是为了钱,我为了想回去,我们都一样。可我不是你……我是真的不想伤害他的!他是好人,很好的人,充满正义感的好人,所以我真的不想伤害他!不想啊!所以我一直想要寻找一个好方法,能周旋你们关系的方法,能让一切变得自然的方法。可……可……”      “可苏儿也说了,根本没有这样的方法。”      是啊,永远没有这样的方法。      “我承认我失败了了。可是,在我承认失败的关口,在我必须害他的时候,在我想要掩饰的时候,你不仅不愿意替我挡上那最后一层遮羞布,还将他鲜血淋漓的撕开。这才是我真正恨你的地方。”      西门庆不说话,他望着苏苏的眼。   终于说清了这一切,苏苏也冷静地回望着他。      他说的那么多话,她只承认有一点是对的——   有时候,说清楚,才是最好的。      “苏儿还记得初见那日吗?”他忽然问。   苏苏还记得。      “当时,在下就想,天啦,这世上竟有女人长成这幅怪样子!长成这般居然还没去死,实在是可敬可佩。”   “……你这番话究竟哪一句算是夸奖?”      “听着!”西门庆态度强硬地打断苏苏,他低声继续说,“在下本以为苏儿是胡说的。你不过又是一个想要接近在下的女人而已。不过,那日,你受了伤,才知晓你是真心为在下的。至于你的目的,与在下无丝毫关系。”   “大官人已经说过类似的话了。”苏苏异常冷静。      “后来,你说情了关于在下的一切未来,离开了。在下本不在乎,因为你实在是丑得可怖。但可笑的却是,在下竟然惦念着你的丑。你又知道在下的矛盾吗!!!”   苏苏的肩膀被他捏得生疼,眼中泪水直翻滚。之前她跑了的那次,西门庆的确说过他心中的矛盾,她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回事。   “可你同我说这个作甚?”      西门庆没有回答,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到最后,在下认了输,为你不再理别的女人,不管那女人多美,可你却……”他手指力度更大,苏苏挣扎不脱,便狠狠抓在他手背上,他却神色不改。只是问,“武松就那么重要?比在下还重要?苏儿,你的心情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肆意伤害在下?你在乎伤害武松,却不在乎伤害在下?究竟谁对你才是最重要的?你就真的不明白吗?”      苏苏就像被一道电光击中脑门。      是啊……   他们,谁更重要?      “苏儿……”读出她表情最细微变动的西门庆朝她伸出手。   她却下了逐客令,亲手打开门,外面的世界,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西门庆走入雨中,没多久,就看不见了。   苏苏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黯然。书上总是说,男主一定会在雨中守候女主的。      关紧门窗,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其实,所有的伤害,不过根源于——   在她心中,他更重要?      可是她却想竭力回避,只因为她要回去?   所以才会早就更大的伤害?   不管是对她,对他,还是对他?   不过如此而已?      苏苏想了很久,直到昏昏然趴在桌上睡着。      醒来,雨依旧淅沥沥的下着。头有些疼,想来是昨夜有些着凉了。她决定出门拿些药,城里的几家大药铺都是西门庆开的,她生病的事,一定会很快传入西门庆耳中。   撑起油纸伞,拉开门的那一瞬间,西门庆倒栽了进来,他脸色惨白,两颊却通红。虽已浑身湿透,却依旧嗅得到他身上那浓浓的酒味,他手中,是一个酒壶。倒下的那一瞬间,他醒了过来,看见是苏苏,面上一沉,挣扎着坐起身,靠着门站起身来,冷冷道,“在下不是故意来此处叨扰姑娘的。”      “有些发烧……”   “在下家中自然有药铺。”话说如此,西门庆却脚步踉跄,才走出几步就摔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苏苏刚想扶他,却又被他一把推开。身子靠着墙,他虚浮前行,苏苏又想去扶他,却还是被他闪过。   苏苏索性转身。      “你不理在下了吗?”他的声音低落。   苏苏不动声色,她本想立刻去寻玳安来,却又担心他这幅样子再淋雨迟早发烧成傻子。便又转身,决定先将他带回家,再做定论。   靠着墙,浑身湿透的西门庆眼神看起来轻飘飘的,就像一个被淋破的纸人。   将他扯入屋中,脱下他湿透的衣裳,再给他擦干身子,整个过程中,苏苏都很小心。西门庆似乎很难受,每一句话都有气无力。      安顿好他,她立刻跑去西门庆府中找玳安,可管家却说玳安陪着大官人进货去了,同行的还有隔壁的花子虚。   苏苏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虽不知玳安做了什么手脚,但没有人会去她家接回西门庆却是明显是事实。她不想再同他有关系,他却一意孤行地黏了过来,用那种悲伤又绝望的方法。   她只得去西门庆家开的药铺,可没有一家药铺你的坐诊大夫愿意同她走一趟,那自然也是玳安安排下的。没办法,她苏苏只得寻了个别处的大夫先给西门庆看病,再用山林野猴的威势逼着城里的半大小子给西门庆抓药。   待折腾完这一切,她的伤风也好得差不多了。      回到家中给西门庆煎好药,将药端给西门庆喝的时候,他似乎比之前好了不少。      “苏儿,果真是个好人。”头靠在苏苏胸口,西门庆正想进一步亲近,却又被她闪过。“喝药。”苏苏干巴巴的说。   西门庆嬉笑了两声,声音有气无力,“苏儿还在乎在下就好,苏儿还是个好人就好。幸而,苏儿是个好人。”   鼻翼里哼了一声,苏苏捏着毫无反抗能力的西门庆的鼻子给他灌下药,那药苦得西门庆几欲喊救命。      “大夫说放些多放些黄连也没关系。至多死个人。所以我搁了比药材多一倍的黄连。”苏苏面不改色。   西门庆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接连喝了两日的黄连汤,原本就伤风的他更是气息奄奄,他本以为可以博得苏苏的同情,苏苏却铁了心要将他逼走。   她永远会同他站在一起,但这不等于她会同他牵着手。      最终,心疼主子的玳安受不了了,主动将西门庆迎了回去。      苏苏的世界清静了。   生活回到正轨。      但以西门庆的个性……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二   西门庆病才好,就托玳安带话,说要同苏苏谈生意。苏苏本不愿意再接触他,可玳安却说什么大官人在钱方面异常理智,绝对不会带任何个人的感情,说得她不去都不行。      谈生意的地方在城郊的一处长亭。玳安介绍说,走过长亭就算是出了阳谷县,文人雅士都爱在此替友人践行。苏苏到时,西门庆看似已来了很久,桌上摆着一些简单的吃食,坐在桌旁,他一边剥着瓜子,一边同身边的应伯爵时不时闲谈两句。无论何时见到应伯爵他都是那副样子,神色间的恭顺只多不少,无论西门庆说什么,他都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苏苏很不喜欢应伯爵,但玳安说,每个达官贵人身边都喜欢养条狗,如果少了那条狗,生活岂不是少很多乐趣?对这个说法,她不置可否。      但看见花子虚却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说实话,苏苏对原著中的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的兴趣只在保住他的性命上。可花子虚是有权有势的花太监的亲侄儿,虽说花太监已死,但以往的关系还在,说不定这个男人还同朝中的大太监有些关系。如若日后蔡京打算将西门庆变成一颗弃子,在这个时代除了淫】魔就认得草寇的苏苏还得靠他。   苏苏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但多准备条路,终究是对的。      看见苏苏来了,西门庆约略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花子虚更是敷衍了事,唯有应伯爵,摇着尾巴就靠了过来。   这点让苏苏很有些受用,也真正深入理解玳安的含义。      在席间坐下,大家客套了几句,就直接聊起了这一次的生意。西门庆同苏苏的想法在某些地方很有些相似,他似乎也打算借助花子虚认识的那几个朝中的太监的力量,但是,他打算一次性做到位,将苏苏做的那些珠花献给宫中的那些高贵的女人。   花子虚对西门庆的想法满口称赞,却提出了一个疑惑,那就是宫中的女人什么没见过?她们身边围聚的全是大宋最顶尖的首饰匠,所用的珠宝是最精致的,最美丽的,也最为豪奢的。单凭苏苏那点初出门的手艺,怕是合不了她们的心意。      苏苏口头不说,心中却有几分赞成花子虚。她在历史书上见过不少古代的饰物,每一件都精美绝伦,凭她现在的本事去京城寻立足之地,她自己都觉得还不够资格。虽说她以前做的那些东西也被西门庆选了几样最为精致的送往东京城的首饰庄,也都卖出了一个好价钱,还得到了接连不断的订货,但就算是京城,也有皇城内外之别。   贸然将她做的那些东西送入京城,成功的机率应该不大。      西门庆将目光转向她,“苏儿如何看?”      苏苏的看法同花子虚差不多,但为了有所区别,她提出让西门庆帮她在本地寻几个首饰匠当师傅,只要能学会这个时代独有的焊接宝石的方法,她相信她能做得更好。将来入真要将东西卖入皇宫,机率也更大些。   当然,她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单是为了卖出个好价钱,而后进皇宫这类事情,苏苏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回去,既然如此,总得做点什么安身立命不是?金人入侵后不仅从皇宫带走了皇帝和皇帝的老婆,还搜刮了不少有名的工匠带至塞外,那些工匠在塞外可活得比皇帝爷滋润多了。如果逃不脱金人的铁蹄,她就得让自己成为金人眼中那个最不可替代的人才。为了这个,现阶段的努力尤为重要。      苏苏和花子虚都这般看,西门庆也索性让步,他又问起花子虚的舅舅花太监以前在朝中认识的那些人是否还有同花子虚有联系的。花子虚略作沉思,倒也说出几个人名来。   苏苏赶紧将那个几个名字吞入心底。      生意就这般谈到终点,又闲谈了几句,花子虚家的仆人忽然来寻他,说是夫人李瓶儿病重,请他速速回去探望。得知这个消息,花子虚眉头明显皱了一下,似乎在他看来,结发妻生病实在是一件扫兴的事情。但他还是得回去,略微作别,花子虚只得怏怏不乐地先行离开。为了照顾他,西门庆派出了玳安和应伯爵,顺便带走了马。   待苏苏回过神来,快马留下的烟尘都已消失不见。   西门庆抿着清茶,不动声色。      再一想,苏苏不由得哑然失笑。她和花子虚能看透的东西,西门庆这个生意场的人精如何看不清?今日所谓的“谈生意”,不过是西门庆的损招。      索性坐好,她倒要看看他还能说些什么。   西门庆却始终不肯开口,苏苏等得很是毛躁,索性自己先开始闲扯,“李瓶儿没病吧?”   “没有。”   “哎哟,大官人真是厉害,竟然能让别人家的媳妇替你做事。”苏苏言语将不乏嘲讽。   西门庆却笑道,“真是怪了,苏儿为何知晓她再为在下做事?”      这还用说吗!?      被牵着鼻子走一次,苏苏谁面前这个男人更是没有好感,西门庆永远在算计,做任何一件事都要算计,连谈情说爱这种依靠真心来做事都要衡量半响才出手,面上看似任何事情都不甚关心,骨子里却渗透着奸诈。说心里话,西门庆要认起真来,她这种直来直去的人在估计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还好她基本知晓他的本质。   更知晓对付这种人的绝招。      “我要回去了。”苏苏起身,再也不搭理西门庆。对付他这种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任你花招百出,我自巍然不动。   西门庆端坐着,一动也不动。   苏苏倒也能明白他的想法。西门庆这样做无非是摆出一幅:爷不在乎你回去的架势。   为了啥?当然是击溃她?      但是……   她很想问问某人:大官人,你当我这么些年的电影电视都白看了吗?      全然不理西门庆,她裹紧外衣,朝阳谷县走,天色尚早,应该能在关城门前回到城中。还没走出百步,身后就传来脚步声。苏苏脚步加快。   西门庆一把捏住她的肩膀,其气力之大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狠狠甩开他的手,她愤然转身。狠狠回瞪了去。      “苏儿,要去哪?”   “回家!”   “玳安会驾车来接。”西门庆似乎是在耐着性子给苏苏讲道理,“走路回家,很累的。”   苏苏正欲开口反驳,忽然想到,这西门庆家大业大,就算是在小小的阳谷县,出门也一定会坐轿子。也就是说……   “大官人体力不支,走不了远路?”   西门庆面上一紧,摇头否认。      可答案却不言而喻,苏苏可不会让这男人有机会逃走。不管在武松的事上她和他谁更奸诈,这男人是个混蛋的事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她也并没有消气。“还是大官人昨夜同小娘子们玩累了?”她顺口问道。   “苏儿何来此言?”西门庆分辨道。   听见这话,苏苏心中就像落下了一块高悬的石头,既然这男人执意否认,何不……“那么,何不同我走走?边走边聊?”      “不是会来轿子吗?”西门庆这番话说得有几分牵强的味道。   “大官人不行啊!那我先走了喔!”   苏苏看见西门庆嘴角抽了抽。      没多久,他们就并肩走在路上。只不过,肩膀间永远隔有一只手掌的距离。每当他想要再靠近一些,她就会朝边上一点,就像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折腾了一会儿,西门庆就老实了。而他始终不说话,这一点也同往日的他决然不同,这让苏苏很是奇怪,也很不习惯。   她心中忽生出一个想法:这西门庆,该不是在节省体力?   “大官人,说些话吧。”苏苏故意道。她看见西门庆眉头狠狠皱了一下。看来,之前的揣测没错。      “有何可说的?”简简单单一句话,真不像是西门庆的风格。   苏苏心中好笑,便故意东拉西扯,西门庆怎么也得回复她一两句话不是?扯了许久,她还气定神闲,西门庆却已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耍赖坐在路边,他再也不肯走一步,同时抱怨为何苏苏不肯留在长亭,非要扯着他走这远得要死的路。   也不直说就是为了整你,苏苏很清楚说什么才能让西门庆崩溃,她提高声音,“大官人就这点能耐?能对付你那群小娘子吗?”   却不料西门庆只是淡淡撇她一眼,道,“在下脚力的确不行,可从未听说哪个脚夫凭着能走远路勾搭女子的。在下腰力胜人一筹,如何?”那眼神中分明写满挑衅。      苏苏也懒得同他鬼扯,在某些方面,她永远不是某人的对手。   “苏儿还在生气?”   “那夜,你同潘金莲做了什么约定?”      西门庆被问得一怔,很快笑了,却答非所问,“其实那夜,在下本打算将苏儿就地正法的,打算让武松那厮好好听听苏儿在在下身下的娇】喘声……”   “那我一定当场杀了你。”   “知道,在下知道那样苏儿一定会恨在下一辈子。”西门庆眼波沉寂得可怕,苏苏读不出他的想法,但很快,看见他头狠狠一垂,叹道,“在下而今真是脚痛、腿痛、膝盖痛,腰痛,连指甲盖都在痛……”      苏苏扑哧一声笑得很欢,说实话,她很高兴看见他这幅样子。活该!她颇有些自得,这真是活该,这个大男人,平日里嚣张跋扈,一副只要凭借XX,没啥女人弄不到手的臭德行,得,走路却还当不得她这个女人!   此时不作践,更待何时?   “光腰力好能有何用?若是小娘子逃远了,就大官人这身体,恐怕都追不上去吧?!到最后呢,只有靠手了啰……”苏苏给出最后一击。      西门庆当场黑了脸,皮笑肉不笑,“苏儿说这些话都不脸红?”   甩个白眼给他,苏苏心道,对付淫】虫若以脸面为重,估计只会被吃得死死的!再说,而今她这幅彪悍的模样是谁害的?      做贼的喊抓贼。      由于西门庆身娇体弱,脚力还当不得八十高龄的老婆婆,这一坐,估摸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苏苏若是自己走,恐怕早已到了阳谷县,偏偏每次想走的时候,那拖油瓶一样的男人都会一脸哀怨外加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并且信誓旦旦地说过不了多久玳安就来了,届时就能坐轿子了。   一来二去,太阳公公都准备下山了。      “玳安呢?”苏苏问。   西门庆长叹,一脸哀怨,“大概花贤弟家的小娘子病得厉害。”   “李瓶儿就算被人轮X了,同玳安有何关系?”   苏苏那句“轮X”震得西门庆目瞪口呆,但他很快缓过来,贫嘴道,“玳安就是轮X人中的头领。”      苏苏一头栽在膝盖上,默念了数遍李家姐姐我错了,我真的只是顺口一说,这是我的坏毛病,其实我知道我不能这般诅咒你。同时默念了数遍西门庆我要画个圈圈诅咒你!   事到如今,西门庆的心思太明显不过了不是?      一开始,就是个圈套不是?   一咬牙,苏苏决定继续走回家,至于脚力不行的某人,就留在这里喂老虎吧!      才起身,她却看见一个身影在暮色中前行,看打扮,似乎是个乞丐。      那人一步步走近,苏苏看见他一身泥污,头发乱得像个鸟窝,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乞丐装更是散发出一种腐臭味,比以往苏苏遇见的乞丐团加起来还要臭得厉害。   唯有那双眼睛,熠熠生辉,那是令日月失色的光芒。   是足以揭破他的伪装,将他真实展露在苏苏面前的目光。      因为——   那是复仇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次的断更:   只能说和瑟没半毛钱关系,这Z(>_<) F想断,咱能说啥?对吧?   所以今日三更。其实原本预计六更的。可是忽觉没把某人虐够,岂不是太便宜某人了?又在中间加了几章,还没写完。估计明日、至多后日就写完了。届时五更,瑟说过,会给妹子们补上滴】 ☆、三十三   见到来人的那一瞬间,苏苏以为是武松回来了,这想法吓得她从地上一弹而起,一把拽住西门庆的手,正要逃跑的关头,她却听见那人颇有几分惊喜的唤声:“西门贤弟,你怎会在此?”      那肯定不是武松了。      苏苏放下心来,她这才仔细打量起来人。来人比武松还高出不少,目测身高至少两米,加上那一身结实的肌肉,这根本就是一头巨无霸狗熊啊!   西门庆也会同这样的人在一处?   苏苏的世界观又要崩溃了。   要知道,至今为止,她所见过的西门庆跟班大抵是花子虚啊、应伯爵啊,还有上次那个被武松活活吓死的卜志道这一类的走几步路就喊脚疼的娇弱男,眼前这头熊还怎么想都不应该是会出现在西门庆身旁的人。   看见这头熊,苏苏总会不由自主想到美剧中上场不久就领便当的那些黑色胸毛大汉。      少有的,西门庆看见来人竟然神色仓惶了一阵,原本就身娇体弱的他此时更是有了一份楚楚可怜的柔美。苏苏还注意到,看见这男人,西门庆似乎比看见武松还紧张。      紧张归紧张,害怕归害怕,脚力不行的某人应该是想逃的,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狗熊男大步上前,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西门庆一把从地上拎起,又像母猩猩抱小猩猩一样,一把将西门庆塞入怀中。   手臂一用力,苏苏觉得听见某人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   她看见西门庆不断用眼神传达出一个信号——   救命……在下还不想死……      苏苏只能不断用眼神告诉西门庆:加油,亲,你一定能坚持住。      其实也不是她残忍……   毕竟眼前这头熊是西门庆的朋友,看起来也并不像想要要西门庆的命啊!当然,最重要的是   ——难道西门庆真以为她是阳谷县人口耳相传的那位山林野猴?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凭她那细胳膊瘦腿,也能撂倒这头熊?      苏苏在西门庆求救的眼神中淡然旁观。      待大熊松手,将西门庆搁在地上,估摸他已经只剩下了半条命。      坐在地上,苏苏一边轻轻给就快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某人抚摸着后背,一边偷偷瞟面前的大狗熊。这大狗熊似乎同西门庆颇有些渊源。但看西门庆恨不能离他远远的模样,她又觉得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西门贤弟,自京城一别,已有十年啦!俺没想到竟然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碰见你。真是想死俺啦!”大狗熊男一面说着,一面对西门庆伸出手,似乎想要再来一次货真价实的熊抱。   苏苏感到西门庆的身子朝她那方狠狠一偏。   “你也会这样胆小?”苏苏在他耳边窃笑道。   “换成你试试?”   苏苏嘴一撇。      “倒是西门贤弟,这头野猴子是你从山上买下来的宠物?”      苏苏:“……”   故意高笑几声算是回答,西门庆轻轻用手肘捅了捅就快气炸的苏苏,问道,“多说无益,倒是苗兄,你不是在京城吗,为何千里迢迢来阳谷县?”   “俺是专程来看你的。”苗姓大狗熊呵呵笑道,那声音简直快要震破苏苏的耳膜。   但西门庆却并不买账,“胡说的吧。苗兄该不是惹上了官司?”      听见“官司”这两个字,苏苏有些紧张。但西门庆却依旧摆出一副万事与我何干的模样,苏苏若不是因为长时间同他厮混在一起、看惯了他各种故作正经,也难以识别出他眼中的那一股难以察觉的厌恶。      西门庆的话让苗姓大狗熊长叹一声,他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神瞬时充满复仇。就是这眼神,让苏苏将他同武松弄混淆了。   可苏苏想不明白,凭大狗熊这身板,世上还有谁胆敢招惹他?   李逵行不?      “西门贤弟有所不知,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别说了。”西门庆异常镇定。   苏苏被西门庆这话雷得外焦里嫩,这也……太……那个了不是?      “西门贤弟说得有理。那俺就不说了吧!”大狗熊倒也爽快。   “在下知道你惹了官司,也为何会来阳谷县找在下?可在下有没有通天之能,难不成还能帮你摆平事端?就算在下想这般做,怕也无能为力。”   西门庆这话明显是故意搪塞。谁都知道他曾帮王六儿摆平杀夫之事,而今却来故作正经,不过是不想管吧?这只大狗熊铁定身上没有一分钱!苏苏确信。   但很快,她看见大狗熊从怀中掏出十余根沉甸甸的金条,之前的揣测不攻自破,苏苏以为西门庆一定会见钱眼开,立刻允诺帮大狗熊摆平事端,但西门庆却都没有看那堆金子一眼。      大汉似乎真有急事想要求助与西门庆,面见他这幅模样,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地道,“俺知道西门贤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苏苏默默擦汗。   “俺更知晓西门贤弟不是贪色之徒。”   苏苏继续擦汗。   “俺更知晓西门贤弟本性良善。深得众人爱戴。”   苏苏很想吐血。   这大狗熊眼睛长大腿上去了吧?!      “除了阳谷县,俺也想不出别的可去之地了。”大汉的言语有了不少求情的成分,但西门庆却始终冷冰冰的,不为所动,他就像一座雕像,冷得入骨。   大汉的意思应该是说他犯了案,能供以栖身的地方唯有阳谷县。   不知为何,苏苏对这之间的逻辑有些在意。      细问去,原来,前阵子有个阳谷县被发配千里的犯人逃走了,那两个押送的差役似乎也死在了犯人的手中,这件事已经再别县传得沸沸扬扬。由此,在大狗熊男心中造就了这样一种逻辑:阳谷县是个好地方,犯了案来阳谷县,一定能逃走。   且不说这之间的逻辑有多扯淡。苏苏只对那个被发配千里的逃犯好奇。但当她听大狗熊说逃犯的名字是武松的时候,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武松,逃走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苏苏赶忙追问。   “俺不想再同猴子说话。”大狗熊道。   苏苏恨得咬牙切齿,但她暂时还想不出方法对付这头大狗熊,只得装一下怂,待有机会……哼哼。   倒是西门庆很快回过神来,追问起关于武松的消息,但具体的时间大狗熊也说不真切,不过武松逃走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这样啊……”西门庆仰天长叹了一声,很快笑道,“苗兄,走吧,先同在下回府,在从长计议。”      苏苏不排除西门庆对大狗熊的态度发生180度大转弯是因为武松的事情。      回府的路上,苏苏将事情的始末弄了个基本明白。   原来,以前的苗姓大狗熊叫做苗青。是西门庆的旧识,十年前同西门庆一道在东京城闯荡过一段时间。不过,似乎西门庆很不想提及那段时间的故事,言谈间都在刻意回避过去的事情,这更让苏苏想要一探究竟。   苗青犯下的事也基本弄清了。原来,苗青本在京城一户大户人家做杂役,要说当杂役就好好当吧,他偏偏看上了那户人家的小姐,偏偏这又不是什么美女与野兽的故事。那家的小姐怎么也不会看上这副尊容的苗青。事情很快演变成奸】杀,而后,苗青杀光了主家所有人,烧了那位曾钟爱的小姐的尸身,而后逃亡。   这就是故事的梗概了。      听完整个故事,苏苏心中百味交杂。苗青的做法错得离谱,但出发点竟然不过是因为一段痴恋,特别是看见苗青双眼红得厉害,一副恨不能追随那位小姐去的样子,她竟然心生出一丝同情   似乎不管在任何时代,只要同爱情沾边,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理所应当。      但西门庆却只是听着,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      回到阳谷县,西门庆将苗青安排在潘金莲与武大原先居住的小楼,想来这一招也是为了对付武松,如若武松真回来,一定会去旧居探望,届时遇见苗青,一切就结束了。      送走苗青后,西门庆又将苏苏送回,期间,依旧一言不发,似乎在想着什么。苏苏忍不住打趣他是见惯了弱不禁风的男人,所以对苗青这类人产生恐惧。   少有的,西门庆竟然没有反对这个说法。   “在下的确是讨厌那种人,故而喜爱与瘦弱之人结交。”      “为何?”   西门庆凝视着她,轻轻笑着,摸摸她的头,“有些事,苏儿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说着,仰天轻叹,又道,“若不是他,在下怎么也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吧!”   “喂……”苏苏很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知晓,就算此时她开口问,西门庆也什么都不会告诉她的。   “苏儿一定要小心苗青,幸而他对苏儿不甚有兴趣。”   “可是他看起来很老实。”      “那是苏儿将他看得过于简单了。”西门庆坦言道,“苏儿切莫轻易听信苗青的鬼话,这个人,远比他给人的感觉奸诈许多!”说着,他顿了顿,神情少有的有些忧郁,又道,“苏儿,万事有在下,你不要担心。”   这话让苏苏很是受用。西门庆转身欲走,她却忍不住叫住了他,“你,为何不杀武松呢?”      苏苏很想知道答案。      “苏儿不是说过,若是在下死了,你就回不去了?”   苏苏无言点头。   “那么,若是杀了武松和小娘子,在下岂不是一定活下来?那样,苏儿就会离在下而去。再也不能相见,那么,为何要武松死?”西门庆回身,温煦的眼神像一股最迷人的阳光,“只要他们随时能伤害在下的性命,苏儿就永远不会离开在下。”      “你……”   “在下告辞。苏儿,好生珍重。”      西门庆走了,留下苏苏原地发呆。   这算是告白吗?   这个男人,究竟……      她忽又想到她替贾庆伸冤入狱后,西门庆曾说过,他也险些成为另一个贾庆。不知苗青是否同西门庆这番话有关系。   而今事情越发麻烦,武松逃走了,他不会再将朝廷放在心上,苏苏最为担心的情况。她既生气西门庆不一了百了,也无法对西门庆生气。若不是她执意不回去,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吧?可若她一直留在西门庆家中,恐怕也不会狠心杀武松。   不管怎样,事情的结果都不会有太多的改变。      那就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吧!      可是,要如何才能让武松一定不会伤害她?   苏苏心中很快有了主意。      她也决定立刻回去,她很担心他,真的很担心。   可才打好包,又觉得自己就这样回去岂不是太便宜某人了?      好在,在对付女人这方面,某大官人确是相当又自觉性和自律性。没多久,他就主动出现在苏苏面前请她回家了。      按理说,王子邀请公主回家怎么都是一件相当美妙的事情。   但事情到了西门庆这里,怎么就变得怪里怪气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四   苏苏很想知道究竟是谁给西门庆出主意的,她觉得凭西门庆那脑袋,赚赚钱骗骗小娘子还行,送玫瑰香车巧克力可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可他真送了!      玫瑰!   香车!   巧克力!   都有!整整齐齐地放在苏苏门口。      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女主都应该激动一下下的。   但是……      “那个,我说大官人啊……”   “苏儿请讲。”   “这些花,你到底想要表达一个什么?”   “苏儿说过,九十九朵玫瑰,表示天长地久。”   “……九十九朵玫瑰的确表示天长地久……可是……其实我知道你手中这花名字其实叫做……芍药……”   耸耸肩,西门庆一脸自若,丝毫没有被揭穿的不安,“在下又不知玫瑰长什么样子。”手一挥,西门庆展出了他送苏苏的第二件礼物,香车。   还是传说中的普拉达!      囧~~~      当然,这个时代当然没有保时捷,更没有宝马,但一辆挂着纱帐的马车却是不难寻觅,更何况那拉车的马还是一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的白马。看来很有感觉对吧?   苏苏应该为西门庆的用心欢欣鼓舞了,对吧?   ——   “我说大官人,为何马的额头上写着普拉达?”   “喔,因为苏儿曾说过,似乎有种名车叫什么普拉达。”   “……大官人你写的是仆拉达,那个仆是个错别字。顺便再说下,其实应该没有叫做普拉达的车……那是包……”苏苏以为西门庆一定会害羞。   西门庆果真一脸懊丧,一拍大腿,他怒道,“记错了?苏儿该早说啊!一个包简单多了!”   苏苏:“……大官人慢慢同你的香车玩,我回去了。”      “苏儿别走,还有最后一件宝物。”   苏苏本不太想同西门庆纠缠的,但是,当她听见西门庆说接下来是巧克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经历了玫瑰和香车,她很想知道西门庆会弄出什么巧克力。      ……   ……   ……      “大官人……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货?”   摇着扇子,西门庆一脸不解,“苏儿为何会这般认为?”      “……你……”   “如何?”   “你觉得……”   “嗯?”      “你觉得我长这么大就没有吃过烧卖吗???!!!而且那‘桥可你’是什么??”   西门庆眉头一皱,拿起一个写着“桥”字的烧卖,若有所思,“喔,原来这东西叫做烧卖。”   苏苏:“……”= =|||      她服了~~      阖上门,她决定睡一觉。      三日后的清晨,苏苏还在梦乡中,就听见门外喧哗得厉害,穿戴整齐才打开门,她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瞠目结舌。      对面住户的围墙上用墨笔写着大字——   “在下错了。”   “在下道歉。”   “那日,在下不过是有些吃醋。”   “你的手,除了在下,谁也碰不得。”      他又来了!      摇着扇子,西门庆跨出轿子,一脸温柔,“苏儿,全城都写满了。”看见苏苏发愣,他神情中多了一丝歉意,“不论怎样,揭开苏儿想要掩藏的伤疤,都是在下的错,这一切,权当在下的道歉。”   “这些人家都愿意你胡写乱画?”苏苏故作镇定。   “当然不是,可在下付了钱的。”      “都写的这些话?”苏苏浅笑微微,就像这不过是一件最平常的事情,而电影和电视剧无数次告诉她,这种情况下,男主往往会牵着女主的小手,将她带至另一面写满更为深情的告白的墙壁前,而那一刻,女主会失声痛哭,原谅男主的一切错误。   电视上都是这样写的!      西门庆却说他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他如何会在全城写上这样的话?   “苏儿,只有这一面墙上写的这些话,这些话实在不是在下心中所想。城中的那些才能真正传达出在下的心思。而城中,写的是这些。”他指了指苏苏家的围墙。      鼻子一酸,异常感动的苏苏忍不住打量起自己的墙壁。   而上面是这样写的——      “同在下做。”   “在下爽死你。”   “要不,约在今夜?”   “在下每日都爽死你。”   “在下技术很好,同在下睡过的小娘子都爱在下。”   “打炮!打炮!打炮!”      苏苏:“……”= =|||      “苏儿,可否感动?”西门庆的眼中闪着亮晶晶的等待。   苏苏幽叹了一声,道,“大官人,你的确不是随便的人。”   “苏儿知道就好了。”   “……你随便起来简直不是人!”      “砰!”苏苏将门狠狠阖上。   但她忽又想起一件事,便又打开门。看见她再度出现,西门庆眼中闪过一缕激动的光。      强行按捺住想笑的心情,苏苏指了指其中一株写上红色字的树的树干,“大官人……这棵树,抱歉的抱字,写错了……”   西门庆的表情,就像吞下了一只垂死的老母鸡。   苏苏头发一甩,得意转身。   “砰!”门关上了!      “……玳安!扣你半年的工钱!!”      远远的,听见西门庆的怒吼声和玳安可怜兮兮的解释声,“大官人,这可不能怪小的啊!小的连夜写了全城,才写错一个……”   “扣一年!”   “大官人,你是正确的!你是绝对正确的!是小人该死!”      苏苏想要笑,却又强行忍了下来,她才不要原谅他!   心里是这样想的,嘴角也没有丝毫变化,但眼角,却荡起最明媚的笑意。      次日,西门庆又来了。   这一次,是传说中的情书。   还是一首诗,内容如下:      啊!太阳啊,你亮晶晶!   啊!骏马啊,你四条腿!   啊!月亮啊,天狗啃你!   啊!爱情啊,床上睡!      苏苏:“……”   西门庆摇着扇子,一脸自得,“苏儿,在下写得如何?”   “说!谁是枪手?!”      “枪手……是何意思?”   “……谁帮你写的?!”      听见这话,西门庆面露惊愕,似乎被吓了一大跳,“苏儿如何知晓不是在下写的?”   “你就算写诗,内容也一定是十八摸!二十禁!”   “……这其实是玳安写的……”      她就知道!!   不过看着西门庆那张纠结的脸,苏苏真的很想笑……      阖门,她还是懒得搭理他!      当夜,她听见玳安用爪子抠门的声音,还有那气若游丝的呼声,“姑娘啊!求你回来吧!小人就要被大官人折腾死了。你就算不为小人,也要为你自己着想啊!你真愿意再观看大官人那些惨不忍睹的馊主意?”      躺在床上,苏苏回想今日的事情,掩嘴还是想笑,说实话,她还真不介意。      但没多久,苏苏就后悔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天上已布满晚霞,她却才提着一篮子菜从街上回来。这几日西门庆折腾得厉害,她的工作几乎停滞,好容易西门庆再度消失,她可得好好赶工。毕竟她完全没有在西门庆面前认怂的打算。   就在她穿过必经过的西街,走到距离城门只有一条直行大道的拐角的时候。变故出现了。      这一次,是成群的野狗。      当然,也少不了风度翩翩的西门庆。   发生何事似乎是太明显了不是?      为首的那条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大公狗冲着苏苏吠了一声,吓得她一跃三丈高,赶紧冲到西门庆身后躲了起来。她小时候被狗咬过,对狗多少有点心理阴影。   挡在她面前的西门庆依旧怡然自得。   苏苏忍不住将这两者联系起来。深信这事一定是西门庆干的!      “西门庆……你真是太敢玩命了……”苏苏很想在西门庆后背掐两下,但手却使不出力,只能死死抓住西门庆的衣袖。   而西门庆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和风霁月,“苏儿严重了。在下不是玩命之人,更不会让苏儿跟着玩命,在下同这群野狗,没有丝毫瓜葛。”      苏苏:“真的?”   “苏儿,在下就算不顾及你,也要顾及自己吧?这次,真是偶然……毕竟,若被这群野狗缠上,三条命都不够用吧!届时,苏儿真成丑娘子了。”   苏苏没有体会到他言语中的调侃之意,她依旧轻轻打着抖,“那,你有办法吗?”   “在下在女人身上百战百胜,但从未尝试过同母狗同寝,故而,在下不知。”      苏苏无语,这男人说的什么混账话啊?现在是说这些混账话的时候吗?很多人都说,遇见狗,切记不要跑,否则定会引得成群的野狗跟着猛追。最好的办法其实是冷静,再做出拾地面上的石子准备打狗的姿势。   苏苏做了,可是那群狗却依旧朝着她呲牙咧嘴,所以……      能不跑吗?      扯着西门庆她就一阵猛冲。身后传来无数可怖的犬吠声,苏苏丝毫不敢朝后看,大街上没有一个人,一条大路直通向城门,身后那群狗死跟着他们的脚步,一口气冲了出去!      当然,苏苏不知道的是,她才扯着西门庆冲出阳谷县城,那群“野狗”就在主人的呼喝下冲着城门狠狠叫了几声,而后乖乖停了下来,享受了一顿因为表现良好而被赐予的大餐。至于它们的主人,一位一脸伤疤的养狗人,也从玳安手中接过了一张颇有些分量的交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五   缓过气来的时候,苏苏已经同西门庆坐在了高高的树枝上。   “它们应该追不上来了吧?”苏苏心有余悸。   “没事,狗不会爬树。”   听见西门庆异常冷静的回答,苏苏又觉得其实那是西门庆的手段,但西门庆依旧矢口否认。这男人也算是个人精,但看面上的神情,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苏苏也就作罢。      时已六月中旬,空气中浮动着燥热不安的气氛。   太阳收起最后的光晕,月亮缓缓爬上柳梢头,蟋蟀在草丛中鸣唱起乐曲。   自离开西门家,苏苏很少再同西门庆相处,更何况是在这样一种气氛下。她很自觉地挪了挪身子,西门庆也不追过去,只是笑道,“苏儿太抬举在下了。”   苏苏不太明白这番话的意思。      “在下还未练就在树干上做的能力。”   苏苏默,若不是担心一把推过去会让某人跌下去摔断几根骨头……      “苏儿,犹记得你曾说,你是做什么叫做时间机器的东西来找在下的。”   苏苏点头,只要不谈二十禁,她很愿意说点别的。      “可是,在下有一个问题始终不太明白。”   苏苏颔首,她倒想听听这个古代人能想出个什么。   “诚如苏儿所言,那啥时间机器的作用是穿越各个朝代,对吧?苏儿又说,你来这里救在下不过是因为家中没钱,那古怪的机器研制不了。故而,要让西门家发扬壮大。苏儿是这个意思吗?”   苏苏点头。   “可是,在下实在是不解。既然那啥机器未成,为何苏儿能来在下身边?苏儿在在下身边,难道不是因为那古怪的机器已做成?苏儿被那东西送来,那东西送来苏儿后,又去何处了?”      西门庆的意思很简单,西门总凤既然能让时间机器送苏苏过来,那么,时间机器就算是成功了,为何还要研制。另外就是,苏苏被时间机器送来,那么,为何不见时间机器?      苏苏没想到西门庆还蛮聪明的。西门总凤当初说了不少专业用语,她也听得晕乎乎的,但基本意思是明白的,以此刻为基点,时间可以向前,也能够向后,西门总凤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花在了穿梭以前的时间上,却忽略了该如何从过去回到现在。   所以,苏苏能来这里,却回不去。   而时间机器需要用电来操纵,所以就算是来到这个时代也用不了。   这些就是西门总凤遇见的难题。      听完苏苏的解释,西门庆似懂非懂的点着头,须臾间,又道,“那,苏儿,若是在下家境败落,你就永远都回不去,就永远要留在在下身边了,是吗?”      苏苏一愣,这西门庆怎么会想到这一层?   但如果按照西门总凤的逻辑,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她随意点了点头。   西门庆若有所思。      “你说,那群狗还会来吗?”   “会吧。”西门庆悠然道,看着苏苏颇有些紧张的模样,他窃笑着,挪动过去,一把揽住苏苏的肩膀,笑道,“苏儿怕狗?”   “以前不是给你说过吗?”苏苏挣扎开他的手。   “是吗?在下忘了。”西门庆口气很自然。      也未多言,苏苏眺望着前方。前面似乎是她时常与武松见面的那片芦苇荡。绕了一圈,竟然又来到这里,她心里有些磕碰。幸而,夜沉得更厉害了,西门庆永不会看见她面上不安。这时,芦苇荡上涌出点点的火光,一粒一粒,似乎想要用微弱的光照亮这个黑暗的世界。那就是流萤了。   “在以后的世界,基本看不见流萤了。”苏苏说。说来,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流萤。以前,不过在书上见过相关的介绍。      “为何看不见?”   “因为污染啊!”   “污染?又是何意?”   苏苏没接口,她自顾自说开了,“我还小的时候,老妈常说,世上有很多很多的黑暗面,面对这些,我们应该做一只小小的流萤。用微弱的光照亮这个世界。”   这番话让西门庆笑得厉害。   她也未生气,只是继续说。      从小,她就是这般想的。可长大了,才知道,但凭借流萤的那点微弱的光是永远也无法照亮这个世界的。但是,只要有光,就能走出黑暗。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成为一个坏人。”   “苏儿怎么还在为武松那小子的破事烦心?”西门庆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不。”苏苏看不见他的脸色,更不会知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她只是说,“我烦心,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这些时日我也想了很多,后来,终于想明白了。诚如你所言,我伤害他不过是因为在乎你。我最在乎的不是伤害他,而是他有机会伤害你。原本我的这点想法被自己掩盖,偏偏你要撕裂开。其实,我本有些恨你,但现在我很感谢你,谢谢你让我拍正视自己。我不想知晓为何大官人不取武松的性命,但不管任何时候,只要我认为他会伤害你……不过是再一次伤害他!”      苏苏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莫名的,她觉得西门庆身子凛住了。      她决定说出那句话。   至于是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喂,西门庆,我喜欢你。你知道吗?”话才出口,苏苏又后悔了,按理说,这种话应该想让男人说才是……   她觉得自己好失败……      更让她觉得失败的是西门庆用长时间的静默回答她。      “得,算了,就算我没说。”远处的流萤飞舞成一片最绚烂的风景。话说出口,不管结果如何,苏苏都像放下的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哼着歌儿,她轻轻晃起脚来,“不过,我迟早要回去,不是吗?所以,我们还是离得远远的比较好。对我好对你也好。”   “苏儿一直在乎武松的想法,所以始终不能从背叛的阴影中解脱。是吗?”西门庆的声音就像是从地底传出来的,阴嗖嗖的,有种压抑的凄凉。      “是……”   “那在下呢?在下的想法你可愿去了解?在下想尽一切办法讨你欢心的事就算了吗?就算在下用尽一切方法讨你欢欣,你依旧要决定离开?”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苏苏实话实话,“北宋就快完了。我习惯自己的世界,那个有苹果,有玫瑰,又巧克力,还有各种名车的世界。能回去,我干嘛不回去。”      “那……苏儿,就没有想过带在下一道回去?”      苏苏怔住了。   诚然,从一般的想法上来看,这也算是一个方法。但,西门庆真能适应吗?一千年前的古人真能适应21世纪的生活?   抛开这一切不谈,早在她来这里前,西门总凤就叮嘱过她,切记不能将古代的人带回。因为,能跨越千万年的时光的唯有器皿,人,不过百余年的时间。贸然将古人带入时间机器,不过是让那个人被遗落入时光的尘埃中。   甚至,尸骨无存。      她很明白地给西门庆讲了。   西门庆悠然嗯了一声。这轻轻的一声中似乎携带着各种不同的意味,像在沉思,又像是恍然大悟。“在下不会让你走的。一定。”      “就看大官人是否有这个本事了。”苏苏笑道。      西门庆的手轻轻捏住她的手。他像在告白,又像在发誓,“在下知道苏儿的想法,那苏儿可知晓在下的想法?在下的想法同苏儿相比,只有更深,绝不会更浅。”   “知道。”晃着脚,苏苏满心的负担彻底放下,在她眼中过去的所有娇柔和伪饰都变得分外可笑。甚至连那些因武松而起的争吵也变成无味的笑谈。   她不过也是个普通人。      隐隐的,她觉得西门庆靠了过来,似乎想要吻她。      我该将他一脚踹下去吗?   苏苏不由想。      这时,已快被苏苏遗忘到爪哇国的狗吠声再度响起,她心中暗叫不好,赶紧把西门庆逮得紧紧的,心中不断自我安慰:狗不会爬树!狗不会爬树!狗一定不会爬树!   西门庆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将她揽得紧紧的。乘机摸摸小腰,揩揩油水是西门大官人的特征。      吠声越来越近,就在苏苏恨不能将自己黏在西门庆身上的时候,狗群围着他们栖身的树群吠起来。远远的来了火光。   苏苏正打算高声呼救,就看见火光中映出的养狗人那一脸的伤疤,养狗人陪笑着对书上的西门庆接连鞠躬,言辞恳切,“今日多谢大官人了。日后若还需要用俺的狗,知会一声,俺就来了。”   西门庆身子僵得厉害。      火光渐远。   狗群也走远的。      “苏儿,可否听在下解释一句?”      “西!门!庆!”   “哎!玳安啊玳安……为何你的名字是玳安!”   “你演朱丽叶呢!竟然相信你,我白痴啊!”      “那个,苏儿,你听在下解释,其实……”   “鬼才信你!”苏苏狠狠一脚。      西门庆一声惨叫。      (注:朱丽叶的名言,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何你的名字是罗密欧。妹子们记得不?)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都告白了,妹子们,瑟如此勤奋,为啥不留言表扬一下捏? ☆、三十六   幸而,前些日子下过雨,地面松软,加之草很深,某人避免了骨折的命运。但那一后背的乌青也足够他受几天的罪了。   苏苏松了一口气,既然事情的始末弄清,肇事者又一时半会死不了,那么接下来就该严惩这肇事者了。      “谁给你出的馊主意!”苏苏质问道。   “你啊。”西门庆懒洋洋的靠在苏苏肩上。      啊?   苏苏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被西门庆推在自己身上,这皮球也抛得太不是地方了吧?!她可不记得自己教过西门庆泡妞十八招之类的东西。   望着她的眼,西门庆一字一句地说,“你说的,在下都记得。每一句话都记得。”      耶?   苏苏忽然想起,在最初那段美好的日子中,她曾不止一次对西门庆讲起21世纪的事情,包括玫瑰,香车,巧克力。包括在墙壁上写字追女生。包括那普拉达。西门庆唯一错的地方,就是将普拉达和法拉利搞混了。   她头一遭意识到自己被重视到如此。      “可最初只是好奇。”西门庆随手理着头发,“好奇。只因为苏儿有趣,你口中的世界有趣。不过只是有趣而已。在下最初以为。但不知何时,或许从那日你对付郓哥开始,或许在那之前就早已开始。在下竟然记下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苏苏渐渐沉默。      “后来,苏儿开始同在下做生意。在下这才真正意识到,你同那些小娘子截然不同。故而,在下不愿再称呼你为丑娘子。苏儿,是不一样的。”暮色中,他神采奕奕。   “我有什么好的。”苏苏嘟噜着。   西门庆哑然失笑,“苏儿的确不好,丑,还是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丑!脾气不好,该当机立断的时候踌躇,该多想想再做的时候毛躁,该不出头的时候跳得比谁都高,该出头的时候缩到一旁当乌龟……”   “喂!”苏苏火了,她有那么糟吗?      捧起她的脸,西门庆笑容深深,“可花贤弟告诉在下,女孩是要哄的。”   是吗?苏苏可不觉得西门庆这种大淫】虫还需要相较下诚实老实不少的花子虚给讲泡妞经。      “苏儿,你愿意同在下回去吗?”西门庆又问了一声。   哼了一声,苏苏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大树,既然那群狗没啥威胁,她当然要先回家,而后看看西门庆还有什么招数。   但是……   西门庆再一次用实际行动向苏苏证明,在抵抗经验丰富的追女达人的斗争中,她经验异常不足。城门早已锁上,任她吼破嗓子,都没有人来开门。守城门的老头还已一种只有在三国演义等系列书籍中才会出现的口气对她说什么在危急存亡的生死关头,岂能以个人荣辱危害城中百姓利益之类的屁话。      不得不说,西门大色狼考虑得很是周到啊!      “苏儿,既然进不了城,不若在城外休息,在下知道有一间破庙……”   苏苏立刻提高警觉,“你早已准备好的?”   西门庆却哑然失笑,“为何苏儿会这般认为?在下是那种人吗?”      当苏苏看见破庙中铺好的雪白床铺和上面端放着的鸳鸯被后……   “你还说你不是那种人?”   西门庆的下颚搁在她的肩窝,痒酥酥的,在她耳边呵气,笑道,“苏儿不是说过,在所有人心中,在下都是那种人。”   苏苏肩膀向上一顶。   西门庆捂着下颚哀叫着离开。      “先把你那群小娘子休了再说!”苏苏一脚踹了过去。   听见她的话,西门庆若有所思。      而后,就是一整夜与色狼的抗争史,其中心酸,不言而喻。      勉强占上风并取得胜利的苏苏终于睡着了,醒来,阳光中西门庆温柔又有些担忧的面容落入她的眼帘。      “早安。”苏苏轻轻说。   西门庆面露愕然,许久,故作镇静,“‘早安’,是何意思?”   “就是good morning!”苏苏哼了一声。自信感继续爆棚。你西门庆记性好又如何,终有记不住的吧?   “这样啊……”西门庆似乎松了一口气。      见她心情似乎不错,西门庆长长叹了一口气,故作笑颜,“在下已将小娘子娶回家了。”说这话的时候,他朝苏苏挤眉弄眼。   苏苏气不打一处来,同她说这个为何?这同她有何关系?这男人是故意的吧!同她说这种事!      “犹记得苏儿曾说过,能娶在下性命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武松一个是小娘子。”   苏苏点了点头。   “武松已走,还剩下小娘子。”西门庆说这话时挤眉弄眼,眼神就像一只狐狸,“苏儿,难道你就不担心在下被小娘子榨干而后命丧黄泉?若是那样,你可就回不去了。苏儿说,是这般吗?即使这般,你还是不回去吗?”      这番话让苏苏傻了眼。   这男人的意思是说,他已将另一个定时炸弹弄回家了,苏苏若是不同他回去,他就让金莲姐将自己吃死!而后苏苏就走不了了!      “你……混蛋!”   西门庆一鞠躬,“多谢苏儿赞誉。”      他又道,“苏儿还在想武都头的事吧!其实……最初在下本打算同武都头就此了结恩怨,寻个机会给他升个官,让他去别县呆着。可苏儿却说在下只要无性命之忧你就要离开,既然这般,在下索性害了他,他死了也就罢了,活着,定会回来报复。县令本打算弄死他,却被在下阻止,因为在下一定要他活着,他活着,才会回来报复,那样,苏儿就更走不了了?”   “你……”苏苏彻底不知所措,“你就不怕死?”   “怕。为何不怕?但在下更怕你不理我。”      这西门庆,就是一只超级老狐狸……   每句话都能击中她最不设防的角落。   苏苏终于决定回去。   这也算有点点面子了吧!      不行!虽说西门庆已彻底投诚,万事俱备,只差一句“我爱你”,但她也不会随随便便同他回去不是?      所以……      “那,你得同我约法三章。”   “苏儿说。”   “第一,不许再理别的女人!”   “在下不是说了,看见苏儿就软了,为何还能碰别的女人?”   苏苏:“……其次,不许再伤害无辜的人。”   “尽量。”   “第三,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那是一定的!”西门庆的眼神异样坚决。   苏苏松了一口气。      见她心情变好,西门庆神色也终于不那么紧绷,他轻轻牵着苏苏的手,在脸上贴了一会儿,“苏儿愿意同在下回去,就是世间最好之事。”      苏苏鼻子一酸。   这个男人对世上许多人都异常残忍无情,唯独对她温柔到极点。      既然如此——      轿子在西门庆府大门前落下。这么久以来,苏苏为了避免麻烦始终走后门,而今要在这里长住,怎么都得同西门庆家的女人打一声招呼吧?   结果她连吴月娘的面都没见到,西门庆说她没必要见那些女人,她更没必要对院中的任何一个女人低头。这话让苏苏很是受用。   但很快,新的问题又来了。      玳安神情紧张地对西门庆耳语了几句。西门庆安顿好她就立刻走了。苏苏心中不安,跟随西门庆走了一段路,竟然看见一个年轻女子扑入他的怀中,而西门庆竟然还轻轻抚着女子的后背,眼中是苏苏从未见过的深情。      苏苏心有些凉,她轻轻退了回去。   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下找西门庆吵。但心中的牢骚却是消不去,晚间,西门庆来后院找她,苏苏一肚子火气彻底发泄。      却不想西门庆长叹了一声,看似无可奈何,眼神却显露出清晰的惊喜,他似乎很开心苏苏在为此生气。但他是这样回答的,“做父亲抱抱女儿,有何过错?更何况,女儿已出嫁,难不成苏儿还在为此吃醋?”      “谁吃醋了!我只是担心你欠桃花债!”苏苏反唇相讥,心中却波澜起伏。   西门庆已经有女儿了?这么大的女儿,还嫁人了?!      那他还同她纠缠什么?   都快当外公的人了!      紧咬着下唇,苏苏的呼吸急促得像就快要窒息。金瓶中写过西门庆有一个女儿,但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却见西门庆如此年轻,怎么都不像有女儿的人,还以为是作者的杜撰。一来二去,也就将这件事彻底忘了去。   而今,西门庆的女儿却找上门来。   还有他的女婿!!      “你女儿似乎有点年纪了啊,大官人。”   西门庆蹙眉看了苏苏一眼。一般说来,苏苏称他为大官人的时候往往都心情不好,或是想要调侃他。只是这一番,他真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苏苏了。但凡遇见这种情况,西门庆就会实话实说。“的确,燕儿今年正好双十年华。”      双十?也就是二十岁了。苏苏想。   可是……   看了眼看似很年轻的西门庆,苏苏有些不淡定了。西门庆女儿二十岁,那他多大? “你……多大?”   虽说古人结婚很早……但怎么说来,有这么大的女儿的西门庆至少也有三十五六了。   保养得真好啊!      正想着一定要问问西门庆的养颜秘方,苏苏就听西门庆悠然道,“在下二十有六。”      喔,二十六岁啊。   苏苏点了点头。      ……   ……   ……      What??   二十六???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依照金瓶,西门大官人家闺女叫做西门大姐。   囧雷的名字~~   所以瑟换了个~~   顺便说说,依照金瓶,西门庆的确只比她闺女大几岁。继续囧~~】    ☆、三十七   西门庆当她是傻的啊!!!      西门庆二十六,他女儿二十!西门庆大他女儿六岁???   当她这些年的生理卫生课都是白学的啊!      苏苏首先想了个不那么惊世骇俗的原因:“其实,你女儿是你捡的吧?”   “不是。她真是我西门家的。”   那么最可靠的理由只有一个了:“……那西门燕就是你的姘头!”   “非也非也,苏儿你怎能如此胡思乱想。燕儿真与在下是血亲。”      说来说去什么都说,除了真实原因,这男人根本是在打太极嘛!   苏苏很生气,正想扯着西门庆耳朵问个究竟,却见西门庆似笑非笑看着她,再回想西门庆那番话,她多少明白了些。   “她其实……是你的……妹妹?”   西门庆不语,但眼神却告诉苏苏她猜对了。      苏苏很想吐槽,妹妹就妹妹,干嘛要说是自己女儿啊?!   西门庆手指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待回到有葡萄架的后院才说,西门燕其实是他的父亲西门达的女儿。也就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可为何要说她是你的女儿?”      “燕儿是父亲同别的女人生的。那个女人是父亲的情妇。燕儿出生的时候,娘亲病得厉害,父亲担心这件事刺激娘亲,就将燕儿藏在外面,待藏不住时,假托燕儿是在下的女儿。”   苏苏一阵无言。   这都什么事啊!   既然在乎妻子的病情,就不要出门拈花惹草。又要拈花惹草又要顾及妻子的感受,究竟该说西门庆的爹西门达是伪君子呢还是该说他是个多情种子?   “可你娘信?信你六岁就有了女儿?”      用扇子敲了敲桌面,西门庆的神色看来有些无可奈何的悲伤,“那时,娘亲已病得很重,爹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苏苏不语,她只是伸手轻轻握住西门庆的手。   “在下没事。”西门庆故作轻松的笑道。      苏苏也笑了笑,又问道,“那你的妹妹、女儿、女儿、妹妹,我……”犹豫了很久,还是不确定该怎么称呼这个女儿。   “苏儿称呼她为燕儿就好了,在下平日也这般称呼她。”   苏苏嗯了一声,看西门庆依旧没什么精神,便起身轻轻环住他的身体,想要安慰,却不料被对方一把拉住按在石桌上。   “苏儿……最好的安慰还是颠鸾倒凤……”      “……渣男!连自己老妈都能利用!”   一脚将身上的西门庆踹开,苏苏正打算摔袖走人,却见西门庆坐在地上,眼睛望着葡萄茂密的叶,神色仓惶。      几分真,几分假。   真假难分。      还是不忍,她再一次抱住这个男人,这一次,他没有胡乱调笑。只捂住苏苏的手道,“娘死的时候在下尚且年幼,根本记不清她的音容。”   嗯了一声,苏苏抱得更紧了。      她的衣襟被某人的牙轻轻咬住,某人再轻轻一拉……   “你不是说不动手动脚吗?”   “在下的确没有动手动脚。”西门庆的表情看来很无辜,“在下是在动口。”   苏苏:“……”   将她压住,西门庆在她耳畔轻轻道,“在下更愿意动一动自己的分身……”   苏苏:“……”   一脚将某人踹开,她决定回家收拾屋子。      苏苏不搭理西门庆,西门庆也没了乐趣,没多久就离开,离开时又恢复成了那个潇洒的西门大官人。   他前脚才出门,吴月娘就来了,这是苏苏第二次见这个女人,西门庆的大房。   吴月娘身边紧跟着不少丫鬟。苏苏注意到,其中并没有庞春梅。      因为西门庆的关系,吴月娘对苏苏的态度与上次相比倒也有几分亲热,拉着手不住问长问短。苏苏的回答三分真七分假。反正吴月娘也不过是同她做个姐妹情深的样子。   待吴月娘问过,苏苏问起庞春梅。   “喔,春梅啊,被指派给五娘了。”      五娘指的是潘金莲。      “夫君不过是好奇而已。”吴月娘把玩着手腕上的翠玉镯子,突然道。   之前还是庞春梅,忽然又跳到了西门庆,苏苏着实愣了一会。吴月娘说西门庆对谁好奇?庞春梅?还是……      她?      “妹妹年纪也不小了,难道说还认为夫君有真心?”说“夫君”二字的时候,吴月娘语气加重,似乎在强调自己的所有权。   上一遭吴月娘来找她就有给下马威并宣告自己地位的用意,此番苏苏也算进门,虽没有正式收房,但府中的明眼人一看就知晓她在西门庆心中的地位。   真因为如此,吴月娘又来示威了。      上一次苏苏忍让是因为她相信自己不日就会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此番,她得乖乖呆在这个家里,既然如此,决不能认怂。   故作轻松的笑着,苏苏托着腮帮子看着正襟危坐的吴月娘,道,“妹妹一开始就知晓呢!西门大官人的确没有真心。否则,家中怎么会有那么房小娘子。姐姐是大房,能容忍下那些女人,肚量实在是惊人。换做妹妹就做不到呢。”      吴月娘被顶了一番,脸色微变,但口气却故作平静,“这些日子来,姐姐也见到不少不更事的小妹子,被开了苞就丢了。幸而妹妹生得丑。否则以妹妹的模样,离开大官人,就是去路边的破窑,一次一文小钱,也没有男人嫖。”      苏苏一口气上不来,这吴月娘也算得上是官家小姐?说话怎么这么粗俗?!既然吴月娘言语不留情,她也不是怕事的!   想到啥就说啥的苏苏便故意笑道,“姐姐安居大房之位这么久,想来一定是还未开苞吧!哎呀,妹妹错了,怎么会呢。至多只是大官人已对姐姐没丝毫兴趣而已。但没关系,姐姐容姿华丽,就算离开西门家,也能在贵春园搏个花魁的头衔,届时就有成群的男人来嫖你。你就能成日被男人嫖。那真是可喜可贺。妹子先恭贺姐姐了。”说着,像模像样地行了个万福。      吴月娘登时白了脸。   苏苏哼了一声,她曾听庆喜说过,吴月娘这个大房不过是摆在那里做样子的。西门庆满世界都是小娘子,不去她房中过夜已有三年。   她自论不是刻薄的人,但对方已将刀伸出,她也不能干呆着伸长脖子等死不是?      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吴月娘愤愤离开。吐了口气,苏苏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坐定,吐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臭男人,选的什么老婆?什么眼光?!”      许多以前被苏苏忽略掉的事在这一刻摆在了她的面前:她若是跟了西门庆,迟早免不了成为这吴月娘那样的女人。   除非西门庆将她们全部休了!      吴月娘走了没多久,善于见风使舵的庆喜就替自己主子孙雪娥送来了新做的几样吃食。   孙雪娥始终愿意同苏苏交好,苏苏也对那个被晾在一旁的可怜女人颇有几分情意。她看今日庆喜似乎心情不错,便问府中是否有好事。      果真有一件好事。   庆喜说,今日清晨,府中发现不见了庞春梅,他主子孙雪娥心情异常好,一不留神就做了不少食物,便吩咐他端来给苏苏。   听闻庞春梅主动消失了,苏苏也兴奋了一阵子,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便拐弯抹角从孙雪娥和庞春梅的关系问起,要知道,这两个女人关系及其恶劣,从这件事中或许能推断出庞春梅的性格。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一年前,庞春梅在秋千架下发呆,正巧被孙雪娥撞见,孙雪娥便打趣说庞春梅是想男人了。      “这样就结下了梁子?”苏苏有些不信。   但庆喜却很坚定地点了点头。确定事情就是如此。   看来,庞春梅妖艳的模样下掩盖着一颗锱铢必较的心。孙雪娥一句无心之言就能让她记恨,那么,许诺害了武松就将她收房却又出尔反尔的西门庆呢?   以庞春梅的性格一定会报复。      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个女人会用什么样的方式?      吴月娘之前说庞春梅离开府中之前在潘金莲身边做事,或许,潘金莲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      虽说苏苏不太愿意去见潘金莲,但事情紧急,由不得她不去。      潘金莲的院子在西门庆大宅院中的西面,院中栽种着许多芍药,此时才开始有了花苞。院中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一声清脆的鸟鸣。似乎没有人。   苏苏在院中寻了个地方坐下,决定先想想,以避免被潘金莲牵着鼻子走。      西门庆没有陷害女人的习惯,所以,应该不存在毁尸灭迹之类的事。庞春梅应该是想要报复西门庆,所以才消失的。不管在哪个时代,一个女人能方便使用的武器就是自己的身体,庞春梅也应该不例外。      问题的关键在于她会去找谁呢?   找谁才能陷害西门庆?      县令和西门庆是一丘之貉,且西门庆有蔡京撑腰,县令应该不可能。   西门庆的女婿陈经济虽有帮着岳父睡五娘潘金莲偷情的本事,但怎么也应该不会陷害岳父。   应伯爵不过是个溜须拍马的无用之辈,没什么本事,不用顾忌。   花子虚斗不过西门庆。   还有苗青,这几日她数次拐弯抹角的提到这个人,可西门庆都会将话题转一个弯,全然没打算同她说实话,苏苏也不确定苗青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最后就是能通天的蔡京,但凭庞春梅的能力,苏苏相信她做不到。      想着,她心中忽然跳出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惊得她一惊一乍。   如果庞春梅此次失踪是为了去找那个人……   那……      想到这点,苏苏怎么也无法再待下去,她决定立刻去同西门庆谈谈,抽身欲走,突然听见紧闭的房门中传出一声娇】喘。   原来这里有人?      听声音就知道屋中发生了何事,苏苏能想到的男人只有西门庆。心中正在起火,忽然意识到,屋中其实没有男人的声音。   想着,她更有些好奇。便小心翼翼地溜到门口,轻轻将窗户纸捅了个洞。      眼前的一切让她面红耳赤。      潘金莲裸】身坐在床上,腿大大分开,细长的手指在下身摸索,娇喘着唤出那个名字——      “……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  【呼~~~   传完了。瑟这般勤奋,妹子们,好歹留个言吧!~~o(>_<)o ~~   本打算昨日更,但这几日病得厉害,一不留神就拖到了今日,╮(╯▽╰)╭   不要小瞧大狗熊喔,那绝对是重量级人物,不管在体型还是在故事中。而后,武都头就要再现了,妹子们,想想,苏姑娘会用啥办法捏,让武松一定不杀她?   而后让故事更“狗血”?】    ☆、三十八   苏苏悄悄朝后退了去。   正打算转身逃走,却又听见屋内传来一声长长的娇吟,而后是慵懒的叹息。“都来了,为何不坐下饮杯茶?”      还是被潘金莲发现了。   想到之前的状况,苏苏就想溜之大吉,但逃走未免让她觉得自己怕了她!?   一转身,她在院中站好。      门开了,潘金莲一身雪白,身上的衣服乍一看有几分像丧服,但用的却是最为轻细的白绸,薄得能隐隐看见下面的肌肤。   不知是想要穿给谁看,西门庆,还是武松?      “妹妹请进。”   苏苏仰着头,心想横竖脖子上挨一刀,难不成她还怕了她?   这番就义的模样着实让潘金莲有片刻的紧张,似乎在害怕苏苏一进门就将她喉管生生咬断。毕竟苏苏终究是阳谷县最出名的山林野猴不是?   但当潘金莲看见苏苏只是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房中的布置时,略微松了口气。给苏苏倒上水,她娇笑道,“妹子觉得姐姐这屋子如何?”      “古怪。”苏苏倒也直接。在她看来,这其实已经不能叫做古怪,而应该叫做稀奇了。潘金莲的房中竟是没有一件昂贵的家私,屋中的所有一切,都是普通小户人家使用的东西,同院中的豪奢相较,此处竟让人觉得贫苦。   “难道这些……都是武大家中的?”她揣测道。   潘金莲悠然点头,眉眼中又隐藏的兴奋。      潘金莲这女人真是有趣。杀害武大不过因为想要同西门庆长久夫妻。可而今她进了西门庆家的大门,却又在屋中的东西却又是武大家的,她做出这一切想要给谁看?   西门庆还真是大度。      “别说你还想立贞节牌坊。”苏苏心直口快。      潘金莲却镇定的点着头,羞怯道,“姐姐当然是为此。”   苏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丫写同人小说呢?   别告诉她潘金莲其实是个贞洁美妇,只因为了一些超级圣母的理由才不得不同西门庆偷情,不得不杀害武大陷害武松。   这样忒扯淡了不是?      “可姐姐只为叔叔立贞节牌坊。”   苏苏恍然大悟。   潘金莲,这个女人认定只要能坚守住过去的一切,武松就一定会回心转意。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但看看潘金莲的眼神,再联系之前的少儿不宜,苏苏确定这女人不是说着玩的。      “武松一定不会在意的。”直接将最本初的现实呈现在潘金莲面前。苏苏下意识观测起这个女人的面部表情,她却只看见一张异样镇定的脸庞。      “妹子是否觉得奴家是否不该害大郎?”潘金莲问。   话题突然转换到这里,不由得让苏苏脑筋有些短路。   潘金莲却是笑了,“奴家害大郎,不过是想要同西门大官人做长久夫妻。奴家从最开始就知晓,西门大官人有无数妻妾。但又如何?奴家不过是想要一个温柔的男人。”   “杀人总是不对的。”苏苏争辩。只一个武松就让她背上了那样的心理负担,这个女人就真不担心、不害怕?      却不想潘金莲只是哼笑了一声,在苏苏身侧坐下,纤长的手指摆弄着苏苏衣服上的结。“又如何呢?已经杀了,女人永远是女人,愿意为了最爱的男人杀人放火,下地狱、甘愿为魔,那才是女人。”   “女人活着并不只是为了男人。”   “奴家活着,就是为了男人。奴家就是为了心爱的男人而活的。奴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叔叔。”连珠炮似的说了不少,潘金莲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苏苏却又一阵见血地指出她话语中逻辑错误,“那你若是为了武松,干嘛又要嫁给西门庆。都已嫁给了西门庆,何苦又要缠着武松,说什么为武松立贞节牌坊,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只因奴家万万没想到没料到,大官人竟然真动了心。”   苏苏一怔,抬头望着潘金莲,那个女人却只是笑着,道,“有趣的紧,大官人放着那么多美人不搭理,却中意你这样的丑八怪,真是可笑。”      干笑两声,苏苏决定继续忽略这个审美问题。潘金莲看她的眼神似乎不再像最初遇见时那般充满敌意,按理说这是一件好事,可不知为何她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幸而,这个女人谈性很浓,似乎愿意将一切直言相告,“奴家就想啊,既然连西门庆那样的人都能有真情。就一定也有一个办法让叔叔一生念着奴家。”      “那……你放弃西门庆了?”      “奴家只想要叔叔。”潘金莲悠然道,“本来还想要大官人的。可那几日妹子不在家,大官人魂不守舍,对谁都没有兴趣,奴家忽然想明白了。”   “明白何事?”   “大官人那样的男人,或许真有一日愿意对女子用心。但那个女子,定然不是一开始就在床上陪着他的那个。大官人女人见太多了,反倒纯情起来,真是有趣。”      苏苏脸上一热。她想到西门庆曾说她长得太丑了,实在没办法一来就上床,故而,他才愿意同她交心。      潘金莲也未点破,又悠然道,“可是,妹子为何不肯同大官人圆房呢?”   怎么也没料到会听见潘金莲说这种话,苏苏正想辩解,却又被潘金莲抢过了话头,“奴家知晓了,妹子不想给大官人当小妾。其实,妹子若愿意委身大官人,必定深受宠爱。那样,迟早能诞下麟儿。有了孩子就有了地位,难不成还怕大房吴月娘?”      其实,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吴月娘和那一群小娘子……   苏苏想,她低头摆弄着系在腰上的鸡血石。      “至于奴家,奴家到现在已经历了三个男人,自然不是那种会守着一个男人到死的女人。大官人都能动心,叔叔更应该有情。”说着,她嬉笑着,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着。 “倒是,叔叔,恨妹子恨得厉害吧?”她又掩嘴笑道。      苏苏轻轻点点头,武松已经逃走了,可下一次见面,她要如何做才能对付武松?   对潘金莲来说,这也算是不声不响灭了一个情敌吧!      “奴家也大约知晓。密告大官人郓哥同何九叔事情的人就是妹子!”依旧嬉笑着的潘金莲神情竟渐渐变得有几分妖气。   而那妖娆给苏苏一种莫名的压力,潘金莲既然放弃了西门庆,那西门庆也算是离开了那传说中的精尽而亡,怎么说都算是好事。但苏苏却突然觉得,这不见得比潘金莲死守西门庆更好。因为……      潘金莲的手在苏苏腰上轻轻摩挲了一阵,那声音似乎是从天的尽头传来的,“所以,叔叔恨妹子一定比恨奴家还厉害。那样,如若奴家帮着叔叔对付妹子和大官人,保不定叔叔会原谅奴家杀害大郎的事也不一定。再一来……”      “就能用我们的死换取你的爱情。”苏苏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镇定自若,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她猜对了。      潘金莲,果真厉害……      这想法乍一想不错,但武松,真是那样的人吗?   那个被官府背叛,被人情背叛,被她背叛的男人以后还会相信谁?那个落草为寇的男人会像潘金莲所期望的那样?   只因为过去的嫂嫂,而今的仇人愿意帮助自己,就化干戈为玉帛?      苏苏不相信。   望着潘金莲那双妖媚的眼,她忍不住问道,“那你要去寻武松?”   轻轻打理着一缕秀发,潘金莲轻轻一笑,“不用。奴家最是知晓叔叔,叔叔大仇未报还被陷害,一定会回阳谷县取大官人性命。当然,还有妹子你。故而,只要跟着大官人,奴家就一定能等到叔叔回来。”      “好主意。”苏苏也给了她一个微笑。   看来,她还是不能对金莲姐掉以轻心。   她这才问起庞春梅。      潘金莲说,自她来到西门家,庞春梅就成了她的丫鬟。她们俩志趣相投,倒也说得上话。她从庞春梅的话语中能够感受到这个女人心机很重,只要是看上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得不到,就毁了。“大官人不是送给她一根绿色珠子做成的发钗?后来,大官人又要了回去。你猜怎的?春梅那丫头愣是将发钗生生掰断!血流得一裙子都是。当场就把大官人吓傻了。”   “然后呢?”   “以大官人那性子,倒也对女人恶不起来。没法,大官人就这样,所以,女人都爱他。”说着,潘金莲故意瞥了苏苏一眼。      她又说她也不太清楚庞春梅究竟去了何处,“春梅是个烈性子,给了她的就休想要回来。大官人曾说害了叔叔要收她,这件事就是她的东西,可大官人又说是说着玩的。以春梅那性子,啧啧,奴家可猜不出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弄出何种事端。当初,那孙雪娥不过一句玩笑话,就能引得春梅记恨多年。这一遭,大官人可为了妹子你弄出事端来了。”潘金莲如是说。      苏苏面上镇定自若,心中却有几分着慌。      庞春梅消失,武松又逃走了。   她得早作准备。   得为最糟糕的未来做准备。      从潘金莲的院中出来,庆喜慌慌张张来告密,说是花子虚带李瓶儿来了。   如今,庆喜已成了她得跟班,不但恭顺依旧,还主动承担了告密者的责任。苏苏对这种墙头草没什么好感,但很多时候这样的人很有用处。      花子虚手中应该有花太监的不少遗物。而李瓶儿本是蔡京的女婿梁中书家的人,当初梁中书家被烧,李瓶儿乘机偷了不少宝物做嫁妆。他们的家底不见得比西门庆薄多少。      家外,西门庆喜欢钱,花子虚想要交友,李瓶儿想要另嫁。   家内,吴月娘想要保证大房的地位,潘金莲想要通过害西门庆得到武松的心,孙雪娥想要通过结识苏苏得到更高的地位,还有西门庆那苏苏都没见过面的无数貌美如花的小妾婢女。   再加上一个想杀西门庆的武松,一个想报复西门庆的庞春梅。      苏苏:“……”   默默望天,她洒下一把辛酸泪。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九   扯了一张芭蕉叶作掩护,苏苏蹲在后花园的角落偷听西门庆与花子虚的谈话。若不是担心有她在场这些个男人不会说实话,她大可光明正大的进去同坐。      石方桌上围坐着四个男人,这让坐在其间的李瓶儿显得格外多余。   花子虚正在同西门庆谈新进药材的事,应伯爵在一旁插诨打科,插不上嘴的李瓶儿坐在一旁嗑瓜子,她嗑瓜子的动作总让苏苏想到树林中的小松鼠。最后是一个以前苏苏从未见过的男子,看来同西门庆差不多年纪,一身紫色的云纹长绸衫,束着发,苏苏注意到他看西门庆的神情似乎比应伯爵还要顺从,但那顺从总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从谈话中苏苏得知,原来,最近阳谷县城中新来了一个大夫,名叫蒋竹山,行医磊落,做事光明正大。没来阳谷县几日就赢得了不错的口碑。故而,花子虚来此同西门庆商量该如何对付这个男人。   说来,西门庆发家靠的就是药铺,眼下,西门庆几乎垄断了阳谷县所有的药材交易,县城中的所有医馆都同他有脱不了的干系。而今却冒出一个蒋竹山,在阳谷县横插了一脚。西门庆可以容忍武松想要自己的命,但是,对想要从自己手中捞钱的人,他向来是零容忍的。   苏苏相信西门庆一定会做些什么。   但是……      花子虚同学,这又同你有啥关系呢?   你根本就是典型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嘛……      放在手中的茶盏,西门庆手指在茶杯边沿轻轻划了几圈,沉思了片许,却道,“多谢花贤弟提醒,但在为兄看来,那位蒋竹山大夫也不过是来此谋生,虽说他抢了在下的生意,但那也不过是为了生活,犯不着赶尽杀绝。”   苏苏脚下一踉跄,险些摔入身边的池子里。天啦,这是西门庆?这是那个传说中的心狠手辣,害人手法不拘一格的西门庆吗?她顿时有电锯杀人狂变圣母的感觉。   听见这话,花子虚也不见得比她镇定多少。死盯着西门庆看了一会儿,他终于悠然道,“兄长所言极是。”      西门庆又连珠炮似的问道,“倒是花贤弟也知晓那位蒋竹山的生辰八字?籍贯何方,家中可还有别的亲人?是否娶妻?”      花子虚被问得一愣一愣的。   那个陌生男子则笑道,“岳父大人,敢问您是否还有一女儿要外嫁?”   原来,此人就是西门庆女婿,陈经济。苏苏知道,这男人还有另外一层身份——金莲姐床上的汉子之一。他为金瓶中那女婿同后妈那不得不说的故事做出了重要贡献。      “西门家就一个女儿。”西门庆笑道,说这话时他眼睛朝苏苏所在的方向略微一瞟,苏苏心中一慌,赶紧缩成一团。   “那……小婿不知岳父大人想要做何事?”   端起茶杯,西门庆暗笑道,“没事。”   陈经济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接下来的时间,几个男人便开始闲扯自己同各方娘子偷情的二三事,陈经济说得兴起,西门庆也听得高兴,花子虚眉飞色舞,应伯爵嬉笑怒骂。好一番关于宿小娘子的研讨会。终于,李瓶儿受不了了,提早离开。苏苏注意到李瓶儿看西门庆的眼神有些古怪,没有初见时那种情妇看情妇的骚样,倒像是在看外星人。   李瓶儿走后,应伯爵建议道,“大官人,要不咱们去宜春院逛逛,听老鸨说,那里新来了两个小美人。”      西门庆眼睛略微朝苏苏这边一瞥,很快笑道,“多大年纪?”   “加起来二十有五。”   “甚好。”西门庆笑道,起身抖抖长衫下摆,“去吧,再唤几个歌姬,同兄弟们做一床,玩个通宵如何?”   “岳父大人此言极是。”   “西门兄说得对。”      “你们这群变态男人!”苏苏再也忍不住了,丢掉遮蔽身形的大芭蕉叶,气势汹汹的从藏身地走了出来,“你们这属于非法嫖宿幼女!”   一群男人面面相觑。   西门庆扇子掩面,笑到不行。   看见他这模样,苏苏就知道自己又被坑了。   她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但该讲的道理还是得讲的。   特别是对这群混蛋男人。   “加起来才二十五的两个女孩,你们这群混蛋也嫖得下去?”   “如何不行?”应伯爵手一摊,“若是小的没记错,大娘子嫁给大官人的时候也就十三岁?”   西门庆点头,补充了一句,“那时在下十四。”说罢,还挑衅地飞了苏苏一眼。   陈经济补充道,“小婿同燕子成亲时也不过十五。”      苏苏:“……”   好吧……古人早婚早育……      她本打算就此打住,偏偏,一直不太喜欢她的花子虚又添了一句,“山林野猴你懂什么?给她们开苞的是咱们这样的老嫖客,反倒不容易伤着她们的身子。”   “此话也有理。”西门庆颔首。      火药桶苏苏再次被点燃,她索性面朝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花子虚,故作笑颜,“呵,你这样说,你放着自家娘子不搭理,去睡别家的小女孩,你还有道理了?”   “那又如何。女人就是拿来睡的。”   “那你们男人还是拿来睡的呢!”   陈经济眉头一抬,首次正色打量苏苏。   西门庆在一旁笑到不行。      “男子为天,理应如此。”   “是啊,你们男人能,那有本事不娶老婆,自己躺一边生小孩去?”   “单有女子又岂能生养?”   “只听说过人工授精,但没听谁说过给哪个男人人工授卵的。”   “什、什么?”花子虚星星眼。      苏苏发现自己又扯远了……   赶紧回归正题。      “谁让她们家没钱。被卖实属活该。”花子虚又道。   “这般说来,若是有一天,花公子你没了钱,旁人自然可以对你做任何事?可以任意欺压你?”苏苏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十分在理,也算扳回了一层。但她却又看见花子虚眼睛快速飞向西门庆,脸颊瞬时有些发红,花子虚低声道,“如若那旁人是西门兄的话……”      苏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什么情况?   原本争吵的风向被强行扭向不知何谓的方向。      “好了,好了,别争了。”对花子虚眼神浑然不觉的西门庆过来打断了他们俩的争吵,从怀中掏出一张交子递给应伯爵,“去,把那两个女孩买出来。”   应伯爵一时不解,西门庆又催促了一声,才慌不迭接过交子,一走三回头的出了院子。   “这般,苏儿高兴了吧?”   苏苏愕然,为了掩饰尴尬,她将一缕头发夹入耳后。      “对了,经济,过来。苏儿以前没见过他。这位是在下的女婿,陈经济。”西门庆没搭理一旁的花子虚,只是对苏苏介绍道。      信步走至走至苏苏面前,陈经济恭恭敬敬地一弯腰,“小婿拜见小娘。”   苏苏一身冷汗。   原来她也有当后妈的一天啊……   还是这么大一只儿子……   仔细看看,这只从天上掉下来的儿子长得还挺好看,同西门庆那有些妖娆的相貌相较,他算得上长着一张中规中矩的美男脸,好看,但属于过眼就忘的类型。      “岳父大人同小娘慢慢玩吧,小婿先告辞。”很知趣的陈经济拱手,西门庆顺手应了一声,又扭头回应花子虚几句话。趁他不注意,陈经济的手指勾了勾苏苏的手。苏苏一怔,侧脸一看,陈经济对她轻轻眨了眨眼,而后飘然而去。      难道陈经济是个岳母控?苏苏有些纠结。      很快,花子虚主动告辞。   西门庆一拱手,笑意盈然。   “西门兄。告辞。”花子虚深深一鞠躬,抬头的时候,眼睛水汪汪的。      苏苏继续寒噤。   是她多想了吗?   她怎么觉得这个花子虚……   情况有些古怪。   苏苏竟然有种基情的火花正在燃烧的感觉,再瞅瞅花子虚那小媚眼,谁能当上面那个岂不是一目了然?      正想着,她肩膀被狠狠撞了一下。   还是花子虚,他怒瞪了苏苏一眼,压低声音道,“野猪精!”      呃……      野猪精?   = =|||   话说骂情敌的时候难道不是应该骂一声狐狸精吗?   从山林野猴直接退化成野猪精的苏苏狠狠瞪了眼肇事的西门庆,愤愤然骂了一句,“狐狸精!”      西门庆蹙眉,全然不解。   看来种马男在某些领域足够纯洁的。      望着西门庆,苏苏有些恶意地想,西门庆的死亡方式中有一种是脱阳而死……   那……   包不包括被男人上?      “苏儿在想何事?”西门庆靠了过来。      总觉自己长时间被压迫的苏苏正忙着脑补,此时突然看见西门庆那张脸,她嘎嘎干笑两声,准备走人。却被西门庆一把拉住,“苏儿,何事可笑?”   “没……对了,你难道不对付那个什么蒋竹山?不像你喔。”   “在下迟早会将他赶出阳谷县城。但要先利用完。”西门庆冷笑道,在桌边坐下,他神色微冷,“这里不是京城,京城皇帝爷是天。而阳谷县是在下的地盘,在下才是天。 ”   “你牛。”      “……这个词是在赞誉在下吗?”   “也算吧……”   在桌边坐下,随手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手心磕着,苏苏心里装了千万个问题,很想问,却不知道该从那个开始。一开口却又回到武松身上,“你打算如何做?”她很想知道答案。   “玩到底吧。”西门庆神色不改。   稳住想要爆发的心,苏苏提起潘金莲的事。西门庆却笑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潘金莲嫁他是为了等武松,可他留下潘金莲一是为了将苏苏诓回来,二也是为了对付武松。“在下也想知道,武松究竟是先杀在下还是先杀她。”      苏苏一头栽在桌上。   她究竟该说这男人是稳如泰山还是该说他神经大条呢?   还是该说他就是个自虐狂?      “武松的事苏儿不用担心,再说,苗青还在阳谷县。”   “武松不定会先回家。而且,你不是讨厌苗青吗?”苏苏一语中的,她想知道西门庆又会如何回答。      “无所谓。不过一死,反正还有苏儿陪在下。至于苗青,有用处就行。”      苏苏无言,趴在桌上,看着西门庆那张颇能勾引女人的脸。   这个男人真的很奇怪。她想,他残忍却又温柔;不在乎利用一切,不在乎伤害一切,似乎也不在乎远在京城的宋徽宗,否则还说不出那种话。他到底是怎么样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你为何要为那两个女孩赎身?”   “苏儿似乎想要这样做。”   苏苏不说话,心里头却很舒服。      “苏儿,世界如此,就算你能救得了那两个女孩,救得了贾庆,又岂能救得了世界?谁在乎?”西门庆忽然又道。   “那两个女孩在乎。贾庆在乎。”苏苏回答得很快,其实这才是最正确的答案。      闻言,西门庆微怔,看了眼苏苏,又笑了,“苏儿还是老样子。”   “我可能会一直这样子吧。一辈子这样子,而后笨死。”托腮,苏苏笑道。   “没事,在下在这里,会保护你的。”西门庆说得很突兀。   苏苏呆呆地看着他。似乎,这是头一次,有男人说会保护她。   西门庆又问道,“倒是之前,苏儿在想何事?”      “喔,我正在想你把花子虚拖上床而后XXOO的情景。”心花怒放的苏苏再一次说话不经过大脑,而说话基本不经过大脑的苏苏话才出口,就赶紧捂嘴。      但貌似……已经有点点来不及了……      小外传:   《提问、回答(一)》   瑟瑟:世间最可怕的事是什么?   苏苏:将丰胸肥臀的美女推给小攻,然后小受哭了。小攻黑脸而来……   瑟瑟:那世间第二可怕的事是什么?   苏苏:怀疑直男的直和坚硬程度。直男黑脸而来……      某人飘来,耳语道:提醒下,苏儿,那不叫坚硬,那叫坚挺……可为何苏儿会认为那才是时间第二可怕的事呢?其实,那是世间最可怕的事。      苏苏:help!!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减少~~o(>_<)o ~~ ☆、四十   一般情况下,一个男人如果听见女人质疑性取向啊,性能力之类的,接下来往往就是一段热火朝天的XXOO,一直以来,电视剧啊小说啊啥的都是这样告诉苏苏的。   更何况是西门庆又是这种直的得不能再直的男人。      但实际情况却是,听过苏苏的话,西门庆镇定得眉头都懒得动一下。只是顺手抓了一把瓜子,陪着苏苏磕着玩。      话题很快又回到蒋竹山身上,西门庆忽然说蒋竹山既然有胆子抢他的生意,也应该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说这话的才像西门庆嘛!   可苏苏明明记得他才说过这件事,如何又提起?何况,在她的记忆中,西门庆也不是喜欢嗑瓜子的人。      气氛乍一看很好,但实际上很有问题……   趁早溜了为妙。      若是依照苏苏以前对不靠谱电视剧的脑补,这种情况下,西门庆铁定会一把拉住她的手,而后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的眼,用满口的甜言蜜语麻痹她的警觉,然后一把将她压在桌上啊,地面上啊等一系列便于XXOO的地方,上演一场肉战。      但实际情况却是,西门庆浅浅嗯了一声,继续嗑瓜子。      苏苏开始有些不淡定了。   片刻后,心中有了另一个想法:西门庆肯定没懂她话语中的意思!念及此,她松了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溜了。好容易虎口逃生,至于老虎心中在想啥,同她有啥关系,是吧?      回到自己的小院中,苏苏继续琢磨金莲姐的事。以武松的性格,就算金莲姐站在他那一队,他也不会原谅金莲姐。而她呢?要怎样做,才能对付武松?      “小婿拜见小娘。”   这声音让苏苏浑身一激灵。她之前一直没留意屋子的房门大大敞开,陈经济不知何时换上一身能看见肉色的白衣,斜靠在门口。      揉揉自己眼睛,苏苏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   嘛情况?   岳母控打算对她下手了?      “小娘何苦在外吹凉风,早些进屋才是,要不受了风寒,岳父大人定会伤心了。”陈经济这话听起来很受用。   如果此时不是太阳高高照,空气蒸腾,闷热得连一丝一毫的风都没有的话。   略作思考,苏苏故意怒道,“你为何在我房中?”   “小婿担心房中的耗子吓着小娘,故而前来替小娘捉耗子。不留神被耗子脏了衣裳,便换了一身。”   “……那耗子呢?”   “喂猫儿了。”      苏苏沉默了许久。   不愧是西门庆女婿,瞧这话说的,多顺溜?      这个岳母控出入各位岳母的房间似入无人之境,难道说他就不担心岳父西门庆发现?   “大官人可知你在这里?”   陈经济一躬身,恭恭敬敬道,“岳父大人成日照顾各位岳母,小婿担心他累着,故而前来为岳父大人分忧。岳父大人定能明白小婿的苦心和孝心。”      苏苏险些吐血。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遇见将扒灰这种事说得如此光明正大、正气凌然、甚至洋溢着满满的爱心和孝心的男人。西门庆虽说处处是小娘子,但至少没听说过他偷自己老爹的女人啊!      但苏苏却没打算将这个虎视眈眈的男人赶出去,有些事,她想问他。      “小娘,为何离小婿那么远?何不落座一叙?”进屋后,陈经济笑道,顺手推了推面前的盒子,里面躺着一根人参。“这点薄礼是小婿的心意,还望岳母笑纳。”   苏苏面带微笑收下那根看起来很有点价值的人参,在陈经济对面落座,她神态淡然。她可不信陈经济来找她只是为了送点礼物,并为自己在西门家的的未来做个打点。   但也不用对他太见外。      “你来这里帮你岳父分忧,难道不担心自家娘子?”苏苏笑问。   “何惧?小婿一心为岳父,娘子自然能体谅则个。”   话听起来很好听。但苏苏却读懂了话语中掩藏的另一层意思:陈经济根本不在乎西门燕会如何想。似乎,也不担心被西门庆撞破。   她脑中迅速跳出不少金瓶研究者提出的一个理论:年龄只比西门庆小六岁的西门燕嫁与陈经济的时候已被破身,她本就是西门庆的姘头。陈经济思虑颇深,面上镇定,私下却偷西门庆的女人以作报复。      不得不说,这看似合理的理论实在是融合了心理学伦理学社会学。   而且,太坑爹了……      不过苏苏不是来问这个的。      “贤婿,以前住何处啊?”   “京城。”   “为何回来?”   “做生意亏了本,难以维持家计,故而回阳谷县投奔岳父大人。”陈经济一躬身,依旧恭敬。      一直以来苏苏都很好奇陈经济的想法,听见这番话,她心中直打鼓。陈经济是来投奔西门庆的,自然会对西门庆言听计从。毕竟人在屋檐下。可他的表现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若是苏苏才来这里,估计会认为这男人才是西门家的主人。   陈经济的自信究竟是如何来的?   如果他不是脑子里缺一根筋,那估计就是想要侵吞岳父西门庆的所有家产。既然如此,当然要同各位“娘亲”打好关系了。      特别是明明房中只有两人,大门合得紧紧的,陈经济却用脚不断在桌下勾她的脚尖。   其实色】情狂也是有等级之分的。   如若换做西门庆,苏苏相信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忽悠上床躺好了。      陈经济的脚还在下方逗弄,苏苏本有些厌恶,但念头一转,何不将计就计,算算他到底是个什么人,是否会对西门庆产生影响。很快,她不怒不嗔,脱了鞋,顺着方向逗弄了回去,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苏苏注意到这一刻陈经济眉宇间荡漾开一阵接一阵的欢喜,但是,却至始至终没有盯着她的脸看过,眼神总是不自觉离开她的面庞飞向她的手间,还美其名曰:小娘,你的手指真美,水葱似的。      脸也是水葱似的,对吧!?苏苏在心头冷笑,她确定这男人就是冲着西门庆家的钱来的。但面上却愈发多情。似乎受到了鼓励,陈经济的脚游上她的小腿。      “不知最近,岳父大人是否有心情照顾小娘?”陈经济问道,加大的手中的力量。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亲爱的岳母,最近岳父晚上来做功课没?如若没有,小婿愿意来帮着答几道题。别看小婿弱不禁风,实际上,小婿很行。   “没来。”苏苏倒也坦率。她离家多日,今晨才回来,还是被西门庆用尽一切手段折腾回来的。这陈经济勾搭岳母前都不深入了解一下情况吗?      “这样啊。”陈经济若有所思,看了眼苏苏的脸,眼神又快速飞到她的手指上,“今夜,小娘可愿同小婿聊聊孔孟之道?”   苏苏差点喷血。上次西门庆就用三人行说鬼话,而今这个扒灰的公然用孔孟之道来调情。不知孔老人家若是听见这话。会不会气活?      她很好奇陈经济会说出什么“孔孟之道”来。可陈经济啰啰嗦嗦很久,却没说出个什么,其实他本也不知道何为孔孟之道。将话题抬得很高无非是想要显得自己很博学。   不过是二流小青年勾搭无知妹子的手法。      这男人定了性,苏苏也懒得再同他纠缠。   速战速决。   她很快提出想要点类似于“定情信物”的东西。陈经济倒也爽快,即刻掏出一条据说从未离开身边的白手绢,在当场在上面写上了一首《上邪》。字没写错,就是怪怪的。(《上邪》是女子写给男子的。)      “这就算有了约定”苏苏心中好笑。   陈经济很镇定地点了点头,桌下的脚动得更欢快。苏苏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做出一副娇弱模样,待陈经济认定自己就要得逞的时候,将陈经济那只不安分的脚狠狠踩在地上,后脚跟碾压着他脚面最脆弱的地方,桌上却依旧谈笑风生。陈经济意识到痛,却强忍着不叫出来,依旧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反倒是手不断拉扯着苏苏的手腕。   这男人依旧以为苏苏在同他说笑。      真是够不开眼的。   如果不知该如何当君子有范地泡妞,还不如彻底当流氓呢!   苏苏心道,她顺手握住陈经济的手掌,娇笑两声,扳着他的手指朝手背方狠狠一压。这一次,陈经济再也忍不住了,从凳上弹起,都不知究竟该捂手还是抱脚。      “疯女人!你……”   “什么叫疯女人,我可是你岳母。”嬉笑着,苏苏做了个鬼脸。“做小娘的处罚女婿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那……敢问小娘,小婿犯了何错?”   “那只耗子是我养的。你竟然敢捉了喂猫,难道不是犯错?”苏苏笑道,陈经济脸黑得厉害,看来也听懂了苏苏的言外之意。      “既然小娘因一只耗子为难小婿,那敢请小娘将手绢还给小婿。”   “不要,留着,何时你又想捉耗子了。想想手绢在你娘这,也就没那念头了。”苏苏笑得很开心。      面露愕然,陈经济略微拜别,一瘸一拐地走了。      瞧瞧手中的“定情信物”,再瞅瞅陈经济的背影,苏苏嗤了一声,这还真是个没品的男人,只玩得了这些,无怪乎在京城混不下去。经过今日之事,陈经济应该不会来烦她,也不敢是岳母就扒灰了。   苏苏倒也不担心陈经济会反咬一口或者将她的大名写上“仇人榜”一类的东西。这男人或许想要生出麻烦,但像这种一心只想着抱着裙子向上爬的人,一旦对方换条裙子,也不过跌得鲜血淋漓。比起连调戏都做不到位的陈经济,还是金莲姐值得她注意。      苏苏也曾想拿着那方手绢给西门庆瞅瞅,但很快又做了罢。一是因为私心,西门庆的娘子同别的男人跑光了,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其次,要知晓,古往今来,男女床头上的纠纷都是最麻烦的。告诉当事人万一出了事你立刻成为箭靶子;不听不看不说,但若是被人得知你知晓却不说,你还是箭靶子。不论选择哪条路,不论怎么做,结果都可能是:当事人里外不是人,你里外不是东西。   更何况,西门庆真不知道?      苏苏不信。      陈经济走了没多久,玳安就来了,说大官人邀她出门走走。   瞅瞅天,已昏暗了许多,清晨才回来,黄昏就又出去?苏苏不想去,但是玳安却道西门庆知道一处满是流萤的地方,故而想要邀请她一道观赏。再过些时日,恐就看不见流萤了。      “可头几日不是才看过吗?”苏苏问道。   “大官人说,那日的流萤没今日好看,正如今日的姑娘在姿容上远胜过那日。”伶牙俐齿的玳安很快给出答案。      这答案实在是太让耳朵受用了!      喜滋滋坐着轿子来到野外一处野草茂密的水塘,才下轿,苏苏隐隐看见西门庆半蹲在草丛中,看见她来了,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官人是有情趣的人吗?大官人是有情趣的人,不过捏,妹子们都知道,他的情趣,以吃干抹净为宗旨!】   【肉的机会很多,但为毛现在还不肉捏,因为还没折腾够某种马,虐够了再肉。哈哈】   【最近更得太少,明天给妹子们三更,补上最近欠的。】      【再补充一句,话说兰陵笑笑生很有时代意识嘛!取的名字不是“伯爵”就是“经济”,最初看见“应伯爵”的时候,瑟老是以为他是朝中当大官的。囧~~至于花子虚嘛~~妹子们难道不觉得这名字就很受?当初看完被西门大官人和李瓶儿虐得死去活来的花子虚,他就成炮灰受了。话说同样是太监养大的,怎么曹操就霸气侧漏呢?】      废话说多了,明日三更。爱大家╭(╯3╰)╮    ☆、四十一      苏苏赶紧在西门庆身侧蹲下,天色还只是昏暗,但扒开草丛,已能看见浅黄色的火光星星点点,柔光荡漾满整片湿地,就像繁星尽数坠落。   “这里的流萤是阳谷县最好的。现在还早,待过上一会儿,流萤就多了。”西门庆压低的声音中流露出兴奋,这兴奋也传染了苏苏。但她却只是安静地看着,只想用自己所能集中的最大精力去记住今日所见的一切。   日后回去,她或许再也不会看见这样的场面,但至少永远在她的记忆中。苏苏没想到直到今日,她依旧没有放弃离开这里回家的打算,原来,不管是幸福的记忆还是忧伤的回忆,都不能阻挡她的脚步。      她始终觉得,家不会在这里。      颜色逐渐凝重的夜幕下,她悄悄看了眼身边因为兴奋多少有些孩子气的西门庆。   她头一次看见这样的他。      时间飘逝得很快,不过在空中亮起几十盏小灯笼,夜的幕布就彻底降临在地面。上一次苏苏只是远观,只觉得漂亮,而只有真正踏入这一片被最自然的光辉包裹的世界,才会明白何为仙境。这是静谧的世界,也是温柔的地域。   伸出手,苏苏很想抓一盏“小灯笼”,但手才伸出却又有些心怯,她有些害怕小虫子。   只觉得西门庆手动了一下。      一双手捧着一盏小小的灯笼递在苏苏面前,小小弱弱的光映照不出他的神情,却掩盖不住他话语中的快乐。   “苏儿,给你。”      有些怕被虫咬,苏苏并没有立刻伸出手。西门庆一时没看出她的担忧,只是催促她快些接过。苏苏还是有些害怕。“喔,苏儿怕虫?女孩子都怕虫。”      他又说,“但不用担心,在下在这里。”   很温暖的话。   苏苏颤着手,接过那小小的光点。      萤火虫在她手心轻轻颤动着,小脚不断寻找着能够逃亡出去的方向。   “痒酥酥的。”话出口那一瞬间,苏苏觉得自己不留神说了禁语。依照西门庆的习惯,说不定立刻会开始一场那啥……   “虫爬着当然会痒。但苏儿不用担心,它不会咬你。”   “是吗?”苏苏笑问。   “是。就算这小东西咬苏儿,在下在身边,立刻弄死它。苏儿也不用害怕。”      夜已深了,苏苏不太能看清西门庆的面容,但她相信,这一刻的他一定是真心的。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同他最深最美的记忆,也不过是这一刻。      对她来说,最美不是初见,而是这一夜。   她记起那一日,西门庆曾问她:只是一夜,都不行吗?      苏苏悄悄朝他伸出手……      “苏儿,喜欢此处吗?”西门庆忽然下意识问道,一面问,一面握住苏苏的手。   之前的胡思乱想让苏苏有些紧张,她赶紧答道:“好看。可实际上我对萤火虫并不是特别喜欢。”回答过后,才觉得自己实在是大脑抽筋,这话说得似乎有些打击人,赶紧改口道:“但是,多看看总是好的。总是好的。”   待她意识到手在不知不觉间进了某人的狼爪子,手心都早已被捂热了……再联想今日陈经济的所作所为……      “哎!”苏苏叹了一声。   “出事了?”西门庆问道,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忧心忡忡。   “我只是在想,同样是登徒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直言相告是苏苏的好习惯。   “苏儿还遇见哪个登徒子?”   那一瞬间,苏苏很想实话实说,就将出口的话刚奔至口边,就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她告诉自己要淡定,切莫成为扒灰事件中的炮灰。可也不愿意始终瞒着西门庆吧?要不干脆等西门庆家的小娘子都被别的男人拐走了,再说?   她是不是有些自私啊——      “这种事,大官人也就莫多问了。”苏苏敷衍道。   “陈经济?”      呃……   亲爱的女婿,这可不是岳母大人我多嘴喔……   东窗事发被浸猪笼也别来找我算账……      “你知道?”   “嗯。”   “那你家闺女,不,妹子……难道你……”   “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燕儿也应知道经济的事,但她学过女子之道,知晓夫为妻纲,不会胡闹。”      这一瞬间,西门庆又成了标准的古代卫道士,大男人主义的一份子。原来他终究不是同她一个世界的人。   更可笑的是,他这般说,自己的身边却满是丫鬟小妾,还主动偷别人老婆。   双重标准。      “这让苏儿生气了?”   苏苏摇头。说实话,她有些生气,气西门庆那该死的逻辑。但更气的却是自己,若不是她那该死的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瞎说的毛病,气氛也不会被这样破坏吧?   一生气,她就决定发难,不是针对西门庆,而是想要挽救这尴尬的场面。压低声音,放了手中的流萤,她问道,“大官人,我看金莲姐身上的东西价值不菲吧?我呢?”   她以为对方至少会小尴尬一下。      但西门庆却是这样回答的:“在下人都是你的,府中的一切自然都是你的。”   苏苏:“……”   这男人……真是三句不离本行……   轻咳一声,她故作正经,“人肉值几个钱?就算割下大官人你一身的肉拿去充作猪肉卖掉,也换不了几个钱吧?”   西门庆默。      苏苏正在得意,却不防被西门庆一把托住翘臀,在芦苇荡边坐下,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   长时间被骚扰,且已经很习惯骚扰的苏苏倒是对他这番举动不太在意。      “在下忽然记起,今日苏儿说什么花子虚同在下的事?”      苏苏:“……”   有句俗话叫做“秋后算账”。   原来之前某人的淡定果真都是装出来的!      不过呢,长时间处于性】骚扰境地,苏苏很是镇定,甚至开始西门庆胡扯,“大官人,如若我没猜错,玳安他们都走远了吧?”   “苏儿如何知道?玳安聪慧过人,自然不会做些多余的事。”   “……那,大官人,敢问此处可又被褥吗?”   “苏儿,在下岂是思虑不全的人?”西门庆手一挥,苏苏隐约看出在一旁的芦苇丛中早已铺好的方块物件,目测,应该是被褥。      果真……   敢情一开始就在这里等着她啊!   不过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你再来这一招,当对方傻的吗?   既然如此,她也出点老招吧!      “那大官人,咱们走路回家吧?”   “不行!不是在下不想同苏儿慢慢散步看月光,而是苏儿有所不知,这一带对阳谷县的猎人来说,实在是一片风水宝地。每日都会有很多猎人在那片密林中挖陷阱,下绳套。偏偏那片树林又是回家的必经之路。若是青天白日,在下一定陪你一路走回,可是……”故作忧伤得叹息了一声,西门庆道,“苏儿,在下担心你被捕兽夹子弄断腿。”   苏苏相信,此刻西门庆的眼神一定饱含各种深情!      难怪很多人说,就怕流氓有文化……      对这个真理,苏苏很想再补充一句:不要妄图能从流氓的爪子中脱身,不要妄图以正常人的思维战胜流氓!不搭理流氓才是最简单的处理方法!而若已经搭理流氓,想要脱身,最简单的方法是……      一声水声,某流氓被一脚踹入水中。惊得流萤四散乱舞。      河并不是很深,西门庆很快就探出头来并顺手将撘在额前的头发捋向脑后,虽说夜幕下看不见他的面容,但只是一番动作就看得苏苏心中一阵小鹿乱跳。   这臭流氓,竟然怎么看怎么好看!      “苏儿,在下究竟要拿你如何呢?”西门庆叹息道。      “走你!”苏苏恨恨地说了声,掩饰自己一时不小心被美色所迷。      这时,树林中忽然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火光浮现,一个人举着火把,钻了出来。   是苗青。   有些日子没见到这个人,而今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相遇,苏苏倒觉得还好,但看西门庆的表情,明显有些恼怒。   “大官人,潘金莲说你们在此处。”苗青结结巴巴。   火色下,苗青脸上的乌青清晰可见,说话的时候,苏苏甚至看清了他门牙处已变成了一个黑黢黢的大洞。      是谁,能将大狗熊弄成这样?      又一阵脚步声,那个人走了出来。   苏苏瞪大了眼。      武松,回来了。      他在苏苏全然没有料到的时间,全然没能想到的地点出现。手中紧握着一把能瞬时将苏苏送下地狱的铁棍。      【小外传】   西门:为啥每次在下有机会的时候,武都头就会来搅局?   苏苏:因为武松的人生等于各种行侠仗义打抱不平。   西门:……   武松:为何每次武松都要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苏苏:因为西门庆的人生等于各种XXOO!   武松:……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二      “西门庆你个二百五!”苏苏忍不住喃喃道。   让他不要伤害武松,他偏要设计将武松关进牢中!   让他要做就做绝,他偏要给武松留下反扑的机会!   直接结果就是害苦了她!   难怪别人常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可事到如今,回应她的依旧是西门庆那不知所以的一声“啊?”。有时候,苏苏真觉得同听不懂的人说话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武松找上门来,偏偏她心中还没有什么好主意。   被追杀都够惨了,偏偏这西门庆还脚力不行!走不了几步路!   加上这男人还被泡在水中……   要不她也跳入湖中好了,不定能依靠水遁溜走。      “武都头,多日不见,身体可好?”西门庆倒还谈笑风生。   “多亏大官人照应。”武松狠狠说着。   “小娘子呢?是否已身首分离?”西门庆说的是潘金莲,苗青说,是潘金莲将苏苏和西门庆的行踪说出来的。   潘金莲果真践行了自己说过的话,她已经开始为挽回武松的心而努力。至于苗青,这个看似憨厚的大狗熊竟然隐藏着这样一面,无怪乎西门庆不待见他。      西门庆等着结果,武松却什么也没有说,火光下,他棱角分明的脸霸气十足,武松是个狠角色,加上苗青临时的叛变,苏苏觉得这次一定逃不了的。   可她愿意同西门庆一道去死吗?      武松越走越近,苏苏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可西门庆却依旧笑道,“也好,在下始终未能将苏儿拥上床榻,这一次亏得武都头,还让在下同苏儿去阴间做了一次夫妻。”   都什么时候了?西门庆还在想这个?苏苏实在是哭笑不得。   “在下只是想要武都头知晓,在下没有碰过苏儿。苏儿还是完璧之身。”      忽然间,苏苏懂了。      可武松却没有丝毫因为这句话放手的打算。   他越走越近,而且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苏苏!      就像被水洗过一样,苏苏脑中一片空白。   她也知道这一刻同武松说什么都是白搭,她看见西门庆从水中跃了出来,冲来用身子护住她。同一刻,武松手中的棍子落了下来!      一声金属的强烈碰撞声!   没有预想中的伤痛,只听得苗青大声呼喊,“大官人,快跑!”      苏苏瞪目结舌,苗青,怕不是有病吧?   是他迫于武松的可怖将武松带来此处,却又是他替他们挡住了武松,既然要舍命相救,一开始就不要背叛;既然要背叛,又何必舍命相救?   恍惚中,苏苏已被西门庆扯出很远。      只要向东行,不远处就是一片便于藏身的密林,但西门庆却扯着她沿着水边前行。全然不靠近那片林子。   苏苏没有深思其缘由,可是感受着那双手的温度,她竟然害怕起来。她害怕,害怕再这样牵着手,回家的念头就会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薄弱。最危险的时候,她开始强迫自己想老妈西门总凤的脸,想如若自己不回去,老妈会不会死在研究室都没有任何人发现。   脚下忽然踉跄。   原来是西门庆跌倒了。这平日出门就坐轿子的男人终于还是吃到苦头了。苏苏本以为至多是摔倒了,但却见他挣扎了几次都动不了。      耳边传来打斗声,苗青气喘得很厉害,应该已被武松彻底压制住了,如果西门庆一开始就带她逃向密林,或许还能有些机会。      “伤着脚踝了吗?”   “不是……”听起来西门庆似乎很痛苦。      苏苏心中着慌,黑暗中一阵乱摸,终于寻到症结所在。   的确扭着了,但不仅是脚踝,还有膝盖。   备注,两条腿。      “天啦!你是怎么搞的啊!”苏苏一时忍不住,尖叫起来。   说来,她应该早对某一日出现这样的事情有所觉悟了。上一次走了几步西门庆就叫苦连天,听玳安说他回去后折腾了一整夜,请了阳谷县所有的正骨医生帮着看护。昨夜他才被狗狂追一通,今日又跑,估计体力已经到了一个极端。   而膝盖骨扭伤是最痛苦的。脚踝扭伤尚能行走,但……      “苏儿快跑。武都头要杀的是在下。”喘着气,西门庆道。   “可……”   “跑!”西门庆怒了。      “你让我跑我就跑?我凭什么听你的!”苏苏狠狠拍了拍西门庆的脑门。   一咬牙,转身将他两条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腿上用力,愣是站了起来。可才走出一步,就因为重心不稳,重重摔了下去,膝盖磕在碎石地面上,那痛楚须臾间顺着感官传遍全身。西门庆看来很瘦,没想到还是很重的。   而密林离他们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如若坚持一点……   苏苏站了起来,一步一挪。      “苏儿……你……”   “不要、误会,我只是……担心回不了家……”      苗青,大狗熊!坚持住啊!   至少,至少支撑到她能将他抬入安全的地方……      将西门庆搁在密林的边缘处,苏苏长喘了几口气,看见森林,人们往往会认为一定要躲进去才能安全。但在这种夜深时刻,树林边上也不错。   武松会选在这样的时间袭击实在有些奇怪,苏苏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他心中的恨意太深并未具体定下计划。他一定相信自己能轻易做到。   但谁也没有料想到苗青的双面。      兵器的撞击声缓了下来。      她感觉武松已经击败了苗青,朝着这方面走了过来。   “苏……”   “闭嘴吧你!”苏苏警告道,用最快的语速,说道,“你若是死了,我就回不去了。所以,不要胡说胡闹,不要打扰我!”   西门庆彻底沉寂了下去。      苏苏则朝树林奔去。   不需要像书中写的故意将石头弄出各种声响以引来敌人,仅是满地的碎石和藤蔓就让她接连摔了好几次。她听见武松跟着声音追来。   “武都头,你连西门在何处都看不见?”西门庆的声音。   但武松却没有奔向他。      他还是朝着苏苏过来。      苏苏松了一口气,这一刻,她忽然想到:为何西门庆不跑进森林呢?怎么想那里都是藏身的好地方。   难道,西门庆说的是真的?      脚下的土地忽然一阵晃悠,踩起来有些空洞,似乎还间杂着树枝断裂的声音。苏苏心下着慌,赶紧跨了一大步跳过。西门庆说此处有不少猎人设下的陷阱,青天白日尚且可以通行,但到了夜晚就会很危险。   看来陷阱的事应该是真的?但若是真的,苏苏只能说某人泡妞的水准真是太高了,面面俱到。真是没给她留下什么退路。      而武松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确定这里有陷阱后,苏苏也没有胆子像先前那样瞎跑,更何况她根本跑不过武松。   武松一拳头就能灭了她,但现在身边有陷阱,或许能扳回一城。她能顺利通过估计是因为她跑得很快,而且她本就属于偏瘦的女生。   但武松就不一样了。   既然如此,不如孤注一掷!      武松的身影在黑夜中闪现,只是听着那越走越近的脚步声苏苏就十分害怕,脚一软,她坐在地上。喘着气,为即将到来的事情而恐惧。   但偏偏,武松停下了脚步。看了她一眼,似乎松了一口气。而后转了弯,似乎想要绕道去寻找西门庆。   “不要!”苏苏喊出了声。   她感觉武松身形顿了顿。      “不要杀他……”   “他杀了武松的兄长。”   “是金莲姐杀的!”苏苏竟然不自觉争辩起来,虽说这样的争辩在武松面前只不过是一场笑话。   “你真心舍不得他那样的人?”武松的口气有了几分戏谑。   没有丝毫迟疑,苏苏给出了答案,“要杀他,先杀我。”      武松明显愣了许久,但很快,回转身来,大踏步朝苏苏走了来。      以前,西门总凤说,时间、空间,有那么一个时间或许能粘结在一处,时间紧附着那一个场面,一步也走不动。苏苏曾笑着说这是西门总凤对相对论的新解。   可这一瞬间再想到这件事,苏苏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时间过得好慢,慢得她能看清武松脚下每一片落叶的碎裂,慢得她能清楚得听见每一片碎裂落叶的呐喊。慢得她能看见武松坠入陷阱的每一个瞬间。      事后,能看清的,只有武松那双仇恨的眼睛。他手攀着陷阱边缘。如果这时候,苏苏一脚踩下去……      望着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短暂的恍惚后,苏苏俯身一把拉住武松的手。   坠在陷阱口的武松望着她,能看清的依旧只有那双眼睛。   仇恨的双目,他的手凉得可怖,接触的那一瞬,让苏苏打了个颤。      “上来!”      借着苏苏的手臂,武松一用力,跃出陷阱。望着她的眼,他猛地抽出藏在腿上的匕首,瞬时架在苏苏脖颈上!   苏苏微笑着,眼神清澈地望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三   起夜风了,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西门庆靠在树干上,眼神迷蒙。他膝盖骨扭得厉害,稍微动一动就疼得撕心裂肺,根本无法走路,但是他清楚的听见,武松那似乎是坠入猎户陷阱的声音。一想到这里,他就抑制不住浑身的兴奋。   直到看见镇定异常,面上还带着笑容的苏苏。      西门庆面色沉了下去,低声问道,“你做了何事?”   蹲下轻轻给西门庆揉捏着膝盖骨,苏苏似笑非笑,只是道,“无事。”   “胡说。”   “又与你何干?”苏苏笑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官人又何必胡思乱想?你还是想想你这可怜的膝盖吧!成日坐轿子,跑几步就能扭伤膝盖?还是双腿的!这样下去,迟早成废人!”   “哼,自然当不得苏儿的武都头。”      苏苏听得一愣,抬眼望着西门庆,脑中一片云雾。   怎么了?   西门庆又怎么了?      她看不见西门庆的脸,却能清晰听见他话语中的每一声嘲讽:“苏儿救在下,不过是因为在下有钱吧?!苏儿害武都头,也不过是因为武都头缠得紧,可他又没有什么财力供你消遣。故而你投入在下的怀抱!不过如此,难道不是?”   看在他才受了伤的份上!   苏苏强忍着心中的愤懑,耐着性子给他讲道理,“我如果不救你,你死了,我……”   “在下死了你就回不去了!”西门庆的嗓音从未像现在这般尖利,“你不过是为了自己回去而已!只要能回去,无所不用其极,在下死了,你就回不去了。就不能过你的逍遥日子去了!”他声音忽又降低了不少,道,“届时,在下和武都头,不过是被丢弃的废物!”      “我……如果只是为了回去?我干嘛冒险?死在武松手中,我还不是回不去了?!我何必冒险?”   西门庆却依旧像只暴怒的狮子,“你还想说什么?!你不如索性认了,你救在下,不过只是为了你自己!!”      “啪!”苏苏狠狠一耳光扇了过去。她以为自己会像电视里那些打了男友的女孩一般落泪,但实际上,心中除了愤怒,什么也没有。      之前,她负着他的身体,走得虽然不远,却也是沉重的负荷。而今,那似乎只是一个梦,一个最可笑的梦。      一耳光扇下去,两人都冷静了不少,西门庆膝盖扭伤了,也不能起身,只是用愤怒的眼神望着她,道,“武松为何会放过你?”   “你巴望不得武松杀了我?!”      “不……只是,在下很恨武松放过你这件事下深埋的那个原因。”   苏苏哼笑了一声,轻轻揉着脚。“是啊,是我拉他上来的。一报还一报,故而他这次放过了我。……还有你。”      西门庆的气喘得很厉害。   “别生气,我总得为自己考虑不是?”苏苏的嘴角在笑,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快乐,“早就对大官人说,早些弄死武松,你不肯,而今,也别怪我救他。”   她不肯多说,心中却想到之前武松对她说的那些话——      你为何救武松,武松死了,不正顺你的心意?……你是来救西门庆的?可那与武松何干?……真的?你真不是这个世上的人?……真蠢……武松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救了武松,武松一定不会杀你!……西门庆?哼,可笑,你竟然会为了那个男人放弃活下去的机会?!那个人那么重要?……也罢,武松言而有信,这一遭,就放过你和西门庆。难不成你们还能逃出武松的手心。下一次……      下一次,武松会要你们给哥哥陪葬!   武松,定要剥夺西门庆的所有东西!      “苏儿?”西门庆将苏苏从臆想中唤醒。   苏苏嗤笑了一声。   如果再来一次,她依旧会将武松从悬崖下拉起来!但这可不只是因为她心地善良。      如若不救武松,她永远要背负良心债,她不是西门庆,没办法那么泰然自若的害人。所以,如果她注定下不了手杀他,她就一定要救他!   武松口头上说再也不会放过她,但这个男人重情重义,她救了他,又将梁山的事告诉他,还帮他引开了那个叫苗青的人,并给他路费,重情义的武松一定会记下她这个人情!   这个男人就像是华容道放过曹操的关羽,江湖义气极重,就算是罗贯中本人,又是否能斩钉截铁地说,若再一次遭遇华容道,关羽就一定会杀死曹操?      所以,不管是为了替以前赎罪还是为了未来,她都必须救武松。   至于西门庆……      “苏儿,抱歉。”   他似乎冷静多了。   “苏儿,多谢了。”      “得了吧……”苏苏哼了一声,摸着右手的纹路解闷。许久才道,“大官人认为自己很讨女人喜欢?只要是女人都会喜欢你?得了吧。这个世上没多少女人会在你和武松之间选择你。他正义,一旦动情或许就终生不渝。你呢,见一个上一个,上一个丢一个。”顿了顿,她轻轻飞了眼身旁的暗影。   而后道:“大官人,除了钱和那张脸,你还剩什么?如果武松一开始就要潘金莲,你永远没有机会。”      四周静得似乎能让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苏苏能察觉到西门庆的愤怒。   那个愤怒的男人一把将她压在地上,似乎想要用这种方法促成好事。      苏苏淡淡然地看着他,狠狠朝他膝盖上一踹。      在他的哀叫声中,她头一次意识到自己也能这么漠然。   终还是被伤着了。   被他那些愤怒中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那些话伤着了。   但她也明白,这件事上,她真不能过多责怪与他。或许,一直以来,她给人的就是那样的一种感觉。   她过多的隐藏自己,将真心深埋。无怪乎他会那样看她。      遍体鳞伤的苗青很快顺着西门庆的哀叫声中找来。他是江湖人士,略微懂得一些,稍微替西门庆捆扎一番,便起身去阳谷县城,说是寻玳安他们过来。   离开前,苗青还一脸好奇地将苏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问道,“这位不是山林野猴吗?临近不少县都知道大名,听说非常厉害。而今,怎么会对付不了小小的一个武松?”      你丫还不是对付不了!   苏苏心里啐了一口,神色异常自然,“在下虽是山林野猴,但那可是打虎英雄!苗兄,可曾见过被猴子吃了的老虎?”   “也对。”苗青若有所思。      见他走远了,西门庆异常夸张的笑了几声。   苏苏却都懒得看他一眼。      月亮缓缓地,努力的,爬上枝头,而后一点点,升到树梢的顶端。漫长的期间,苏苏始终沉默着,连呼吸都变成最细微的幽叹。接着点点的月色,周围的世界比之前清晰不少。      “苗青这一来一去,怕是会到明日。”西门庆没话找话。   “你同苗青究竟是何关系?他又出卖你,又救你?吃饱了撑着了?”苏苏声音很冷淡。   可能是担心她生气,素来将事情隐藏得很深的西门庆立刻招了。   “他本是在下早些年认识的一位朋友。”西门庆的面部因为伤痛有几分抽搐,眼神不断飞向苏苏,似乎希冀着某种安慰。      苏苏却依旧不看他一眼。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西门庆只得继续坦白,“初去京城的时候,在下无依无靠,又被几个小混混抢了财物,险些死在街头,幸得苗青救命,在下的武艺也是他教授的。说来,对在下有恩。”   “然而?”   “然而,苏儿也看得出,这个苗青是个可以同甘苦却不能共富贵的人。他可以陪你吃一切苦,可以在最困苦的时候将讨来的食物大半给与你。若是他能富贵,定然不会忘记在下。可是,事情一旦反过来,就不行了。苏儿不是知晓苗青奸】杀那位小姐的事情吗?”      苏苏点头。   “原本,在下将被那位小姐的双亲招赘入府,那位小姐虽不是美人,却也有几分姿色。当时在下十八,相信爱,也希望得到一个贵人改变人生。若不是因为苗青,在下应该在京城经营钱庄,而不是在阳谷县城经营药铺。说来也得谢谢苗青,要不是他毁那一切,在下再发达也不过是寄人篱下。也因此,在下不信所谓挚友知己。宁可弄一群酒肉之徒围聚在身边喝喝闹闹。”      压抑得让人窒息的沉默。苏苏多少懂了西门庆。   “那,你以前说的那句话呢?你曾说,你险些成为另一个贾庆?”      西门庆淡淡看了她一眼,轻轻捏住她的手,这一次,苏苏没有挣脱,虽然她还恨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苏儿也知道,在下家以前不过是个破落地主。”顿了顿,他的语气阴沉了许多,“苏儿,破落地主的听来好听,可实际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当时阳谷县中有个药商犯了事,便将事情堆给在下。在下也曾在阳谷县游街,也曾被万民扔过石头。后来,在下在狱中时就想,如若有机会活下去,一定要报复。”   “那你如何逃走的?”   “爹卖光了家中剩下的土地和房子,还有燕儿的娘,他养在外面的女人。”      所以,西门庆要称霸阳谷县,从何处跌倒,就从何处爬起来。所以,他要掌控阳谷县的所有药店。至于那个没能杀掉西门庆的人,其后果苏苏也不想再揣测了。   她又听西门庆说,就是因为这两件事,让他明白一个道理,男人的心中满是花花肠子,唯有女子,没有什么古怪的想法,内心冰清玉洁,反倒值得疼惜。      苏苏尖笑了两声算是回应。   得了吧,女子的内心冰清玉洁?大官人,你真该看看21世纪的世界,那个时代推理剧中大BOSS不少都是女人行不?   如果在21世纪对金、瓶、梅,这三个女人用“冰清玉洁”来形容,发言者铁定被砖头拍死了!      正想着,西门庆又摸住她的手背,“苏儿,还在生气?在下,不过是有些吃醋。”   长叹一声,苏苏将那只手拉下来,在西门庆额头狠狠一弹。“有啥气的?”      与其生气赌气,还不如留点精神想想以后如何做呢!       作者有话要说:  说给妹子们三更就三更!熬到两点也要更!    ☆、四十四   回到家中已是第二日清晨。      在狗血的狗屎运帮助下,苏苏顺利过关,但是下一次呢?武松临走前说下一次他要夺走西门庆家的一切,这话真不像是从武松口中说出来的。不过古今中外不少侠客的宗旨就是劫富济贫,不定武松正打算寻个时候劫了西门庆家当做上梁山的花红。      苏苏更庆幸自己将梁山的事告诉了武松。   这样多少还能赚个人情。      其实苏苏也曾有过让西门庆搬家的打算。可一来北宋末年哪里不是打打杀杀?二来就算逃到地洞,相信武松都能将他们挖出来。第三,搬了家,西门庆若是衰败了,西门总凤研究不能继续,她还是回不去。   原来西门总凤的逻辑是一条路,一条前后左右皆不通的奇葩路。      苏苏本以为回家就能看见横躺在那里的金莲姐的尸首,毕竟武松已经来过。但她看见的却是比往日打扮还妖艳、或者说风骚N倍的金莲姐同西门庆一众面露担忧的大房小妾站在门口迎接的场面。   可武松竟然会放过潘金莲??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见西门庆也算平安回家,吴月娘松了口气,她本打算让西门庆直接进她的屋歇息,西门庆却说从昨夜到现在已经很久,苏苏应该饿了。用膳比别的事重要。      按照宫斗啊宅斗啊的写法,这一瞬间,苏苏应该感受到无数仇恨的目光,无数心酸的女人即将对她展开报复,她很快就将面对无尽的冷嘲热讽。   不过实际情况是,那群女人至多不过嗯了一声,就将目光转向西门庆。   没办法,她是山林野猴。      “府中可有事?”落座后,西门庆问玳安。   “旁事倒是没有,就是昨夜有个女人来找府中找苏轼。”玳安皱着眉答道。      “苏轼?”西门庆眉峰微蹙,“早死了吧?”   陈经济迅速接过话头,“岳父大人所言极是。那苏轼应该连尸骨都化成灰了吧!”   “相公和爹都说的对。”西门燕恭顺的低着头。   “那是当然,你爹可是博学得很呢!”吴月娘的声音。      苏苏低头吃饭,嗯,这包子的肉馅不错,肥而不腻。      “倒是相公,需要吃点什么吗?奴家立刻去做。”孙雪娥的声音。   “哎呀,相公才受了伤,吃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西门庆某房的声音。   “就是,就算会做菜,还是得对症下药。”另一个某房的声音。   “姐姐们说的是,哪能乱做吃的?”又是一个某房。   “娘子们说的都对!”这个浑水摸鱼的是应伯爵。      苏苏低头吃饭,嗯,这汤烧得不错,很清淡。      哎……   乍一看和气满满的家,感觉怎么这么诡异呢?   富贵人家,你的名字为何叫做富贵人家。      碗中被夹了一块肉。   “苏儿多吃点,不要饿着。”      那一瞬间,苏苏觉得自己就快被目光烧死了。      很快,陈经济笑道,“岳父大人对小娘真是体贴入微。只可惜娘子的娘亲死得早。”   (苏苏:你亲丈母娘同我有啥关系?)   那边西门燕立刻嘤嘤哭了起来。   (苏苏:妹子……女人要自强,真的……)   吴月娘在特定的事情上反应很快,“是啊,可惜啊。姐姐死得早,作为大官人的续弦,月娘真想替姐姐赶跑那些在家中作威作福的小贱人!”   (苏苏:请问你是月野兔吗?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此刻,就像得到纵容,那一干等某某小妾全都对苏苏发起难来。唯有孙雪娥不动声色,不过眼睛却四下乱转,似乎正在掂量哪一方会是最终胜利者。这女人的品性倒是同应伯爵有几分相似。      面对窘境,虽说苏苏脑中只剩下一个大大的“靠”。但是她却一声不吭,她想知道西门庆会如何做。偷偷瞥一眼,西门庆却神色不变,吃自己的,至多时而扭头交代玳安一句。   苏苏有些委屈,偏偏这时,西门庆的某某小妾忽道,“最近这两个新进门的,都未给月娘姐姐奉茶吧?”      联系上下文,苏苏觉得这话似乎应该是说给她听的,可她一时半会也没彻底明白过来。而原本在一旁充当路人甲的潘金莲却嗖一下站了起来,指着那个说话女人的鼻子一阵撒泼: “你这个破落户,旁人穿烂的臭鞋,生不出儿子的蠢驴,糊不上墙的烂泥,扳不正的老树,修不好的屋顶,没脚的走兽!难道还要姑奶奶给你敬茶?”   苏苏目瞪口呆。这话可是将西门庆一干等女人全都骂了一遍。   她以为西门庆会发难,可这男人不过是饮下一口茶,似乎家不过是饭馆,骂架的不过是邻桌的客人。      桌上的女人又闹腾了起来。这一次,说话的是西门燕,这个有着一张圆脸,看起来很是淳朴的大小姐红着脸冲潘金莲嚷嚷开,“你怎么同月姨说话的?”   “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这里是西门家,你是陈家的娘子,容得你在此叫嚣?”潘金莲也不退让。   一阵恶战。      秉着只要同自己没关系绝不插手的原则,苏苏一边品茶一边看好戏。西门庆家的女人真够厉害,虽说争宠是女人的常情,但这样争,未免也太可笑了。就像一群泼妇在骂街。这群女人在宅斗中就是成群的炮灰啊!偏偏作为大家长的西门庆对此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自顾自给早已走神的应伯爵交代这事情。      难道西门庆就喜欢这种家宅不宁的场面?还是说他早就习惯了,只要出现这种情况就自动失聪?      “苏儿,吃好没?回后院吧。”这淡淡一声叮嘱,瞬间让一群女人都安静了下来。她们面面相觑,目光都转向苏苏。在各种恨不得她早死的目光中,苏苏头一仰,挽住西门庆的手臂。      回到后院,西门庆笑道,“苏儿今儿倒是愿意借在下气气旁人。”   “我只是扶你。”苏苏依旧仰着头。   扶西门庆在屋内大床上躺好,玳安带来正骨的郎中,待一切弄好,玳安轻轻合上门,日头已经偏西。      “大官人威武。”苏苏忽然捏着西门庆的鼻子说。   “威武?”   “不,应该是金莲姐威武。震得住场子。”   大官人秒懂。      “这些女人的吵闹,在下自幼就看习惯了。”   是啊……所以才能养一群厉害女人。      苏苏忽然一激灵,托着腮问,“你当初看上她们什么了?别告诉我是脸蛋漂亮胸大屁股翘。”   “还需要什么?”西门庆很无辜。   苏苏头一垂,默。   “对了,苏儿,还有两点……”   “说。”苏苏仰头,眼中满是星星点点的光晕。期待能听见特别的答案。      “她们中一些是有钱的女人。”   “……”   “最后,舒服。”      被最后两个字惹火,苏苏一脚踹了过去。“回自己屋去!你没床?”   “之前苏儿又不赶在下走。在下自然以为苏儿愿意。”   “你……”   西门庆伸出手,轻轻摸着她的手指,“还是苏儿好,苏儿同她们不同,苏儿从来不会那样。就算偶尔骂骂在下,也是满口在下听不懂的话。这般甚好。”      西门庆的意思大概是说,潘金莲她们从不敢招惹他,至多是相互间骂几句他能听懂的“贱】货”。而她苏苏不一样,她从不找那群女人生事,至多是指着西门庆的脸骂“白痴”。由此,让西门庆得出苏苏实在是温柔可人的大小姐的结论。      这也能算是夸奖?      绕来绕去,问题又飞远了。还是说正事,“温柔的大官人,你就不想想该如何对付潘金莲和苗青?”   听见苗青的时候,西门庆脸色很是难看。   苏苏又说,“我昨晚想了很久,为何苗青会那样做,想了很久才明白。苗青最初和武松动手,是因为他想要杀了武松来寻你报喜请功。很快他发现杀不了武松,便立刻交出你以保全自己。来到芦苇荡,他看见我同你在一块,我是山林野猴,他认定我能杀得了武松,便又故意救你。”   西门庆长叹一声,“苏儿倒是明白。那人,不过是为了让在下欠他。前后不就是为了利益。”      “那潘金莲呢?”   “无所谓,互相利用而已。”西门庆仰面躺下,以手做枕,坦言,“在下倒是喜欢小娘子那做法,她想要苏儿引出武松,届时,苏儿身旁也就多了一个替死鬼。此事难道不妙?”      “阴险!你和金莲姐果真是一对!”   “苏儿吃醋了?”西门庆脸一侧,笑道。   苏苏狠狠在他腿上拧了一把。   在西门庆连声的哀嚎中她给西门庆分析起武松之前说过的那番话,她顺便说起对武松为啥没来得及杀金莲姐的猜想:说不定武松正打算将潘金莲算作西门庆充公梁山的财产之一?      听过这话,西门庆柔情款款的媚眼朝苏苏一飞,神情要多淫】荡有多淫【荡,“苏儿这话,说得能画一幅春】宫了。”      抖了抖,抖掉一身鸡皮疙瘩,苏苏决定今晚去霸占西门庆的大床。至于联想实在丰富得过了头的某人,留在这里慢慢YY吧!      一只脚才下了床,手却被一把抓住,西门庆眼目有些许悲伤,“苏儿,你究竟是还不信在下还是还因那件事记恨在下?”      “没”字还没说出口,西门庆突然起身,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在下发誓,今日起,身畔只有苏儿。只有苏儿,对在下最好。”   “得了吧,我只是想要回家。大官人不是也这样说的吗?”苏苏口舌逞强。   “不要走……”      那一刻,苏苏心中竟然溢满了满满的感动。   这个男人,她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私生活混乱,狐朋狗友成群,今日陷害这个,明天陷害那个,怎么都不属于好人的范畴,但偏偏,她就是看上他了。      俯身,低头,苏苏轻轻吻住西门庆的嘴唇,这不是他们头一次这样,她却觉得很局促。   松开的那一瞬间,西门庆眯缝着眼,“苏儿,似乎不太会呢,还是在下来。好吗?”      “质疑我?”再一次失控,苏苏手狠狠一推,一把将西门庆推倒在床,跨腿坐在西门庆身上,“就算要,也是我在上面!”      “这……苏儿……你行吗?”身下那人,眼神中是满满的鄙视。      “这……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甚至都不算知道猪长什么模样,难道……还不能知道‘猪’,这个字吗?”   西门庆:“……”      【小外传】   瑟瑟:大官银,都这种时候了,你肿莫能苦着一张脸捏?   大官银:依照过去的发展情况,待会铁定有来搞破坏的。八成是武松!反正注定吃不到嘴,干嘛高兴?   瑟瑟:如果我说一定行捏?   大官银:你的可信度太低了.   瑟瑟:……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五   说是吃“猪肉”,可这猪毛还没摸到,就响起震天慑地的擂门声。果真,一旦想到弄点啥的时候,就有人来打扰。   这一次是苗青。幸好苏苏之前插好了门闩,不然早就被他闯了进来。   原本苏苏就对苗青就有几分成见,经过昨夜的事,更觉此人厌恶。她用探寻的目光看着西门庆,西门庆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苏苏懂了,正襟危坐。俯视着身下的男人,却忍不住做了个鬼脸。这险些让西门庆笑出声。苏苏觉得好玩,又做了个怪样,可她看见西门庆打了个寒噤。      ……      门外,苗青啐了一口,脚步声渐渐远离。苏苏的忍耐也终于到了头,扑上去捏着西门庆的鼻子,大喊大叫起来,“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丑!”对女人来说,这是个永远值得纠结的问题。   “本已习惯了。”西门庆笑道:“虽说苏儿是东施,可看这么长时间,也就习惯了。不过,在下没想到你还能更丑。”   “你……”   若不是这男人已经受了伤,她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倒是大官人,别告诉我你在害怕苗青。”苏苏捅人伤口,话才出口,她注意到西门庆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难道她猜对了,可西门庆连武松都不怕,还怕苗青?   “其实昨夜,在下曾向佛主哀求,求他让武松杀了苗青。不过,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终究无用。”西门庆轻轻摸着她的肩膀,叹了一声,“可对苗青,在下不是怕。留着这人终归有些用处,可平日里,在可真不想同他打交道。在下生平最恨别人意图骑在在下头上!”   “那我呢?”   “苏儿何时想骑就来。不过……”西门庆手朝她翘臀上一拍,“苏儿,你不觉得忘了点什么?”      嗯?      “金莲姐?”   “错。”   “武松?”   “别提这两字。”      苏苏有些纠结了,不是金莲姐,也不是武松,还会有谁?      “猪。”西门庆笑容温煦。      ……   ……   ……      “我去看看苗青走远了没有。”苏苏想要溜号。   西门庆也不挽留她,只是笑道,“苏儿果真没胆子。”      激将法?   哼!   对她有用吗?   哼!   ……   ……   ……   这激将法还真有用。虽说被淫】虫夸奖不值得骄傲,但被淫】虫看扁终究不是一件让人心爽的事。   不就当流氓吗?难道她还不如西门庆?      “谁说我没胆子?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女王范!”      女王范是苏苏的梦想,当女王是苏苏的妄想。      很多人都在说,要理论联系实际,但在历史这种职业性质等于各种挖坟,且以理论取胜的地方,苏苏已好些年不知道何为“实际”了。   不管如何操作的,苏苏决定扒光再说,当然,要扒的是西门庆。   她以为自己能很女王,偏偏一开始就出了问题。      原本要解衣带,却将衣带捆成了一个大绣球。   原本打算解裤带,却险些将裤带拴成贞操带。   原本打算来场书中常见的“舌尖划过锁骨”,却用牙将某人原本好看的锁骨咬成两个大红疙瘩。   至于什么“捏住xx,吸吮xx”什么的……   顺利脱光后再说吧!      很快,她听见了西门庆不断的长叹声,手忙脚乱的苏苏赶紧指手画脚地解释,“马上就好了,真的,真的。”   西门庆仰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没开口,苏苏就举起手威胁,“不许说话,再说我打你啦!”   幽幽看了她一眼,西门庆伸手从腰间摸出一把精致的匕首丢给苏苏,“用这个。”      苏苏脑中划过一个漫画中常见的YD场面:男主将女主的手捆在床头,抽出长剑,一把划开女主的衣裳……      事情到她这里,角色就对换了?   另外,西门庆随身带刀,想要干嘛?划女人衣裳?   “那是留来对付武松的!”   “喔。”      有了刀,事情似乎容易了很多。   当然,只是似乎。   西门庆这刀是用来砍牛骨头的吗?这么钝?还是他长日用来割女人衣裳,致使刀刃不再锋利?苏苏不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反正,这刀很钝、极其钝。她划了好几次,衣裳纹丝不动。瞅瞅西门庆那眼神,实在是嘲弄之加上嘲笑之。   实在等得不耐烦,西门庆顺着苏苏划拉开的口子,将自己的衣裳一把撕开,露出并不显消瘦的身躯。      轻咳一声,掩饰着尴尬,苏苏目光飘至那个地方,又迅速飞开。   “苏儿,还是在下来吧。你这样……折腾到明日都做不了。”西门庆说了句实话。但得罪人的往往也是实话。      很容易被点燃的苏苏彻底愤怒了!手握小刀,她脑中闪过《史密斯夫妇》的一个镜头。起身,将碍着办事的头顶上的帐幔一把划开,苏苏张开双腿,手握才搁下的一条带子,咳了一声,“说,你是不是好孩子。”      长时间的寂静。   而后是西门庆的狂笑。      素来以“淫】荡”出名的大官人,竟然在S】M就快要踏入正轨的时候笑场了。   苏苏彻底没了底气。坐在床上,垂头丧气。      原本的女王范被折腾了一番,立刻成了废后范。      “都说了,教给在下就行了。”西门庆温柔地在她眼皮处啄了一下,拦腰将她搁在自己膝盖上,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后,一手拿出手绢替她擦了擦汗。苏苏本以为这男人不过是替她擦擦汗摸摸背,可当她回过神,已经同某人坦诚相见了。   不愧是不良电视剧中的男猪脚!      将她轻轻搁在床上,西门庆手滑过她的脸,狠狠地吻了过来。苏苏之前的“女王范”已经让他压抑得太久。松口的那一瞬间,苏苏只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窒息,西门庆的神情也不像书中描写的那般淫】荡,目光反而轻柔得像是月光。   “之前苏儿是否想要这样做……”他的舌头轻轻在苏苏锁骨处打着转。忽略为毛这混蛋这么快就能搞清她的步骤,苏苏闭上眼,轻轻抱住他。   “摸摸在下。”      心轻轻一颤,苏苏手轻轻抚上西门庆的后背,温柔得抚摸着。   受到鼓励,西门庆干净利落地掰开她的长腿,将她的丰】腴纳入自己的手掌,自己的唇角,用一切手段将她掠夺。      迷乱中,苏苏感受到他即将勃】发的欲】望,脑中一片空白,转过神,一把将他推开,“不行!”   “为何?”西门庆似乎有些怒了。   不是苏苏想扫兴,她不过是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会有小孩的。”   闻言,西门庆神色稍解,却没有停下的打算。他一面将灼热的欲】望送入她的身体,一面贫嘴道,“没事,苏儿不用怕。苏儿不是总爱嘲讽在下是不孕不育系男主?还担心怀孕?”      ……      都这种时候了!!这混蛋竟然、竟然还……   苏苏最后的理智在他不断的动作中消解,他紧抱着她的身体,从轻缓到急迫,每一次律动都是一次灵肉的碰撞。在痛楚中,苏苏狠狠咬在他的肩头,意识到她的不满,西门庆的动作轻了不少。痛楚似乎减轻了不少,苏苏松开口,轻吟了几声。得到鼓励似的,西门庆更加深入她的身体,奋力冲撞着,直至将她带至巅峰。      眩晕后,苏苏紧靠着西门庆的身子,将额头搁在他的臂弯。      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西门庆悠然一笑。苏苏本以为他会像电视中的男主一样好好安慰她,但实情却是,他仰面躺好,双手掐着她的腰将她一把举了起来,让她横跨在自己腰间,一手托起翘臀,一手将分身塞入。   “现在,轮到苏儿跳舞了。”      一身疲软的苏苏有气无力地丢给他一个白眼。      “这般啊!”叹了一声,西门庆轻轻托着苏苏,帮着她律动身躯。   “流氓……”   “谢苏儿夸赞。”      被再次吃干抹净前,苏苏终于明白自己错在那里。身为一只纯情处,想要在出名千年的淫】魔面前玩女王?   她还是去金莲姐那里拜拜师吧!      再一次从巅峰跌落,紧抱着西门庆的脖子,她轻喘着,有些接不上气。   “你到底看上我哪点了?”该干脆的时候迟疑,该迟疑的时候干脆的苏苏说话从来不分场合。所以,西门庆只是无语地瞪着她,许久才压抑着火气,道,“苏儿,为何还要问这种问题。”   “我担心阳谷县人说我丑……”      “同阳谷县人有何关系?”轻轻撩开她的额发,西门庆的手指很温柔,“不过苏儿,看习惯了,倒觉得你很美。越看越美。”   这话听起来很好。   如果他不接上一句 “这样说苏儿信吗?”的话……      气鼓鼓的苏苏打算下床将某人留在床上生霉。但腰却被紧紧环住,“苏儿,凭心而论。如只是凭借长相,你值得在下花钱吗?”西门庆很认真。   看在他有伤的份上……苏苏忍。   “在下也曾说过,女人,脱了衣裳吹了灯后都一样,再美再丑,到了床上都不过是进进出出。美人在下见得多了,爱人却一个足矣。”      “爱人”这个词也是苏苏教他的。   他说过,她说的他都记得。      “可说实话,最近阳谷县城倒也生出不少闲话,说是在下被苏儿强行夺走贞操。”   “这话已经听过了!”   “剩下这句苏儿肯定没听过,听玳安说,阳谷县流传说,苏儿本是从石头中蹦出的一只猴子,生性顽劣,学成后,盗了龙王的定海神针,打入凌霄宝殿,抢了玉帝的位置,可惜到最后一步,却被如来……”   “你故事记得不错。”苏苏捏得手上的骨头咔咔作响,面上却笑意满满。这根本是西游记嘛!她不过给西门庆科普过一天,怎么这男人总喜欢记下她说的话而后用在她身上呢?      “在下讲得不好?”   “我代表吴承恩消灭你!”   “苏儿为何不代表那只猴子消灭在下?”西门庆调笑道。   苏苏:“……”这男人实在是蹭鼻子上脸的典型。      “再来一次?”      苏苏赶紧睡觉。   将头埋在他胸口,默念着周公快来接我,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苏苏闭上眼睛,她最近被折腾得好累,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说什么明日再说。      次日醒来,苏苏身体力行地明白何为折腾。      好容易将似乎永远不会满足的人丢在床上,下了床打点好自己,苏苏坐在院中望着葡萄架,小小的葡萄似乎比过去长大了一些。记得才来这里的时候,葡萄才长出细嫩的小叶。那一刻,她又想到回家的事。   原本想要离他远远的,以免回家的时候心痛难舍,不知不觉间,却又靠了过去。      如果走的那一日真的来临,她还会舍得离开吗?望着只披着一件外衫,因腿伤走路有些不稳的西门庆,苏苏心中蓦然一疼。      “苏儿为何在此处?”   “看葡萄。”苏苏原本是想用葡萄让西门庆忽略她眼中的迷蒙。但西门庆却是用另一种方式理解的:“苏儿,你是想知晓在葡萄下寻欢是何种滋味吗?”   苏苏:“……这里是金莲姐的地盘吧?”   “早就是苏儿的呢。”西门庆笑盈盈地捏住她的手臂。苏苏打了个寒噤,以西门庆的性格,一定干得出将她压在葡萄架的某处而后光天化日下肉战的事!      “你的伤不痛吗 ?”   “是腿痛,又不是腰!”西门庆强调道。   在这男人说出内涵答案前,苏苏捂住他的嘴。   不过,她也逃不掉了。      也罢……   反正也打不赢……   而且,她是新时代女性……   遇见这种事,要镇定,镇定……      啊!   她不要镇定!!   她不要玷污葡萄架的清白啊!!!      门一开,玳安突然冲进来来,只说是出大事了。   话说完那一瞬间,难得糊涂的玳安发现苏苏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救命恩人。至于府中敬若神明的大官人的眼神则让玳安明白,自己这个月的月钱领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六   来了这么些日子苏苏就没听过一件好事,一来二去,只要听见“出事”就条件反射性的想到武松。   不过这一次真是好事。      朝中来了人,在蔡京的帮助下,西门庆被正式授予了理刑千户的官职。消息传出去后,西门家上下欢腾,临近县有不少有钱有势的人前来道贺,礼物堆满了宅院。   西门庆行动不便,只得端坐在椅子上招待各方宾客。原本几日就会好的伤愣是折腾了十余日。不过,对苏苏来说,也算好事。省得这男人成日没事做就来折腾她。      没错。   折腾。      按照玳安的说法,西门庆将这段时间因苏苏相貌过于可怕而疲软以至于长时间压抑的痛楚在那一日后彻底得以抒发出来。   这话听来似乎文绉绉的——如果不深思其内涵的话。      苏苏今日又想到一个问题:西门庆这笨蛋成日呆在家中同她泡在一处,除了地点不同,做的事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她也没怎么见他出门做过生意,那他的财产是如何累积起来的?   想这个问题的时候,苏苏正用一只手支撑着就快要断掉的腰,趴在桌上,被笨蛋压着一顿狠吃。不得不说某人某些事情上真是勤勤恳恳,认真严格履行自己的义务。      结束后,苏苏才悲催地意识到,从那一日开始,自己就没有早晨穿上的衣裳到了晚上才脱下来的经历。幸而,西门庆吃饱喝足后,总会很君子地将她抱上床。   但不排除此君子是为了今夜的彻底流氓!      “你这叫性依赖症,是病……得治……”扶额,苏苏说得有气无力。   西门庆仰头媚笑,头又埋进她胸前的丰】腴。   “你除了上我就没别的事做吗?”   “上你就是在下最重要的事。”西门庆如此回答。   苏苏对这种让人想要一头撞死的答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话说前几次她也曾以担心怀孕什么的推诿,但每次西门庆都用苏苏曾说过的“不孕不育系男主”糊弄她。      有时候,苏苏真是恨死想到啥说啥的自己。      吃饱后,神清气爽的大官人摇着扇子飘然离开,留下浑身酸痛的苏苏抱着枕头呲牙咧嘴。   来找西门庆的是个说话带着重重的外乡音的女人,话音听来有几分熟悉,似乎曾在哪里听见过。支撑着起身,随便披了一件衣裳,身体弓得像只煮熟的大虾,苏苏一步一挪到窗户口,朝外瞅了一眼。   是个熟人,王六儿。她身边那个看来面黄肌瘦的男人就是她的小叔子韩通,不过数月,韩通似乎已经被这个女人榨干了。   而王六儿看西门庆的眼神更是让苏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六儿是来答谢西门庆帮她摆平上一次的事,但苏苏记得这女人之前就来道谢过,这一次的道谢,醉翁之意不在酒。      虽说西门庆已发誓决不再搭理别的女人,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看见漂亮女人就自动温柔的习惯依旧保持。对这个时代的其他男人来说,温柔是个遥远的词汇。但对西门庆来说,这却不过是本能。   苏苏恨死他这种本能。      幸而,收下礼物,西门庆也未同王六儿多纠缠,墙外传来一声猫叫,西门庆客气几句就摆出了送客的架势。   念念不舍起身,王六儿哀怨又狠毒地瞅了眼西门庆,扭着腰走了。韩通赶紧跟在后面,头也不敢抬。      这两人还没离开苏苏视线,小院中又闯入一个人。   苗青。   擦身而过时,苗青看了一眼王六儿,后就赶忙在西门庆对面坐下,抓过王六儿才喝过的茶杯牛饮了一口,“贤弟,你可不知,兄长替你做了件大事!”紧接着,他绘声绘色将之前带一干等地痞流氓大闹蒋竹山药铺的事说了一遍。西门庆一边听一边含笑点头。   这类事,最近已出现了许多次。      果真如苏苏所想,自从那日从武松手中 “救下”西门庆后,苗青愈发来了势头,时刻以“救命恩人”自居,在阳谷县横行霸道,势头早已盖过西门庆。苏苏不知道西门庆心中究竟有何打算,但是她能感觉到,每到苗青来时,西门庆嗑瓜子的频率就会增加不少。   苗青又说了不少话,但没有几句不脱离他最近为西门庆办的好事。小半个时辰过去,他起身告辞。西门庆笑颜相送。      这一次自夸自擂花费的时间比以前快了许多。苏苏承认苗青召集地痞恐吓旁人的本事挺大。这也是西门庆留下他的原因,但似乎,他也不过这点能力。      苗青走后,西门庆朝苏苏走了过来,苏苏赶紧蹦上床用被子将自己埋起来。   一进门,就听见西门庆说,“苏儿,在下没打王六儿的主意。”      苏苏嗯了一声,蒙头。   西门庆又来了,而她也习惯了。有时候她真觉得西门庆就像她肚子里专管喝醋的那只蛔虫,她别的心思他搞不懂,但只要是同他拈花惹草相关的,他都不用看就能知道。      “大官人别没事揣测女人,有本事,猜猜苗青明日又会来同你说些什么。猜猜他究竟是打了东街说你坏话的阿婆还是揍了西街瞪你的瘸子?”   “苏儿何苦这般讽刺在下。”西门庆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过从明日起,苗青决然不会再来叨扰在下。”   苏苏没说话,在被窝中翻了个身,留个后背给西门庆。      “苏儿不信,何不同在下赌一把。在下输了,十日不上床。”   西门庆作为吃喝嫖赌的全能型人才,他的赌约苏苏可不敢参加。输那是必然的,她只是很好奇为何西门庆会这样说。      “男人,只有女人能收得了。”西门庆笑道。      苏苏本以为西门庆是在夸她。但又听西门庆道,“苏儿以为王六儿是谁招来的?”   “你!”   “对,也不对。”笑着爬上床揽住她的肩膀,西门庆耳语道,“苏儿不日后就懂了。”   “今天就要说清楚!!”      “行吧。”摇着手中的折扇,西门庆神色忽然变得凌厉,“苏儿,你可注意今日苗青有些不对劲。”   苏苏抱着膝盖想了想。同平日相较似乎也没有特别奇怪的。除了平日他从来以“恩人”自居,绝不用旁人用过的脏杯子,而今日却用王六儿喝过的茶水杯。平日他总要说一整下午他为西门庆做的“好事”,今日却只草草说了小半个时辰。还有就是那声猫叫。   她似乎懂了。      “王六儿是在下招来的。在下只说想她了,她便高高兴兴地跑来。但却碰上在下这张冷脸,心绪自然不平。至于苗青,玳安昨日就告诉了他蒋竹山碍着西门庆的眼了。他今日必然会去砸蒋竹山的铺子,打砸完毕后,必然会来此处邀功。时机岂不好?”   “那早些时日为何不这样做?”   “王六儿同韩通一道毒死前夫的事并未过去太久,她没胆子贸然做下一次。苏儿应该看见王六儿小叔子韩通的模样了。韩通已被榨干了,王六儿需要另一个男人。一个能让即便是她杀了人也有能力替她摆平一切的人。最合适的是在下,但在下却不理她。那么,王六儿就会选择在下身边的那个最为强壮的男人。”      苏苏打了个颤。   那声猫叫应该是玳安提醒西门庆苗青回来的信号。听见猫叫声,西门庆就赶走王六儿,让这个女人同苗青来一次擦肩而过。以苗青的性格,定不会容忍韩通插在他们之中,他一定会杀了韩通。这样以来,苗青的结局不是被王六儿榨干就是被西门庆以“正义”之名绳之以法。      “你真狠。”   “在下只对女人好。”西门庆笑道。      每一次,在苏苏相信西门庆本性是个好人的时候,他就会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你你错了,他或许是个好人,但至多只是个对心爱的女人好的男人而已。      一时无话。西门庆同苏苏讲了几个故事就走了。   没多久,庆喜就来告密,说王婆来找西门庆了。还说今日王婆一身媒婆打扮,保不定是来给西门庆做媒的。   苏苏立刻想到潘金莲。赶紧跑去西门庆的书房,庆喜本打算让她偷听,她却径直闯了进去。      王婆穿了一身红,上身是清雅的白梅绣花,下裙却选用姹紫嫣红的牡丹花样。原本足以羡煞全阳谷县小姑娘小媳妇的花色被她这样一穿,竟变得不伦不类。加上她那张涂脂抹粉的脸,和插在鬓发间的大红花,苏苏觉得这王婆不像媒婆,而是个霉婆。她每一次见到这个女人,这女人都会带给她异样的“惊喜”。   看见苏苏闯了进来,王婆赶紧满脸堆笑套近乎。大官人同山林野猴的那点事,阳谷县谁人不知?      苏苏略微对付了几句,就微笑着坐上西门庆的大腿,顺手从瞠目结舌的西门庆手中夺过那写满了生辰八字的卷轴,一个个仔细打量起来。   看来王婆做事的确“值得称道”。卷轴上的每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家宅几亩,可有父母兄弟,可曾纳妾娶妻的事都写得清清楚楚。      纳妾娶妻?   苏苏这才意识到卷轴上全是男人。   “你要嫁女儿吗?”      西门庆手在她大腿上轻轻抚摸,颔首,“也算不上……”   这边王婆赶紧道,“大官人不是嫁女儿,是嫁娘子。”      苏苏愣住了。   见苏苏不知,王婆赶紧邀功,“姑娘、不,夫人,您可不知道,大官人让老奴为家中的娘子各寻一户好人家。老奴寻遍了阳谷县和临近几个县,跑得脚也软了,膝盖也痛了,前些年受的伤全都复发……”   “说关键的事!”苏苏忍不住打断王婆的自吹自擂。   “夫人对,夫人说得对。老奴看过了,这些男人和大官人院中的娘子们八字很合,家中也……”   这一次西门庆打断了她,使了个眼神,玳安便将悻悻然的王婆带了出去,轻轻阖上门。      屋里静得厉害,遥遥听见王婆还在玳安面前夸耀自己这些时日的功绩。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彻底的宁静。      “这老妇真是麻烦。”苏苏先开了口,探寻地望着西门庆,她心中有个想法却不知该如何说。   西门庆环着她的腰,认真道,“在下只要苏儿。却也不能让她们守活寡。不是?”   “……你在对女人上倒是个老好人。”   “她们跟了在下这么多年,总不能随便寻个人就打发出去毁了一生。在下只对女人好。在下愿意对所有女人好。苏儿不是一开始就知晓的?不过,日后在下只对苏儿一人好,因为,只有苏儿愿意为在下拼了性命。”   苏苏侧脸看了他一眼。   还是初见时那张脸,改变的只有彼此的情绪。      爱很简单,就是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      她侧身抱住西门庆的脖子,轻轻吻着他的唇,他的唇有些凉。   一把将她抱起,西门庆一手推开书案上的所有东西,就势将她压在书案上。同以往的半推半就不同,这一次,她主动迎了上去,不会再像第一夜那样手足无措。她吻他的唇,舍不得片刻就放开。她抚摸他的胸膛,须臾又将唇印了上去。手甚至探向他的挺立,轻轻把玩。   “苏儿倒是学得很快。”   这次,西门庆真是夸奖。      懒得回应他,苏苏只是张开腿,头一遭欢迎他的进入。   书案不比方桌,几次冲击后,苏苏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快要落下地去,“笨蛋……我……”才说了一声,西门庆就懂了,一把抱起她的身体,将她揽入怀抱,对他来说,不过是换一个姿势。      这里不会有人窥探,也不会有人打扰,这里是他们的世界。   能属于的只有彼此。      “苏儿,你会离开这里吗?”事后,西门庆又问道。   “你一个男人,怎么那么多废话啊?”环住他的脖子,苏苏轻阖双眼。      “不……只是每得到你一次,在下就会徒生一分恐惧。在下总会不自觉地想,苏儿一定会离开的,一定。若真到那一时刻,苏儿,你可否愿意回头看在下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觉得没机会肉,怎么一旦肉了,就觉得大官银这种男主,肉的频率可以很高啊,如果愿意,可以从开篇肉到结尾,估计金瓶原书就是这么写成的……】 ☆、四十七   平静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苏苏来的时候,院中的葡萄才长出嫩叶,可一晃眼就挂满了熟透的紫色葡萄。当庆喜将洗好的葡萄端上桌,中秋已过。      节后的次日,永远都神清气爽的大官人去衙门办事。说是办事,其实只是去晃一圈。苏苏不觉得西门庆能当个好官,但也曾给过他善意的提醒,警告他不要胡乱收受贿赂,可西门庆只用了一句“水至清则无鱼”就将她糊弄了过去。那么她就警告他不要收太多,免得激怒圣上抄家灭门吧,可西门庆却说“国将破,此时不捞更待何时”。   这男人若是放在苏苏的世界,根本就是拖出去枪毙十八遍的反面材料嘛!      可苏苏现在在他的世界。眼目下她能做的只是趴在床上等酸痛消除,并泪眼婆娑地期待姨妈君早日驾到,最好还能来光临个十天半个月的!      门很快又开了。   苏苏闭眼装死。      耳根被轻轻舔了一下,明明是梦呓般的声音,苏苏却有种炮弹正在耳畔轰鸣的感觉,那人问,“苏儿啊,还记得头一遭被在下弄上床那一夜你学会了什么?”   苏苏心道,还能记得什么?当然是满床的不河蟹物品!还有,她想逃走的时候西门庆对她说他对女人的招数看多了。   ……      苏苏明白西门庆的意思了。   他知道她在装睡。   但她今天就装睡到底了!      片刻的沉寂。   脱衣裳的声音。   冰凉的身体钻进被窝。      苏苏死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心想我就这姿势,就不翻过身来,看你怎么流氓!   西门庆没有流氓,他只是自言自语,“哎呀,苏儿这幅样子,看来只有走后门了。”手缓缓探向某朵花。      “流氓!”   苏苏终于忍不住了。本打算起身狠狠抡那不要脸的一巴掌,结果对上了一张老奸巨猾的笑脸,“就知道苏儿是装睡的。”   苏苏:“……”   依旧有些凉的身躯压上苏苏的后背,手探向胸前,“其实就算苏苏做出这种姿势,在下也知道该如何上你。但苏儿请安心,在下不喜走后门。”   苏苏:“……”      而后各种缠绵各种激情各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苏泪眼望天,再一次呼唤姨妈君。      幸好,西门庆吃饱后还是很体贴的,提出苏苏是否愿意同他一道走走而不是一道做做。   这话听来倒还有几分像在约会。   要知道,平日西门庆除了“公事”就是同酒肉朋友一道厮混。以前他有钱,那群人尊他为老大,而今他有了官职,那群人更是将他奉若神明。可苏苏明显能感觉到,他们中那之前无事也登三宝殿的花子虚现在反而少在西门家露面,除了偶尔听得见隔壁李瓶儿同花子虚的吵闹声,花家几乎已同西门家没有任何联系。   对苏苏来说,花子虚这样的态度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她少了个“情敌”。   坏,西门庆少了个能成为挚友、能在关键时刻帮忙的人。      上次西门庆问她如若要离开,是否愿意回头再看他一眼,苏苏没有给出答案,西门庆也没再追问,这事就这么过了。   苏苏以为他会生气,他也应该生气,但偏偏他全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而苏苏没有告诉西门庆的答案是:她不知道如果到了那一刻自己是否会回头看他一眼,但她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她不希望西门庆死掉。以前是因为他死了她就回不去了,现在是因为她不想他出任何事。   所以,她一定要把花子虚拉回来。   他们需要这个朋友。      换身漂亮衣裳,在大官人的帮助下梳好头发,一道出门。   自上一次扭伤脚踝后,西门庆便听苏苏的话,出门很少坐轿子。现在陪苏苏多走几步累着了也会抱怨,却不至于像最初那样哀嚎连天。   而街上的小商小贩,大爷大妈,小媳妇大妹子,几乎所有的路人看西门庆的眼神都充满了恐惧。   往昔,他们至多不过是羡慕。      “有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当官。”西门庆总结原因。他声音冷厉得出奇,日常同苏苏说话他从来不会用这种口气。   士农工商。   最优为士,最贱为商。这是一个官本位的时代,官者为尊,就算是囊尽天下财产的富豪,头上没顶乌纱也会觉得不足。相反,只要进得了公家的大门,即便是个小小的差役,也能得到各方的尊敬。   阳谷县人的态度为这做出了红果果的证明。      苏苏有些想回去了,说实话,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再说,说是逛街,却也没什么可买的。西门庆家大业大,除了绸缎和成衣,阳谷县城几乎没有什么赚钱的事没被他插一脚。家中也从来不缺任何东西,加上又当了个官,苏苏想要什么,自然有人乖乖献上。   一场原本应该是男主陪着女主逛街买衣服的戏码瞬间变成女主陪着男主学做奸商。   西门庆也没有买别的,不过是趁着天气还算凉爽以极低的价钱买下了一名猎户的数十张兔子皮。可在苏苏看来,中秋才过,如何都到不了需要毛皮做衣裳。问起,西门庆却说他自然不会用这些兔子皮给苏苏做衣裳,买下这些不过是因为便宜,待到了时间,顺手就能多赚点钱,为苦不做?      “那猎户该是家中遭了急难。否则决然不会在这个季节叫卖皮毛。这时候的皮毛卖不出价钱。”西门庆又解释道。   “他家都遭了难,你还压低价钱?让不让别人一家老小活?”   “在下是生意人,又不是庙里的菩萨。自己能赚钱就行了,他人的死活,重要吗?”   苏苏无言。      不留意侧脸,她又看见了那几个人。      从她和西门庆出门起,她就留意身后有几个人跟踪,阳谷县也不大,苏苏成日在外面闲逛,城中的大部分人都脸熟,那几个男人绝对是生面孔,虽说时而也有行商来此,但那几人也不像做生意的。   她希望自己不过是多想了。      “苏儿。”西门庆突然牵住苏苏的手,讲起了故事,打断她对那几个陌生男人的猜想,“前些年,阳谷县郊外住有一位书生,熟读四书五经,满腹经纶,可惜就是考不上功名。而他屋中无半片瓦,缸中无一颗米,本有大户请他去做先生,他却说什么读书人岂能为五斗米折腰。故而,他们一家人的生计全靠娘子。可怜他家娘子原本娇艳貌美……”   “所以大官人又去解救那位娘子了?”苏苏的声音带着一股股寒风吹得西门庆一阵哆嗦。哆嗦后,他清清嗓子,正色道,“那时在下不过五岁。”   “是谁比自己闺女大六岁啊!”   西门庆:“……”      不管西门庆所言是真是假,故事继续。“当时,城中不少老者夸那书生是有识之士,不为豪门权贵折腰。还说他家娘子也是个奇女子,实在是世间女子的典范。苏儿觉得如何?”      “你该早些给我讲这个故事。那样,我就不会总觉得你是渣男了。”苏苏实话实说。      西门庆哈哈大笑。“更有趣的是,那书生的隔壁是一家泥水匠,书生总说那泥水匠成日干着低贱人的活。读圣贤书者岂能做那种营生。年关时,泥水匠家的孩子吃着热气腾腾的猪肉饺子,书生家的孩子吃清得能看见碗底的糠米粥。”   抬眼看着西门庆,苏苏总觉得这男人话中有话。本打算问问他究竟想要说什么,可一开口,问题却变成,“你怎么连别人年关吃什么都知道?”   “在下与他们住一个地方。后来,在下就想,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养不活,读那么多书,知那么多圣贤言也不过是白搭。”他的手陡然用力,捏得苏苏有些吃痛,“故而,苏儿永远不用担心,就算他金兵南下又如何?只要能活着,就不会让苏儿吃糠咽菜。在下对旁人的狠。不过是为了让苏儿你过得更好。”      苏苏没接口,她只想享受这最为温煦的一刻。      “只可惜那书生的娘子生生累死。不然,那书生也不会因为维护‘读书人的尊严’而活活饿死,苏儿说,他若是看见在下得到他拼命想要得到的东西,又会作何感想。”   “你认为呢”   “他一定巴不得自己早些死掉。哼,成日笑话西门家贪财,却不知最可笑的是他自己。”   苏苏仰头看了他一眼。西门庆这种调侃他人伤痛的言语竟让她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心安。以前西门庆虽也会同她聊天,却永远在重要的事情上打太极,而今却连心中这点小九九都直言相告。原来直到这一刻才是彼此信任的开始。      一时情动,苏苏将头搁在西门庆手臂上。   此幕被阳谷县人摄入眼底,很快,苏苏就听见了新的流言——      “刘家姑娘你看,山林野猴终于得逞了!”   “可怜的大官人,那样俊美的人,竟然被山林野猴生生糟蹋了!”   “李家媳妇,别伤心了。呜呜呜,可怜的大官人!”      苏苏:“……”   世界如此美妙,她不能暴躁……   不是她不想暴躁,而是暴躁的结局不过是为她山林野猴的威势添几分神秘的光圈而已……   至于期待西门庆替她出头?   算了吧,这男人唯一的优点是关爱所有妇女。      “你们这群泼妇,没事在这里嚼什么舌根!”一声怒喝,将那群说闲话的女人尽数赶走,说话的是个模样甚为清秀的少妇,穿着有些发旧却洗得很干净的红衣黄裙,脸颊微红,冲西门庆行了个礼。   “是红玉啊!”西门庆笑道,“过得可好?”   那女子是以前府中的一个女人,西门庆替她寻了个小户人家,看来这段时日过得不错。眉眼中已无对西门庆的依恋,从渴望主人恩宠的娇媚女婢变成了普通男人怀中的美娇娘。      对放走身边过多婢女和小妾的事,西门庆说到做到。   而今除了不好办的大房吴月娘和别有用心的潘金莲,以前的姬妾也就剩下一个孙雪娥。原本在苏苏看来,孙雪娥这种厨艺高手怎么都应该是第一个被打发走的,何况她离开的心愿比房中任何一个都要迫切,可偏偏事与愿违,她竟然留到了最后。其他女眷或多或少得到了想要的幸福,孙雪娥就始终留在原地,一步也动不了。   这件事也让王婆很是头疼。因为她会少很大一笔钱。      苏苏也很头疼,她总觉得西门庆将对别的女人的所有亢奋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很多时候,被压榨得欲生欲死的苏苏甚至很是埋怨过去那个嫌弃西门庆女人太多的自己。早知道这男人是这种德性……她一定给西门庆多买几个美女!      当夜,躺在浴桶中,一想到激】情澎湃的夜晚,苏苏就有将自己埋进大地母亲怀抱的冲动。正想着,小腹忽然有股熟悉的疼痛。      小心翼翼看了眼,苏苏很想泪奔……   她好想冲着月亮快乐地呼喊一句——      姨妈君!你终于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祝妹子们新年快乐!马上有财运、桃花运!】   前段时间事情太多,断更厉害,春节期间每日双更!给妹子们补上!   ——爱大家的瑟 ☆、四十八   姨妈君!你终于来啦!!!      一阵欣喜若狂,苏苏淡然上床。一想到今晚能在无任何打扰的情况下酣然入眠,她就激动得浑身打颤,若不是那该死的月经带实在麻烦,她真想在地上打十七八个滚!      很快西门庆就来了。   他才沐浴过,月色的衫子贴在身上,有种迷雾中窥探的影影绰绰。加上那湿哒哒贴在身上的长发,被水雾沾湿而显得有些沉重的长长的眼睫毛。   啧啧——   苏苏险些喷鼻血。虽说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但以往每一夜都在“痛不欲生”中度过,哪还会有闲情逸致观赏出浴图?   而眼下这幅场面,真让她恨不能扑上去!      不过,身体重要,不能随便花痴!      “苏儿不是想要扑上来?如何又退了回去?”身为XX男之首,西门庆的双眼对某些事情可谓洞若观火。都不给苏苏一点狡辩的机会。      以往看见他这幅样子,苏苏铁定一头钻进被窝,将脑袋蒙得严严实实的,耳朵捂得紧紧的。但今晚不一样,姨妈君护身,看谁敢动她!   很婉转的,她告诉西门庆今晚不行。面上做出一副忧伤,心中却一阵阵暗爽。      西门庆看来有些失落。   苏苏乐得想要在床上蹦跶。      很快,她看见西门庆轻轻拉落衣裳,将下身的傲然递至她的唇角。   苏苏:“……”   “苏儿,为何你不但不张嘴,反而用那种笑容望着在下。”   ……   “这个表情的意思是……你给我滚出去!!”      随着她的怒吼,后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苏儿真是厉害,嚎一声就能让天地为之变色,不愧为阳谷县人心中的山林野猴。”西门庆脸上在笑,却随即伸手抓来衣裳披上,手中提着一把在苏苏看来用在他身上纯粹是摆样子的长剑,径直出了门。他和苏苏都听得很清楚,在那噼里啪啦的声音中,交杂着一阵人的呼喊声。   有外人来了!      苏苏想到今日见到的那几个人,难道他们真的在跟踪她?      出门跟上西门庆,在赶来的玳安的灯笼的照射下,她看清了那几个人的面容,果真是下午的那几个人!   那是几个脸上布满伤疤,看起来甚有些粗野的男人,每一个手中都带着兵器,短衫上满是补丁,却又都穿着一双簇新的新布鞋。   这些人似乎打算从院墙上跳下,无奈中了陷阱,被拴着刀片渔网死死缠住,不断哀嚎。      苏苏松了口气,幸好她早有准备!   今夜能脱险,还真是全靠的她!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看见这一幕,素来镇定的大官人彻底不淡定了。   苏苏冒出一身冷汗。心道千万不能被西门庆知道真相。   手忙脚乱地指挥玳安、庆喜收拾满地的竹片竹竿,她脑中不断打着小九九,思考该如何做才能顺利混过去,眼睛一转,诺诺解释道,“这其实是给武松准备的。”   大官人似乎有些没听懂。      苏苏只有一点点解释给他听,其实自从知晓武松逃走后,她就有了仿照《小鬼当家》的剧情在家里准备数十个既不至于伤害性命,又能阻挡敌人的陷阱的打算。可回来当夜就遭到武松的袭击,紧接着又以某种方式累了好久好久……   好容易有了时间挖陷阱,可才做出个雏形,还未来得及检验,就又被这群笨贼搅了局。   她将故事说得很有些哀怨。口中的故事半真半假,西门庆只需要知道真的那一半。      托着下颚,西门庆却似乎不相信苏苏的说法。沉思片刻,问道,“可为何苏儿确定武松一定会从后门进?”   “你去偷别人家娘子的时候会走大门吗?”苏苏声音提高了八度。   西门庆认真想想,顿觉苏苏这话说得很是有理。   但再一想想,似乎没有任何道理。   便又小心翼翼道,“苏儿,像武都头那种汉子,会走后门?难道他不应该一脚踹开大门闯进来?”      苏苏:“……那,我也想过要在大门口安插啊,可是还没来得及,就被这群笨蛋坏了阵势!”   “是吗?”西门庆眯缝起眼睛,全然不信苏苏的解释。“那苏儿倒是说说,抓住土匪明明是一件好事,为何苏儿不欢喜?”      被问得一身冷汗,苏苏搜肠刮肚地替自己找理由,“这是给武松准备的啊!他们弄坏了,为何要欢喜?”   “可武都头不是被苏儿劝告去了那什劳子梁山了吗?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吧!”西门庆紧逼了一步,面容冷峻,可那双微笑的眼却将他的内心出卖。   苏苏知道,自己怕是瞒不过去了。      只听西门庆在她耳边悠然问道,“苏儿,在下有个想法。其实这陷阱不是为武都头准备的,而是……为在下准备的吧?”   “呵呵——真是为武松准备的……”干笑。   “还胡说。”小屁股上被轻轻拍了一巴掌,“武都头素来光明磊落,就算要杀在下,也会从大门进。苏儿对武都头了解甚深,自然不会不知道这点。这小院中只有咱们,苏儿……还不招?”      幽怨地白了西门庆一眼,苏苏撇撇嘴,好了,她认了,她的确打算在家中挖数十个陷阱抓武松……   但那只是打算而已。   其实,后院这个是留给西门庆的……      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避免西门庆从小院后门逃出去找那些小娘子。顺便还能测测西门庆的真心,可是呢,她还没寻到机会测试,陷阱就被这几个家伙破坏了!她当然生气了!!      西门庆这家伙,怎么连这些都看得出来!   苏苏纠结了。      更让苏苏纠结的事在后面。   连夜审问那几个歹人,才知道他们是庞春梅派来的,离开西门庆家后,庞春梅一不小心进了山贼窝,其间发生了什么歹人没说,反正结果大家已经知道了。      庞春梅果真来报复西门庆失言的事了。   一切并不像苏苏最初预想的。她本以为最可怕的不过是庞春梅找上武松。   可这女人是如何做到的?如何让这群山贼听话的。苏苏觉得应该同贼人脚下那双簇新的布鞋有关系。   至于大官人对庞春梅和山贼的猜想,自然是各种肉色滚滚的二十八禁。      苏苏本以为西门庆会连夜拷问贼人,但西门庆说知道是谁派来的就行了,夜已深沉,还是睡觉比较重要。招呼玳安带走贼人,西门庆挽着苏苏进了屋。   进屋头一件事,脱衣裳。   第二件事,……   “苏儿为何不张嘴?”      “滚出去!!!”      好容易将当夜的运动混了过去,以另一种方式累瘫的苏苏一头扎进枕头,只求姨妈君早些走,走得越早越好。   反正都要折腾,至少也要选一个舒服点的吧?      现在,她决定同西门庆谈谈正事。那些强盗是庞春梅找来的,苏苏不想去深究在这件交易中庞春梅是否付出了代价和这件事孰是孰非,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对付庞春梅。可当她将这件事说给西门庆听的时候,换来的却是一声长叹。   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她,西门庆的神情就像吞下了一只青蛙,“苏儿。你是来同在下享受的,又不是来做算命先生预测春梅未来的。何苦总为这些事担忧?”      之后西门庆洋洋洒洒说了很多,换成现代汉语,大概意思如下:妹子,我说你究竟是被迫害妄想症还是强迫症?那武松那庞春梅想要做啥你能预测?你以为你诸葛亮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慌啥?爷现在是官。害怕几个贼人?别想了,洗洗同哥睡吧。   ……      苏苏被子蒙头,侧身睡了去。   她觉得有些委屈。虽说她实在有些絮叨,但怎么说都是为了他好,这男人怎么就不领情呢?   一双手从后背轻轻抱住她。苏苏挣扎了几下,动不了,也就作罢。“苏儿,何苦想那么多?你总是担心这个忧心那个,你可曾想过,你担忧的那些事或许永不会发生。”   “还是大官人活得实诚,怎么想怎么做,否则如何明知有武二,还会去偷武大的老婆?”   西门庆哑然失笑,“苏儿还真是个记仇的。好了,是在下不好。睡吧。”      苏苏心中多少有了些安慰。   如果西门庆不是紧接着补充了一句,“苏儿如果不养足精力,过几日月事过去,该如何应对在下呢?”      苏苏:“……”   她最初的决定是对的。      这男人,必须赶出去!      如何艰苦卓绝将西门庆赶出房门的事不提,对苏苏还说还是先搞清庞春梅的想法为妙,现在西门庆是理刑千户,提审个把犯人也应该是小菜一碟,可偏偏这男人总喜欢在苏苏觉得重要的事情上掉链子。      例如让他不要招惹武松。   例如让他杀掉武松。   例如让他不要招潘金莲入屋。      所以出现了这样一种情况——   苏苏说:立刻提审!免得庞春梅发难!   西门庆说:慌啥?急啥?不就是有个女人想要在下的命?不怕!对了,苏儿,比起这些,重要的是你的月事完没?要不,用嘴?   苏苏:“……”      有时候她真想从肉体上灭了这个不要脸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容易将当夜的运动混了过去,以另一种方式累瘫的苏苏一头扎进枕头】,瑟觉得这句话很暧昧,妹子们怎么看?    ☆、四十九   西门庆总是一副不争气的模样,苏苏便决定去找花子虚聊聊。      她不希望西门庆一个真心朋友都没有。      可她只见到了李瓶儿。这两口子昨日又大吵了一架,之后花子虚就不知所踪。前阵子李瓶儿有勾引西门庆的打算,故而对苏苏言听计从,但现在她似乎断了念头,对苏苏也不过是表面上应付一下。   但苏苏也一样,来这里不过是为了花子虚。   胭脂水粉一阵闲扯,两人很快没了话。李瓶儿甚至摆出了逐客的架势。   苏苏不得不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是她做的一根发簪。纯金的簪身上点缀着纱绢做成的砖红色玫瑰和指甲盖大小的一颗珍珠。这是她早些时日做的,太过于喜欢,所以一直留在身边没有交给西门庆拿去卖。她也舍不得,但这些日子被西门庆缠得不行,也没有新做的东西,只得忍痛割爱。      看见发簪,李瓶儿眼睛一亮。苏苏做的发簪很是有名,上次花子虚顺手替她买了一支,却不过是普通款式。怎么比得上苏苏自己留着的?   得了东西,她的态度也转了个弯,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   苏苏松了一口气。李瓶儿对她无丝毫敌意,说明已经不再挂念西门庆。但她觉得李瓶儿言语中有种妖媚,看见发簪的神情就像看见了情】趣内衣。   可偏偏李瓶儿又对自己相公无感情。      苏苏心中很快有了答案。   李瓶儿一定有奸夫了,但对方是谁她却猜不准。      “姐姐,你来这里应该不是只同妹妹聊聊胭脂水粉吧?”李瓶儿也不笨。   苏苏轻笑,这女人果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她却并不打算一来就谈正事,只是瞎扯,“说来,这些时日,姐姐觉得大官人夜间麻烦得很,不知妹妹有何妙招?”   “哎哟,姐姐还嫌麻烦?劝姐姐能享受时多享受点。别落到妹妹这步田地。要知道妹妹家中那死鬼男人成亲时可对妹子的身体垂涎三尺,多了些时日,也就厌倦了。”      李瓶儿这答案让苏苏猝不及防。她本以为花子虚喜欢男人的!   但这却不失为一个引出问题的好开场白,“难怪呢!就说这几日妹妹相公都不来姐姐家坐坐!难道说,花相公心绪不佳?还是,仇视大官人?或者,厌倦了?”   “哎,阳谷县谁有胆子仇视大官人啊!”李瓶儿打量着手中的发簪,顺口道,“其实也没大事。那个太监死前不是留给了那死鬼一笔钱吗?这几日死鬼家的兄弟找上门来,要分那笔钱,说要将死鬼告上公堂。”李瓶儿说得轻描淡写。      苏苏脑中闪过花子虚的故事,花太监死后,花子虚带着李瓶儿来到阳谷县,不久家中叔伯寻到此地同他打官司,为了胜利,花子虚花了不少钱贿赂朝中大官,好容易脱身,却耗尽了自己的性命。而后,李瓶儿顺利进入西门家。   算来时间上倒也差不多。   而这件事打开了李瓶儿的话匣子。她变得很是健谈,她先是将花子虚那群叔伯兄弟哥哥数落了一番不说,接着将自己原来的主子梁中书及他那厉害的老婆臭骂了一顿,又说幸好自己聪慧,否则怎会有能耐趁着歹人放火,偷了梁中书一箱财物。   苏苏诺诺听着。时而顺口评论一番。      没多久,花子虚提着几壶酒回来了,他面色潮红,看来有些醉了。可李瓶儿连话都懒得同他说话,将那根发簪当做宝似的捧着,一步一晃走开了。   待李瓶儿走远了,花子虚重重搁下酒壶,阴阳怪气地说道,“野猪精你送她一根发簪,她怕是会立刻戴上见那奸夫吧!”   苏苏险些将口中的茶喷出来。   花子虚知道啊!      “小弟又不是傻子。”   “你不在意?”   “与小弟何干?”花子虚态度极为傲慢,“不就是娘子同别的男子偷情,有何大不了的?”   扶额,苏苏明白了,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谈伦理道德啥的都是虚妄,皆是虚妄。她开始担忧既不扒灰,又不偷吃的自己能否真正融入这群人之中。      “倒是野猪精,你来此做甚?西门大哥怎么没来?”一开口,花子虚问起西门庆。   “有事。”苏苏淡淡引导,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她问起花子虚最近的事。花子虚倒也干脆,将自己那一干等叔伯兄弟臭骂了一番后,说起过去花太监将死的时候,身边无人照应,亏得他,否则就算是死了也不过是被野狗叼走。那些财产本就是留给他的,凭什么现在有人来争抢!说着,就开始骂死掉的花太监,说他没了宝贝也没了心眼。      苏苏有些听不下去了,“可是他也算是你的至亲。”   “小弟家中有的是男孩,否则,如何会让小弟成为太监的至亲?”   苏苏哑然。许久又才憋出一句应付之言:“可花太监对你很好啊!连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   花子虚却冷笑道,“不留给小弟,难不成带进坟墓留给他那根早年就被割了的宝贝?”   苏苏彻底没话了。她姥姥曾说,当对方有意不同你搭话的时候,任你雄辩滔滔,任你口才盖世,也不过是徒增不满。这种情况下,最简单就是不说,看对方还会说些什么。      枯坐了许久,她愈渐镇定,花子虚却开始坐立不安,很快,冲苏苏怒道,“真不知西门大哥看上你这只野猪精哪点了!”   “有胸,有屁股,是女人。”   “你……”      哼!苏苏嘴一撇。搁下茶盏,她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是喜欢女人还是男人?”   “都行。”   这答案有点出乎苏苏预料。   “女人美,小弟喜欢。男人美,小弟喜欢。男人强,小弟也喜欢。野猪精,别用那种眼神看小弟,要知道,小弟可是太监养大的。自然……”   花子虚似乎话中有话。      气氛一下沉默到可怕。      “有些事,野猪精你自然不会……”花子虚又道,说着,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苏苏赶紧给他拍后背。她想到家中似乎有一些贝母,能止咳,待会可以托玳安送来。   “没事,小弟自幼身体就不是很好。本以为已经好了,却不想又犯,估计是这几日累着了。以前,还小的时候,家中孩儿多,娘亲也不愿意照顾小弟。所以小弟被丢给了太监。”说罢,他又咳了几声。   “野猪精,你永远不会知道小弟年幼时是如何过的……”面色惨白的花子虚道。      苏苏不知道,但多少能猜到花子虚隐去的故事。   宋朝也出过大太监,影响却不会在民间。“太监”这个整体是永远都会遭到鄙视的。   更何况是所谓的“太监的侄儿”。      想来,自幼,花子虚就因为“太监侄儿”的身份备受困扰,或者也因这个身份他得不到他人的情意,就算是有钱,大家都只会说那不过是太监留给他的财物。不过是个没根男人留下的东西。   而李瓶儿,年少就被卖入梁中书家,收尽欺辱,好容易逃走,她对幸福的渴望比任何人都强烈,偏偏,嫁了个太监的侄儿。保不定也受到了各种白眼。      花子虚需要的是一个能保护他、给他母爱的女人。   李瓶儿需要的是一个能给她安全感的男人。   所以他们永远不能和平共处。      所以花子虚要搬家。来到阳谷县人生地不熟的他刚好住进了西门庆家的隔壁,得到了西门庆的照顾。花子虚不会知道西门庆照顾他不过是贪图他家的钱财,但他却能感觉到有西门庆在,那群狐朋狗友和阳谷县的其他人就不会嘲笑他是太监家的亲戚。   就这样,不自觉生出了些许依赖。      苏苏有些同情花子虚。她对自己说一定要想办法帮助花子虚保住花太监留给他的财物。或许只是因为怜悯,但就像花子虚说的,成为太监侄儿的是他又不是那些叔伯兄弟,那些人凭什么夺走属于他的东西?!   “一定帮你。”离开前她对花子虚发誓道。   她不知道西门庆会否帮忙,但是她一定要帮花子虚。      她想帮西门庆留住一个朋友。      回家后,苏苏无事,索性去看潘金莲在做何事。      武松走后,西门庆开始遣散侍妾。从那时起,潘金莲和大房吴月娘都甚少露面。苏苏曾揣测吴月娘是因为担心被西门庆休掉故而不出门,而潘金莲应该是因为武松。   走进潘金莲住的小院,苏苏看见一身布衣的潘金莲正在做一身靛蓝色的新衣。她做的那么认真,似乎想要将心意缝进每一处针脚。贤惠模样几乎让苏苏忘记那一日她同其他女人大吵大闹的事情。      “给武松的?”   轻抚着衣料,潘金莲仰头望着一片片飘落的枯叶,一声更比一声悲,道,“再过几月,就到年关了。不知叔叔过得可好,身上可否穿暖。”   这一刻的潘金莲,不过是等待夫君回家的娘子。      苏苏也不知该如何劝慰,索性在一旁坐着,陪着看叶子。   “妹子倒是心好。怎么就同大官人凑到一块了。”潘金莲打趣地拍拍苏苏的膝盖,苏苏还未回话,她就又道,“你看上大官人什么了?当初姐姐就是看上他床上厉害了。妹子你呢?”   “不知道。其实细想一下,那家伙浑身上下都是毛病……”   “叔叔就不,叔叔很完美。”   苏苏没说话,只是陪着,听着枯叶落下的声音,看着针线一阵飞舞。      坐到晌午时,庆喜赶来告密,说西门庆终于对那几个歹徒下手了。   苏苏心花怒放,这成日不干正经事的大官人终于醒悟了!   得瑟地跑进刑房,本以为可以看到无数鲜血淋漓的场面,结果——      她真想一巴掌拍死西门庆。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意识到,金瓶原著的设定异常彪悍,满篇都是乱搞男女关系~~~~~~~那这种设定写同人,注定满篇乱搞男女关系~~~~~~~ ☆、五十   难道说审问犯人不应该像电视中演的那样,到处是哀嚎,到处是鲜血吗?   难道说审问犯人不应该像电视里那样到处是气势汹汹的捕头吗?   难道说天朝电视剧总在该河蟹的时候不河蟹,在不该河蟹的时候河蟹吗?   难道说她以前对监狱和审犯人的知识都是错误的?      西门庆你在监狱中点上烛光,摆上酒席,陈经济作陪,还请来数个歌女跳舞劝酒,是想要搞哪样??      见苏苏来了,西门庆轻轻勾了勾手指。   故作镇定,苏苏走去坐上西门庆的大腿,这点面子她还是会给的。而顺手在他身上掐了一把也是必须的。   苏苏一落座,那群歹人就高声吆喝起来,其内容无非是大官人你这样有钱,怎么就娶了个相貌如此可怖的女人。   苏苏面带微笑,她已经习惯了。   西门庆喜欢看她,也就行了。      电视中,男主面对这种情况一定会做点什么让嘲笑的众人知晓女主在他心中是全然不同的,是必须不同的。说这番话的时候必定伴随着男主与众欺负女主的配角的目光的厮杀!   电视上不都是那样的吗?   但是西门庆却是这样回答的;“没办法啊,是她强迫在下的。”      强迫!   你也有脸说这种话!!!   长长吸了一口气,苏苏狠狠拧了张口胡说的人后背一下。她本以为西门庆会含笑忍着,可他却呲牙咧嘴的尖叫起来,似乎在为之前的“强迫”做说明。   苏苏的威势更上一层楼!      那群歌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各种羡慕嫉妒恨。   那群歹人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各种敬畏恐惧求大姐罩。   陈经济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各种岳母岳母为啥你不肯爱我。      被众人的小眼神瞅得从怒火熊熊到浑身冷汗的苏苏忽然觉得,今晚,明晚,乃至于若干以后的夜晚,某人都不许上床了。      但不得不说,西门庆实在是酒桌上的精英,饭桌上的全才。即使举杯对着监狱的窗户,也能把酒言欢。几杯酒下肚,那群歹人飘飘然,说话底气十足。原来他们不过是普通的庄稼人,只可惜住在宋金相交的地方,这些年来金王朝不断蚕食土地,他们失去了一切,迫不得已南下。本以为多少有点运气能重新开始,到最后却发现那不过是一场梦。前途未卜,只得在距离阳谷县数十公里的小山岗上落草为寇。   庞春梅是他们前阵子在山脚下抓获的,当时她似乎打算去东京城。至今庞春梅已同他们生活有月余。      听到这里,西门庆眉头一抬,兴趣盎然地问道,“那小娘子身体是否滑的像泥鳅一般?”      苏苏知道,西门庆老毛病又犯了。顾忌自己日益增长的“威势”,她也不便直接发难,在更少儿不宜的话题开始前轻轻在西门庆耳边吹了一口气,语调柔和可亲,“大官人,您似乎很有兴趣啊?”   西门庆打了个颤,正色道,“在下只是担心春梅身子太滑,各位兄弟抱不稳,放不进去。”   苏苏很想吐血……      在话题越来越朝二十八禁滑倒的关头,一个歹人醉醺醺地大声道,“别胡说,爷和春梅姑娘可不是那么回事,你,别玷污春梅姑娘的名节。”   西门庆神色一暗。   苏苏很纠结,为毛?为毛这男人听见事情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肉色滚滚就露出这样一幅懊丧模样?   陈经济神色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群人已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他们坦言道,他们最初的确有那种念头,但庞春梅在他们领头的脚下哭诉了半个时辰,竟然说得领头的跟着垂泪,当即将庞春梅收为了义妹。养在山寨中,丝毫无犯。庞春梅也着实仗义,这些时日,愣是给他们每人做了一双新鞋。这群人心中一感动,便集体下山找西门庆算账来了。      事情似乎很简单,但苏苏却读出庞春梅这个女人实在是不简单。单凭几句话就能让满山的歹人放弃所有同肉相关的打算保住清白的身子。实在是厉害,但她是如何做到的?   苏苏很想知道,可那些人却说不出个究竟。   而宴会终于那群人喝得酩酊大醉的鼾声中结束。   遣散了舞女,陈经济先告退。   苏苏挽着西门庆的手臂慢悠悠朝小院走,她忧心忡忡,很是担忧庞春梅还会做什么。早知道西门庆院中有这么个厉害女人,她干嘛要同西门庆赌气呢?如果不赌气,西门庆就不会招惹庞春梅对付武松,如果……      “苏儿真是先天下之忧而忧。”西门庆调侃道。   苏苏哼了一声,在他手臂肉最嫩的地方狠狠一掐。   西门庆呲牙咧嘴,扯着她在叶已青黄的葡萄架下坐定,摸着她的手,笑道,“苏儿为何又生气了?”   “还用问?我时时刻刻为你……”   西门庆吻住她的嘴唇,须臾松开,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先是上唇,轻轻啄一下,而后下唇,轻轻啄一下。   “你小鸡啄米呢?”苏苏莫名不爽。   西门庆一怔,复又深深吻住,似乎想要将舌尖吞入他的腹中。      好吧,苏苏承认,自己又心软了。   如果不是西门庆扯着她的手伸向某个地方并乍一看可怜兮兮其实两眼放精光地说什么至少用手之内的话……      一番悲催的抗争后……      一头栽在桌上,苏苏听见对面传来了异常哀怨的语调,“为何啊为何,为何家中明明有只野猴在下还是过得同和尚一样呢,五日啊五日,为何是五日呢?做五日的和尚啊和尚……”   “……”   如果可以,她真想阉了他!      “苏儿,其实你用不着担忧……”西门庆正想开口说话,就在苏苏冰箭一眼的目光下赶紧乖乖闭嘴。   “说!”   “苏儿,你真是不太了解男人呢!”   “哼!”      “苏儿。”油腔滑调地将手覆盖上她的大腿,前后摩挲着,西门庆一面咬着她的耳垂,一面含混不清地道,“男人,都盼望能有个只属于自己的女人。而若是想要,即便女人说得天花乱坠,也不会让她们仅用言语自保。苏儿明白了吗?”   苏苏恍然大悟。   “他们的首领,怕是早已尝遍春梅那丫头的滋味吧!可惜在下从来没有……”   苏苏狠狠一脚跺了去!   “在下知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说完,又开始啃脖子。      “……”      忽有人慌慌张张来报案,说是在郊外发现了一具尸体。   西门庆很快安排下去,待人走远,才在苏苏耳边道,“苗青下手了。”   苏苏肩膀轻轻一晃。   苗青一定早给西门庆说过他杀了王六儿现在的奸夫韩通的事。西门庆要等待的不过是尸体被发现罢了。   连苏苏都能想到,苗青是如何大摇大摆走到西门庆面前趾高气扬地凭借上一次武松的事来要求西门庆搞定这次的事。在苗青心中,西门庆早已成了手中的玩物,却不知走入西门庆瓮中的是自己。      “你打算何时动手?”   西门庆媚眼朝苏苏一飞,拉住她的手在手心捏了片许,道,“苏儿手有些凉呢!”看来是不打算说答案了。   苏苏想了想,主动提出自己的构想:西门庆根本不打算在苗青这件事上纠缠。韩通是从外乡来的,阳谷县人认识她的应该不多。现在已有些凉,保不定西门庆会一直留着尸体,当然,一定还有苗青杀人的证据。只待时机。   “苏儿聪明。”还是在啃脖子。      任由对方胡乱纠缠了一阵,苏苏言归正传,“你同那群匪徒说那么多干嘛?”      西门庆说不过是探个虚实,顺便交个朋友。   “那你为何不同花子虚交朋友?”   “花贤弟家中有那么多财物,交了朋友,那些财产不就不能归在下所有?既然如此,为何交朋友?”   虽说早已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但苏苏依旧被这直白的答案弄得一愣一愣的。片刻后,她决定将花子虚正陷入财产纠纷的事说出来,与其让西门庆在一个她不知晓的时间下手,还不如由她来控制他的时间和想法。      “这么好的机会!”   听完,西门庆双眼似乎在放光。同苏苏心中预想的相差不大。   他也坦言这段时日他始终在想思考如何吞并花子虚的家产,如果不是苏苏出现并将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恐怕他早已同李瓶儿滚做了一床顺便弄死花子虚了。而今花子虚陷入麻烦,对西门庆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但我不赞成你做这件事。”苏苏也将话说得很明白。她看见西门庆明显有些不高兴,却也懒得同他分辨,只说清自己的理由。西门庆能走到这一步,如若没有“特别”的朋友,不可能。可那些朋友同西门庆之间无非是钱与权的交易。西门庆这样的人习惯了同这样的做生意,自然不会相信友情。   但她却相信,一个人在世上如若连一个真心的朋友都没有,就算堆积起山一样的财产,也会溃败如决堤。   有个真心帮助的朋友,自然比一起都好。      “苏儿既然这样想,何不将一切彻底瞒下去。那般,在下不知道也就不会同你争辩。”   “我不想有事瞒着你。”苏苏坦白的清澈双眼直直对视西门庆那略微显得有些慌乱的目光。      他竟然被这句话弄得有些害怕。   西门庆不会怕武松,更不会怕蔡京,他早已摸出一整套对付这些人的办法。但他却害怕真情,怕自己长时间的冷漠被一点点柔化。而后失去依靠冷漠和无情堆积的财富和地位。      西门庆铁定不会罢手,   因为这男人生平有两大好,其一,女人。只要看上了,就算是天上的嫦娥也要弄到手。其二,钱,只要为了钱,女人算什么?      她只能靠自己。偏偏对手是西门庆。走正常的诉讼道路不可能对付得了他。可偏偏走歪门邪道行贿受贿她也没他擅长。之前她算了算自己前段时日靠卖发簪赚回的钱物,足够她一个人生活很长时间。同西门庆争却是输定了。   可苏苏答应了花子虚的,她一定不会食言。      可对付心狠手辣的人,如果在人脉、钱物什么上都输个彻底,该如何做?      最简单的方法,不走寻常路!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过年的串门,是一种不是你说不想去就能不去的集体活动~~~   ~~o(>_<)o ~~       ☆、五十一   苏苏搞不清楚花子虚家的兄弟究竟会如何上状子争夺花太监的遗产,她也不想去了解整个诉讼程序的走向。不是她轻视古人,也不是她太把自己当做一回事。   问题的关键在于,就算她了解得再清楚又有何用?   西门庆会按理出牌吗?不可能。   她能比西门庆拿出更多的钱收买官员吗?当然不行。      那了解这些事有用吗?   没有用。   既然如此,又何苦纠缠与诉讼啊,状师啊之类的问题?何必花时间费精力思考如何做一个正义的女英雄拯救世界?何必穿着一身青衫,摇着一把扇子,做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女主样在一群男人中侃侃而谈?   得,对苏苏来说,单是脑补,这一幕都让她头疼。      既然问题的关键在打官司上——      那不让告状的那一方出现不就行了??   电视剧中的帝国主义经常在月黑风高夜时使用这种方法。      所谓对决,最高阶段是让对手根本上不了场!      话虽如此,苏苏却没打算杀人,更不会为了帮西门庆挽留点朋友的情意而杀人放火。不管为了什么,她都有自己的准则,她也曾思考帮花子虚的忙是否属于她妈西门总凤拯救西门庆计划中的一部分,但想了很久没答案,也就懒得想了。   似乎还是大大咧咧地活着比较快活。      而自她将花子虚即将遭遇的事告诉西门庆后,西门庆就接连消失了好些天,估计是去找人帮忙了。   苏苏却不担心,她早已做好了准备,索性任由西门庆他们折腾去!      西门庆回来的时候苏苏正在葡萄架下做发簪。看见西门庆回来她还没缓过神,就被拖进了房间。原以为是一场不可收拾的那啥,但实际上,啥都没有。   西门庆端坐在圆桌旁,给苏苏斟满一杯茶,正色道,“坐下,在下要同你说正事。”   苏苏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天啦!   要变天了吗?西门庆拖她进屋不是为了XXOO??西门庆也会有说正事的时候??西门庆除对她性】骚扰外也会同她说正事?      看见她这幅样子,西门庆又好气又好笑,起身将呆若木鸡的苏苏从地上拉起,扶着她坐下,长叹一声,愣是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你也会同我说上床之外的话??”苏苏先开了口。   “在下是那样的人吗?”   “你不是?谁是!?”   “……说正事……”他故作镇静的咳了一声,正色道,“苏儿,花子虚的事你别多管。”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了。   接着,西门庆就说这一遭必要帮着花子虚的叔伯弟兄将花太监留下的东西瓜分殆尽。      苏苏不明白了。早些时日,西门庆也有同花子虚做个朋友的意图,长亭那次,她甚至相信西门庆打算同花子虚交好并借用花子虚在京城中的关系扩展生意。但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从西门庆不留意透露的只言片语中,她才发现自己错得厉害,西门庆同花子虚一道,或许只是贪图他的财产。   而今来看,竟然都是对的。   “你就不想有个朋友吗?在这个世上,能同你做挚友的或许只剩下了花子虚……”      少有的,西门然对她嗤笑了一声,道,“朋友?能值几个钱?朋友既然没有帮在下赚钱的人脉,还不如倾举家之力充实在下。”   “可花子虚或许……”   “太监家的男人,岂能相信?”   “可是花子虚很想同你……”   “还是钱更值得相信。”西门庆一语结束了对话。      “苏儿,睡吧。”   少有的,没有亲吻,没有拥抱。就像一对相处了数十载的夫妻,各自睡下。   以往被纠缠的时候,苏苏不太习惯。   现在他突然异常冷漠,苏苏更不习惯。      躺在冷冰冰的床上,感受着身旁人冷冰冰的气息,苏苏翻了个身,嘟着嘴,继续在脑中设计过几日见到花子虚叔伯后的对白。   但想着想着,她心里一激灵,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成形,西门庆的目的是分割花子虚的财产。她能理解,可这中间有一个悖论:如果花子虚胜诉,叔伯弟兄分不了他的财物,西门庆自然也得不到。如果花子虚胜了,他的财物自然会归叔伯弟兄所有,西门庆还是得不到。   就是说,表面上看来会让西门庆风光无限的事在本质上只会让他吃力不讨好!如果运气不好,赚不了不说,不定还会倒贴不少钱进去!      这可不像西门庆的作风!      爬上他的后背,苏苏轻声探问,“你到底在想何事啊?帮花子虚你或许赚不了钱。可帮花子虚兄弟你也赚不了钱啊!”   西门庆不说话。   “说,你在想啥?!”      “你说呢”哀怨的小眼神。   在脑补的悲哀音乐中,苏苏被雷得外焦里嫩,她怎么觉得这西门庆那眼神的含义是:爷做出一副事情成这样都怨你?   别胡说啊!她和花子虚可是什么事情都没有!西门庆就算是打击情敌也轮不到花子虚吧?!   “苏儿自己好好想想吧。”淡漠的一声回应后,一翻身,西门庆丢下一个忧伤的背影给苏苏,自顾自睡了。      “……”   接下来的时间对苏苏来说,就是一整夜在床上的翻来覆去和覆去翻来,待她终于理清楚前因后果,鸡已经叫三遍了。      眼睛肿得像两个灯泡的苏苏把西门庆强行弄醒,准备好的话还没找到机会出口,西门庆就顺理成章地抱住她的脖子,款款情深——“想要了?”      “要你个大头鬼啊!”      顿了顿,苏苏的吼叫声几乎掀了屋顶,“说!你是不是因为上次我说花子虚似乎喜欢你什么的而要想弄死他啊!”   西门庆没说话,但那很不爽的眼神告诉苏苏,他就是因为这个理由!   苏苏彻底被打败了,这男人当时不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吗?不是许久没提起这件事吗?可他竟然在为这件事生气!为了她的一句无心之言彻底打击花子虚?   这都什么事啊!   他存心让她心存愧疚啊!      NND!   花子虚根本是躺枪啊!      苏苏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言竟然能造成这样的后果,偏偏西门庆吃了秤砣铁了心,任她怎么撒娇都不改主意。这时,她才真正体会到自己那想到啥就说啥的毛病其实很可怕。   轻轻捅捅西门庆的后脊梁,西门庆却很是不耐烦地一耸肩。看来真的很生气。   吐吐舌头,苏苏准备作罢。   而今她也睡不着,便打算起身出门走走。      才刚起身,一双手却将她狠狠抱住压在身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衣衫就被一撕两半。   “急什么啊!又不是……”话还未说完,他就狠狠压了上来,像她明日就会离开一般西门庆带着一丝恨意疯狂地蹂】躏她的嘴唇,手粗暴地在她身上揉捏,似乎想要将她揉捏成碎片再一点点吞入腹中。   “轻……”嘴唇又被死死堵上。      他却放轻了手中的力度,只是低喘着道,“让你看看西门庆是否喜欢男人!?”      苏苏:“……”      所以,这是为了证明他是直男而不是弯男的运动?      西门庆是否反应过度了?   被死死压在床榻上狠吃的苏苏竟有些想笑。但很快就被西门庆狠狠向前一挺身弄得有些吃痛。她狠狠抓了几下,他却依旧像疯了似的,过去的温柔似乎不过是苏苏的幻觉,这一刻的他,强硬得可怕,强硬中似乎还带着一种异样的愤怒。每一次撞击都携带着强烈的快】感,将她卷入疾风骤雨,让她迷乱不可自拔,让她几乎忘记了。      他在发疯。   而她是要回家的。      亲密的间隙,他狠狠咬住她的脖上的敏感,似乎想要变成一只可怖的吸血鬼。“苏儿,”他在唤她,“苏儿,还是苏儿对在下最好……”      没答话,迷离的心绪也无法体会西门庆这句话同之前的事有何关系,苏苏只是紧紧抱住他的肩膊,忍受着又一轮的冲撞。   结束后,西门庆在她耳畔轻轻地说道,“这件事,苏儿就别管了。这不是苏儿该管的事情。”      西门庆穿戴好就离开了,苏苏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皱着眉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一切,她相信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西门庆似乎心中藏着点什么,可似乎他永远也不会说出来。      不定,那是他心中最隐秘的痛。      苏苏也铁了心。定要插手这一次的事。      花子虚家的纠纷被定在两日后在阳谷县衙解决,而就在定下的开堂当日,花子虚家的叔伯兄弟全都失约了。   因为这突然的变故,县令死盯着西门庆。   西门庆死盯着玳安。   玳安死盯着大堂的屋顶。   花子虚跪在大堂中央,看西门庆的眼神甚为欣喜。他还记得那日苏苏说的话。      一群人从太阳冒出头枯等到太阳回家睡觉。还是县令忍不住了,终于咳了一声,问道,“西门大人,敢问那花家人为何不出现呢?”   西门庆目光飘忽,浅笑着顺口应承了几句,手却捏成拳,指尖的力度也逐渐加强,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咬牙切齿的同音字:“苏苏!”       作者有话要说:  原计划共传三章,结果还有一章没写完~~泪,明日传 ☆、五十二   在整个归程中西门庆都面带微笑,神情和煦地抚摸遇见每一个小孩的脑袋,言语轻快地同遇见的每一位老者谈话,阳谷县人皆为大官人的神采所敬服,同行的花子虚更是为大官人“浓浓的兄弟情意”而感动。   唯有玳安,一脸惨白恨不能离西门庆有孙悟空一个跟头的距离。      临到别时,花子虚紧紧握住西门庆的手,许久,才道,“多谢西门兄帮了小弟这么大的忙。日后若有需要小弟帮助的时候,小弟万死不辞!”   “不必言谢,这是为兄应该做的。”西门庆的外交辞令说得永远很到位。      扭头,转身,前后张望,确定没人注意后,西门庆一脚踹开大门。玳安赶忙朝后跳了几步避免误伤。也没多说,他径直去了小院。   苏苏已在桌上摆好了新沏的茶,看见他来了,欣然一笑,还故意招了招手。   西门庆还以微笑。   玳安手脚并用逃得没了踪迹。      “今日在下真是枯等了一日呢!”端起苏苏新泡的竹叶青抿了一口,西门庆伸手摸了摸苏苏的头,“苏儿,你可知枯等一日是何滋味吗?”   “知道,应该同明知道赚不了钱却还偏要搀和别人家的财产纠纷一样。”   苏苏说得云淡风轻,西门庆却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在忍耐。      接连着狠狠喝了两杯茶,西门庆仰面躺在太师椅上,手脚一伸,摆出一副任你蹂】躏的模样,“花子虚家的那些人也真是废物!放在眼前的肥肉都不吃!一群蠢货!废物!废物!”   搁下杯子,苏苏问,“你想骂的是我吧?”   “在下从不骂女人。”      “大官人好涵养。”   “苏儿涵养也好。”      一阵电光火石的眼神拼杀。   重重哼了一声,西门庆扭过头。      西门庆没多说,但当苏苏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能感到他的手轻轻颤抖着。他忍得很辛苦。   “你可以骂我的。”   抽出手,西门庆神色恢复了以往的自然,话音优雅,“在下从不找女人发脾气,在外面遇见不高兴就回家找女人出气的才是没用的男人。”眼眉一抬,“就算是个丑到最高处的女人,也是女人。”   “用不着这样讽刺我……”   “言归正传,你如何做到的?”      西门庆对苏苏有也所了解,他确定不论他如何说她都会搀和这件事,但在西门庆看来,至多也不过陪着苏苏玩几次游戏,花子虚终究逃不出他的手心。所以,直到快回来前那一刻,他都还不算生气。但就在他们准备回家的时候,令所有人都没料到的事发生的。   花子虚家的人来了。   那一刻,西门庆喜上眉梢那个乐啊!      但紧接着,花子虚家的人递给了县令一张纸。   上面写得明明白白,他们不打这官司了。      西门庆很想知道原因,可这群人没留给西门庆一个听解释的机会就走了,既不寒暄,也不回头。      这么些年来,西门庆横行阳谷县,有谁敢对他这样?!   这几个人为何不将他放在眼中?   摆明了有人撑腰!   谁撑腰?   当然是苏苏!      “你真会脑补啊……”西门庆的逻辑让苏苏如坠云雾中。但她也明白,毕竟在西门庆眼中,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其实,苏苏的做法很简单。   从一开始,苏苏就没想过找玳安帮忙。玳安作为西门庆的贴心小棉袄,可不是她能轻易指挥的。但庆喜却很容易。只要给了钱,有了好处,他什么都会做。苏苏需要的只是找人盯着来阳谷县的必经之路,看见外乡人就查问,至于找谁嘛……      她一巴掌拍在西门庆肩上,“大官人说的对。多交几个江湖人士很重要。”   她能找的当然是前些时日大闹西门家的那群悍匪啦!其实她都已经做好了花钱的准备,结果没料到,那群人在成了西门庆的“好兄弟”之后,竟然分文不取帮苏苏绑了花子虚家中所有敢于同他争斗家产的人不说,还集体乖乖回到监牢中!   江湖人,就是地道!      “一群蠢货!”西门庆对这种江湖义气鄙视之。      苏苏轻咳了一声。   其实将那群人绑走不过是她计划中的一个部分,人是活的,她又没杀人的打算,总不能将他们绑一辈子不是?      “那苏儿做了何事?”      耸耸肩,苏苏很轻松。“你猜猜?”   “靠你的温柔和纯情?”   “温柔和纯情对你都没用吧?”苏苏对这个答案不屑一顾。      其实在苏苏来这里之前,西门总凤曾教诲:爱心、温柔,纯洁是感动西门庆的三大法宝!   而小说史上不缺凭借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眸和闻言细语的圣母说教就能化干戈为玉帛的圣母系莲花。   物理系高材生西门总凤唯一看过的电视剧是琼瑶的《梅花烙》。   提出这样的理论,苏苏不怪她。   幸好,无数限制级美国电影告诉苏苏一个彻彻底底的真理:在犯罪分子面前,白莲花啥的,圣母啥的,根本同炮灰是划上了等号的!      所以,当庆喜同那伙人将花子虚的家人弄来的时候,苏苏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吓死他们!用不着像传说中的锦衣卫一般严刑逼供,单凭她那一张传说中的山林野猴的脸就已经足够了。对此,苏苏都不知道该伤心还是高兴。   吓唬的成果还是不错,花子虚家的人几乎跪在地上求她不要再靠近了。      “当时,我一时兴起,做出想要强】暴他们其中一个的样子!”手舞足蹈的苏苏问西门庆,“大官人,猜猜,那群男人做了何事?”   “何事?”   “其中一个直接撞向了柱子,说是要以死保清白的身子……”回想起当时那个一身肥肉的壮汉一面哭着一面双手护胸保“贞操”的模样,苏苏的表情囧雷囧雷。   西门庆看起来就像吞下了一只老母鸡,许久才到,“……苏儿想说什么?”   “大官人,你平日对我是如何下口的啊……”   “……”      西门庆重重咳了一声。      苏苏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单靠吓唬吓唬是不行了。花子虚家的人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苏苏可不想平添事端,虽说她本性多少有些大大咧咧吊儿郎当,但该做到底的事一定会做到底。   “接下来,就要靠口才了。我也没做什么,聊天而已。”      聊天,才是个技术活。      当时,苏苏也不过问了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你们说花太监是你们家的人,证据拿出来!   族谱?那算什么证据?那是可以伪造的!   有可以证明族谱的人?行!把他们叫到阳谷县来!还有,出示证明这些人不是你们找来的骗子的证据。出示证明这些人不是骗子的那些人不是骗子的证据!出示证明这些人不是骗子的那些人不是骗子的证据!   多?不多,才证明三次而已,有什么多呢?      第二个问题:花子虚早已过继给了花太监,那样他从花子虚那里得到的一切东西都要算给花子虚!你们还说花太监是你们家的人?!那你们说说,花太监是你们家的光荣还是耻辱啊?   荣耀?胡说八道!古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花太监连男人的宝贝都丢了,难道还家中出了个太监还光耀门庭?!   耻辱?你们真是无耻!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家族连男人的宝贝都丢了,你们竟然抛弃他!简直是不仁不义无耻之徒!   你们说我是诡辩?   我就是诡辩,那你们有本事辩回来啊!      第三个问题:接着说花子虚的事。   你们说那些财产你们也有份,好,证据拿出来。难道你们不知道阳谷县的西门大官人是很讲究证据的人吗?   要什么证据?简单啊!能证明那些财宝同你们有关系啊!比如说,田契啊!钱庄的交子啊!这一类的。   你说你们都没有?那你们告什么状!田契都没有还想分田地?交子都没有还想去钱庄里取钱?你不是做白日梦是什么?   怎么?听不明白了?告诉你们,这叫做偷换概念。懂了吗?      第四个问题:对了,我就是状师。你们准备何时同我打官司呢?      苏苏手在西门庆肩上一拍,语重心长,“我就是这么开导他们的。”   西门庆没反应,已经听傻了。      摸摸他的头,苏苏笑得很慈祥。“孩子,记得要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   “……他们就这样走了?”   “没,我还强迫他们立下了两张字据,一张拿给了你们,他要保证自己不再告状。另一张送去了花子虚府上,那张上面写得很清楚,他们将放弃花太监的一切财产。”      西门庆长叹了一声。   “其实你也不用太佩服我的口才。我倒觉得能办成今日的事情,八成靠得是我这张山林野猴的脸。”苏苏有点小陶醉。   西门庆彻底无语。      说实话,苏苏很享受看他现在的囧样。      他终于开口了,“苏儿,何苦呢?朋友,要来何用?”   “我只是觉得,只有应伯爵这种溜须拍马的人在身边的你很可怜。既然花子虚的案子你并不能得到太多的好处,那又何苦搀和在其中?何不借此机会多一个朋友?”苏苏直言相告。迎接她的还是西门庆长时间的静默。      “倒希望苏儿说的是对了。”   听见这个回答,苏苏有些奇怪,她本以为西门庆会发一场脾气的。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平静,看出她的好奇,西门庆也未多言,只是轻轻捏住她的手,“过去的事从不过多纠缠是在下的原则。”   “那你为何总要纠缠与花子虚或许对你有点特别的情意的事情?”苏苏逼得有些厉害。   “倒也不是……不过……”   “你什么都可以说的。”苏苏已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充其量就是西门庆曾经遭遇过那种事。不过她一定能帮着他走出一切困境,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放心吧,苏儿,在下没被男人玩过。”西门庆永远能将她看透,“凭他,想玩在下?根本是痴心妄想!过去做不到,现在做不到,就算到了将来,他也不过是在下手中的一枚棋子。”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神色逐渐恢复了原本的傲慢。   虽说不太清楚那个“他”具体指谁,但苏苏无疑松了一口气。她从后面抱着他,将头搁在他肩膀上。   西门庆轻轻侧过头,在她眉间轻轻吻了一下。握紧她的手。      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玳安瞠目结舌,手中捧着的刀伤药啊,金疮药啊,纱布啊什么的已落满地。挠挠头,他又不解地盯着相拥在一起的身影。   闷了一阵,吐吐舌头,收拾起一地的东西,玳安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啊卡文啊卡文,过年啊过年啊过年,撞在一起等于断更啊断更啊断更……   泪……   话说这几日在无边的卡文中瑟突然顿悟了!原来瑟现阶段身边有一个姑娘就是活灵活现的白莲花啊!现实版的活白莲花!   加上过去还遇见过一朵。   ……   瑟居然已经遇见了两朵超级白莲!这得多牛X的概率啊!   妹子们懂了吧!   原来,长时间,瑟就是那传说中的恶毒女配!   ……………………】       ☆、五十三   时间总在人最不留意的时候呼啸而过,放下心来,永远都在紧张前行时光就将人抛弃了。      这段时间来,花子虚始终同西门庆有商业上的来往,但似乎每一次都刻意避开苏苏。西门庆也只是简单提起花子虚利用以前的关系同他一道赚了不少钱。   至于花家那一干等叔伯兄弟,上次被苏苏赶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对此,苏苏只能说不是她牛叉,而是对手实在太好糊弄。      不管如何,事情似乎一点点朝着最好的方向前进。   她的手艺越来越好,花子虚又帮着她拓宽了一些生意的门路,钱包鼓胀到一定的程度后苏苏就将之前住的那幢院子买了下来。西门庆曾嘲笑她放着西门家这么大的房子不住闲的没事去买那间破院子。苏苏只能解释说,她在房价比人命还金贵的21世纪呆久了……   西门庆的官当得也不错。当然,这不错是从家中的钱库日渐充实这点来说的……      当一个人走得很顺的时候,她就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为了她而旋转。   苏苏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   对她来说,而今最快活的事情就是每日正午时分同西门庆坐在葡萄架下天南海北的胡扯。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她在说,说逃学的事,捉弄老师的事,评价看过的好看小说,吐槽雷人的电视电影。西门庆总是安静地听着,很少插嘴。   说说笑笑间,秋日晃眼一过,白雪覆盖了世界。      冬天坐在外面聊天不见得是一件特别舒服的事情,但有些事情已经做习惯了,不这样做总觉得差点什么。   一日,苏苏同西门庆谈季节和气候,南极北极,待她讲完,意气风发地等待西门庆给点回应的时候,却只等到一句话, “苏儿想说何事?”   “……我想说的是,如果在南极,咱们会冷死的。”   “苏儿别怕,做点什么就不冷了。”   早已将某人兽性大发的规律摸清楚的苏苏迅速绕远话题,“美得你,你没听说过河蟹吗?”   “不就是河中的一种螃蟹?”   “……”      继续科普。   苏苏又将啥叫河蟹,为何要河蟹认认真真讲了一遍,本以为西门庆会瞬时顿悟,他却眯缝着眼,将苏苏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了一番。   在还未真正明白自己为啥突生一种不祥的预感时,教学者就被学生提进房子彻底河蟹去了。   只能说,苏苏还未彻底摸清某人兽性大发的规律……      在河蟹和抵抗河蟹的日子里,快活的苏苏迎来了在这里的第一个新年,一转眼,又是第二个春天,算算日子,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在这里过了快一整年。   回去的心依旧,却有了一些小小的不舍。      苏苏还记得,除夕夜是同花子虚家一道过的。   那夜,明明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桌上的气氛却古怪异常。   早已不知同何人有了私情的李瓶儿对花子虚不冷不热,花子虚也对她的一切不管不顾。作夫妻能做到如此,世间怕也少有。      年夜饭是孙雪娥亲手做的,但在桌子上她却只是坐在末席。素来见风使舵的吴月娘见没了胜算也就彻底成了苏苏那一派。潘金莲混吃混喝等叔叔,其他的事情同她没有丝毫关系。   撞见西门庆这种主,身边的女人不是三从四德到没存在感的就是全然一副路人模样的,就算苏苏想来一场火热的宅斗都没机会。      陈经济夫妻俩则相敬如宾。他们夫妻俩虽还占时住在西门庆家,却又立下文书同西门庆正式分家。西门燕说,这是因为陈经济担心外人说他不过是靠自己的岳父。这让苏苏觉得有些好笑。陈经济或许真不愿意靠岳父发达,但一心一意依靠岳母又该如何说呢?      不管如何,未来的日子似乎都很美妙。   可过了太久这样的日子,苏苏却油然不安。   死水也有微澜,眼下过于的平静却总让她想到掩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激流,总觉得周围平静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处在台风眼。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      二月十四那一日,西门庆早早地被叫去了县衙,家中无事,苏苏便出门买了一只小猫做伴。   狗才是忠心的动物,猫却不过是被人类束缚的动物。   明知如此,她还是买了一只小猫。人都有这种坏毛病,却得不到手的越喜欢,越不听话的越想要紧紧困在身边。   抱紧怀中的小白猫,在它脖子上系上一条丝带,苏苏打算用这个做为送给西门庆的礼物。   虽说古人算阴历,但今天多少也算是情人节吧!      小心翼翼抱着小猫咪,还未走到家门前,她就隐隐意识到有些古怪。      门口的那些凶神恶煞的差役是怎么回事?西门庆好歹也有一官半职,如何也容不得这些人在此造次。托了“山林野猴”的福,这些人看见苏苏多少有些畏首畏尾,想要进入戒备深严的西门家并不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苏苏确定出事了,能引来官兵,一定是西门庆出事了!      看见苏苏回来了,哭花脸的吴月娘散着头发冲了过来,吴月娘语无伦次,但苏苏多少听明白了——   西门庆果真出事了!他被打入了阳谷县的死牢。理由是勾结梁山欲颠覆大宋,朝廷已下令,决定秋后处斩。而这些差役似乎是来抄家的,阳谷县令不会丢掉这个机会,他要乘机没收西门家的所有财产,包括田地和宅院。      苏苏手一松,怀中的小猫哧溜一下钻出怀抱,不知所踪。可听见这样的消息,她竟然没有特别的震惊。   难道说,在她潜意识中,西门庆就算不死在武松手中,不死在金莲姐床上,也会得到这样的结局?      可是西门庆勾结梁山?这罪状该从何说起?   这到底算是侮辱了西门庆呢还是算是侮辱了梁山呢?      还能有比这更可笑的栽赃吗?      苏苏觉得可笑,但是,所谓栽赃,也不过如此。      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洁身自好,不畏强权,帮扶弱小,世人谓之圣人。   那要如何将一个圣人推下神坛?   很简单。   用一点点小事栽赃陷害就行了。   越洁白的雪越容易被污染。      而如果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么栽赃者就是一群合力将蛋从高高的柜台上推下摔碎的一群苍蝇。   栽赃陷害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      人们既然可以用莫须有的事情将一个圣人推下神坛,要将西门庆这种劣迹斑斑的人收拾掉其实是一件异常容易的事情。      事情的前因后果很简单,不过是几个落草为寇的匪人散布谣言,说阳谷县的西门庆身为朝廷命官却勾结土匪,欲要做梁山的头子,取代宋江,颠覆天下。这事传到东京城,为了朝廷和社稷,蔡京亲自下令阳谷县令将西门庆收押死牢,只待秋后处斩。      且不说这件事情的真假稍作思量就能判断,单就是那句西门庆取代宋江当梁山的头子就够扯了。   可北宋末年危机重重,统治者最害怕的不是外辱,而是内乱,一首普通的诗都可以被断章取义之徒视为反叛的标志。   而也像苏苏所想的,蔡京在这一刻干脆利落地抛弃了西门庆。以前积累的所有人脉在危机面前就像是一个笑话。      苏苏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始作俑者。   一个人陷害另一个人,必然是为了得到利益。在这个时代,作为既得利益阶层的官员岂是那么容易陷害的?更何况是用口耳相传的叛乱来陷害。   若不是梁山势头正盛,这场阴谋不过是个笑话。      眼下,西门家似乎就要毁了,财产什么的也会尽数充公,对自己的未来,苏苏倒是不担心,感谢21世纪万恶的房价让她未雨绸缪。   至于西门家的其他人……   这样的时候,苏苏脑中却莫名跳出一个想法:这件事后,心中还有期待的孙雪娥和心胸宽大的吴月娘或许都会离开吧!   那样一来,他就只是她的了。   当然,前提是她能将西门庆弄出来。      吴月娘忽在这时扯着她的手臂,每一句话都凄切得让人心酸,“要不,咱们多花点钱,将相公弄出来?”   苏苏摇摇头。   现在西门庆已同“叛国”划上等号,蔡京为了撇清关系,亲自下令处死西门庆,其他的大官皆要自保,事已至此,谁又会来蹚这浑水?   况且,县令已经差遣这一干等衙役来抄家了,什么都是县太爷的,哪还有钱保西门庆?      看看其他人,庆喜如一只无头苍蝇。   孙雪娥一脸惨白,手脚都在打颤。   潘金莲磕着瓜子,似乎眼前的一切同她没有丝毫关系。   陈经济一脸舒心,似乎在庆幸早些时日分了家。      苏苏面上很镇定,但随着时间游走,她将这件事想的愈清楚,心中的不安愈重,如何做才好,眼下连行贿都救不出西门庆,她要如何救?      可又是谁放的谣言?      武松虽说曾放言要夺走西门庆的一切,但以他那性子,怎么也不会用“取代宋江”这种狗屁不通的理由来陷害西门庆。梁山的人都不可能干这种事。   苗青?他应该还在王六儿床上吧!   那应该是谁?如果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她怎么想救他的办法!      迅速看了眼畏惧在一起的西门家的人的神色,再回想家中这些时日以来每个人的举动,苏苏心中约略有了答案。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倒是有可能。   这么久以来,她从未将那个人当做“拯救西门庆计划”的绊脚石。她始终认为谁都有可能害西门家,唯有那个人怎么也不会。   但细想,那个人应该是早有预谋了吧!   尽管这预谋在苏苏看来是彻底的吃力而不讨好。      家里乱成一团,前来抄家的差役却突然同玳安吵了起来。   玳安心思慎密,不会做无谓之争。可他又是西门庆的心腹,自然有护主之心。苏苏不觉得争吵是个好主意。但当她将目光转向玳安的时候,却又感到几分古怪,作为被抄家的人,玳安是否表现得过于得意了?如不是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甚至以为被抄家的是那个差役!      “县太爷说了,西门庆的所有财物都要充公!”争得两眼充血的差役几乎在用吼的。   “错的是官爷你。”玳安却神色自然,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张纸,“官爷请看。”   为首的差役趾高气扬地扯过那张纸,才飞了一眼,满脸惨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苏苏。       作者有话要说:  堵塞在脑海中的那个问题终于想通了!可以接着写完了!还没删书的妹子,谢谢大家!   瑟其实这张瑟很想很想好好肉下,说得好听点叫做表现表现人物的个性特点……但是,被通知最近似乎禁一切肉…………   也不知取消没有~~   没事,后面还有机会! ☆、五十四   差役狐疑的神色在苏苏身上上下飞舞。   忍着心中的万般好奇,苏苏做出一副镇定的模样。虽说不太清楚缘由,但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差役的目光在苏苏和地契上不断交错,许久,才狐疑地将那张纸交给玳安,重重一跺脚,带着一干等凶神恶煞的手下悻悻然离开。      众人舒了一口气。苏苏强忍着镇定想要从玳安手中拿回那张纸,却被陈经济抢先了一步,同之前的坦然相比,他的脸色有些发青,颤着手将地契翻来覆去看了好些遍,又才将忧伤中夹带点小忧郁的目光转向苏苏。   那眼神让苏苏有种这男人其实是在给她抛媚眼的感觉。      而充满悬疑的纸也终于到了苏苏手中,才看了一眼,她就险些惊得叫出声来。   竟然全是她的!西门庆家的所有田地家产竟然全都划在了她的名下!而作证的竟还是阳谷县最为德高望重的几位老者!   西门庆什么时候做的这件事?      玳安走来解释道,西门庆早些时日就这样做了。理由很简单——   第一,整个阳谷县人都知道:山林野猴并没有同西门大官人成亲。山林野猴的东西同西门庆没半点关系。   其次,山林野猴很可怕。任何人都别指望从山林野猴手中抢东西!   最后,他相信身为山林野猴的苏苏能保住这一切。      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苏苏脑中蹦出西门庆曾打趣的一句话:苏儿,在你心中,在下真是那种不留后路的人?   难道说这就是西门庆的后路——将西门家变成苏家?   开始那一瞬间,苏苏觉得自己被重视了。   但很快,她又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这么大的事情,西门庆为何从来没有对她提起过?   为何他总要做出一副自己什么都不会的模样欺骗她?      苏苏不明白,家中的其他人也不明白。   吴月娘那素来温婉谦让的目光也在这一刹那间变得阴冷可怕——   西门庆什么也没有留给她。   孙雪娥彻底绝望——   她对西门庆来说,永远都不过是个做饭的老妈子。      陈经济咬着手指,那神情给人一种他就快下十八层地狱的感觉。   西门燕面上潮红,似乎很高兴看见这一幕。毕竟在名分上她是西门庆的女儿。   庆喜松了一口气,他相信自己未来有了保障。   潘金莲靠在一旁的门扉继续嗑瓜子,戏谑地笑望。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的检阅下手握那张重要的文书,苏苏忽然想到不少小说都曾出现的一个写法:明明是几乎没有任何重量的东西,在一定情形下却觉得有千斤重。以往,她认为那不过是一种文学上的夸张。      “岳父大人果真英明!不将小娘正式纳入,却又将一切财物转给小娘,加上小娘在阳谷县的名望,西门家振兴指日可待!” 一脸谄媚陈经济打破了众人间的僵局,他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就像换了一个人。   苏苏将脑中蹦出的想法快速压了下去。故作镇定的她本想接过话头,却被吴月娘抢先一步,“这贱】妇又没有怀上相公的骨肉,振兴家业?到死也不过是个妾!”   “听这话好像你怀上大官人的种似的!”潘金莲最擅长的是在恰当的时候煽风点火。      眼见这两个女人又要开骂,苏苏干脆利落地总结道,“种?西门庆的种真有那么重要?”摇摇手中的文书,她冷笑了一声,“你们现在站在谁家的地盘上?”      “苏家。”玳安神色不变。   长吸一口气,苏苏放满了语速,言语中却充满气势,“你们这些西门家的人,有何资格在我苏家的地盘上叫嚣!”      周围一下安静了,只听得见潘金莲嗑瓜子的声音。许久,吴月娘一声呜咽,大哭起来。孙雪娥脚一软,坐在地上。   苏苏略微定了定神,又道,“但念在我同大官人也有一段时日的情分,我也不会对你们过于无情。玳安,去拿些钱出来,愿意离开苏家的,给些钱,散了吧。”   话音一落,本跌坐在地上的孙雪娥脚步蹒跚地站了起来。      苏苏有些可怜她。孙雪娥,这个女人对西门庆多少有些真心,始终做着西门庆愿意回头保护她爱护她的美梦,永远相信凭借自己一双能做出美味佳肴的巧手,就能守住一颗放荡的心,否则,她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但她终究是输了,输得彻底。甚至在最后,也没有丝毫吵闹的胆量,她甚至没有勇气在众人面前哭泣。   所以,孙雪娥注定是金瓶中最惨的女人,在原著中,妓院是她的归宿。   现在,苏苏希望这个女人的未来能比原著中好一点。      吴月娘也垂着头走了。但苏苏相信她不会这么快放弃。吴月娘不是那样的女人。   至于陈经济……      “陈经济,你是西门庆的女婿,而今,这里已不是西门庆的地方,你可否该带着自己的女人另寻个住处?”   闻言,西门燕一声不吭,至多也不过是默默点点头。   陈经济则一脸媚笑,“小娘这脸变得够快。可是小娘,想要即刻在阳谷县寻一住处并不太容易啊!可否请小娘看在同岳父大人这段情缘的份上,容小婿再住一段时间?”   “行,庆喜,算算陈经济每月需要多少租金。”   庆喜应了一声,将神色坦然的陈经济同多少有些委屈的西门燕带了去。      苏苏长吐了一口气。陈经济执意不走,她倒要看看这男人还想做些什么。      剩下的就是潘金莲了。      “你有什么打算?”苏苏问得直接。   “叔叔快回来了。”潘金莲笑道,“奴家感觉得到,叔叔就要回来了。奴家可以见到叔叔了!这一遭,一定要叔叔带奴家走。故而,奴家要在这里等叔叔。就算大官人死了,只要妹子你活着,叔叔就一定会出现!”   “你倒是个聪明人……”   “聪明的是大官人才对。”磕着瓜子,潘金莲似笑非笑,“妹子,这下你可成了阳谷县、不,应该是大宋的第一位女大官人。”   “得了吧……”苏苏不置可否。      成为威风八面的女大官人?   不,她只想做自己。      “倒是妹子,留下他好吗?养虎为患喔!”   苏苏耸耸肩,“将老虎放在眼前总比被老虎从后面咬一口好。”语罢,她离开在瞬间改了天的前院,回到自己的住处。   坐上秋千轻轻摇晃了好一阵,苏苏仔细打量起葡萄架来。才来这里的时候,满架的葡萄叶已青翠可人,眼下,嫩芽却还在努力地攀爬。      来得及吗?西门庆出狱的时候,还能看见他们初见时那一片青翠的葡萄叶吗?      可苏苏也清楚,叛国这种罪,同之前栽赃在贾庆身上的罪不能同一而论。没有足够的手段,怎么能救得出西门庆?   可眼下,她能找的帮手只有花子虚,但花子虚愿意蹚这趟浑水吗?      玳安推门进来了,同之前的意气风发相比,他有些微的不安。终究是个少年,终究还是被吓着了。“姑娘,大官人……”   “他为何这样做?”   “小人也不太清楚。小人只知道大官人很早以前就将财物转给姑娘了,大官人还说不到必要的时候不用将这件事告知姑娘。”他又从怀中拿出一张地契,“这是大官人让小人去办的。大官人说,今日是什么情人节,说打算拿这个当给姑娘的贺礼,但是……”      那是一张临安的地契。      苏苏糊涂了。   挠挠头,玳安有些迟疑,“大官人说,姑娘你曾说过,京城的土地很贵。大官人还说,姑娘你没地没房子就会担心,所以……但小人实在不明白,京城明明在东京,为何大官人会给姑娘置办临安的地契……”   苏苏明白的,她曾说过,北宋灭亡后,京城就是临安。      “西门庆……你这个白痴……”      她决定找花子虚谈谈,必须立刻同他谈谈。她要自己相信自己以前的想法:如果有一天,全天下都抛弃了西门庆,愿意帮助他的,或许只有花子虚。   但可惜,花子虚并不在家,听家仆说他去临县跑生意了。   找不到花子虚,苏苏就打算去见见西门庆,但仔细一想却又作罢。县令一定巴不得她去花钱救西门庆呢!这时,县令一定在等着她,既然如此,她绝不能出现在县令面前,更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着慌。所以,她只是花了些钱,保证西门庆不在狱中受苦。   剩下的事,得慢慢来。      接下来七八日,苏苏都在忙着接手西门庆的生意。她本不是长于经商的人,幸好玳安这些年学了不少,很帮了些忙。也多亏了西门庆的入狱,原本被西门庆招来的地痞流氓折腾得就快要打包走人的大夫蒋竹山也在苏苏的帮助下安心留在阳谷县。   经过这次的事情,苏苏很想为西门庆种点善缘。      一切渐渐回到正轨,苏苏开始有了去探望西门庆的打算。县令应该已经等急了,再不出现,只会适得其反。   她决定明日就去。   蜷进被窝,接连忙着几日的苏苏今夜终于有了闲暇,却觉得有些寂寞。昏昏噩噩睡了小半夜,始终不能入梦。      恍惚间,她听见有人进来了。   翻了个身,刻意保护住咽喉和胸腹的位置避免受无谓之伤,苏苏开始装睡。      家中防备深严,应该进不了盗贼。   而在这种时候偷偷闯入的人,不定就是家中的人。      不是劫命的,就是劫色的。      虽说身为阳谷县最出名的山林野猴的苏苏真心认为自己没啥色可劫……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五   闯入房中那人应该是头一遭干这种事,否则,也不至于随身带着火烛,更不至于随身带着火烛还能碰得桌椅一阵乱响。   这阵仗弄得苏苏都没心思乖乖躺着了。她甚至意识到自己为了安全而护住容易致命的胸口和咽喉的做法根本是多此一举!      “哐啷!”又一声巨响。   这次是椅子被碰倒了。      苏苏想到了一句话:笨贼一箩筐。   长出了口气,她翻过身,“吴大姐,月亮姐姐。别折腾了行吗?”      短时间的寂静,紧接着一阵女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又几张椅子被撞到在地。   苏苏坐起身。   果真是吴月娘。看见苏苏醒了,本就因踩着裙角跌倒在地的吴月娘更是慌张,手中的蜡烛更是险些点燃衣袖。   苏苏:“……”      “奴、奴家是来取你性命的……”   “嗯,月亮大姐,努力!说来,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遇见穿着拖地长裙,带着蜡烛,头上还满是首饰的夜半杀人犯……”      “那又如何?”手忙脚乱的吴月娘又一次撞倒了桌椅。   哀叹一声,苏苏自言自语道,“如果能回去,我一定去晋江开篇小说,讲一个你这样的女人如何凭着半夜点着烛火杀人的手段成为宅斗人群中的翘楚!嗯……如若这样写,铁定无数读者排队打负分。总积分为负数将不再是一个梦想……”      “你,你说什么啊?”   扯回已经不知道穿越去了哪里的思绪,苏苏从床上一跃而下。随手披上一件衣裳,扶起吴月娘,拿过她手中的蜡烛,点上房里的油灯。屋子比之前亮了许多,在这样不安的夜,有人陪着说说话倒也是件好事。      “你如何知道是奴家来了?”虽说苏苏已经招呼她坐下,但吴月娘依旧踟蹰不前,怕苏苏怕得厉害。   托着腮,苏苏茫茫然摆弄了一会烛花,许久,才漫无心思地说道,“很简单啊,家中戒备深严,再加上我的威名,想也知道不是外人。更何况……”瞥了眼吴月娘,她迅速将快要出口的那些打击人尊严的话压了下去。这吴月娘应该不是经得住打击的人,若是她没说对话,保不定这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届时徒增麻烦。   至于她为何知道是吴月娘:因为孙雪娥早就走了,西门燕也早同西门庆早已分了家。这样,宅院中笨到穿着累赘的长裙、还举着烛火来杀人都能撞到桌椅的,除了吴月娘这个自小被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还能有谁?      “可就算是家中的人,为何你会认定是奴家,不是还有潘金莲那个小贱】妇吗?”   苏苏很想说:有胆子杀武大的金莲姐可没这么笨……   未免开口伤人,她开始同吴月娘谈正事,“说吧,你来这里有何事?喔,当然是为了杀我。”   “才不是!”吴月娘赶紧撇清,似乎忘了才亲口说过自己是来杀人的。她头又一仰,倨傲的神情中满溢着满满的悲哀和恐惧,“其实奴家是来要回相公的东西的。”      苏苏一愣。      “你死了,西门家的那些财物就回到相公手上了。”   为什么这女人就这么笨呢?苏苏只得解释说道,“我若死了,东西就归县太爷了。你就没看见那日那群差役恨不能将西门家的每一块木板都拆了?若不是那早传得沸沸扬扬还变了色调的山林野猴的故事……我可没本事对付县太爷!”   吴月娘一下哭了出来。      没料到这样就哭了,苏苏有些愕然。她本想劝劝,但又做了罢。能哭出来终究还是好的,哭够了,或许就不会再哭了。   望着摇曳的烛花,听着呜呜咽咽的哭声,她忽然想到八岁那年的生日,对苏苏来说,八岁的生日是值得终身铭记的生日,因为只有那一年,老妈西门总凤参加了她的生日会,还送给她了一件生日礼物。虽然送八岁女孩霍金《时间简史》的英文版实在不是一个正常母亲会干的事情……   但只有那一年,苏苏觉得自己是妈妈的女儿。   后来渐渐长大,苏苏也明白了西门总凤的不易,童年时对母亲的思念和少年时对母亲的仇恨也随之慢慢淡化。   或许西门总凤永远做不了一个合格的母亲,但她一定是物理领域最伟大的女性之一。      斜眼看看还在啜泣的吴月娘,苏苏这一刻很思念老妈西门总凤。   她脑中蹦出一个念头:如果是自家老妈撞见吴月娘这件事,她又会如何处理呢?是将对手塞进时间机器送侏罗纪去还是将对手塞进时间机器送白垩纪去呢?      “相公……”吴月娘一声长长的呜咽。      早已开始神游太空的苏苏转过神来,以山林野猴的威势招呼吴月娘坐下,她轻声问道,“你嫁给他几年了?”   “十年,奴家十五岁那年嫁的。那时奴家同相公住在京城。”      十年……   十年守在同一个人身畔。   对现在的苏苏来说,十年实在是漫长到可怕。      “奴家只希望……”   “别总说‘奴家’啊……你用不着对我这么见外……”苏苏打断吴月娘。   “可这是你的家!”   苏苏被噎着了。没想到吴月娘这个看似娇弱不堪,连刺杀都马马虎虎的女人也有着自己的骄傲。说来,也正是因为这种骄傲,她才会壮着胆子来杀她。      “你到底看上西门庆那笨蛋哪点啊……”问完问题,苏苏忽然觉得自己真没资格这样问。      吴月娘却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相公长得很好看啊!还有,爹说了,奴家要成为相公的娘子,爹说了,做女儿的怎么能反抗?而且……”说着说着,她眼眉间竟然出现了一丝羞怯,“奴家以前的姐妹中不少人的相公不但纳妾还会打她们,但是,奴家的相公却从来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他温柔,强壮,体贴。除了……”说着她竟然趴在苏苏膝盖上轻声啜泣起来。   苏苏明白她言语间的意思。      西门庆对女人很温柔,很好。却见一个爱一个。世人谓之花心。   而女人们习惯享受他的温柔,相信她们的大官人是世上最伟岸的男子。她们却不知道,那个年少入狱,而后独身闯荡京城的人也希冀着温柔,希冀着能让他安心的保护和坚守——   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在床榻上颠】鸾倒凤的柔情。      接下来很长很长的时间,吴月娘都在絮絮叨叨,说这些年自己是如何独守空房,如何被那些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小妖精欺压,西门庆成日在外胡来,她得多难才能撑起这个家等等。   “你也可以另嫁啊……”苏苏终于听不下去了。   “这怎么行!”鼓大眼睛,吴月娘眼中满是惶恐,“一女怎能……”      “得了吧!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要从一而终。这不是很可笑吗?男人开口闭口‘爷’,女人却要自称‘小女子’、‘奴家’。你认为这样就好吗?”   “可是……”   “你怎么就不看看潘金莲?”苏苏只是为了教育,自然言谈间坚决忽略金莲姐的结局。      可没想到,吴月娘沉默了许久,而后一声尖叫,接着怒斥苏苏如何能将她同潘金莲那荡】妇相提并论,而后捂着脸一脸羞惭地冲了出去,而后……   而后苏苏觉得该早些夸夸金莲姐,省得听那么多废话……      再而后苏苏继续玩烛花。   再而后她决定睡了。      可又来了一个人……      苏苏觉得今夜很热闹。   不过西门家的这群人在干嘛呢?   组团打怪?      “小娘……”      呵,原来是他。   重头戏来了……      一身飘飘的白亵衣,陈经济闪进房门,还故意在苏苏面前露出一条赤】裸的长腿。   “真不愧是西门庆女婿!”苏苏感叹道。      “小娘,一人独守空房,寂寞吗?”   “别叫我小娘,我和你岳父没关系。”干脆利落,苏苏同陈经济划开了界限。      “可是小娘……”   “走远点。”苏苏不觉得自己态度不好,在她看来,对付这种扒灰专家根本就不需要好态度!一脚踹得要多远有多远才是正理!   陈经济心知捞不到便宜,也就不再故意露腿露肩,反倒是换上一副嚣张跋扈的神情,气势极盛地在苏苏对面坐下,重重哼了一声,“丑妇你再这般,当心爷放出话说你私通梁山,让你去死牢陪那老鬼。”      苏苏:“……”   “呵,丑妇,如何,没料到吧,正是小婿陷害的岳父大人!”   苏苏:“……”   “丑妇,无话可说了吗?”      很认真地点点头,苏苏一本正经,“难道你认为,我不知道是你?”      陈经济看来很震惊。      苏苏开始讲理由,“你早些时日分家,而后不久西门庆就入狱。分了家你自然同西门家没了任何关系。说来这多少算是一个好办法。可陈经济小朋友,你在做坏事前最好先练练如何让面部表情保持统一。那日差役刚来时,你笑得很甜,而后发觉其实钱全是我的,就算西门庆倒了台你也分不到,你就立刻苦着一张脸。不是你还会是谁?我想,你陷害西门庆应该是想要接受生意吧。不过……”      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苏苏苦口婆心,“不过陈经济小朋友,陷害人这种事,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出来呢?还是在即将被陷害的对象面前?你的专长是扒灰,那就老老实实依靠小脑袋替自己扒出一片蓝天白云。搞阴谋诡计真不是你的特长。诸葛亮也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说实话,你是不是扒灰扒得小脑袋泄气,而后导致你大脑袋瘫痪了?”      陈经济面上的茫然说明他似乎没听懂那两个脑袋的关系。      自感在对牛弹琴的苏苏很想掐死他……   她也从陈经济的反应中确定了一件事:“陷害西门庆不是你的主意吧!”   “小娘为何如此说?”      “因为你没那本事!”婉转的听不懂,那就直言相告吧!为了早些赶走这男人,苏苏索性说道,“说白了,你这种成日念着从岳母大腿上捞点好处的男人,能做成什么事?”   陈经济变了脸。      咄咄逼人的苏苏没打算放过他,又道,“像你这样凭着一张脸不断爬岳母床榻的男人,如若那张自以为美丽的脸毁了,或是你老了,你还能如何?”   陈经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苏苏又很快打断他,做出最后一击,“你也别说你床上厉害,再厉害你能厉害过西门庆?再说,男人,迟早有不举的一天。到那时,你还有什么本事?”      估计是被那“不举”激着了,陈经济险些从凳子上跳起来,“你这个女人,也不知羞!”   苏苏很淡定,“只有男人才能说污言秽语吗?再说,姐姐我那番话就算在河蟹时代,也不会被系统河蟹成小方框!别说你懂我的意思,你不懂。”      “你……”   “想揍我?你忘了我是谁了?我可是阳谷县最出名的山林野猴,关于我的传说,你多少知道点吧?”   陈经济立刻打蔫了。      不过是个传言,都怕到如此,甚至没想过试一试这传言是否属实。在苏苏看来,这个陈经济实在是没用透了。说西门庆同梁山勾结的主意铁定不是他想出来的。   也就是说,陈经济身后还有一个出主意的人。   那个人不见得怎么厉害,却多少有些手段,而且相当憎恨西门庆。      可那是谁呢?      这时,乘兴而来却又在须臾间败兴而归,全然没讨到便宜的陈经济准备离开。   “你用不着担心未来该如何接受生意。”苏苏给出最后一击,“你成不了气候的。永远。”   陈经济略一迟疑,重重嗤笑了一声,再沉沉地将门阖上。      叹一口气,蜷进被窝,苏苏还是睡不着。   她记得陈经济家中似乎有个很受歧视的小厮,明日让玳安给小厮点钱,让那小厮监督陈经济。她也有将陈经济赶走的打算,但就像她之前对潘金莲说的:将对手放在眼前,才会清楚地知道该如何对付。      而今最重要的是:明日要去看望西门庆,她该说些什么呢?   另外,要如何对付县太爷?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六   次日,还未来得及出门,花子虚就闯了进来。   本打算同苏苏一道出门的玳安端上新做的糕点,泡上茶,悄然离开。      看见花子虚那一瞬间,苏苏略舒了口气。花子虚同朝中的太监有些联系,多少能帮点忙。可她却又多少有些担忧,除夕那夜她就觉得花子虚看起来怪怪的,除了同西门庆谈生意,似乎任何东西都唤不起他的兴趣。   他始终冷冰冰的。      “野猪精,西门大哥入狱之事是真的?”一来花子虚就直入话题。   苏苏沉着脸点了点头,却不知该如何顺理成章地提出想要依靠花子虚以往的关系解救西门庆的事。要求旁人帮忙办事素来不是一件容易事。      “你期待花某出手相助吗?”   苏苏一怔,抬眼就看见了花子虚阴郁的笑容。她还注意到,花子虚以前的自称是“小弟”,而今却换做了“花某”。很细微的变化,却折射出不少异样的情绪变动。如若没猜错,花子虚已不是以前那个脆弱的他。   “野猪精?你期待花某出手吗?”      苏苏坦然承认所思所想,并不自觉说了一些好话。      “花某也有救西门大哥的打算。”花子虚一面说,一面从头到脚打量着苏苏,被他的眼神看得有几分不安,苏苏却还是强作镇定等待着下文。   片许后,花子虚又问道,“野猪精,你为何已得到西门大哥的财产还要去牢中救他?花某想知道你的心里话。你是否打算救出西门大哥再接手他的生意?!你为何将西门大哥看得那么重要?”      为何?      苏苏可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她想搭救他,不管从这穿越之旅的目的来说还是从自己的心情来说。一个人心中挂念另一个人,所以想要救他。这难道不是一件简单而容易理解的事情吗?   这群人怎么总喜欢将简单的事情想复杂呢?   心里这样想,苏苏口中却只是说因为她喜欢他。      她实话实话说,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花某只是有些好奇。”斜眼望着苏苏,花子虚似乎充满戒备,“花某有些好奇,野猪精你那次出手相助究竟是为了帮助花某还是不过是为了帮西门庆弄点官场外的人缘?”      苏苏愣了愣。   “野猪精你做得实在是易懂了些。”      “我的确是这样想的。”苏苏立刻坦言道。直白的回答让花子虚猝不及防。   耸耸肩,在苏苏看来,被人识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在自己的时代不过是才毕业的普通软妹子一枚,或许有点小天真,却并不算笨。虽说做事很少深思熟虑,却也多少能控制住心情不至于在脸上显露。   但她那些小九九同西门庆、花子虚这类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江湖相比却显得过于稚嫩。      不过,她从一开始也没有欺瞒他们的打算。   她知道自己有多少分量。      “我就是那样想的,不行吗?人终究是要同别人做朋友的,唯有大家团结一心,才能做更多更好的事情。难道不是这样?”      她的坦诚让看来始终镇定的花子虚手足无措。      “可笑。”      这两个字花子虚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苏苏还是在嘲讽自己。      但片刻后,他就主动提出去京城求告大官解救西门庆,还说手中有能保住西门庆性命的东西!兴奋之余,苏苏免不了对那东西多少有些好奇,花子虚没有回答,只是说花太监在宫中那么久,手中自然有不少值钱东西。   “可又能是什么宝物?”皱着眉,苏苏实在想不出。宫中自然不缺宝物,可特别贵重的东西如果丢失,又岂能不被发现?   再次追问,花子虚不耐烦地说届时她就知道了。      尽管心中又千万般好奇,但苏苏知道,绝对不能再问了。      忽然,飞来了一群小麻雀,落在墙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小心翼翼地观望着他们俩。花子虚将点心掰碎,扔了一地。许久,才飞来一只胆大的小麻雀,小心翼翼啄了一口,见苏苏他们没有伤害它的意思,才壮着胆子放心开吃。一只,又落下一只。   看得欢喜,苏苏也拿起一块点心掰起来。麻雀越聚越多,眼见其中一只就要跳上苏苏的手掌,花子虚却黑着脸一跺脚,霎时,鸟影乱舞,麻雀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苏被这突然的转变惊得一愣一愣的。从那日帮花子虚摆平事端后,她就觉得花子虚似乎变得有些古怪,不仅刻意避开她,连眼神都变了。她早有这样的感觉。   但现在看来,事情远比她想象中复杂。   以往的花子虚不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更何况,凭苏苏的想法,若是换做以往的他听见西门庆就要遭殃,铁定扯着苏苏一顿臭骂。苏苏以往的结论是花子虚多少对西门庆有点意思,但现在看来,她觉得自己弄错了。   可是花子虚又的确亲口承认过。   呃……   苏苏忽然觉得,作为一个女人,思考自家男人同别的男人的情感关系是不是有点点小变态?   她会这样,多少得怪男人戏才是主流的21世纪!      “野猪精又在想何事?”   “你又在想何事?”苏苏反问道,她可不想被牵着鼻子走。   “花某在想,野猪精你何其幸运。能遇见西门大哥。”   苏苏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花某说这种话你不生气?”      耸耸肩,苏苏做了个无所谓的动作,颇有些赌气地道,“那又如何?你喜欢那是你的事情,我有何资格评论你的心情?我知道他只喜欢女人就行了。”最后那句话算是挑衅了。   “……喜欢女人。如果花某也能如此就好了。”   苏苏正想着该如何接口,就又听花子虚道,“其实花某和西门大哥其实是同一种人。”   “贪财?还是好色?”   “野猪精你说呢?”      苏苏闭口不言。   花子虚大概想说好色?      “对花某来说,最重要的是钱,能帮花某保住钱财的野猪精你,自然是花某的恩人。能帮花某赚钱的西门大哥,自然是花某最重要的人。若是西门大哥死了,生意不知会落在什么人手中,届时,花某的钱就打了水漂。故而,这件事上,花某一定会帮忙。”      苏苏觉着这话有些说不清的古怪。   她本以为花子虚会说“好色“的。      仰躺在长椅上望着青灰色的天,花子虚竟是有些落寞,“野猪精你知道吗?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   “死亡?”   “不。那日野猪精你帮花某解决了事情,花某很感激你。可也在那时,花某发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花某自认为爱过许多人,花某自认为深爱过李瓶儿,也自认为深爱过西门庆,最后才发觉,那不过是认为自己爱过。当花某面临失去财产的时候……才明白,原来花某最爱的不是某个人,而是钱,也只有钱!如果将万贯财产和一个人的生命放在一道,花某一定会选择钱!”这番听起来如此激扬的话深埋着悲伤。      苏苏愣住了。   “何谓情?何谓爱?花某眼中看得见的不过是阿堵物。”   张了张口,苏苏却又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她觉得自己似乎成熟了些,不再像最初那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却又听花子虚自嘲道,“如若不是小时候缺钱,花某也不至于成为太监的侄儿!所以,钱才是最重要的!比任何人、任何情都重要!”      “既然如此。你为何愿意帮忙?”苏苏幽幽地问,“说不定会浪费你的钱喔。”      “野猪精你当花某是何人?”花子虚桀然一笑,瞬时又恢复原貌,“花某手中有那东西,一定救得出西门大哥。且……”      风轻轻穿过,听不见一丝麻雀的声音。   沉默和寂静缓缓化作死寂。      “不过是羡慕,妒忌。羡慕野猪精你愿意去救西门大哥,妒忌西门大哥,即便是犯了死罪,也有人想要救他。故而,想要参与进去,去体会那种情谊。”      “……”      “花某也想体会那种情感,愿意保护一个人的情感。如若有一日,真能遇见一个能让花某抛弃世间所有钱财来交换的人……真希望有朝一日,花某也有能对一个人动心,动情,对那个人至死不渝的一日。”   一声叹息,花子虚仰头望着晃眼的太阳,不知是因为阳光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      苏苏鼻子有些酸,在躺椅的一旁坐在,轻轻握住花子虚的手。他的手很凉,轻轻打着颤。她的温度却永远温暖不了他。      人生一世,如果能遇见那样一个人,一个你会动心,你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你会对他至死不渝的人,即便带来的不过是深入骨髓的伤悲,也是一件幸事。   至少,你知道什么是爱,你知道你能够去爱。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七   进监牢的那一刻,苏苏有些紧张,她很怕看见浑身是伤,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西门庆。虽说她给了牢头不少好处,但叛乱必定是死罪!   接连下了几阶楼梯,来到死牢的深处,心几乎要从口中跳出。      他还是老样子,就像平日在葡萄架下午睡般背靠着牢门假寐。只是看起来要瘦了些。牢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苏苏来了,西门庆似乎怔了怔,却没有睁开眼,也没有移动分毫,依旧背靠着牢门,轻声打着招呼,“苏儿,好久不见。”   待牢头走远了,苏苏嘟着嘴发牢骚,“你眼睛都不肯睁开,还说什么好久不见?!”   “在下不想看见你不开心样子,哭泣的样子。如若明日就会处斩,在下也希望脑中急着的,永远是你欢乐的样子。”      “谁为你哭……白痴……”   “谢苏儿吉言。”      在牢门外坐下,苏苏靠着他的背,“没人打你吧?”   “没有。”   “看来钱给对了。”   “不给钱也没人有胆子对在下动手。苏儿可不要忘了,在下可是第二遭入狱,上一回入狱时,他们认定在下会死在牢里,动了手,后来,在下让那些动手的人明白何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上一遭在下都快上法场还能活下来,这一遭……哼!”      原来如此。苏苏忽然想到陈经济,开始满腹牢骚,“陈经济那笨蛋,还当不得一字不识的狱卒呢!”   “果真是他干的?”   苏苏嗯了一声,似乎西门庆也想到了,她担心西门庆受气,便赶紧补充道,“可又如何?凭陈经济那种三步不离岳母的德行,陷害你这计划铁定不是他想出来的!罢了,就算真是他想出来的,也不用担心,那男人成不了威胁。”      “苏儿为何这样说?”   “你的脑袋还长在脖子上呢!”口直心快的苏苏干净利落的总结道,“你不也说,就算是上了法场,还有机会救回来呢!更何况只是入狱?你家那漂亮女婿连将你陷害入狱这点小事都藏不住,能成什么大事?”      西门庆笑了。看来很是同意苏苏的说法。      听他笑了,苏苏松了口气,一时没忍住,开始吐槽,“说实话,你到底什么眼光啊!娶个大老婆满口秽语,招个女婿没头脑成不了大事,身边应伯爵他们全都是些酒囊饭袋。你说,你说说你,关键时刻唯有花子虚愿意帮帮你。这花子虚还是我弄来的!说实话,大官人,你活得……哎!”   西门庆和风霁月地回答道,“苏儿不是说在下身边那些蠢货全是作者亲妈为了衬托在下的优雅而特意准备的?而在下事事不管不顾则是作者亲妈为了衬托你的聪慧?”   “……你怎么总将我顺口说道这些话记得一清二楚……”   “该是作者亲妈为了衬托出苏儿记性不好?”      苏苏笑场了。   笑后,是长时间的寂静。      西门庆又道,“家中还好吗?没人闹事吧?县令他……”   “别担心,县令已经被我摆平了。”苏苏有些得意,手穿过牢门,她轻轻勾了勾西门庆的手指,“而今,我山林野猴的声誉比以往更盛了。”      西门庆很是好奇。苏苏异常得意。其实她也没做什么,不过是花了点心思玩了个声波震碎物体的游戏而已。      但的的确确将县太爷吓傻了,甚至指天发誓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不会对西门家、不,不会对苏家下手,同时,绝不伤害西门庆。   回想之前县令恨不能以头抢地的模样,苏苏很是想笑,她以为这故事能让多少有些阴郁的西门庆笑笑,却不想他都没哼一声。许久才问道,“苏儿要上京?”      “当然要上京城了,我得想办法救你出来。”苏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快活些。   她感到背后的牢门狠狠颤动了一下,她这番话似乎吓着西门庆了。      “不要去!”西门庆似乎是在对她发号施令。      西门庆很少用这样的口气同她说话。苏苏脑中迅速迸出无数经典言情场面,男主为了不让女主受伤而如何阻止女主为了他涉险之内的云云。   “不要去!”   “你谁啊!我听你的!?”苏苏不屑一顾,都这种时候了,玩什么琼瑶剧?反正理由无非是“我不忍心让你为我涉险一类的”。      西门庆却说,“为在下这种人,不值得。”      苏苏哼了一声,在她看来不都是一个意思。   “胡说的,全是胡说的。”西门庆声音竟有些悲哀,“全是胡说的。以前对你说的所有话都是胡说的。在下一直在骗你,苏儿,你不知道吗?”   苏苏愕然。      自嘲般笑了一会儿,西门庆的话语愈渐有气无力,“在下讨厌苗青根本不是因为他毁了前程,说实话,在那件事上在下还得感谢他。而在下看不顺眼花子虚根本不是像苏儿所猜想的那般,因为花子虚有意,所以让在下感到受到了侮辱?在下混迹欢场多年,岂会在意这点小事?”      “那你到底在为什么事情生气?”   “在下不过是厌恶任何一个想要同在下做知己的人罢了!”      时间不过是沙漏中的细沙,一点点,一点点,从指缝滑离。过去的故事在监牢铁门中穿梭。   没有那么多的仇恨,也没有那么多的情爱。      故事中有一个被冤枉入狱的少年,少年来到京城受到了一位五大三粗的男人的哥哥般的细心照顾。最开始,少年很感谢那位大哥,他也比谁都清楚,全靠那位大哥,他才能坚持着渡过最痛苦的时日。   奋斗了年余,少年略有成就。并被一家富户的小姐看上,那户人家打算让他入赘。   按理说这是一件好事,但少年却犹豫了,他不想做备受欺压的上门女婿,但又害怕得罪这位富商毁了前程。那位大哥看出了他的犹豫,便出手毁了那一家人。      那时候,少年很感激他。      又过了几年,那个险些受冤入狱的少年娶了另一户家境较一般官家小姐,接着勾结官府,贩运私盐,成为了意气风发的大官人。      偏在这个时候,他开始厌恶那位大哥,因为那位大哥知晓他的一切,他为了发迹所做的一切肮脏的事,他为了发迹手上染满的鲜血。   偏偏,那位大哥总喜欢在他面前以恩人自居。   总喜欢对他的生意指手画脚。   总喜欢揭他过去的伤疤。      偏偏因为以往的恩情,他不便对那位大哥动气。      但这种种都让他有种他不过是大哥手中的玩物的感觉。      所以,他决定回阳谷县。      悄悄地离开,让自己重新开始,成为那个可以不需要任何人帮助的西门大官人。   为了他的骄傲。   而从他回到阳谷县感受到自由的那一刻,便对“朋友”这两个字产生了抗拒,他宁愿同一群酒肉朋友厮混,也不愿诚心对任何一位可能成为朋友的人。   所以他最爱女子。      监牢沉闷得可怕。      苏苏和西门庆背靠背坐着,他们之间隔着的那扇牢门并没有因为相触带来的体温变得温暖,而似乎愈来愈冷。      “故而,我越说想要花子虚同你做个朋友,不希望你孤单。我愈这样说,你愈恨花子虚。所谓的讨厌被男人看上云云,不过是你用来遮掩的借口。遮掩你被脆弱包裹的自尊。”   西门庆嗯了一声。   苏苏莫名悲哀。所以,这么久以来,西门庆身边的人不是酒囊饭袋就是无用之徒,唯有的亲信玳安是早些时日拾回家的孤儿。   她又想到了花子虚,此刻,她竟然觉得这两个人都好可怜。   西门庆还有她陪在身边,花子虚呢?      可既然西门庆不相信朋友,那又为何愿意相信她?那转手给她的万贯家产,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为何将财物转给我?何时转的?”   “很早以前了。你头一遭从在下身边逃走的那一次。”   苏苏更不明白,她都离开西门庆了,西门庆还将财产转给她?究竟为何?      “苏儿是从未来来的人,那些钱你自然不会要。山林野猴的威名就算是假的,一传十十传百,阳谷县人也不敢轻易招惹苏儿你。这样做,多少算是计策。毕竟这般做,任何人都夺不走在下的钱!”      牢门变得更冷了,苏苏甚至觉得手脚都在打着颤。   竟然是这样的理由。   “所以,苏儿,在下始终在骗你。故而,你快些走,走得远远的,犯不着为……”      “我当然要走!但前提是先将你捞出来吧!要不你死了,我怎么回家?”怒声道,苏苏正要起身的时候,感到西门庆似乎想要握住她的手,但却被她重重地甩开。   西门庆一声长叹。      “……你为何将家的地契也转给我?还给我买了临安的房子。”   “因为苏儿曾说,你们那个年代房子很贵,在下就想,多给你买点房子,你就不会觉得不安,就愿意留下,哪里也不去……”      “……白痴……”      “苏儿,你走吧,不要去京城。犯不着为在下这样的人去京城。不值得。”   苏苏头也懒得回。      “你听见没有!”   少有的,她听见了西门庆的怒吼。      走出监牢大门,苏苏挺直了腰板,微笑着。她很难过,却绝不会让自己的难过成为旁人的笑料。玳安和花子虚一直在门外候着。接过玳安递来的包,作别玳安上了车,苏苏抽了抽鼻子。   “难过?”   “还好。”苏苏微微一笑。   “野猪精你倒是能忍。”花子虚笑言。      马车忽然停住。      驾车的小厮啊啊地似乎在说着什么。花子虚皱眉,拉开车帘,原来是王婆,这老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就像出阁的小媳妇。一脸谄媚,王婆将自己最近替苏苏办的事大张旗鼓地夸耀了一番,接着递给苏苏一个布包,里面是热腾腾的熟食,全是给苏苏路上吃的。   苏苏要去京城的消息传得可真快!   浅笑着收下,苏苏并未停留太久。      待车出了阳谷县,花子虚才问起王婆。   这段时间苏苏一直同王婆有所来往,其目的不过是为了给孙雪娥寻个好归宿。单凭那女人自己,恐怕有些困难。西门庆入狱后,王婆断了钱财,好容易苏苏送上门,她自然会毕恭毕敬地将每件事做好。   “野猪精你倒是有心。”   “一来,给王婆那种人点好处她自然会乖乖听话。二来,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何乐不为?”      花子虚不言,似在沉思。   苏苏想了想,问,“你招的这个马夫应该是又聋又哑还不识字的吧?”   花子虚含笑点头,“临县的,不少有钱人都喜欢雇他。”      “我们去求谁?”   “西门兄总说野猪精你聪慧过人,那野猪精倒是猜猜,这一番去东京,咱们要求的人究竟是谁?”花子虚故弄玄虚。   苏苏看他神色间颇有几分底气,心中的不安略微少了几成。她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师师,却又很快否定这个想法。花子虚在东京城的人脉全来源于花太监,而太监能接触的只有那么几个人。他们要去找的应该也是个太监。而这个时代最有权势的太监就是拥有兵权的——   “童贯?”      花子虚用丝绢掩面,轻咳了几声,痛楚从眉间一晃而过,喘了几口气,才道,“野猪精倒也不笨。不过只对了一半。附耳过来。”   苏苏皱着眉听花子虚说了几个字,面上一白,咬着手指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八   他们将去见的不是童贯而是童贯的对食。   一位姓甄的妇人。   不过,这位姓甄的夫人并不是算明媒正娶的,她被童贯偷藏在宫外的一处院中。在京城中,这是个路人皆知的秘密。      “不知西门大哥是否给野猪精你提过,你做的那些首饰在京城卖的相当不错。引得京城不少贵族女子竞相购买,供不应求。”花子虚道,“但那位甄夫人是见不得光的,连家中的丫鬟都轻视她,又怎能得到”   苏苏懂了,难怪临行前花子虚要求她带上做得最好的发钗首饰。      对食她也懂的。      自古以来,不少有权有势的大太监都喜欢在家中养个女人。太监做不了男人能做的事情,养女人不过是为了抒发压抑在心底的变态欲望。   童贯是朝中的大太监,身边有个女人算不上什么震惊朝野的事情。      但当听说自己要见的是这样的女人,苏苏彻底沉默了。   除非逼不得已,否则哪个女人愿意给太监做对食,还是彻底见不得光的那种?如若换做是她沦落至此,保不定看见街头一个卖瓜的丑妇都会妒忌——只要那个丑妇身边有个正常的男人。由她去找那位甄夫人,保不定明日西门庆就人头落地了。      “野猪精这番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花子虚沉思片刻,仔细看了眼苏苏,“你倒也有几分本事。花某本以为你是凭床上功夫勾引西门大哥的。”   苏苏默。这男人已经忘记了是谁替他赶走了那一干等抢钱的人的吗?   “那依野猪精看来,谁适合去?”   柔情款款地看着花子虚,轻轻捏起他的一只大手,放在手心好好摸了摸,直摸到对方一脸不安浑身打颤,苏苏才闻言细语地说道,“你说呢?”   花子虚:“……花某不懂。”      典型的明白装不明白!   果真直来直去才是最简单的:“长时间没见过男人的女人究竟是想看女人还是想看男人呢?”   “……”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之后的三天路程,苏苏心情异常好。   至于那黑沉了整三天脸的花子虚,同她有啥关系啊?      马车驶离阳谷县。   快马加鞭,一走就是十余日。眼见京城近在眼前,苏苏勉强沉静下的心又泛起涟漪。她开始不确定。   不确定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忽然一颠簸,马车急速停了下来,只听见无数人喊打喊杀的声音,赶车的哑男吓得哇哇大叫。   隔着车帘花子虚大声问了几句,原来,这个村子昨日来了一伙外乡人,其中有一个美貌女子。外乡人似乎是半夜离开的,他们离开后,村中教书先生娶了不到三日的娘子就不见了,本以为是同外乡人私奔了,今晨才在水沟中发现尸体。是被奸】杀的,身上还有不少伤口,死状凄惨。眼下,他们就是来为那女子报仇的——   只要是外乡人,且身边还带着女子的,都逃不脱他们的手心。      闻言,苏苏少有的慌做一团。如何做?又该如何做?以家族为核心建立的村子格外团结,对外乡、外姓人相当偏见。   单是单凭一两句话,他们该如何能脱身?      身边,花子虚更是慌张,手轻轻地打着颤。常年漂泊的他自然比苏苏更明白他们眼下面临的困境。愤怒的村民可不会思考他们是否是被冤枉的。   他们需要的不过是消气。      窗外的打杀声更甚,甚至连拉车的骏马都发出恐惧的尖叫。村民吼着交出那个美貌女子,否则就烧了马车。听到这里,苏苏脑筋一转,反倒是镇定了下来。      探身出马车,撩开车帘走了下去。      短时间的沉默,而后是震耳欲聋的惨叫,“是番人,是个番婆子!”      你才番人!你们全家都是番婆子!   苏苏很想骂几句,但眼下,脱身最重要。   张口,她摆出一副不解样,飚出一口流利的英文。      周围的人渐渐镇定。   苏苏同昨日那个伤人的美貌女子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人群渐渐散去。   松了口气,苏苏在哑男惊恐的目光中悠然上车。   “野猪精还有些手段。”花子虚称赞道。   苏苏切了一声。      马车稳步向前。忽起一阵大风,掀开车帘,苏苏不留意朝外瞥了一眼。      心在那个瞬间几乎跳出身体。      “野猪精?”   “没……没事……”      那阵风不仅掀起了车帘,还掀起了覆盖在教书先生新娶媳妇的尸身的白布,露出那备受摧残的身躯。   还有那个女人的脸。      孙雪娥。      被奸】杀的那个女人是孙雪娥。   这个女人终究还是死了。就在她成了教书先生的新娘,本认为已得到幸福的那一刻。   她的幸福,只不过是短短三日。      苏苏没有下车作别。眼下这种情况,贸然下车不过是徒增事端。能做的,不过是在心中祈祷如真有来世,上天能给这个苦命的女子、这个很少得到爱的女子一个好的人生。      可那个取了她性命的外乡女人究竟又是谁?   是刻意为之,还是偶然之事?   苏苏脑中已有了不少想法,却又像丢失了一块的拼图,注定拼凑不成一副完整的图画。      快马加鞭,两日后,她同花子虚终于按期到达了京城。      东京城比阳谷县面积大百倍,道路清扫得一干二净,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绿柳在城中招摇,画舫在河畔摇曳。远胜清明上河图中的繁荣。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少年气势逼人,名士风范依旧,相约河畔,只为了饮一杯茶,谈一首诗,练几回书。娇俏调皮的卖花女挽着一篮子鲜花,聚成一团窃声说笑。百花在优雅端庄的仕女们的裙角绽放,系在她们腰间的玲珑玉佩同百花一道起舞。   每个人的神情中都又一丝高傲,甚至连街边叫卖烧饼的小贩都有种京城人的傲气。      在车中看得不够尽兴,苏苏索性下车。脚尖触地的一瞬才记起自己这张脸在阳谷县引起的轰动,正欲上车逃命,却发觉众人对她的模样不过是报以淡淡地惊诧。看过后,依旧忙自己的事。      “还是京城人见多识广。”花子虚也下了车,站在她身边笑道。   苏苏含泪点头。   整一年,她终于有种自己其实是人而不是一只从山上逃下来的猴子的感觉了……      放下心来,急于将事情办好的心就跳得厉害,“我们何时去见那位甄夫人?”   “稍安勿躁。野猪精你先住下。小弟先行递交拜帖,待得到答复再说。”   “可……”   “总有办法的。”      苏苏不再多言。   是啊,总有办法的。      花子虚看来自得意满,似乎对这一次的行动有万分的把握。其定于他曾说的花太监从宫中带出的宝物有关。可不管她怎么拐弯抹角,不挖坑会死星人花子虚都三缄其口。愤愤然,苏苏只得先在客栈中歇下。      客房中很安静,热闹是外面的世界,与此处无关。   寂静中,苏苏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救出西门庆。   如果救不出,她回不了家,慢慢的未来,又要如何度过?      念及此,苏苏脑中又跳出孙雪娥的尸身。这些日子以来,那凄惨的一幕从未从她脑海中离开。也亏得这一幕,让她不断告诉自己,要活下去。      她又有些不安。望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满溢的欢声笑语,苏苏开始迷惑。      西门庆这件事说难也难,但要说容易却也很容易。虽说她的主修是民国,但关于大宋,最基本的却还是记得一清二楚。只要能寻个机会觐见皇帝,将大宋未来的命数告知,就像若干豪气冲天的穿越小说中写的那般,改变历史,抵挡金兵。之后,她就是一大功臣。届时,还担心西门庆救不出?   但苏苏也知晓,她永远也不能这么做。   历史是滚滚向前的车轮,是永不间断的多米诺骨牌。任意改变其中一点,就等于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她没有资格单为了一个西门庆那样做。      可她又是否能为了许许多多不知晓性命的陌生人的命数搭上西门庆?      想着,苏苏有些幽怨了。      眼角一瞟,本打算看点热闹场景缓缓心绪,可却惊得险些从窗边跳起来——      庞春梅!   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苏苏目瞪口呆。   再仔细看去,庞春梅身后还跟着一干等看似忠心耿耿的男人,其中几个苏苏认识,就是上次被她逮住的那几个男子。      但庞春梅来京城做何事?   她身边的男人都是些山贼草寇,这些男人来东京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前后一联系,苏苏顿觉天都清朗起来。      外乡人,其中有一个美貌的女人。   对孙雪娥宿怨未消。   睚眦必报的人。      用那种方法杀了孙雪娥的应该是庞春梅了。   陈经济的后台应该也是这个女人。   上一回西门庆狱中宴请贼寇的时候,陈经济就在一旁作陪,他应该知道庞春梅。后来贼寇被西门庆放走,陈经济也曾出门“进货”。想必就在那个时候庞春梅同陈经济有了联系。庞春梅身边有的是贼人,想要弄出点什么动静栽赃西门庆还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这样想所有事情就说得通了。   陈经济真是无用,如何做都离不得女人。      可整件事还有一个问题:为何孙雪娥即便远嫁也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这真不过是孙雪娥的命数?      错。   在庞春梅,陈经济和孙雪娥之间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那就是王婆。   只有王婆才知道孙雪娥嫁去了何方。   阳谷县最多嘴多舌,能将西门庆私通梁山这种事说得活灵活现的也只有王婆。      一直以来,苏苏竟然忽略了她。      原来,这群人早在不知不觉间组成了团。   陈经济想要西门庆的生意。   庞春梅因西门庆答应她陷害武松就收房却又出尔反尔的事怨恨。   王婆在西门庆不再拈花惹草后失去了一大笔收入。   所以,他们会一道对付西门庆。      想通了这一点,苏苏倒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只有庞春梅一个人,倒是不太好对付。   但不是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心思不洁却又想要抱成一团的人,是最容易被摧毁的对手。      苏苏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当夜归来的花子虚也带来了好消息。   “甄夫人答应见你了?”苏苏有些紧张。   “她已经见过小弟了。”花子虚笑道。   苏苏注意到,出去时,他头发束在头顶,回来时却披散在将头。      喲……   真是让人浮想联翩不是?   苏苏有种将灰太狼送入喜洋洋口中的不安感。      “只是被摸了一把。”花子虚皱眉道。   轻咳一声,苏苏相信在面对这两只大奸商的时候,还是诚实的孩子有糖吃。      上天似乎终于站到苏苏这一边。花子虚此去不仅见到了甄夫人,还见到了童贯。收到花子虚送来的苏苏做的几根发钗,甄夫人心情不错,自从成了童贯的对食,她很少真心笑过,见到她笑,童贯一高兴,也就应了花子虚的请求。      “接下来咱们只需要见皇帝。”花子虚轻摇着扇子,坦然的神色中有一丝浅浅的狡黠,“到那时,再将那宝物献上去。”   苏苏嗯了一声,不再接话。   花子虚等了一会儿,皱眉道,“野猪精你就不好奇那究竟是何物?”   “问了你也不说,懒得问。”   “野猪精这是欲擒故纵?”   “算吧。”苏苏懒得同花子虚多说。欲擒故纵?      没错,但花子虚同学,你会明知是坑还往里面跳吗?      果真,片刻后,花子虚就小心翼翼地将从阳谷县带出的那个箱子放在桌上。   总是藏着秘密不说其实也很辛苦。   箱子很大,但他似乎抱得并不费劲,里面的东西一定很轻。掏出始终悬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战战兢兢打开箱子上的锁,深吸一口气,花子虚轻轻打开箱盖。这动作惹得苏苏一阵紧张。   眼前是满满的稻草。   扒开稻草,里面是一个用锦缎裹着的方盒。      如果说苏苏之前故作的镇定是对花子虚欲擒故纵,让他打开箱子,那么现在,见到这重重保护的苏苏真心对盒子里的东西产生了一丝好奇。在盒子打开的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时间都彻底停滞了。      也在那一瞬间,她的所有不安都化作了重重的怀疑。      那是什么东西?   一张写满字的纸?纸的一角还有一撇红色?   就凭这东西,就能说动皇帝?      苏苏实在是不解。   “野猪精,你看仔细点!”花子虚傲慢得不可一世。   带着满肚子的怀疑,苏苏又仔细看了眼那张纸。在明白玄妙所在的那一刻,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东西……花太监是如何……”   “野猪精,花太监虽说权位不及童贯,终究在宫中待了那么多年。太监想到得到这东西其实很容易。不过……”      不过许多太监根本不明白这样一张纸的价值。      苏苏终于放了心。前方似乎有了希望,但同时,不安的感觉却又更甚。毕竟西门庆那是反叛的大罪!单凭这样一张纸……      小心翼翼将那张纸放入盒中,裹上锦缎,再放进装满稻草的箱子。待阖上箱盖,花子虚也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说来,野猪精,今夜一道就寝吧!”他突然说。      苏苏喷了。   神马情况?   她是否该像电视剧中的女猪脚那样赶紧抱胸?      面上竟有点点小忧郁的花子虚神色凝重,口气中是满溢的不信任,“京城有些不安稳。咱们带着那张纸,若是遇见抢劫的……届时,如果山林野猴不在花某身边……对了,山林野猴,倒是听阳谷县的街坊说,是你强】暴西门大哥的!花某是正经人,你可别打花某主意!”      苏苏:“……”   今日才有种从山林野猴回归人类预感的苏苏瞬时变回那传说中威风八面的山林野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官人要消失几章~~   这话有点肥喔!算是弥补这几天没更吧! ☆、五十九   接下来的三日苏苏同花子虚始终同睡在一张床上,但中间永远隔着一个大大的枕头。亏得花子虚的戒备,苏苏终于狠狠体会了一番当怪蜀黍的感觉——   花子虚就是那小萝莉。   ……      不得不说,花子虚的贞操意识比西门庆强多了。      强得苏苏无数次恨不能一脚踹开中间的大枕头扑上去将花子虚XXOO了!!!   同西门庆一道的时候她可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果真,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人,就同“贱”这个字眼脱不了干系……   西门庆脱光光洗白白的时候她咋就没这种冲动?      总结原因:见过太多次,以至于没了兴趣。   得出结论:所以这个世上只有“贱人”,而永远不会有贱猫贱牛贱猴子……      三日后,甄夫人派府中的婢女来客栈请花子虚次日前去一叙。花子虚乍一看神色不改,在婢女面前还摆出一副对此行甚为期待的模样。待当婢女不见,他就一脸厌恶。      “害怕被占便宜?”铁了心火上浇油的苏苏道,“放心吧,不过是被摸摸小手捏捏大腿,童贯还活着,那个女人应该没胆子拖你上床,再说……”   “就算她拖花某上床,也少不了一块肉。”干净利落道,花子虚轻轻捋了捋额发,“花某烦心的不是这个。”   苏苏有些好奇。      “花某烦心的是见到皇上该如何说,如何做。”      苏苏脑筋有些打结,见皇上?他们要进宫了吗?进宫这么容易?童贯说几句就行?太监这么厉害,那还要皇帝做什么?   花子虚却说进宫难,但童贯同花太监同一年入宫,这么些年一路走来,感情也算深厚。甄夫人美言了几句,再加之花子虚说此去是为了给皇帝上贡,事情自然容易许多。   苏苏略安心。      “野猪精你手中还否有首饰珠花?”花子虚又道。   苏苏点头。   “野猪精你记得选出最好的珠花,待会儿再去买个最上乘的盒子,花某手中还有一些最上等的檀香,届时可放在盒中作为熏香。”   “送给皇后娘娘?”      花子虚笑了。笑得有几分放荡,褪去了所有不安与忧愁,这一刻他终是拾回初来阳谷县的花花公子模样。“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说着,斜睨了苏苏一眼,“偷不着不如偷一只野猴。”   看在最近需要这男人帮忙的份上……   苏苏忍!      花子虚笑得愈发放荡。只要是男人,提到烟花之事时多少都会有些兴奋。从他的笑容中,苏苏也读懂了一件事:东西将要送给那个但凡后世提到名妓就一定不会错过的——   李师师。      苏苏有些亢奋了。      她亢奋的样子让花子虚忽生出一丝淡淡的不悦。“西门大哥入狱这么久,野猪精你似乎很少着急?”   苏苏觉得好笑。这花子虚胡说什么呢?她不着急?难道只有哭哭啼啼,要死要活、茶饭不思、消瘦不堪才算是着急?      首先,着急有用吗?就算是强悍的梁山,山上兄弟被抓了都得安心等到砍头那天才能劫法场。貌似没有多少劫狱的。而她呢,孤身一人,混血面容在京城似乎又没啥特别的威慑力,再着急也是干着急。   其次,花子虚不是有办法了吗?至少在这个办法被确定没用之前,她没必要着急。心急办错事,万一增添了麻烦又该如何?   最后……   自她出现在阳谷县,西门庆弄出的事端还少吗?着急?对她来说,时间机器没出现就说明某人还未脱离隔日就掉脑袋的命运!为某人可能掉脑袋的事着急?不好意思,其实她对这事已经习惯了……      听完她的解释,花子虚愣是半晌没说出话来……      之后,在花子虚呆滞的目光中,苏苏气定神闲地选出了最精致的发钗。说来,皇帝的女人,什么没见过?但该走的场面一个都不能少。   苏苏有时也会想到那根用绿色珍珠做成的发钗,西门庆留给她的那一根。她再次回到西门家时,那根发钗就不见了踪迹,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问。再后来西门庆入狱,将全部财产转给她,她清遍了家产,却依旧寻不到那根发钗。   幸好没问,不定西门庆一气之下送给了哪个小娘子。   只是每每想起,总觉得有些可惜。      做好准备。苏苏就同花子虚一道出门选妆奁盒。上车的那一瞬间,花子虚重重地咳嗽了起来。花子虚身体本就虚弱,上次同叔伯兄弟打官司的时候旧病复发。比起那远在阳谷县的西门庆,苏苏更担心眼前的花子虚。   但他却说不过是被明日见圣上之事吓着了。      听他这样说,苏苏略微松了一口气。      很快来到首饰铺前,附近有几个乞丐端着破碗四处晃悠。苏苏忽然想到庞春梅,这几日只要有闲,她就在东京城四处打听庞春梅的消息。却一无所获,庞春梅就像从东京城消失了般。若真是那样,倒也好。   但她总有一种感觉,那个女人并没有离开的预感。   眼前的这几个乞丐,不定能带来新的消息。      给花子虚说了声。苏苏就朝其中一个乞丐走去。   身后有人一跃而起,她的眼睛被人捂住了。感觉是个小孩。   “猜猜是谁?”   苏苏笑了,她认得他的声音,“小牛?”   眼睛被松开,果真是许久以前在阳谷县见过的那个乞丐小孩,小牛。乞丐们四处奔走,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看见小牛,苏苏便将打听消息的事告诉了他。小牛也没多问,只是撒开穿着破鞋的脚丫就开跑。他的背影让苏苏有些心痛,她忽然生出一种想要收养小牛的打算。上一遭没有留下这孩子是因为不知未来如何。   现在想留下小牛,是因为已知晓未来?   所以,她决定留下同那个笨蛋一道面对未知和危险?      当夜,苏苏同花子虚做好了一切准备,烛光颤动,却相对无言。   一夜无眠。   虽说宋徽宗赵佶在苏苏眼中不会有丝毫的神秘色彩,但是这毕竟不是她的时代,也不是不靠谱的古装电视剧中描写的皇帝臣子可以肆无忌惮说笑的时代,这时候,皇帝就是天,皇帝就是一切,是无人可以逆转的存在。   届时,她要如何做?怎么说?      翻了个身,苏苏想找花子虚谈谈,原本睁眼望天的花子虚却又立刻闭上眼假寐。   满腔的话没能说出口,翻过身苏苏也闭眼。   书中还有一句话:睡不着眯着。      见宋徽宗的日子终是来了。苏苏清晨同花子虚出门,在甄夫人那里呆至午后。   期间,甄夫人对她各种冷嘲热讽,对花子虚各种拉拉扯扯。好容易熬到童贯的手下出现,苏苏和花子虚被蒙上双眼,坐上一辆大马车。   这场面乍一看很有些谍战片的意味。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连梁山的人都知道宋徽宗去李师师那里了!苏苏很想问一句,亲爱的童贯童鞋,你认为东京城的人会不知道吗?   蒙眼睛?有必要吗?      车到目的地,苏苏下了车,在几人的搀扶下左拐右拐。眼罩取下,才发现她们身在一所身为别致的院中。看来这里就是那位李师师的居所了。   一位油头粉面的男人悠然而来,花子虚赶忙下跪,见苏苏还呆站着,又扯扯苏苏的衣袖。回过神,苏苏也跪在地上。   看来这应该就是童贯了。   “起来吧。”怪里怪气的说话声。      花子虚千般道谢,扯着苏苏站起。当童贯见到苏苏那张脸的时候,惊声尖叫起来。   苏苏:“……”   看来见多识广的东京人不包括这位童贯。   “这是什么怪物?比宋江身边的那头黑熊还唬人!”      “大人莫慌。其实这是……猴子……猴子一样的女人。”   苏苏:“……”   不得不说,花子虚这个圆场打得不怎样。      “幸好……”翘着兰花指,童贯抚着受惊吓的小心脏。上下打量着苏苏,嘟噜道,“女人?这也能叫女人……幸好……”   苏苏自动脑补童贯省略下的那些话:幸好我爹英明,早些时日将我送入宫当太监,若是我没当太监,我不定就得娶这个猩猩一样的女人,感谢我爹,感谢我是太监!   虽说只是脑补,但对抚平她受伤的小心灵又很大的作用。      略微交代了几句,童贯带着苏苏他们朝院内走去。院中戒备深严,四处都可见满身戎装的士兵。按理说,皇帝偷会名妓的时候如何也不会带这么多兵马,难道院中还有什么特别的人?      这时,苏苏他们与另一行人擦身而过。   那是一行有些古怪的人,其间有面貌俊秀的青年,有五短身材的黑大汉,神色鞠躬的中年男人。      原来是宋江啊……      苏苏不太记得水浒了。   谁能告诉她为啥宋江会出现在李师师这里?   她知道宋江的确见过李师师……      但是……   故事发展得这么快吗???      已经要征方腊了吗???      同样,苏苏和花子虚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那个站在众人中间位置,据苏苏目测应该是宋江的男人只是有些惊愕。      “哥哥,你说,这女人同女人的差别也忒大了!俺……”旁边的黑大汉却开始嚷嚷。   “要有礼,铁牛。”目测是宋江的男人走来朝苏苏行礼,简短地说了抱歉,就带着一干等人离去。这偶遇,至多也不过是擦肩而过。      但宋江出现在这里,至少让苏苏明白了一件事:梁山即将被招安,征方腊不过是时间问题。届时,武松又会如何做?   她已有很长时间没见武松,更是全然不知对方的状况。但她始终有种不祥的预感。      似乎很快,武松就会再一次出现。   那一日的到来会将一切终结。      宋江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接下来,苏苏就要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宋徽宗赵佶了。   赵佶……      唔……      苏苏噗嗤一声笑了。   花子虚赶忙拉扯她的衣袖,童贯恶狠狠瞪来。      苏苏赶紧捂住嘴,一不留神,想啥干啥的老毛病又犯了。但真不能怪她……连梁山上的那群人都没有啥忠君思想,何况她这只21世纪星人?   “说!”苏苏的支吾让童贯发火了,只见他手一挥,一群手持兵器,如狼似虎的侍卫涌了来。      支支吾吾,苏苏眼见自己混不过去,脑中就迅速闪过无数狗腿拍马屁的标准发言词,很快拼凑出一个大致的回答,而后毕恭毕敬,做出一副惶恐样,道——   “小人只是想到要去见皇上,心中诚惶诚恐,恨不能将整付残躯匍匐在皇上走过的路面,仔细嗅一口从皇上那尊贵的双足中遗落的芳香。(某瑟乱入:芳香?其实是脚气吧?)恨不能亲手触摸皇上呼出的每一口温煦的气息。(某瑟继续乱入:妹子,那叫口臭。)小人的意思是,皇上的事就是小人的事,只要是为了皇上,小人不怕抛头颅洒热血,只要是为了皇上,小人宁可做皇上上马的那一块垫脚石。只要是为了皇上,小人甘愿做皇上脚下的一粒微尘。”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苏苏有些累了。      童贯一脸惊叹。   花子虚傻了眼。      苏苏深吸一口气,做最后的发言,当然,她没有忘记热泪盈眶,“小人只是想到就要见到尊贵的皇上,忍不住热泪盈眶,更是忍不住心中的喜悦。故而,小人笑了,还望公公见谅。”      “哼,算你懂点礼数!”童贯傲慢的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苏苏的答案。挥挥手,那群士兵撤退。   一侧的花子虚长出了一口气,一粒汗珠从鼻翼上滚落。   苏苏也松了一口气。对着花子虚悄悄一笑。   虽说童贯是史上少有的掌握兵权的太监,但该翘的兰花指依旧少不了。但面对大权在握的阉人,苏苏怎么也不会犯实话实说的老毛病。      其实,她之前笑的是:宋徽宗名叫赵佶。不知有多少人发现这两个字略微谐音就成了……      招妓……   真是人如其名……      宋徽宗他爹宋神宗给儿子取名字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   不管宋徽宗他爹给儿子取名字的时候在想些什么,也不管他是赵佶还是招妓,该来的终究会来。看过无数古装宫廷电视剧的苏苏在脑中构建了无数被大家描述过的皇帝形象,有猥琐不堪的,有古灵精怪的,也有被酒色财气伤得连路都走不了的。也曾构思过无数见皇帝的外交言辞,她认为自己准备得异常充分。   但事情却还是出乎她的预料。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连宋徽宗的面都见不到,献上发钗讨了李师师欢欣顺便也讨了赵佶欢欣,花子虚跪在珠帘内同赵佶交谈,她则跪在珠帘外,听候着吩咐。   其原因是童贯提早对皇帝爷说了:皇上,随行的那个女人实在是相貌可怖,届时或许会吓着师师姑娘等等云云。      苏苏:“……”      想着里面那个女人多少算是北宋的女神,苏苏忽然有些怀恋自己也是女神的那个时代。若是在21世纪,她同里面的那个女人相较,谁才是真正的女神?   凡事总要比较,是女人的通病。      珠帘内,花子虚正在同赵佶聊花太监的事情,在赵佶尚且年幼的时候,花太监也在跟前伺候过几年。赵佶长于诗画,算是一个感性的人,聊着往事,说到动情处,还叹了几声。      事情进行得似乎很顺利。      “听说你有东西给朕?”赵佶心情不错,主动问起花子虚即将敬献的那张画。   “那是皇上的失物。”花子虚回答的毕恭毕敬。      苏苏暗道不好,这花子虚不留神竟犯了个大错!虽说花太监在赵佶年幼时也曾在身边伺候,即便宋徽宗赵佶为花太监的死轻微伤神,但花太监终究也不过是个奴才。奴才敢动主子的东西,即便是一张丢弃的废纸,也是死罪。   花子虚说那张纸是“皇上的失物”,那也就是知晓是皇上的失物却不奉还,甚至还留在身边寻时机回来让皇帝赎回。这不是典型的找死吗?   虽说在太监身边长大,花子虚却没学到花太监的本事,被赵佶一质问,竟是说不出话来。      眼见事情不妙,苏苏准备朝里面冲,可腿才轻轻离地,就又放弃了这个做法。   这样做实在是不妥。万一她这混血儿的脸真吓着了皇帝,事情会比现在麻烦许多。      想着,她提高声音,确保说的每一个都能被赵佶彻底听清楚。   “圣上此言甚是,身为奴才,就算是有千万之功也岂能偷取圣上的东西?”她顺利吸引了帘内人的注意力。   “你想说何事?是觉得寡人该将你们一道问斩?”      “圣上的事自有圣上做主。吾等小民自然不能妄议。”苏苏笑道,“可圣上想,花太监常年在宫中,岂不知道规矩,岂有胆量坏了规矩?”   “那为何说是失物?”   “花子虚不过是个草民。这样的人见到圣上,自然深为圣上的龙威而颤栗,一时惊颤,说了错话。小女子希望圣上能见谅。”苏苏话说得很简单,但不定很有效果。赵佶之前才同宋江见面,不管宋江对皇帝如何忠诚,言语中总会涉及招安。招安,有叛乱才会招安。那定是皇帝不太想听的话。而她只要说皇帝想听的就行了。不管是多简单一句话,只要能说得皇帝高兴,就是好话。      “那你倒是说说。”赵佶松了口气。      苏苏也松了一口气,依旧毕恭毕敬,又道,“不论如何,花太监藏下那张纸都是大逆不道之事。但花太监在宫中多年,对皇上自然是毕恭毕敬,年老离宫,离了皇上,深知再也不能重见龙颜。唯有那张纸能代表圣上。花太监留着那张纸,是因为对圣上您的忠心啊,圣上!”说道最后,苏苏没有忘记像电视里那样长吟一声:“圣上啊!”   做完这事,她互相想到,若是西门庆看见这一幕,不知会作何感想。   估计会笑抽……      赵佶也听见了重点。   “一张纸?”他口气中满载着疑惑,“只是一张纸?”   “只是一张纸。”苏苏重复了一遍,“圣上何不先看看,再做定论?”      短暂的沉寂。   “呈上来。”他应该是在示意童贯了。   躬身接过花子虚盛放纸的那个盒子,童贯轻轻将盒子搁在桌面上。小心翼翼打开,取出那张薄纸。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像一场漫长的哑剧,看不真切,苏苏只能在脑中构想:   见到那张纸的时候,李师师一脸茫然,赵佶却是惊愕得险些从躺椅上跳起来,望着那满纸歪歪扭扭的字迹和边角的一抹嫣红,他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竟然捂着脸哭了起来,哭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纸放在眼前仔细端详,摸得是那么小心谨慎,就像那是世间最尊贵的宝物。      “想不到花太监却是有心。”许久,赵佶终于长叹一声,结束了漫无边际的沉默,他又道,“那人是否真属冤枉,寡人自会令人彻查,你们先退下吧。”      见花子虚起身,苏苏也赶紧站起来,学着花子虚的样子朝外后退。才退了两步,却又被叫住,苏苏心中一阵发颤,却见年内伸出一只略有些苍白的手,轻轻撩开珠帘,看了一眼,就惊得赶紧合上珠帘。   那瞬间赵佶看清了苏苏。当夜会不会做恶梦,那是他的事情。   也就在那瞬间,苏苏也看清了赵佶的眼睛。掌握全天下的男人本应该有一双踌躇满志的眼睛,但帘内的那个男人却长着一双乍看快乐,实际却埋藏着深深的忧郁的眼。   不久后,王朝被颠覆,这双眼睛的主人再也不会有任何快乐。或许在那一刻,他才能达到艺术的巅峰。      艺术的巅峰,本就是痛楚。      但苏苏不会同情他。   赵佶是个一流的艺术家。但艺术家做不了皇帝。      不论如何,事情就这样解决了,苏苏总算松了一口气。但直到离开那座院子,她才彻底放下心来。昨夜她设想的各种将皇帝会出现的事却是没有一件发生,她甚至思考过无数同李师师的眼神拼杀。   但实际上呢?她连皇帝究竟长啥样子都没见到。   整夜的担忧在这一刻看来只不过是杞人忧天。      还没来得急上马车,童贯却很快追了出来,他带来着赵佶的命令:西门庆与蔡京交往慎密,这件事蔡京不便插手,故而事情被交给了高俅。      听见那两个字,苏苏愁肠百结,高俅来办案,她该高兴吗,高兴幸好来的不是个清官。还是该发愁,来的不是清官?   “没事了。皇帝亲自下了令。事情应该很简单。”花子虚安慰道。   苏苏只是点点头。她想到了那张纸,第一次看的时候,她发现右下角写着的歪歪扭扭的“赵佶”两个字,加上是花太监从宫中拿出的东西,相应推测那应该是赵佶年幼时的字迹。宋徽宗不是一个好皇帝,却是一个好的艺术家,他的瘦金体天下闻名,但当功成名就,回望过往,最初的起步,也不过是歪歪扭扭。   “但那抹嫣红又是怎么回事?”      花子虚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苏苏立刻闭嘴,待回到客栈,才听花子虚悠然道,“那是皇上生平第一次写的字。”   苏苏一惊,她不过推测那应该是皇帝年幼时所作,却没想到竟然还是人生第一遭。   “那抹嫣红,是皇帝当时的奶娘不留意抹上的一抹唇间的胭脂。也正是这一抹胭脂,证明了这是皇帝头一次写的东西。花某曾无数次听花太监提起,太后诞下皇上后,体弱多病,无法哺育,当时宫中也无其他正在哺乳的嫔妃。内臣便推荐了一位娘家亲戚的媳妇做奶娘。那个奶娘温柔贤惠,在皇上身边五年,尽心竭力,最后皇上对她比对自己的亲娘还要亲密,也真是因为这种亲密,奶娘不久就被太后处死了。”   苏苏懂了。      “奶娘死后,皇上也在太后的示意下搬离了原本的居所,当时练字的纸也被烧掉。花太监偷偷藏了一张。”      “就是这一张?”   “只有这一张。他知晓这张纸的价值。留给花某以求天有不测之时保住一命。”   原来如此。苏苏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不安,“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竟然愿意拿出来救那个笨蛋……”      “野猪精你倒是怎么样就怎么说。可这不过也就是一张纸而已。”花子虚笑道,“况且,花某不定再也用不着了。”说罢,他又剧烈咳嗽起来。身体在咳嗽中弯得像一只可怖的熟虾。咳着咳着,唇间留下血来。血滚落在苏苏的指尖,嫣红一片。   原本在外帮苏苏探听消息的小牛也在这一刻闻声而来,见到这一幕,脸色一片,哇一声哭了。   “别哭,花某还未死呢!”花子虚强颜欢笑,却依旧改不了面上的那抹死色。      “你……究竟得了什么病?”苏苏问,她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一   回答苏苏的是花子虚长时间的咳嗽和丝绢上的鲜血。      结结巴巴,苏苏头一次发现说话是这样困难,“……痨、痨、痨病?”   花子虚苦笑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苏苏开始紧张。痨病,也称肺痨。   医学名称为肺结核。      “可是,在这个世界,没有香烟,没有雾霾,没有化工污染,怎么会得那种病?还是说,你小时候受了伤,还是遗传,还是……”来了这么久,也经历了一些风浪,这却是苏苏最为手足无措的一次。   花子虚却只是笑着,抚了抚胸口,靠上灰墙,悠然道,“不过是一死。野猪精曾问花某为何帮忙……”      ……      “所有言语不过是虚妄,一切或许只是因为花某就快死了。”      张了张口,苏苏没说话,只是走去轻轻拉住花子虚的冰凉的手,放在手心暖着。头顶上的嫩叶被风吹得刷刷作响,几月后,这里就会成为蝉的地盘吧?   “如若西门大哥出狱时花某还未丧命,野猪精,咱们仨一道南下去临安吧!花某还未去过临安,只听说那里只略逊于东京城。那里一定有娇媚的女子,伟岸的男人。什么样的人都行,只要能让花某倾心。”说罢,沉沉闭上眼。      “一定会遇见的。”将花子虚的紧紧握住,苏苏笑道。   一定会遇见的,她会祈祷,会向上天祈祷。祈祷花子虚能邂逅一段最深入骨髓的情爱。一瞬也好,一世也罢。   因为一个人,实在是太孤独了。      扶花子虚躺好,苏苏问起小牛打听到什么消息。      但小牛什么都没有探听到。整个京城都寻觅不到那个叫做庞春梅的女人。言罢,小牛有些懊丧。苏苏赶忙安慰他,并招呼小二给他准备吃食。   难道庞春梅已离开京城?   苏苏不知是否是自己多心,但她总有一种感觉。      庞春梅并没有离开。      又生了事端。      楼下一阵混响,来了一个男人,点名要见番婆子……   也就是苏苏。   苏苏朝下望了一眼,是一个面色黝黑的大汉,之前在李师师那处见过。这大汉寻她作甚?难道宋江打算拉她入伙?   “下来,番婆子,俺铁牛同你有话说!”      铁牛?   黑旋风,李逵!      为什么李逵会来???   还带着黑漆漆的大斧头?   苏苏很想泪奔。   宋江见李师师的时候李逵闯了进去,结果被狠批。于是,李逵心有不满,恰巧她当时路过打算打打酱油……   所以李逵来找她出气了?      在苏苏他们下榻的客栈院中,李逵继续大声呼和,客栈老板本打算招呼小二赶人,但李逵一瞪眼,周围众人也就吓得鸟兽散。按理说在这种关键时刻,花子虚应该挺身而出救人于水火的,但偏偏,花子虚腿软得已经快成没发酵的面团了!小牛抱着瘫软的花子虚,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何事。   怀揣万般怨念,苏苏只得自己上。      所有人对她投以炙热又感动的目光。      “俺铁牛知道,阳谷县专出你们这种奸人!”将手中的铁斧挥舞得像在跳芭蕾舞,李逵气势汹汹,眼睛一瞪就吓得才来到跟前的苏苏险些脚软。俗话说不管软的硬的都怕不要命的,这李逵百分百是个不要命的,幸好他还不知道苏苏同武松那一档子事,要不然,苏苏相信自己的脑袋已经在房梁上寻找自己的零落成泥的四肢了……      对付莽汉,得用计?   错!   万一他根本没心情听你的计策,该怎么办?   对付莽汉,得用气力?   更错……   真当她是山林野猴啊!      来这里之前,苏苏也曾设想无数种死法,但被李逵的斧头砍死,实在是最不浪漫的一种……      “英、英、英雄……你……好……”结结巴巴说出这话的时候,苏苏觉得自己没种透了……难道她就不能像不靠谱电视剧中的那些女杰般一脚踹过去而后生擒李逵?   ——   那样做只能证明她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番婆子,说,你同那个人想做何事?”李逵的气势就像钱塘江的春潮般瞬时上升到顶点。   顿感又矮了一截的苏苏觉得李逵似乎在问她为何去找李师师,便赶紧道,“其实我是首饰匠,去找……”   “‘我’是什么东西?”   “……其实小女子同花公子是去给李师师姑娘送发钗的。当时纯属路过!”   “同李师师姑娘有何关系?铁牛问的是那个人!”      那个人?   “花公子吗?花公子身体不好,请英雄……”      “谁问的是那个病秧子!铁牛问的是那个阳谷县的那个奸人!”      苏苏有些迷糊了,她本以为李逵口中的“你们”是指花子虚和她,但仔细听来,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那阳谷县的奸人……   “英雄说的是……西门庆?”      “那什劳子西门庆又是谁?”      看来武松没将西门庆的事说出去。想来也是,否则梁山早已气势汹汹杀进阳谷县取西门庆的脑袋了,还轮得到春梅姑娘使计策?   不是她,不是花子虚,还不是西门庆?   “那,那敢问英雄说的是何人?”      “铁牛说的是个贱】妇!你这番婆子竟然用男人来糊弄铁牛!”   苏苏:“……”   天啦……   李逵童鞋,麻烦你说话不要大喘气行不?麻烦你开始问的时候就说清楚行吗?说了半晌,结果却是鸡同鸭讲?!   “那……敢问英雄,阳谷县的那位……贱】妇,做何事了?”   是啊,是哪个不开眼的女人敢踩踩李逵的尾巴= =|||      “就是阳谷县的那个贱】妇,来东京城后铁牛担心高俅那厮害宋江哥哥,便在外监视。结果,看见一个女人进高俅那厮的老巢,好些日子才出来。听兄弟们说,那个贱】妇就是阳谷县来的!”谈话间,铁斧锋利的刀刃已贴近苏苏的鼻翼,她甚至能感受到铁斧刃上散发的寒气,“说,你同那个贱妇究竟是何关系,是否在打算害宋江哥哥!”      ……   这都哪跟哪啊!      李逵的逻辑应该是这样的——      高俅要害宋江。   一个阳谷县的女人进了高俅家。   所以那个女人要害宋江。   那个女人是阳谷县的。   苏苏也是阳谷县的。   所以苏苏要害宋江。      ……      “英雄……”苏苏努力斟酌用词,“难道你不觉得这逻辑……有点……”   她不知道该如何用这个时代的人能懂的词语形容这件事了。      “当然,俺铁牛又不是傻子.”   苏苏很想知道他会说什么。      李逵目光炯炯,“之前在李师师那处偶遇,你这个妖妇就死盯着宋江哥哥观望。难道不是想要伤害哥哥?”   苏苏目光囧囧,她该怎么解释呢?其实她只是有点点好奇……   俗话说好奇害死猫啊害死猫……      也就在那一瞬间,苏苏脑中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阳谷县来的女人,难道是……      “英雄,你说的那个女人,是否是一个带着十余个山贼的美丽少女?”   “你果真同她是一伙的!”      李逵的铁斧近在咫尺,苏苏却冷静了下来。   太好了!   只要她做好一切,就既可以对付那个想要将她置之死地的庞春梅,又能化解眼前的危机!   这岂不是送上门的好机会!?      前走一步,她正打算开口,原本守在二楼抱着花子虚大腿打颤的顺便还观望的小牛却蹦了出来。站在李逵和苏苏之间,大摇大摆,指手画脚,“你这黑大汉,知道她是谁吗。姐姐可是阳谷县最出名的山林野猴!连武松武都头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苏苏觉得自己被一道霹雳击中了。      小牛是打算挖坑给她跳吗……      全然没在乎不断咳嗽示警的苏苏,小牛得意洋洋,挑衅升了无数个等级,“你这黑大汉,姐姐一根指头就弄死你了!”   苏苏满脑袋黑线加宽面条泪。      这时候又不能直说她的威风八面其实不过是一场误会。苏苏只能尽力解释道,“小牛……小孩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   但小牛却似乎什么也没听出来,他一拍苏苏,骄傲满溢,“姐姐,你是什么人?阳谷县威风八面的山林野猴啊!武都头都不是你的对手,难道还怕这头大狗熊?别装了,姐姐,小牛听说了,你同武都头大战的那一次,那次武都头使劲全力都伤不了你一根头发,而你一巴掌就将武都头扇出阳谷县了不说,还扇得武都头头破血流,再也不敢踏进阳谷县一步,只得投奔梁山!”   说着,漂亮而清澈的大眼睛再次投向苏苏,目光中蕴含着满当当的期待,“小牛相信姐姐一定行!再说,武都头……”      “武都头是你亲爹啊……你能不提武都头了吗……”流言啊流言,流言转了一圈回到苏苏身边时已经从小清新变成了小暴力……      “山林野猴……阳谷县的山林野猴,连武松兄弟都不是对手……铁牛还是头一次听说!来,猴子,和铁牛好好比试比试!赢了铁牛,铁牛就带你上梁山,坐第一百零九把交椅!”李逵摆好了架势,铁斧从地面擦过,带起烟尘飞舞。   这根本是武侠电影啊!      武侠电影中的另一号主角苏苏瀑布泪……   跳至一旁,小牛鼓掌吆喝,没有忘记给出最后一击:“山林野猴姐姐,上,砍了这黑大汉,让他知道你的厉害!记得割了这黑大汉的头颅,小牛送给爷爷当夜壶!”      苏苏觉得自己被无数道霹雳击中。   她看见李逵握着巨斧手背上是无数道暴怒的青筋。      侧脸忘了小牛最后一眼。   这一眼不定就是苏苏看这人世的最后一眼。      苏苏也很想问小牛一句——   小牛,你这么整我……你是在记恨初见那次我抢了你们的羊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二   李逵的气势愈来愈盛。苏苏只恨不能学鼹鼠在地上开一道缝,钻进去这辈子都不出来。   脑中迅速闪过李逵的故事,很快有了主意,虽说在若干年后的电视剧中,这一招已经被用烂了,但俗话不是说,越简单的招数越有作用吗?      但最基本的架势还是必须要的。      腿向前跨了一步,才摆出一个姿势,苏苏就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装怀孕,女人都会。   李逵是个很简单的人,但在他的生命中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他的不留意让亲母惨为虎所噬,这些时日以来,他定然常在梦中思念亡母,并会在别的女人身上寻找亡母的痕迹。故而,若是世上还有李逵不会伤害的人,一定是“母亲”。   苏苏多少算是在利用李逵的伤痛和弱点,情知不够光明磊落,但对李逵这种人,光明磊落就是找死。      果真,听说她怀孕。李逵手中的巨斧颓然一垂,凶煞的脸庞也一点点柔和起来。   苏苏松了一口气。      “小牛知道了!”莫名其妙的,小牛竟然鼓起掌来。大眼睛流露出激动的神色,面色绯红,很是激动。“传言是真的,姐姐果真怀孕了。”   苏苏赞许地点点头,听了无数传言的小牛终于给她带来了点许希望的光芒。阳谷县人总说她强】暴西门庆,总说她玷污大官人的纯洁,而今她怀孕也不算是空穴来风吧!      报喜完毕,小牛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这次得知苏苏“怀孕”后,他多少也有些顾忌苏苏的感受。毕竟之前苏苏不太满意他张口胡说,他开始有些迟疑。   但这一次,苏苏不仅不会阻拦他,还会鼓励他将那乱七八糟的流言说下去。小孩子的话是最招人信的。   小牛将她和西门庆说得越惨,她就越能从李逵的铁斧中脱身!   嘻嘻……      从苏苏的目光中得到鼓励,小牛大声道,“原来,传言是真的!姐姐果真怀上了武都头的孩子。”   苏苏轻笑,是啊,怀上了武都头的孩子……      武都头?   孩子?      ……      What????      这一刻,苏苏觉得世界就要毁灭了。      为毛……   为毛……   为毛……      小牛,你就是那传说中的熊孩子吗?   武都头果真是你亲爹吗?   你怎么总是提他啊……      但话说,小孩子的话是最可信的。很少有人去怀疑孩子口中话的真假。      但又话说,小牛他们离开阳谷县的时候,她和西门庆那漫天飞的乱七八糟的传言还未彻底流传开,那时,阳谷县最出名的一是她,二是有胆子与西门大官人叫板的武都头……   但是,但是,为毛是武松啊……   死了N久的武大都比武松好啊……      事情朝苏苏最担心,也对苏苏最糟糕的方向一个劲飞奔。      首先,李逵彻底不淡定了,眉飞色舞,黝黑的脸泛上一抹红。“武兄弟的孩子?喔,原来你是嫂子,铁牛不知,冲撞了嫂子,抱歉。嫂子有身孕,一定要多加注意才是。”   其次,李逵继续不淡定,神色有些疑虑,“嫂子,你肚中的小娃有几个月大了?”   “……两个月?”苏苏想得简单,电视中古代人号脉不都是“两个月”大?   最后,一脸怒气的李逵掐指一算,斧头高高举起,“说!武松兄弟这些时日都在梁山,你如何能怀上武松兄弟的孩子?”      苏苏:“……”   是谁说李逵没大脑的?      危机再次袭来。      “真笨!”熊孩子小牛再次出力,站在两人之间,一边丢给李逵一个不大不小的白眼,一边道,“自然是姐姐去找的武都头了。梁山那种地方,姐姐那么厉害,自然是想去就去,想回来就回来。如入无人之境。”   苏苏浑身冒冷汗。   “胡说,梁山岂是说去就能去的!”李逵自觉受到了冒犯。   熊孩子继续发表看法,“当然是武都头做内应啦!”      苏苏默默点头。   其实这慌圆得也算不错啦……      李逵想想,嘿嘿笑了,看来是默许了这种说法。看神情,估计想要将苏苏带回梁山。   很快,苏苏听见他说,“走,嫂子,铁牛带你回梁山去!”      苏苏有些着慌了,去梁山?那她可不就完蛋了?   “其实,这孩子不……”她本想解释解释,可却又瞥见李逵那寒光闪闪的大斧头。便立刻悻悻然住了口。眼下,她要是敢说这孩子其实不是武松的,估计整间客栈的人都会死光光……   “其实这孩子,二郎还不知道。”   “这样啊……”李逵的板斧放下,“为何嫂子不说呢?”   “……因为我们是私奔的……”      “就是就是!”小牛彻底无视苏苏的目光,再次插嘴道,“传言果然是真的。大家都知道,当初武都头被山林野猴一巴掌打出阳谷县,而后被山林野猴所救,两人日久生情,最后……”   “最后就在一起了。”苏苏浅笑嫣然。心中将那群成日没事做就编写不着边际流言的二货们狠狠咒骂了不下万遍。      “这样啊。嫂子莫怕,江湖人士不拘小节。铁牛立刻将此事告知公明哥哥,让公明哥哥为你们完婚!”   啥?让宋江来帮他们完婚?   那不是自寻死路?   苏苏眼睛一转,忧伤道,“可小女子的娘亲不答应。”      “这样啊……”李逵难得露出一丝不安。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只有在谈到母亲的时候才会出现些许的不安。   也真是因为这一点,欺骗他,总让苏苏不安。   但为求自保,苏苏还得将谎话圆下去,强烈的生存欲望逼得她眼泪婆娑,“娘亲始终不待见武二哥,小女子情知……娘亲最近身体很差,小女子不能让娘亲再度受创。故而,此时暂时得保密,还望铁牛哥哥不要将此时告知武二哥,梁山事务繁重,小女子不想让武二哥担忧。况且,再过三个月,娘亲身体就会转好。届时,小女子再同武二哥一道请娘恩准。”   “果真是重情重义的好女子,武松兄弟没看错人!”闻言,李逵夸赞道。      苏苏面上含泪轻笑,心中却堵得难受。      其实,武松彻底看错人了。李逵也看错人了。      武松不笨,只不过多了一丝情意。   李逵也不笨,他不过是相信武松。   这件事李逵一定会告诉武松,苏苏不可能让他一直瞒下去。三个月,或许是苏苏能争取的最大期限。   她必须在这个期限将一切彻底结束。      接下来,李逵絮叨了不少让苏苏安心养胎之内的话。这个黑脸汉子粗中有细,不若苏苏在书中看见的那个莽汉。李逵又给了苏苏几张面额颇大的交子,这更让苏苏心神不安,当事情的真相被揭露,一切又会如何?   想到这里,苏苏很哀怨地看了眼兴高采烈的小牛一眼。原本打算离开京城就收养小牛的计划烟消云散。      俗话说,熊孩子无敌。   这话真是说到了点子上。      “对了,嫂子,那个阳谷县的贱】妇……?”李逵终于记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   苏苏得到了机会,便狠狠将庞春梅控诉了一番。再说,庞春梅依附高俅的事她也没说错,也不是陷害庞春梅不是?   闻言,李逵青黑的面庞须臾间涨得黑红一片,“这等妖妇,待李逵取她的人头来!”      苏苏轻点头。   事情顺利得超乎她的想象。   亲爱的春梅姑娘,这黑大汉就送给你了哈!   努力,将黑大汉弄上床,那样你就真青史留名了。      之后,李逵又再次交代了不少要苏苏安心养胎之内的话,同时几次三番发誓绝不将苏苏有身孕的事告知武松外的任何人。得到他的发誓,苏苏松了心,李逵是真汉子,一言九鼎。   但是她,一定要用尽一切机会逃走。      李逵的身影在街角消散,苏苏彻底松了一口气。事情似乎很顺利,李逵维护宋江,自然会杀庞春梅。庞春梅自然有招数,但能对付李逵吗?   她期待一切能被李逵手中的板斧彻底斩断。      至于她怀上武松孩子的事……   这高俅什么时候才接见她呢?   她得快些回阳谷县带上笨蛋逃命啊!      李逵的身影彻底消失,苏苏赶忙回房找花子虚。一进门,她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大跳,花子虚瘫坐在床畔,嘴角、胸前满是鲜血。   他又发病了,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厉害。      “应该是被那黑大汉吓着了。”闻讯赶来的店家皱眉道。   苏苏心乱如麻。   花子虚之前曾说她看似丝毫不慌张,其实他错了。西门庆犯了死罪,她还能镇定,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花子虚始终站在她这一边,愿意帮助她,他的帮助让她心安。而今,原本身子就虚弱的花子虚遭到李逵这一吓。能否撑回阳谷县都已成了未知数。   加上不定何事李逵就会带来梁山一帮汉子将她拖走。      前途在这一刻变得黑暗一片。      西门总凤曾笑话一些凡事必须有旁人在身边才能做下去的人。她说,人需要朋友,却也需要一人长时间独处的能力和勇气。      因为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时候,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三   大夫开了些药给花子虚,苏苏知道治标不治本,但多少让人有些心安。给花子虚煎药服下,待他能自由活动,又过了些时日。   苏苏终于着慌了。   时间拖得太久了,偏偏李逵那边又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小牛这些时日满街乱跑帮苏苏打听消息,却怎么也找不到庞春梅一行人的踪迹。以李逵的性格,绝对不会干出杀人埋尸之类的事情,将人一刀砍成两截而后昭告全天下才是他的作风。      当然,还不能忘记李逵曾说要将她“怀孕”的好事告诉给武松兄弟……      一时没忍住,苏苏想要借李逵的手杀庞春梅的事说给了花子虚听。   挣扎着起身,靠上苏苏准备好的松软被褥,花子虚的笑让苏苏有些落鸡皮疙瘩,他道:“野猪精莫慌。不定春梅妹妹正在为那黑大汉吹】箫呢!”   苏苏甩了个白眼,不冷不热地接口道,“你和你的西门大哥果真在很多地方都有相似之处啊!”   何止相似?这两男人根本是一丘之貉嘛!   一旦撞见男女之事,他们就会自动将大脑调成岛国频率……      更让苏苏头疼的是,沉闷的花子虚一谈到这个话题蓦然来了精神头,原本的病容须臾消失不见不说,还眉飞色舞得意至极。   所以,这其实是一场没有丝毫学术风气的性文化史讲座……   苏苏不敢想象西门庆和花子虚凑在一起又会聊些什么……      果真是流氓中的色】情狂,色】情狂中的流氓!      “讲座”终是被高俅派来的小厮打断。   明明长着清秀的眉目,却以一副狗仗人势的嘴脸为傲的小厮说高俅约苏苏今日午后三刻在太尉府见面。      派普通小厮而不是差役来寻苏苏,可以看出高俅对此事并不是那么大张旗鼓。苏苏能理解。但她很不明白为何要将时间定在午时三刻。   这个时间总让苏苏有种上刑场的感觉。   不定前面有什么危险。   花子虚似有些担忧。偏偏又不好拒绝,他本打算陪苏苏一同前往,却又被小厮高傲地拒绝。      “我一个人去。”小厮走后,苏苏一面整理着衣装,一面低声道,“我会安排小牛悄悄跟在我身后,一旦发现情况不妙,他就会跑回来通知你,届时你赶紧逃命。”   花子虚有些迟疑,“但皇帝毕竟……”   “皇帝的确下了令。可他毕竟是皇帝,皇帝可没有那么多心思关心一个百姓最后的死活。即便当时被那一张故纸感动。”苏苏把玩着匕首,迟疑许久,还是将其轻轻搁在桌上。   她可不想当下一个林冲。      侧脸,她看见花子虚似在沉思。“怎么,难道花公子正在为我的大义凛然而感动?”   “不,花某只是多少明白西门大哥为何总是对野猪精你念念不忘。花某终是输了。”   苏苏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世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男人的心也很难明白行不行!!!   什么时候有时间,她一定要好好研究花子虚这家伙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花子虚的心就是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一会这样一会那样,保不定啥时候就向她告白了。      苏苏也曾多次花时间费精力思考花子虚的想法和其根源,但在这一刻看来,她只觉得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脑残……      午时三刻,自觉脑残的苏苏准时来到太尉府。   管家引路,将她带入府内。太尉府甚是华奢,随处可见千奇百怪的顽石堆砌而成的景致。徽宗时期,京城权贵最爱之事其一就是花石纲,杨雄也因这一块块小小的顽石而入狱。腐败,贪污,人命如草芥。朝政的末年,高俅等人又会得个什么结局?   苏苏觉得自己有些变了。初来乍到时的那个愿意为贾庆喊冤的自己不见了。一点又一点,不知不觉间,待到发现时,过去的自己已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俅在御花园中等待。身侧的美女用现代人的审美观来看还当不得金莲姐一半。   看见苏苏,高俅原本圆润的大胖脸上的那本已快被肥肉堆得看不见的眼睛须臾间瞪得比铜铃还大。   长久以来早已习惯旁人对自己各种野兽比喻的苏苏很淡定。   “这个番婆子倒是还有几分姿色。”      咦?   是她耳朵出问题了吗?      “细看,倒也有沉鱼落雁之容。”高俅又道。      瞬间,苏苏振奋了。这么久这么久,终于有第二个人觉得她好看了!   瞬间,苏苏又紧张了。无数电视电影中常见的先夸赞一番小娘子而后占便宜的镜头接二连三地涌入大脑。好吧,她承认她想多了,但电视剧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若是高俅要求那啥,她该怎么办?      “哇哈哈哈,这个猴精一样的番婆子信了本大爷的话!”高俅忽然哈哈大笑。他身边的美人也都捂着嘴娇笑起来。   苏苏:“……”   她承认,她又多想了。      幸好,高俅心中还是惦记着皇帝的。嘲笑完毕,他就提到了西门庆的事。高俅说,西门庆的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问题的关键在苏苏,而不在他。   苏苏不是很明白。      “毕竟那是造反。”高俅捻须道,“造反的人,如何不灭其九族?童公公说那西门庆是被冤枉的,蔡大人(蔡京)也道其中定又冤情。”说话大喘气的高俅忽又住了口,斜眼打量着苏苏。   苏苏很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但不知为何,竟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她深知,赵佶已下了令,高俅怎么都会将西门庆放出来。   但高俅似乎话中有话。      “太尉可有难处?”苏苏主动问道。   捻须长叹,高俅点点头,“西门庆或许真有冤情,但造反可是大罪,不杀一儆百不足以服众。”      苏苏明白了。“小女子明白,待回到阳谷县,一定将造反之人找出。”   “聪明。”   “谢太尉夸赞。”   “相貌怪异丑陋之人果真有异能,聪慧过人。”   苏苏:“……”   她可以说太尉大人您实在是美貌惊人吗?      咽下身旁美人削好的果肉,高俅舒舒服服打了个嗝,擦擦嘴,挥挥手,让那两个美人下去。   苏苏知道,重头戏来了。   她有些紧张。      将旁人走远了,高俅道,“本太尉深知那西门庆有远冤屈,但无奈前些时日有一女子来告状,说那西门庆在阳谷县坏事做尽。那女子甚至拿出了证据。本太尉是受人敬仰的好官,受人所托,怎能不为其办事?但若是西门庆真属冤枉,本太尉定为他洗刷冤屈。”      苏苏彻底懂了。   懂得很纠结。      究竟是高俅吃错药了还是春梅妹妹技术与众不同?竟然因为同个妹子颠鸾倒凤了几夜,就基本愿意忤逆皇帝帮妹子办事?虽说男人多少有些下半身动物,但……      而且,为毛要将这种事说出口?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难道是高俅的优秀作风?   究竟是高俅被春梅妹妹迷得智商下降还是高俅根本没将她放在眼中?   苏苏很想扯着高俅的耳朵问个清楚。      “不过妖精,你可要弄清楚,本太尉可没丝毫违逆皇上的意思。本太尉不过是想要让那可怜的女子安心。”      苏苏浅笑。   原来如此。      高俅是老狐狸,老狐狸绝不会忤逆皇帝,更没有丝毫为一个女人忤逆皇帝的可能。但他又想完成枕上答应庞春梅的事。   时光荏苒,高俅也有些老了,因为年老,所以面对少女的骄横、少女的妖媚,没有丝毫的抵抗力。偏偏那美貌少女又不愿长时间侍奉在身畔,这样的女人对男人来说,是最美的幻想。   就像李师师之于赵佶。   因为不能长时间得到,所以显得特别重要。      想要帮那个美貌的女孩办点小事,却又要彻底忠心。所以,高俅故意将与庞春梅的交易说与苏苏听。他办的事多少会传入庞春梅的耳中。   高俅将事情丢给了苏苏。这一招在政治斗争中有个很童趣的名字,叫做“抛皮球”。      不管如何,这一战,庞春梅输了。      那个美貌的少女将自己看得过于很重要,将自己身体的力量视为世间万能之物。却不知,对高俅这样的男人来说,那不过是一具一夜春宵的玩具。   至多,比别的玩具高级一点。      庞春梅输了,苏苏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个时代的女人,大抵分为两种,一种像吴月娘那样低眉顺眼,凭借大房的优势在小小的宅院颐指气使。另一种像庞春梅这样,或心甘情愿,或迫于无奈,将自己投入大大的世界,凭借美貌,依仗才学,拼命地为自己求得一份荣耀。   可又有几人能真正成功?      就算是苏苏,如果不是来自千年以后,而是出生在这样一个时代,又会如何?      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坐在轿中沉思,苏苏回到家中。花子虚一直在等她,见她一脸菜色的归来,面上一阵惨白。将自己的神色影响了花子虚,苏苏赶紧道一切都顺利。   只不过……   只不过横插了一个庞春梅,即便那个女人不过是高俅的一个玩物。      “那太尉究竟是何意思?难道说他要抗旨?”   “不是……”苏苏迟疑了一会儿,将庞春梅的事情一一道来,而后吞吞吐吐地道,“他的意思是说,想要救笨蛋,除非能弄一个替死鬼。就像,当初为了自保,笨蛋陷害贾庆一样。”   闻言,花子虚神色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说得容易。这可是私通贼寇的大罪。野猪精你可知晓,要如何才能寻到替死鬼?”      “用不着花钱。”苏苏笑着,心中却像塞了一块重达千斤的顽石。她心中有了主意,也知晓该用谁充作替身。   西门庆的罪状是私通梁山,虽说就眼前的情形来看,梁山已快被招安,同梁山有关的贼寇也不定会被集体释放,但西门庆终究不是梁山的人,惊扰了梁山的人反倒危险。故而她必须赶在武松再次出现前将他弄出来。   至于用谁做替死鬼?   反正西门庆都不待见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不待见西门庆。   她需要做的,只是将以往的所有道德感尽数抛下。      她决定明日早早启程,回阳谷县。      另外,途中她要去一个地方,她还有件事情要办。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四   回到阳谷县,苏苏第一件事就是请花子虚来她家中暂住。毕竟李瓶儿同花子虚已无丝毫情意,她怕花子虚回到家中会被李瓶儿虐待。   但花子虚却笑拒,只说无所谓。他无所谓李瓶儿对他如何,也无所谓自己的头顶是否早已绿油油。他深知自己病入膏肓,活不了多久,心事也就淡了。   苏苏拗不过他,只得作罢。      这一走前后几乎用掉整两月。家中的生意在聪慧的玳安的打理下没有任何问题,似乎还比以前盈利了几许。苏苏本打算好好夸赞玳安一番,却又觉得简单的夸赞不足以完玳安之功劳。玳安倒也聪慧,只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苏苏更觉得玳安有种云淡风轻的潇洒,不由得夸赞了几句。   闻言,玳安却笑道:“小人也不是潇洒到可以忽略掉一切功名利禄的人,小人这般,不过是因为在小人看来,所做的这些事都不过是大官人做得好。小人只是依照大官人往日的做法继续行事而已。算不上什么大功劳。”      “你倒是挺会想。”   “小人自有打算。”玳安忽然说道,待苏苏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后,才轻声解释说,“等大官人出狱后,小人就打算告辞。这些年,小人在大官人身边倒也学了不少本事,凭借这些本事,相信日后定能有所作为。小人需要的,不过是闯一番自己的天地!”玳安说着,眼神望着晴空。意气风发。   苏苏轻笑着,不予评价,也做任何不回答。她很喜欢心怀梦想、意气风发的人。这样的人,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对了,姑娘你今日就不去探望大官人?”   收敛了笑容,苏苏没答话。要去探望那笨蛋吗?说来,似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那笨蛋,也不知他现在如何。   但去了之后,又要说些什么?   她会哭吗?      “最近,陈经济他做了些什么?”苏苏绕开话题。   “姑娘不用担心,那小子,从未脱离大官人的控制。”玳安的神情看来甚是骄傲。      原来,最近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是陈经济休了西门燕。在苏苏看来,此举倒是很有陈经济的作风。陈经济已不需要依附西门家,自然不会再留下西门家的女儿。任凭西门燕再怎么温顺动人,也合不了他心意。后来,在西门庆的安排下,西门燕带着丰厚的嫁妆,改嫁去了他乡。   其次,潘金莲搬回了武大的老宅。说是为了等武松。无怪乎苏苏回来没见到她。西门庆的入狱,多少断了潘金莲希冀通过伤害西门庆和苏苏挽回武松心的想法。   其三,吴月娘基本算是出家了。家中修建了庵堂,一切具备,只欠剃度。这女人倒是贞洁坚贞,配谁不好,非要死守着西门庆。   而西门庆已找人通知吴月娘的家人,似乎有休妻的打算。      “你们大官人在牢中过得不错吗……”   是啊,没见过哪个在大牢中的人能办这么多事的……   话虽是这般说,但苏苏很清楚,西门庆虽在死牢,自然不能自由行动。但他的话,玳安总会一字不漏的做到。   幸好有玳安。      “那陈经济最近又在做何事?”   “很少见到,小人安插的探子也说不真切。只说他似乎在做生意。”玳安皱眉道,“还有就是应伯爵他们,听闻大官人入狱就投奔了陈经济。这几日风声迭起,说大官人即将出狱,他们又黏了回来。”   苏苏点头,并不特别意外。溜须拍马的墙头草们,不做这样的事才算是一件怪事。      事情似乎慢慢变得顺利起来,略微有些安下心来的苏苏决定好好睡一夜,明日将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再去探望西门庆。      次日,在玳安的安排下,苏苏见到了西门庆。   不得不说……      钱真是个好东西!      西门庆所住的“死牢”中安有舒服的睡床,干净整洁的书案,脚下踩着的是西域的地毯,手中端着的是景德镇的瓷器。   这是坐牢吗?   度假吧!      “钱是个好东西吧,苏儿?”因为长时间少见阳光,养得比苏苏看起来还水嫩的西门庆笑问。   “嗯。”      没有长时间的啜泣,也没有从生离死别中挣脱的欢乐,明明许久不见,说来也算是险些阴阳两隔的两人此刻的表现得却像是短时间未见的老夫老妻。对苏苏的付出,西门庆没有露出丝毫的感动,甚至没有说一声谢谢。   苏苏虽有些大大咧咧,但面对这种情况终究还是心怀不满。   而后,她想到啥说啥的老毛病就犯了:“你都没有感动吗?我做了这么多,真怀疑你心中是不是有我!怎么摆出一副我就是该帮你做这些事的模样?”      “老夫老妻,说那些事岂不是多言?”西门庆道。   苏苏:“……”   若不是隔着牢门,她真想一口咬死他!      “况且,西门虽不用受苦,却依旧没有脱离‘死囚’的身份。”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西门庆笑道,“在下不是能言善辩之徒。(某苏:胡说吧?你骗小娘子的时候很会说啊!)在下也不会花言巧语。(某苏:继续,继续瞎掰!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在下更不是善于表露感情的人,很多时候,在下宁愿将心意压在心底。(某苏:这点倒是真的。说来,而今遭遇的大部分麻烦都是你这坏毛病导致的!)”   “那你想说什么?”带着鄙视的眼神,苏苏等待后文。      “在下更喜欢,在床上将一切道明。千言万语,当不得进进出出。”   苏苏:“……”   “只可惜,隔着牢门。不然,苏儿早已知晓在下是否心中记挂着你。苏儿可知,这两个月来,在下夜不能寐,无奈只得一面想着苏儿,一面……”   苏苏干净利落地斩断了即将出现的二十八禁!      西门庆却一手扯过想要溜号的她,轻轻耳语了几句。   苏苏惨叫……      望着面色枣红,恨不能挖个地洞跳进去的苏苏,西门庆笑得像只发】情的狐狸,“要不,在下将(消音)从栅栏中递出,苏儿替在下好好……”   “滚!!!!!”   苏苏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这臭男人,根本该打入死牢关个十天半个月!      西门庆狂笑,道,“苏儿还是老样子。”   “哼!”   短暂的沉寂。   “苏儿,京城感觉如何”   “女人很多,男人也多。宫女很多,太监更多。一个比一个牛逼哄哄。我等平民,顿感矮人一截。”苏苏干净利落。   “这样啊。”西门庆点头。      “说来,花子虚家的东西,真是厉害,赵、不,皇上一见到就答应放你。不过……”苏苏皱眉,将庞春梅横插一腿的事说了一遍。   皱眉,沉思了许久,西门庆恍然大悟,“原来春梅技术这么好,连高俅都甘拜下风。可惜,可惜,早知道……”他怯看苏苏一眼,轻轻嗓子,“早知道该嫁与玳安。”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别以为苏苏不知道这男人脑中想着什么!   等他出来,一定要好好收拾这混蛋一番,洗洗他满脑袋的淫】虫!      西门庆却道,“苏儿,不要记恨,在下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舞弄苏儿而已。”   “你——”      望着她气得九窍生烟的模样,西门庆又一阵狂笑。   “还笑?你还笑?你还有脸笑?”苏苏涨红了脸。   西门庆抹着眼泪水,一面抱歉一面继续嬉笑。   苏苏起火,恨不能胖揍这男人一顿。若不是两人之间是紧闭的牢门。      但是,能看见他笑,他们俩还能吵架斗气,本就是一件好事。   对吧?      叹息一声,苏苏靠在牢门上,压抑声音道,“苗青上次杀人的证据,你放在何处了?”      西门庆略一迟疑,嘴角竟泛起一丝笑容。“苏儿有些变了。”   “废话,是谁害的!”   “在下不好。虽说在下常说苏儿天真,天真的人最可欺。但实际上,在下比任何人都希望苏儿能永远是那个有胆量替贾庆喊冤的苏儿。”   苏苏有些愣住了。   西门庆的手从牢门的缝隙中伸出,勾住苏苏的一根手指,轻轻揉了揉,叹道,“这些时日,花贤弟一定没有好好照顾苏儿,苏儿的手,比以前粗糙了几许。”      苏苏本想说花子虚生病的事,但忍了忍,只是笑道,“等你出来,定要好好给我买点膏啊,粉啊的擦一擦。”   “一定。”      离开县衙,苏苏依据西门庆所说的,在那一张曾吓得她半死,藏满了各种XXOO工具的床中,摸出了一快不知从何处撕扯下来的布料,上面满是血迹。另外就是一件满是鲜血的外衣。   这就是苗青犯事的证据。   那件衣裳是苗青杀害王六儿情夫时穿的。他应是将这件血衣丢弃了,却不想被西门庆拾来。西门庆当时就撕下了一块布料,待到要杀苗青之时,只需要将血衣丢在苗青家中,再寻人拿血布前来告状,说找到了那个杀人凶手犯事的证据就行。      但说来,这终究也不过是一块沾满鲜血的衣料和一件血衣,并不能证明一切。这个时代也没有DNA技术。   西门庆最需要的还是官府的力量。      苏苏没有那种力量,想要对付苗青,还得另想他法。   正想着,门外被人撞开,全然没料到会这样,苏苏一时手忙脚乱,不留意,那血布落在了地面。   “出大事了,夫人。”原来是玳安。      苏苏松了一口气,拾起血布,还未开口发问,就听玳安低声压抑着满心的愤怒,道,“花公子,花公子,他、他……过世了。”      手一颤,血布再次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文结局已经写完了~~~~   问题是,中间有几章还没写完~~~~~   囧~~~   本打算全写完再传,但想想,还是决定先传几章,啥时候全写完,一次性发上来。   (~ o ~)~zZ ☆、六十五   彻底忘记了那块血布,等到了花子虚家中,苏苏都未发现自己落了一只鞋。甚至没有意识到落了鞋的那只脚已被地上的碎石划拉出几条口子。   玳安提着那只遗失的修鞋,紧跟其后,苏苏却连他究竟是何时给自己穿上鞋的都不知道。      她只是望着花子虚。      很多人形容朋友的去世时总喜欢说: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似的。   但其实,根本不像。      只不过是昨日别过,也不过是一夜未见。   花子虚有这么瘦吗?   为什么他的手已经干瘦得像是枯树枝?   她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这个始终称呼她为野猪精,也爱说说荤话的男人,竟然这般消瘦。      “相公他,昨夜回来,就……吐血身亡!”披麻戴孝的李瓶儿抹着眼泪说道。   苏苏侧眼一看,李瓶儿身上的丧服做得未免太过于精致合身,隐约能瞥见最里层红色肚兜的印记。王婆轻轻拍着李瓶儿的后背,好言安慰着。      实在是太过于熟悉的场景。      熟悉得让人生厌。      苏苏未过多停留。   就算她停留整夜,花子虚终究还是死了。   而且,她相当不愿意看见李瓶儿和王婆混在一起。      作别离开,回到小院的葡萄架下,苏苏从未像现在这般埋怨自己。尽管昨日苏苏已提出让花子虚来她家暂住,不肯来的是花子虚自己。      可那李瓶儿就真等不下去了?   花子虚从不关心她是否给自己戴绿帽子。更是不会打搅她的好事。花子虚又能活几日呢?   为什么,那个女人连短短的几日都不肯给他?      想到这,苏苏又自嘲的笑了。   当初,潘金莲有否留给武大那“几日”   金瓶中的女人,一旦残忍起来,可以不计任何代价,不怕伤害任何人。      苏苏一坐就到了黄昏,思绪依旧无法真正回转。前去打探消息的玳安终于回来了,他面上有些迟疑。   “那个奸夫,是谁?”苏苏问得直接。   玳安却蹙眉,嗫嚅着嘴唇,愣是一个字说不出口。直到苏苏接连逼问了好几遍,才低声道,“蒋竹山。”      蒋竹山?   竟然是他!?   苏苏愣坐了一会儿,捂着嘴,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竟又是哭了。      竟然是蒋竹山?!      不,本来就是应该是蒋竹山。      人总是牢记着最初见到一个人时的记忆,却很容易忘记,人是多变的动物。人,比任何动物都要复杂许多。   人的一生,究竟会忽略多少东西?   苏苏不知道。   来这里之后,她几乎将全部的注意力投放到西门庆身上,当意识到自己或许回不去后,她开始学习做发钗手链。她全心全意关注着有可能会伤害西门庆的任何人。若不是那笨男人成日胡来,这一场牢狱之灾不定都能避免。      但同时,她也无意间忽略了无数人。   不管是被武松生生吓死的卜志道还是溜须拍马的应伯爵。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被他忽略掉的另一个人……   蒋竹山。      原著中,花子虚病死,西门庆上京,李瓶儿独守空闺便先嫁与的男人,就是蒋竹山。在原著中,他不过与李瓶儿呆了少许时日,婚后被李瓶儿责罚,不久还遭到西门庆的驱逐。   即便在现在所处的世界,与西门庆算是同行的蒋竹山也不过是被欺压的弱者。   在苏苏心中,蒋竹山永远是个被欺凌的人,永远是得不到重用得不到好结局的人。   这样的人,就算不是个好人。   也做不得坏人。   所以,苏苏在上京前略微安顿了这个在她看来纯属弱者的、被西门庆欺凌的男人。算作对西门庆以前所做罪孽的补偿。      补偿的结果,就是蒋竹山与李瓶儿偷情。害死了花子虚。      当夜,苏苏又去了一趟县衙大牢。   这一次,她只是想哭。      听完她断断续续的讲述,西门庆一言不发。只是隔着牢门,轻轻抚摸着她颤抖的手。“不是苏儿的错。”他道。   苏苏泪眼婆娑,望着他。每次都是这样,每当她觉得自己做了错事的时候,西门庆都会将错误揽在自己身上。   “是在下的错。从一开始,在下就该彻底赶走蒋竹山,用何种方法都行。只需要赶走他,而不是将他视作一个不值钱的、随时欺负的可以打发时间的小玩意。”      苏苏沉默着。      “只是可惜了花子虚。”      此言一出,苏苏又哭了。      她忽然想到,那个男人,最希望的就是好好的爱一个人。他的颠倒,他的迷离,不过皆是心中无爱,不知道该爱谁,不知道该如何爱。      空守着万贯家产。   空守着心中的荒漠。      苏苏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寻觅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   女人也好,男人也罢。      但花子虚却还是死了。      候在一旁的玳安又红着眼睛说,前几日花子虚的书童告诉他曾看见蒋竹山在王婆茶肆鬼鬼祟祟,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还说看见蒋竹山塞给了李瓶儿一包药粉,当时李瓶儿是说是毒耗子的。书童有些在意,玳安却并不以为然。故而,花子虚的死如何也不能怪苏苏,更不能怪大官人。是他的错。      但不管怎么说,花子虚还是死了。   李瓶儿不日后就会带着蒋竹山,公然住进花子虚的家。      一想到这点,再想到上一次花子虚为了护卫财产的拼命样。苏苏更是难受。她忽然恨起牢门来。如若不是这牢门,她至少可以让西门庆抱着她。那样,她就不会觉得太过于悲哀。   西门庆始终握着她的手,帮助她冷静。但苏苏也能看出,西门庆的眼神有些飘忽,他的心思不在这里,他在思考别的事情。      “苏儿,想要替花贤弟报仇吗?”西门庆突然道。   苏苏一怔。   “若是想要,将你本打算对付苗青的招数放在李瓶儿他们身上就行了。”   “那苗青?”   “王六儿是何种女人,在下心中肚明,说来,他们也在一起快小半年了吧。王六儿应该厌倦了。以苗青的性格,他决然不会放手。届时自有好戏看。所以,苏儿用不着担心。”   点点头。   苏苏信他。      西门庆嘴角依旧笑着,眼神却冷厉得可怕,他扯着苏苏,低声说了几句,苏苏听得一愣一愣的。   “可是……”   “无所谓,苏儿去做就行。”西门庆淡然一挥手。   一咬牙,苏苏起身。正欲转身,又听见西门庆道,“苏儿,可否让在下赶上花贤弟的头七?”      “……一定行。”      一定行的。      坐在轿中回家,苏苏有些气息奄奄。长时间累积的疲惫和花子虚忽然亡故的痛楚在这一刻倾面袭来,让她昏昏欲睡。心事却又让她如何也睡不下去。      “姑娘!”也不知轿行至了何处,玳安忽然掀开轿帘,神情有些紧张。   回过神,苏苏才发现竟已到了家门口。而门口竟然围聚着数十个乞丐。   有些忐忑,她下了轿,还未开口,就见乞丐中挤出一颗小脑袋,“姐姐,是小牛啦!”   苏苏松了一口气。将小牛留给了苏苏,其他乞丐快速散去。这些时日,阳谷县就是他们的根据地。      看见小牛,苏苏有种彻底的释然。   当初离开京城时,苏苏走得忙,小牛却又如何都寻不到,她只得留话给领头的乞丐,表达了自己希望小牛能来阳谷县一道生活的愿景。   小牛是个好孩子,虽说也是个超级熊孩子……      熊孩子小牛还是以前那副样子,拖拉着一双破烂不堪的草鞋,他揉了揉鼻子,笑着,直言道,“姐姐,小牛找到那个女人了。”      庞春梅!   找到了?      苏苏快速将小牛扯进屋中,细问才知道。原来,李逵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被庞春梅逃走了。李逵找不到,但对遍布整个大宋的乞丐团体来说,找个女人,不过是一件小事。   消息很快传回小牛耳朵,原来,庞春梅在苏苏前不久就回到阳谷县。当然,她首先回去的还是那群山贼所居住的地方。继续在那群山贼中做她那美丽又纯情的少女。      得知这个消息。苏苏笑了。   庞春梅也回来了,岂不是更好?   庞春梅同那群山贼的关系没有丝毫改变,这不也是一件好事?      她要将那群成日生事的人一网打尽!   人越多,越好对付。      小牛吃饱饭后,就带上苏苏准备的烧鸡卤肉美酒,去找同他们在一道的成年乞丐们。   苏苏有些事托乞丐们帮忙。      他走后,苏苏在房中坐定,为明日要办的事做一个准备。   她答应了西门庆,要让西门庆参加花子虚的头七。      之前西门庆在牢中支招,让她狠狠给县太爷一笔钱,让县太爷请仵作验尸,查明真相,将李瓶儿正法。西门庆还说,怎么查明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县太爷收了钱愿意“查明”真相。   但苏苏一想到那县太爷趾高气扬的模样,就断了这个念头。西门庆太习惯用钱来解决一切问题。但是她却不愿意那样。将钱给县太爷?还不如给乞丐们呢!   另外,她心中还有另一个不愿意说出口的念头:请仵作验尸,不定就要划开花子虚的身体。想到那一幕,她就心如刀绞。      她不希望花子虚死后受到那样的对待。      所以,这一次,苏苏决然不会听西门庆的,她要自己动手。   而在苏苏看来,最好的办法,是一分钱不花,就能让县太爷不得不做这件事。      这想法听来不过是在胡思乱想,但她自有办法。      次日清晨,苏苏的第一站,选在了王婆的茶肆。   看见苏苏,王婆情知来了财主,笑得很欢,脸上的皱纹堆成一道道山岗。她应该不知道,苏苏已经知道了一切。      王婆是个喜欢钱的女人。   喜欢钱,也只剩钱可以喜欢的女人是最容易操纵的女人。      只需要一张有着大数目的交子,王婆就什么都愿意说出口。      苏苏不会问花子虚的死。   她要知道的只是李瓶儿同蒋竹山究竟生活得如何。她想得很简单,李瓶儿自来到阳谷县,瞄上的就是西门庆,后来见得不到西门庆,才将目标换做了蒋竹山。   蒋竹山应该是个本分人,否则不会被西门庆逼成那般。      本分的男人与不本分的女人,怎么想都是一对有趣至极的组合。      果真,见了钱,王婆什么都愿意说。      李瓶儿同蒋竹山的确是王婆牵的线。   但花子虚的事却同王婆没任何关系。王婆一来就撇清同花子虚的关系,更是证明她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苏苏也不点破,去京城这一趟,花子虚教了她很多,她也学了很多。知道该如何掩饰情绪。整个谈话中,她都只是听着,还做出一副信服样默默点头,甚至为花子虚的“多病而死”落了不少眼泪。   见自己说什么苏苏都信,王婆终于放心了。她也来了精神头,对苏苏耳语道,“姑娘可不知道,那李瓶儿并不是特别中意蒋竹山呢。”   “为何?”   “哎,还用问吗?当然是蒋竹山那方面不行啊!”说罢,王婆老鼠似的眼睛朝苏苏一个劲的挤。      同西门庆呆了这么久,苏苏当然知道王婆想要说的是何意思。      这样,岂不是正好?   正和她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李瓶儿看不上蒋竹山的那啥,其实是原著设定的……瑟只是借用,真只是借用……   话说金瓶这书的人物关系,真不是一般的彪悍……】    ☆、六十六   李瓶儿喜欢在床上厉害的男人。同蒋竹山在一道不过是因为讨厌根本将她视作空气的花子虚。既然如此,苏苏何不白送她一个男人?   喜欢有钱女人又不挑食的男人……      当然是……      “这样啊。”苏苏故作高深点点头,顺口开始同王婆扯些男男女女的情事。她在西门庆花子虚之流身边呆了那么久,耳濡目染,几个让人面红心跳的荤段子,一些令人浑身燥热的下流话还是会的。加之那两男人在某些方面可谓人中龙凤,她说出口的东西,自然同王婆这些常日见不到男人的女人能知道的劲爆很多。   王婆听得面色潮红,听到高兴处,还狠狠拍了拍苏苏的肩膀。一副咱们俩谁跟谁的模样。知道这一刻,苏苏才又将一张面额颇大的交子放在桌上。      王婆开始警醒了。   要知道,这两张交子的面额,足够王婆再买一间茶坊。“姑娘,有什么事托老身做的?直说,只要老身能办到的,定然……”   “也不是什么大事。”苏苏打断王婆的话,眼神清澈,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可知道西门庆家的女婿,名叫陈经济的?”   王婆立刻道,“姑娘说的是同春梅妹子……”话才出口,她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果真如此。   王婆,陈经济,庞春梅就是一伙的。这些人伙在一起,陷害西门庆投奔梁山。害得孙雪娥惨死。   淡然笑着,望着王婆,苏苏就当没注意,“王妈妈说,谁?”   听见苏苏称呼自己为王妈妈,又见苏苏一脸无辜的模样,王婆似松了一口气。“就是东村家的小媳妇,同陈经济那混蛋小子,哎,姑娘你是不知道啊!陈经济那混蛋啊……”她开始控诉。   苏苏点头,算是默认。      事情的真相越来越明了。   王婆同那两人伙在一起陷害西门庆,当初陈经济定许给了王婆不少好处,结果谁也没有想到,西门家的财产早被西门庆转给了苏苏,陈经济竹篮打水,自然给不了王婆好处。故而王婆在谈及陈经济的时候,总是一脸怒容,恨不能食其肉寝其骨。      “我那女婿还同哪些女人有染?”   王婆想了片刻,板起指头数了起来。不数不知道,一数苏苏被吓一跳,难道阳谷县的这群男人诞生的唯一目的就是用行动验证男人就是下半身动物的真理?      得到消息后,苏苏故作镇定,笑着点点头。神色却又突然一凛,做出一副难受的模样,“王妈妈你也知道,虽说陈经济已同燕儿断了夫妻的缘分,也算不上我苏家的人,但怎么说,都曾是我家的女婿。做出这些伤风败俗的事,实在是给我苏家丢人。”话毕,她偷偷瞅了一眼王婆,那女人听得很认真。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苏苏一边说一边将桌上的交子朝王婆面前推了推,“王妈妈,还望你能说个媒,断了那小子的孽缘。”说着,轻轻敲了敲桌面,“事成后,定有重谢。”      听见“重谢”,王婆的眼睛几乎要烧出绿光。   苏苏又强调了一遍,“三倍。”      慌忙将那两张交子塞入怀中,王婆一脸赔笑,神情看来比以前清爽了许多,“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女子?”   玩弄着头发丝,苏苏道,“谁也行,只是希望尽量快些。连今日在内,三日之内最好。而今,只希望那不长进的女婿娶个能管管他的女人。”说着,又看似无意地强调了一句,“只希望这场姻缘能像李瓶儿妹妹同蒋竹山大夫那般,造就一段佳缘。”      该说的话她已经说了。   点到为止。   她相信王婆一定会办这件事。   因为这个老妇,认得的只有钱,只要有钱,她什么都肯做。      第一步,顺利。      第二步,县衙。   县太爷应该已经知道苏苏前去京城替西门庆求得平安的消息了。所以在见到苏苏的时候,神情比以前恭顺了许多。   苏苏也懒得对他和善。不仅没有摆出好脸色,反倒还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大摇大摆走进县衙,占了县太爷的宝座。她气势越盛,对方越不知她的深浅,也就越崇敬她。   她去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高俅是如何对她说的,知道的,只有她和花子虚。虽说高俅明说愿意帮忙,私下却满含自己的心事,但堂堂高俅高太尉愿意见她,在阳谷县的人看来,已算是很有情面的一件事。   而一个小小的阳谷县县太爷至多不过得到高俅传下的关于西门庆或许有冤的口谕。      既然如此……      “大人也应该知道。”苏苏玩弄着指尖缠绕的棕色长发,笑道,“西门大官人的确有冤屈,想来,高太尉已经说过了。”   县太爷哈巴狗一样猛点着头。      嘴角轻轻一翘,苏苏笑了。      片刻后,苏苏从仰着头,在卑躬屈膝的县太爷的礼送下洋洋得意。   高俅抛给她的“皮球”被她以高俅的口谕为由抛给了县太爷。她告诉县太爷,高俅说了,县太爷必须在六日内查出究竟是那些土匪想要陷害西门大官人,究竟是何人想要造反颠覆江山社稷。查不出,县太爷就会受到牵连。   听见她这番话,县太爷吓得浑身抖得像只扒光了毛丢进冰箱的老公鸡。   能在六日内逮住的土匪,阳谷县附近只有庞春梅那一伙人。      但苏苏也知道,县太爷不一定会上山活捉庞春梅。对这个贪官来说,抓土匪可比诬陷几个百姓麻烦许多。   所以,苏苏要将那伙人送到县太爷面前来。   要逼着县太爷不得不上山抓人。      要做成这事,她必须等待,等小牛带来消息。      回到家中,苏苏又去花子虚的灵堂前烧了一炷香。李瓶儿很是不待见她的到来,但眼下这种情况,也不会将苏苏赶出去,只得强装出一副悲痛的模样。努力啜泣着。   苏苏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对李瓶儿好言安慰。香燃尽后,她回到葡萄架下,品着清茶。   午后,她安排在阳谷县的乞丐们一个接一个地敲门,大声呼喝着要求苏苏给予吃食,吆喝是为了麻痹隔壁的李瓶儿,实际却是为了报信。      从他们口中,苏苏得到一些信息:   首先,王婆果真进了李瓶儿的家。苏苏只给了王婆三日,最容易找到的女人,就是李瓶儿。正巧,李瓶儿不待见蒋竹山。   其次,陈经济亏了钱。这个喜欢爬岳母大腿的男人,最终的能力也不过是爬爬岳母的大腿。没有岳母可以爬,怎会放过送到嘴边的李瓶儿。   最后,乞丐们打听到了庞春梅那伙人的藏身之处。他们还说,每一日,那伙人都会有一两个下山巡逻。      消息听来也算是不错。   接下来,苏苏就要逼着县太爷上山剿匪。      临走前,她去看了眼西门庆。顺便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苏儿确定自己能做到?”隔着牢门,西门庆接过苏苏倒的美酒,笑道。   “你不相信我?”   “倒也不是。”饮下酒,西门庆把玩着酒杯,意味深长地道,“在下不过有种感觉。”   苏苏倒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却听西门庆道,“在下对苏儿,仿若初识。”   苏苏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苏儿有这本事,为何以往从来没有用过?”      “只是因为时机不太好啦。”苏苏笑语着,心中却是愁肠百结。时机是个很微妙的东西,很多事情,不到那一刻,决然不会出现最佳的解决方式,但若是到了那一刻。已发生的却再也无法挽回。   就像花子虚。      西门庆自知失言,也不多说,只是招了招手,轻轻在苏苏耳边说了几句。苏苏微怔,疑虑颇久,才多少有些迟疑地问,“这样或许不太好吧?”   “苏儿果真是个好人。”西门庆言笑晏晏。轻轻摸着她的手背,“但苏儿也应该知晓,这是万全之策。春梅丫头对雪娥下手的时候,可否动像苏儿这般动恻隐之心?”   苏苏不搭话,心中却有了答案。      才到家,乞丐们又带给苏苏一个好消息:李瓶儿同陈经济勾搭上了。      苏苏:“……”      虽说这事在她思虑之中。   但……   这也……   一天啊!还没一天啊!   忒快了不是……   而今,陈经济勾上李瓶儿,蒋竹山会得到何种结局,苏苏不觉得有思考的必要。      次日,她在玳安的陪同下,带着小牛,去了庞春梅藏身的山脚并顺利见到了其中一个山贼。运气不错,这是上一次打劫西门大官人的山贼中的一员。那山贼也还认得苏苏,看见苏苏来了,笑呵呵的。      “有些事同你说。”苏苏笑着,邀那小贼去溪边坐坐。   苏苏来找山贼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劝服他们送点东西给心爱的女人,也就是春梅姑娘。去京城的路途中,苏苏曾听八卦的花子虚讲起县太爷其实惧内,家中养着一只超级母老虎。但男人皆有好色之心,所以,县太爷在城外金屋藏娇。   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      苏苏决定利用这件事。      “最近,春梅姑娘可好?”   “好,很好,天天帮我们纳鞋底,补衣裳。”小贼红着脸,说得很动情,看来,在他心中,庞春梅依旧是那个纯情的美少女。这女人的确厉害。否则不会将这群男人搁在手心玩得团团转。   苏苏轻点头,却有些迟疑。西门庆的意思是让她将庞春梅同别的男人事情告诉山匪,让那些还搞不清事情真相的山匪们明白,一个美人同一群男人同住一屋却彼此丝毫无犯,那样的故事叫做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让山匪们对庞春梅来场肉色滚滚的二十八禁。      但苏苏却说不出口。   即便庞春梅那样伤害孙雪娥。   她却还是狠不下心来。   她自觉真心不是一朵美丽的白莲花。只不过同样是女子,心中多少有些恻隐。      “你们,希望送春梅姑娘点礼物吧?”笑着,苏苏还是决定用自己最初的计划。   小贼点点头。   苏苏笑了。将县太爷藏在外的小妾的住址告诉了小贼。强调那里有很多女子用的东西,且很容易进去,但为了不让春梅姑娘伤心,切记不要伤人。说完这些后,顺便又提醒道,春梅姑娘的生辰就在三日后。      小贼很认真的点着头。      这样一来,一切尘埃落定。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七   苏苏回到家中,开始静心等候。      一二日无事。   第三日,蒋竹山被李瓶儿抛弃,“病亡”。   第四日,县太爷震怒,招呼全阳谷县青壮年男丁上山剿匪。临走前,苏苏留意到他左眼有一块乌青。整个阳谷县的人都知道了,县太爷藏在县城外的娇娘因家中被山匪抢劫前来哭诉,不留意,被家中的母老虎逮了个正着。母老虎发了威。   县太爷心情不好,怪谁?   当然是山上那群人。      剿匪!   必须的。      阳谷县山上的小土匪自然同梁山无可比之处,只是一日,便全军覆没。有趣是其他人都五花大绑游街示众,而庞春梅却被安放在轿中抬回,估计是这美貌女子在县太爷面前哭诉,说自己是被强掳上山的。   但是没关系,苏苏还有后招。      很快,乞丐们又传来消息,说县太爷当夜会在府中大宴宾客,庆祝这场胜利。   苏苏穿上漂亮衣裳,去了县衙。      闻听她来,县太爷赶紧亲自来招呼,苏苏也不同他客气,板着脸要求在后院一叙。见她神色沉重,原本自得意满的县太爷开始着慌,闹不清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错。   “共抓了多少人?可有死伤?”苏苏问道。   “不多,也就十余人。”县太爷本打算报喜,但看苏苏神色凝重,声音不由得低了几分,解释道,“没死一个。毕竟这群人要押至京城等候发落。怎敢杀掉?”   “押至京城?”苏苏故意做出一番惊讶状,“你是不想活了还是怎么的?”      听闻这话,县太爷登时怔住了,慌慌张张问这其间有何问题。   等的就是这个,苏苏也未多言,只是问道,“原本只有西门大官人一个造反,而今你抓了这么多个造反的人,敢问县太爷,高太尉若是问起,为何阳谷县这么多人造反,你该如何回答?”      一语中的。   县太爷脸色惨白。      苏苏心中好笑,又添油加醋道,“你想死几次呢?”      “那请问姑娘……”   “当然是捉匪头和作恶的人,别的人,关几日,放了吧。”   县太爷诺诺称是。      苏苏觉得有些好笑。她自然不会知道高俅的真实想法。但县太爷认为她知道就行了。   她需要的只是西门庆出来。   自然会尽量少的伤害别人。   “那个同山匪一道的女子,你如何安排?”苏苏问的是庞春梅。却不想素来面色青白的县太爷脸上一红。   春梅妹妹无敌。      “那女子倒也无什么过错,所以……”县太爷话还没有说完,来了人击鼓。      这次是小牛。   小牛所来不过是为了报案——   为了蒋竹山的死。   一位年老乞丐是“人证”。   仵作何九叔验尸的时候,自然会发现毒杀的痕迹。就算他什么也发现不了也没什么关系,苏苏会想办法让他发现些什么的。      这一来,没有谁能逃得掉。   花子虚的仇也算是报了。      第五日,又有人来击鼓。   这一次,是一位从京城郊区来的清瘦的教书先生。孙雪娥的相公。随行的还有他们同村最有名望的几位老者。   苏苏离开京城前,去过孙雪娥所住的村子,将杀人凶手的真相予以告知。村中的人义愤填膺,知晓谁是犯人后,便决定派人前来阳谷县要求杀人偿命。因那几位老者身体欠佳,故而比苏苏晚到几日,来到阳谷县后,借住在苏苏家。   到了今日,苏苏觉得时机成熟,才让他们击鼓鸣冤。   这一来。   庞春梅应该再也逃不掉了。      阳谷县平日倒也无大事,而今,在苏苏的操作下,接二连三的案件纷至沓来,搅得县太爷一阵头疼,头疼之余,他不定还生出一丝骄傲,平日里,他可没有机会审理这么多案件。   审理的结果很简单。      奸】杀孙雪娥的几个匪首成了西门庆的替身。   李瓶儿难逃一死。   王婆也溜不掉。   陈经济则被黥面充军,幸而西门燕早已被休,否则,定会受到连累。由此来看,这个喜欢扒拉岳母裙角的男人还是为自己可怜的结发妻子做了一件好事。      庞春梅却还是溜掉了。   还是无罪释放。      苏苏估摸县太爷不定是想留下这个美貌少女的。可县太爷钟爱,他家中的母老虎却容不下,庞春梅永远不会留在县衙。   但这女人终究还是顺利逃走了,凭借她的青春和美貌。   板上钉钉的事都能被扭转,苏苏只能一声长叹。      她却不打算继续同这女子斗下去。苏苏不是自虐狂,自然知道这个女人活着不定会招致祸患。但她却也没有想过迎头追击。   因为她真想看看这个美貌的少女还会做些什么。   最后又会如何。   说实话,她很有兴趣。      临走前,庞春梅来见苏苏。   很自然的,她将一切推在苏苏头上。毕竟,若不是苏苏的出现,庞春梅陷害武松后就会被西门庆收房,那样,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苏苏也知道,乍一看,庞春梅是因为西门庆的出尔反尔而决意报复的。但结合孙雪娥的事,细想来,这一切,不过是她锱铢必较的本性导致的结局。      故而,她笑问,“就是说,你是因为西门庆那家伙不肯收了你才这般做的?故而,你而今的境遇全是西门庆的错?”   “当然!”庞春梅说话的时候一侧眉头挑起,有几分恣意的娇媚。无怪乎那群男人为她着迷,原著中,连潘金莲都知道,西门庆最喜欢的就是庞春梅。      但现在并不是金瓶中的故事。   苏苏也没有同她争辩,只是问道,“那你做了这么多,就只是为了报复?”   “还用问?”庞春梅皱眉。      “可你爱西门庆吗?真的在乎他吗?”   “为何要在乎他?”庞春梅的目光满是鄙夷。她说的是真心话。   “既然不在乎,何苦斗气?”苏苏轻言细语,“爱就爱,不爱就不爱。西门庆那家伙既然对你无意,你又何苦纠缠?更何苦为了这种小事伤害自己?你做的再多,他也不过是心如止水。更何况,你也根本不在乎他。”   顿了顿,她又问道,“值得吗?”   庞春梅被问住了。      “说实话,你的人生,也挺可笑的。”苏苏坦言。   庞春梅没说话,只是红了眼。      没有爱,也没有太多的仇恨,一切不过是为了赌一口闲气,为了这口闲气,就可以放弃一切,舍弃一切,付出一切代价。   不知庞春梅、这个为了孙雪娥一句玩笑话就能生生逼死对方的女子是否会扪心自问:真的值得吗?      “那根发钗呢?”庞春梅离开前,苏苏问道。上一次西门庆为了气她,将发钗赠予了庞春梅,而后,苏苏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能想到的,就是发钗还在庞春梅手中。   “发钗?”庞春梅思虑了一阵,终于记起,“那个啊,大官人又拿回去了。”      不在家中。   也不在庞春梅手中。      苏苏有些惘然,发钗,终是被西门庆丢了吧?      搞定这些人,西门庆却还要等一阵才能出狱。   还有些手续要办。      苏苏家中枯等,等得难受,忽然记起苗青,便决定去看看。   但她却被告知苗青已带着王六儿不知去了何方。   他们附近的人说,王六儿似乎有些厌倦苗青了。对这个女人来说,朝夕相处永远比不上露水情缘。王六儿看上了旁人,苗青却不愿意。王六儿挨了打,那个情夫也不知去向。   苏苏知道那个情夫的结局,但她更相信凭借王六儿的手段,苗青不会得到一个好结局。      不过……   西门庆真是了解王六儿这个女人啊……   都没点悬念!!!      苏苏决定等西门庆回来,一定要好好抽他一顿!      花子虚头七的当日,西门庆终于从牢中被放了出来。      李瓶儿被押走了,其他仆役走的走,散的散,花子虚最值价的财产尽数落在了苏苏手中。其实依照县太爷的性格,关押了李瓶儿,自然会没收花子虚家的所有财产。   幸而,花子虚是个格外谨慎的人,家中的财物,李瓶儿手中那价值上万的交子不过是其中一部分,更多的,被花子虚换做了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放在一个小箱子中。   箱子沉没在池塘中。   花子虚也不过在确定自己活不了多久后对苏苏说过这件事。   那个时候的他,能信任的只有苏苏。      头七夜,阴风阵阵,花府的人走的走,死的死,替花子虚守夜的只有苏苏和西门庆。      “那天他怎么就不肯同我一道回家呢?”每念及此,苏苏都有些恨,恨花子虚不听她的,更恨自己没有强行将花子虚带走。   “命数自有天定,苏儿又何苦自责?”西门庆劝慰道。      “他,很寂寞吧。”苏苏轻轻抚摸了一把冰凉凉的棺材身,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苏儿为何这样说?”   “自小被送走,在冷眼中被太监养大。花子虚受的耻辱和痛苦不是我们能想象的。所以他谁也想要去爱,却又谁都不相信。越来越迷蒙,越来越悲哀。今生是没有机会了,但是,我会向佛祖祈求,祈求来世,让他好好爱一次。”      没答话,西门庆只是紧紧握住苏苏的手。      阴风阵阵的此刻,苏苏的身上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八   安葬完花子虚后,苏苏开始做逃走的准备。   李逵是个汉子,答应她三月后再将她“怀孕”的事情告诉武松,应该不会太过于食言。但从京城回阳谷县花了不少时间,加上花子虚的事,前后竟花费了一月余的时间,用最快的时间打点家中的事情,怎么也得花个十天半月的。   这样算来,留给她逃走的时间并不算充足。      而若李逵将事情广而告之……   武松又说出实情……   苏苏仿佛看见了整个梁山朝她压来。      她着慌成这样,西门庆却永远不慌不忙。只说是该来的终究会来,心慌不过是乱自家阵脚。反倒和颜悦色问苏苏是否需要多准备几件漂亮衣裳。   对此,苏苏只能怒目以表达自己的愤慨。      苏苏心中最好的地方,还是临安。届时,许多熟人会在那里重聚,其中包括给苏苏闯了大祸的小牛。   只是可惜,少了花子虚。   苏苏本打算带花子虚的骨灰一道远游,西门庆却说入土才能为安。苏苏也就作罢。只是这一别,何时才能为花子虚上一炷香。      西门庆笑言终有一日会回来的。   再说,他相信花子虚的魂魄定能与之同行。   这话听起来三分肉麻七分鬼气森森。却给了苏苏小小的安慰。      西门庆走得很干脆,将一切断得更是干脆。   首先是吴月娘。   单是一句辜负就断了这些年的情分。   一句辜负又如何能断得了常年的等候。   但吴月娘终究一言不发,这个自幼被灌输三从四德的女人连最后的反抗也没有做,只是啜泣着,接下了那一纸休书。   西门庆对吴月娘倒也算大方,他在狱中时托玳安在临安买了好些房产,其中一套最大的给了吴月娘。带着嫁来西门家时带的几个丫鬟仆役,吴月娘起身去了临安。家人在早在那里给她重定了一门亲事。   她的未来,同西门庆再也没有丝毫关系。      庆喜得到了一大笔钱,得意洋洋回乡,这笔钱永远不能让他当大官人,却多少能让他当一个纵横乡野的土财主。      西门燕改嫁了,嫁去了一个比临安还靠南的地方。听说,这一次的相公对她很好。      潘金莲不走,她还是要住在武大的老宅,要在那里等武松。   得到这个回答,苏苏松了一口气。      熊孩子小牛不肯同苏苏走,他说自己当乞丐当习惯了,受不得家的禁锢。   这答案比较有超前意识。   超前地让苏苏无言以对。   不过小牛说了,因为苏苏他们要去临安,所以他也要跟着去。届时,又能重逢。      走前,西门庆决定将阳谷县的宅院低价卖掉。   前几夜还是陈经济忠实附庸的以应伯爵为首的那群西门庆以往的酒肉朋友一个接一个过来溜须拍马。西门庆倒也豪爽,丝毫不记仇,将家宅土地尽数低价卖掉,换做交子,唯一的要求是所交付的交子必须是来自临安的钱庄。若没有,就以珠宝换取。   应伯爵等人赶紧借钱买下,他们笑嘻嘻地,心中却不定正在嘲笑西门庆做了一件蠢事。      苏苏知道西门庆的打算,也不多言。   一面扳着指头算时间,一面望着院中愈渐繁茂的葡萄。今年吃不了葡萄了。但到了临安,她一定要在院中种上一棵葡萄树。而后,开始写书,写给不知何时会突然出现在生命中的小宝贝,告诉他们一些大事——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有灾祸啊。   什么时候应该投奔什么人啊。比如四爷和八爷共存的时候,必须选四爷不是?      苏苏没有想过改变历史。   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和能力改变历史。   历史,改变得越多,未来受到牵连的人也越多。      顺应,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最后,剩下玳安。   这孩子自小跟随西门庆,西门庆在狱中的时候,更是悉心照顾,做好他交代下的每一件事情。西门庆倒也大方,顺手将财物分给了玳安一半,玳安选择去苏州。主仆就此别过。金瓶中没写玳安的结局,但是,苏苏相信,这个能将西门家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少年,这个忠心不改的少年,定能闯出自己的天地。      “你呢?”苏苏有些好奇地看着西门庆,“你以前挣的钱,大都给了玳安,咱们以后吃什么?”   “花兄弟不是留有一箱价值连城的珠宝吗?”   苏苏觉得有些好笑,她不太明白西门庆在想什么。自己挣的钱几乎尽数送人,却用别人的?   “花贤弟凭生只爱钱和自己。他死后,自然希望钱财能落在可靠人手中,西门想,自己多少算是他心中的可靠人吧。”   “王婆卖瓜。”   “谢苏儿夸赞。”      苏苏撇撇嘴,托着腮帮子望着院中的葡萄架,这是最后一夜了。明日,这葡萄架就同她没了任何关系。今夜,她要将它记在心底。在这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每一片葡萄叶,都记着她和他的一切。      西门庆忽然拿着一把铁锹走了过来。也不说话,只是在葡萄架下挖掘着什么。苏苏有些担心他弄伤葡萄的根部,他却说用不着担心。   他似乎在那里埋了一些东西,埋得并不深,很快,一个木盒露出头来,小心翼翼拿着木盒,轻轻放在苏苏手心,西门庆笑道,“苏儿打开看看。”      七分紧张三分好奇,苏苏打开了木盒。揭开层层包裹的锦缎。里面是一根发钗,那根用数颗晶莹婉转的绿色珍珠做成的发钗。苏苏最开始做首饰的时候做的那一根,现在她技艺精进了不少,这些以往做的东西此刻看来竟是有些粗糙了。   苏苏曾数次查过西门庆的账目,当时怎么都没有发现这一根发钗,她本以为,上一次吵架后,西门庆就将它丢了。      “你怎么……”   轻轻将发钗插入苏苏梳起的发间,西门庆笑道,“当时,西门认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睹物思人,总是不甘,索性不看不想。”   “现在?”      “得一心白首。”西门庆轻笑着,捏住她的手,“西门肯为苏儿散尽家产,也愿意为苏儿护得自身性命,苏儿可否愿意同西门白首?”   “你以前不是中自称‘在下’吗?怎么这一刻称自己为西门了?”喜欢忽略问题重点也是苏苏的好习惯。她终于发现西门庆似乎改了口。   西门庆却笑问,“西门是那种文绉绉的、谦谦有礼的、故作正经的人吗?”   “也对……”苏苏沉沉点头。   西门庆的自我评价很正确。      “所谓‘在下’,不过是勾搭小娘子时学会的混账话。小娘子们大抵喜欢看来翩翩有礼的男人,不留意就顺了口。在阳谷县时总是改不过来,而今要离开阳谷县,自然会改口。”   “矫情!”   “谢苏儿夸赞。”   头一垂,苏苏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苏儿还未回答西门的问题。”   摸着西门庆的手,许久,苏苏才问道,“我如果留下,不要我妈。别人会怎么说?”   “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西门顶着。”   “若是我妈来了呢?”   “怎么可能?!”      不屈不饶,苏苏继续追问,“若是我妈在呢?”   歪头,西门庆想了很久,“母女(消音)?”   “你是白痴啊!!!”      亏得西门庆这一闹,苏苏因突遇求婚而导致的心中不安缓缓消解,在西门庆有些温柔又掺杂着不安的期盼目光中,长长叹了一声,道,“为啥我就不能学着小说中的那些女主角一样狠狠折磨你践踏你再答应你呢?”   “喔,苏儿答应了。”      苏苏:“……”   有时候,她真是恨死自己这想到啥说啥的坏毛病……      “倒是苏儿就不担心此去临安会饿肚子?”   苏苏摇头。   “为何?”西门庆饶有趣味地望着她。   “因为你是奸商。”苏苏很直白。   西门庆一愣,扶住苏苏的肩膀,哈哈大笑。      当夜,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靠在一起,望着月下嫩叶泛着月光的葡萄架,西门庆给苏苏讲故事,他以前的故事,过去的见闻,所有有趣的事情。苏苏一边听一边笑,头搁在西门庆肩上,却只说是发钗太重,懒得坐直身子。      别了。   阳谷县。   别了。   那些让她悲伤或是欢乐的人们。      旅途有些辛苦,却也很快乐。白日坐在马车中望着截然不同的景致。晚上,在暖烘烘的被窝中享受甜蜜。这么久以来,经历了这么多,苏苏彻底松懈下来。   但愿此生,能一直像这样快乐下去。   即便在生活中,痛苦比欢乐多很多,也没关系。      苏苏决定忘了西门总凤,做一个不孝顺的女儿。      为了尽量避开武松,马车下了官道,走向一个小镇。西门庆想要回去看看,他说他以前在这个镇上上学堂。   镇外,他们遇见了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      熊孩子乞丐小牛虽说给苏苏惹了不少麻烦,但面对这样一群人,苏苏怎么也会生出一两丝恻隐之心,也懒得同西门庆说,她顺手抓了一吊钱,尽数分给这群乞丐。   手忽然被其中一名乞丐紧紧抓住。苏苏心道不好,俗话说财不外露,难道说这纯属好心的散财会导致一场抢劫。   可却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打劫画面。事情有些不太对劲,那个乞丐竟然开始摸苏苏的手!!!   竟然是劫色的?!      西门庆也看出事情有些不对劲,他赶紧从车上跳下来。才走了几步,就听见苏苏用不成语调的声音,掺杂着痛苦惊慌绝望快活等等等等本不应该共存的声音大喊道——      “妈?!”      这场重逢让素来镇定的大官人凌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九   苏苏眼前那个目光涣散,衣裳褴褛,比乞丐还乔帮主的不是她妈西门总凤还是谁?      她竟然见到她妈了!   她怎么可能在宋朝见到她妈??      难道说时间机器修好了?      可苏苏犹记得,当初她妈西门总凤泪眼婆娑扯着她的衣袖请她去拯救西门庆的事,如果按照西门总凤的推论,西门庆不管是死了还是衰败了,时间机器都不可能完成!   ……   当然,西门总凤能出现在这里,只能证明之前那理论根本就是狗屁不通。   再一想自己竟然头脑发热为了这狗屁不通的理论跑到宋朝来……      苏苏决定漠视老妈理论的是否合理性。      “闺女!!”   一番比生离死别还眼泪汪汪的重逢不可避免。      西门庆站在一旁,许久才从呆立中恢复。恢复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将快要出口的话强行咽了下去。安静等到这母女俩抹干净眼泪,才上前一步,躬身道,“小婿西门庆,拜见岳母大人。”   苏苏忽然觉得这关系好扯淡。   西门庆是西门总凤的祖先,她是西门总凤的闺女。   所以……   这其实是近亲相奸……?      囧~      果真,听见西门庆这话,素来就不算太淡定的西门总凤彻底不淡定了。   “女婿?女婿?女婿??”   “是,小婿西门庆,是……”   “闺女啊!他可是你祖先啊!法律规定近亲不能结婚啊!”      苏苏:“……”   她就知道……   西门庆蹙眉,全然不明白。只是看见西门总凤做出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模样、恶狠狠的盯着他!下意识,他后退了一步。上一遭拜见岳父母诱拐娘子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妈,你怎么会在这里?”苏苏全然没注意到西门庆的局促,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弄清楚。   “说来话长……”西门总凤似要开口。却又一头栽进苏苏怀中。   “饿……”   苏苏:“……”      因为西门总凤的从天而降,去临安的事情不得不被耽搁。苏苏倒是不慌,毕竟他们现在距离阳谷县已有十几日的路程,加上早已脱离官道。武松就算知道他们要去临安,也不会这么快追上来。   就在这个小镇上歇息几日也不错。      当夜,苏苏问起终于吃饱喝足有了气力说话的西门总凤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是实验室有了经费?还是西门家在未来已经重新振作了?   西门总凤却回答,其实都不是。其实那次开动时间机器将苏苏送去宋代,按下发送键后,西门总凤就顿悟了,脑中缺失的那一块立刻被填充上了。她终于知道了要怎样做才能保证时间机器能顺利去过去并回到现在。   “是技术上的原因吗?”苏苏有些好奇。   西门总凤沉沉地点点头。      苏苏开始紧张了。   抱紧手臂,她有种自己正在经历生死变革的重大预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科技改变命运的时刻?      抹抹嘴,西门总凤开始剔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一个螺丝松了,拧上就行了。”      ……   ……   ……      苏苏:“……”   她可以骂娘吗?      苏苏开始几次三番提醒自己,自己是女儿,虽说面前这女人对自己的出生不过是贡献了一个卵子,但毕竟没有那卵子自己就诞生不了。所以,她要温柔,要温柔又体贴地对这个女人。即便这女人为了一颗没拧紧的螺丝钉将她从21世纪抛到这里来……   她忍!      “所以呢?”   “所以我来接你回家了啊!闺女!”西门总凤眼泪汪汪。      看着老妈的眼神,再看着老妈病态百出的身体。   苏苏决定原谅她。      “那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苏苏倒了一杯茶给西门总凤。   “你走的第二日我就来到这里了。”      嗯?      事情有些不大对劲。问题的小蜜蜂在苏苏脑中嗡嗡乱叫,西门总凤说在苏苏到宋代的第二日她也来了,算算时间,她来这里也有一年多。   那么,这一年,西门总凤去了何处,做什么去了?   西门总凤应该知道她来找西门庆了啊!   “你去了那里,做了些什么?”      耸耸肩,西门总凤表示她其实没做什么大事。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带苏苏回家。但是,时间机器没有燃料了,她只得游历大宋,寻找替代品。   一来二去,也就有了乞丐的架势。      游历期间,西门总凤只顺便干了三件小事。   其一,她发现一个叫做阎婆惜的女人总是念着自己那成日不回家的男人,便劝阎婆惜找情夫,赶走以前那个男人。毕竟女人要自强!   其二,她对一个顾念自己皇帝身份,不敢嫖京城第一名妓的男人说,爱情才是王道!   其三,对一个叫做鲁智深的和尚说,不要管什么清规戒律,想干啥就干啥,要知道,若为自由故,一切皆可抛!   Just do it!      苏苏被三道惊雷雷得外焦里嫩。      她妈西门总凤在女人中真是强的逆天了。   想想,一个女人,一个劝阎婆惜甩了宋江,劝赵佶泡李师师,劝鲁智深Just do it的女人,这个女人做了别的人都不敢想的事,而她所做这这一切却不过是在寻找燃料中顺手为之?   望着阎婆惜做谢礼的两根金条,赵佶做谢礼的一箱金条,鲁智深做谢礼的一张宛若鬼画符的“你让杀谁洒家就杀谁”的立约纸条。苏苏觉得自己以前多虑了,其实就算她不回去,西门总凤也一定能生存下去。   【瑟乱入:西门总凤真该将自己穿到康熙末年,帮助八爷爬四爷的床!】      但是……      苏苏:“……妈,你读书的时候对宋朝的故事有了解吗?”   西门总凤:“我文科都是零分,乖闺女,你不知道吗?”   苏苏泪。   隐忍着崩溃,她试探着问了一句,“妈,你干了这么多破事,却丝毫没有想过来阳谷县找我吗?”   西门总凤很悲哀地说,她去阳谷县的西门大官人家找过的!但是,那个叫做玳安的门房说家中没有叫苏轼的。      苏轼???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日,苏苏似曾听谁说有人来西门家找苏轼。   话说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日,她妈西门总凤曾打算在她户口本上的父亲那一栏填上两个字——苏轼。      ……      所以,那个苏苏都快不记得在哪一章出现的那个千里迢迢,跑到徽宗朝来找仁宗年间的大词人的疯子……   是她妈??      “妈……为啥你要找苏轼,不找我呢?”苏苏问得情深意切。   但西门总凤只是扶了扶比牛奶瓶底还要厚的眼镜,言辞恳切,“因为你的名字就是苏轼啊,苏苏。”   苏苏一时脑袋没转过弯。   西门总凤鄙视的眼神深深地投了过来,“笨女儿。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大名叫做西门苏轼吗?”      喔……      所以,传说中老妈西门总凤在填出生证的时候想要将父亲那一栏填上苏轼的传言其实是错的。其实,西门总凤当时误以为父亲那一栏填的是女儿的大名,而真正该填女儿名字的地方西门总凤误以为是填女儿的小名,顺手填了“苏苏”。   所以,其实这么些年,她用的都是小名?   还是没有姓的那一种?      苏苏觉得这关系好复杂啊好复杂。      还有人能理解西门总凤神经的构造吗?   有人吗?   有人能吗   想要泪奔的苏苏咬牙切齿。      不管西门总凤干过什么牛逼哄哄的事情,生活还是得继续。   只是继续得让西门庆有些头疼。      毕竟西门庆是西门总凤的“祖先”。西门总凤是苏苏她亲妈。所以,苏苏也算是西门庆的晚辈。——   世上哪有长辈上晚辈的道理?   西门总凤是这样说的。   她还说,这叫做话粗理不粗。      话粗理不粗的结局就是:西门总凤前脚才出门寻找时间机器所需要的燃料,西门庆后脚就约苏苏后院喝喝茶,下下棋。可苏苏的手连棋子都还没有摸到,就被某人一把抱起,就势压上一棵树。      “你白痴啊!我妈在这里!”   西门庆却不搭理,他的手一边掀她裙子,一边笑意嫣然,“那又如何?难道为家中添丁不是每位长辈的心愿?”   “你个不孕不育男还有脸说这个?”   “不孕不育不过是未到做成时。”      苏苏:“……”   还没来得急想清楚西门庆这番话的意思,他的舌头就深深地探了进来。今年起,痛苦过多,快乐却没有多少。   或许,心已到了一个极限。   苏苏腿盘上西门庆的腰。      然后……      “乖女儿,你在哪里啊?”      然后……   西门总凤来找人了。      西门庆立刻放人,以偷某家小娘子被抓奸的速度整理好衣裳,乖乖坐在桌旁,继续同苏苏下棋。      莫名,苏苏很想笑。   想不到那传说中纵横阳谷县,无任何女人能抵御其魅力的西门大官人在遭遇岳母大人的时候,也同普通男子没什么区别嘛!      【小外传:岳母是个大麻烦】   岳母是个大麻烦。   ——西门庆      苏苏:“……”      岳母西门总凤是个大麻烦。   具体说来表现为以下几点:      白天挤掉喜欢坐在闺女身边的西门大官人,自己扯着闺女的手同学文科的闺女探讨核裂变原理。   洗澡时挤掉喜欢同闺女一道进浴桶的西门大官人,自己一边帮闺女搓背一边说闺女不够丰满。还介绍说物理学有哪些能帮助闺女再次发育的招数。   吃饭时抢掉西门大官人所有给闺女夹菜的机会,自己一边夹一边絮絮叨叨说从物理学角度来说,白菜究竟是煮着吃受力均匀还是蒸着吃受力均匀。   睡觉时踹走想要上闺女软床的西门大官人,自己一边抱着闺女的小身体一边像别的母亲给孩子讲小山羊和大野狼的故事那样给闺女讲宇宙大爆炸和黑洞。      西门庆:“你妈什么时候走?”   苏苏:“不才来吗?”   西门庆:“至少,能不能让你妈不要称西门为‘祖先’?”   苏苏:“……你本来就是祖先嘛……”      原来,世上不仅有婆媳矛盾。   是哪个不开眼的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      乱入的路人;“大官人,不就是做那事嘛!没事,忍忍就过去了。”   苏苏:“就是,就是,看人家路人多通情达理。”   从天而降的西门总凤:“就是,就是,西门祖先,按照金瓶的写法,你同金莲原本是真爱啊!可为何不带着金莲一道私奔呢?”      西门庆:“……”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   “西门得找个机会,让岳母大人接受西门才是。”西门庆一日正色对苏苏道。   苏苏却不置可否,她多少了解她妈西门总凤。同多少有些大大咧咧的她相比,西门总凤只要认定了一件事,十个李逵都拖不回来。   所以,大官人,搞定岳母,你还是省省吧……      未来似乎有些困难,但苏苏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设想的最佳结局是这样:她、西门总凤,西门庆一道回21世纪。      这个想法不错,操纵起来却有些困难。依照理论,过去的事物跨越光阴来到现在,得到的只会是消亡。   西门总凤在最初开始时间机器的研究时曾尝试着将过去的东西带至现在,但每一样器具都出现了历史的伤痕,倒也变成了价值不菲的文物。也曾尝试着将过去生物带至现在,但每一只蹦跳的小动物都化作了丧失生气的干尸。      古往今来,人们有的绘画,有的做诗写文,有的建功立业,有的剑走偏锋……这些人,被人记住,但跨越光阴的是不过是他们的灵魂。   人类的肉身,却或许永远没有可能跨越千年光阴的机会。      西门总凤从未用人试验过。科学界也不会在使用动物不成功的情况下使用人类做实验。      苏苏也不敢轻易尝试。   况且,就算能成功。西门庆真能适应21世纪的生活?   她不知道。      所以,最好的结局或许就是让时间机器修好,她再寻个好时间,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老妈西门总凤。   而后,她留在这个时代,让西门总凤独自离开。以往她会担心西门总凤独自在21世纪生活,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耗子叼走了,但经过这次这件事,苏苏相当相信西门总凤的生存能力。   但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      苏苏不太敢想得太远。   想得太多,做决定的信念就越浅。   很多时候,人需要孤注一掷的勇气。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笑声,苏苏抬眼,原来是西门总凤带着西门庆回来了。看样子,这两人相处还算不错。   但西门总凤依旧“祖先”两字不离口。   从西门庆的面向上就能看出来。这两个字让他很是恼火。   偏偏,对西门总凤,素来万能的西门大官人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动手吧,西门总凤虽说同苏苏只有一颗卵子的关系,但从生物学角度上来说,怎么都是苏苏的亲妈。      动口吧,西门总凤这段时间让一直以来都很骄傲的西门庆同学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永远不要妄图用口才战胜物理学界的女王——她会将你口中的任何话题都扯向物理学,而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动用魅力吧,西门总凤让一直以来都很自恋的西门庆同学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她眼中,人类的相貌,不过是穿过空气所受阻力的什么什么和什么。XXOO,不过是可以拆分为施力受力的一种普通运动。      动用钱财吧,西门总凤手中有皇帝爷给的一箱金条。      动手好好挣表现吧,素来养尊处优的西门大官人发现自己砍柴还当不得看起来瘦不拉几的西门总凤。依照西门总凤的解释,这是因为在斧头举起的那一瞬间,她已经为“斧头砍柴”这个动作选出了一个最完美的受力点!      ……      前几日,一脸菜色的西门庆大官人还曾扯着苏苏的手腕,有气无力地发表自己的看法:西门总凤这种女人,永远没男人敢要!   虽说这话听起来有点点冒犯……   但苏苏不得不承认,事实的确是如此……   她家那万能的老妈,连换灯泡都要比一般男人快!      也因为苏苏,西门总凤与西门庆一直以来都有些剑拔弩张。   但今日,事情似乎有了转机。西门总凤竟然同西门庆笑嘻嘻的,难道说他们终于找到了共同语言?      走至苏苏面前,西门总凤神情甚为激动,将西门庆祖先狠狠表扬了几番。理由是西门庆祖先主动向她请教了宇宙的运动问题,“学习”结束后,西门庆祖先进而希望能见见那传说中的天文望远镜。   时间机器容量有限,西门总凤手中当然没有。但是,当她看见西门庆祖先同学那“求知若渴”的目光的时候,顿时就奋发了!   所以,西门总凤决定闭关!造一台天文望远镜给爱好学习的西门祖先同学!   嘴里叼着个馒头,胸口塞一堆馒头。   西门总凤闭关了。      苏苏:“……”   一双手从身后环来,某“好学”的人用舌尖撩拨她的耳根,还用让人一听就脚软的声音说道:“苏儿……咱们做吧!”   “……你真够损……”   “谢苏儿夸赞。办正事?”      手开始滑向她的胸口。   苏苏心中却愁肠百结,她该不该给西门庆说实话呢?   “苏儿如何了?没兴趣?时间仓促,咱们还是……”   “其实……”苏苏决定实话实说。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嘴里尚且叼着一个馒头,胸口塞着无数馒头的西门总凤又冲了出来,亲眼目睹了西门祖先对苏苏小辈的“性】骚扰”!      苏苏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是:其实天文望远镜不是西门总凤的专业,她是做不出来的……比起天文望远镜,说不定让她做原子弹更容易点……      “祖先!你怎么能这样呢!!!”声嘶力竭的惨叫。      苏苏只听身后一身长叹,似乎西门庆打算摊牌了。      “岳母大人……”   “我不是你岳母,我也做不了你的岳母,因为你是我们的祖先啊!”西门总凤似乎还未从震惊中恢复。   苏苏轻轻点头,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西门庆却不置可否。   潜意识告诉苏苏,要出大事了!      果真……      西门庆悠然道,“可那又如何呢?西门已同苏儿呆了整一年有余。一年有余,难道岳母还认定西门同苏儿彼此秋毫无犯,冰清玉洁?其实,不管是该看的还是不该看的,西门都看了。该做的还是不该做的,西门都做了。”   摆明了就是要彻底摊牌的西门庆神色坦然,言语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握一柄钢刀,重重地朝西门总凤刺来。      苏苏轻笑着,毕竟她时常听西门庆说这一类混账话,比这还直白的话她都听得有几分麻木。更何况这个?当她回过神,意识到她妈和她之间,其实只隔着一颗卵子的距离。   她妈其实根本没接触过男人!      可还未来得及捂住她妈的耳朵,苏苏就听见西门总凤一声尖利的喊叫:“难道说,前面后面下面都用过了?”      ……   ……   ……      “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们还玩制服诱惑和S】M?!”西门总凤又大声喊道。      这次,换西门庆彻底崩溃了。   同样有些崩溃的苏苏忽觉这么些年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西门总凤。“妈……”头一遭,她发现这个字喊起来异常困难。      西门总凤却笑得一脸淡然。很快问道,“女儿,乖女儿,难道你不知道一句话吗?”   苏苏很茫然地摇头。   做了个八十年代少女明星做喜欢的甩头动作,西门总凤很自豪地说:“宅男费纸,宅女费电。”      眼睛一翻,苏苏险些吐血阵亡……      西门庆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全然不明白。   苏苏想,幸好他不明白。      但结果却是板上钉钉的。   第N轮,在最擅长的领域,西门庆大官人再次被西门总凤KO。      努力忘记老娘的那套鬼话,再努力忽略西门庆那可怜的眼神,苏苏决定去收衣裳。看天气,似乎要下大雨了。      风很大,门窗撞击一起,哐啷哐啷直响。门口的杨树在风的吹拂下颤动着唱起歌来。怀中抱着还未干透的衣裳,苏苏忽有种古怪的预感。   她竟然觉得这树奏出的是命运的终章。      而空中聚集起团团的乌云,宣告大雨的即将到来。   狂风中,一个女子的身影宛若被风肆掠的娇花。走姿似曾相识。   待看清是谁,苏苏的心登时蹦到喉咙口。      潘金莲!      临走前说要在阳谷县等武松的潘金莲出现在苏苏眼前。带给苏苏最深的不安。   潘金莲,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苏苏还未想好自己究竟该欢迎还是该后退,一道身影就闪到面前,她妈再度出现,这一次,西门总凤握住潘金莲的小手,热泪盈眶,似乎还有点含情脉脉。      苏苏脑中迅速迸出一套理论:许多始终看不上男人的女人其实是因为喜欢女人!   但很快,她狠狠摇了摇头,将这抽风的理论从已经快崩溃的大脑CPU中赶了出去!任何理论,搁在西门总凤身上,都会变得莫名其妙。      比如,西门总凤握着潘金莲的小手,是这样喊的:“西门祖先,快来啊!你的真爱,金莲来啦!”      苏苏:“……”   闻声而来的西门庆:“……”   还未搞清楚状况的潘金莲:“……”      【无节操小外传】   苏苏(含泪):娘……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中这么多年的冰清玉洁的形象,彻底毁了……   西门总凤(摸不着头脑):为何?   (苏苏的内心:靠!还用问吗?)      苏苏(委婉的):娘,为何你不给我找个爹呢?   西门总凤(热泪盈眶):我是担心给你找个新爹,会造成咱们家庭的破裂。   苏苏(纠结):……咱们家从来就没有……没破裂吧?   西门总凤(骄傲的):全归功于我!   (苏苏的内心:我不是在夸你!)      苏苏(继续委婉,但是努力进入正题):我是说,为何你……懂那么多?   西门总凤(骄傲的):因为我爱学习啊!   苏苏(持续委婉):我是说……那方面……   (西门总凤深思中……)   西门总凤(顿悟!):你是说(河蟹啊河蟹啊河蟹啊河蟹……)的问题?      ……   ……   ……      苏苏:“嗯。”   “那是因为我曾经写过一篇论文!查过相应资料!”      (苏苏喷出一口老血……)   苏苏(努力保持镇定):那……论文题目?   西门总凤(骄傲的):《(河蟹……)的受力分析研究》!   (苏苏彻底吐血阵亡……)    作者有话要说:  写西门总凤的感觉真是相当high啊 ☆、七十一   原本就很混乱的世界因潘金莲的突然出现变得异常紧张。   西门总凤嘴上说就罢了,甚至还一个劲捅西门庆的后背,让他快些去牵潘金莲的手。见西门庆没反应,就一个劲推潘金莲,似乎想要将她撞入西门庆的怀中。      眼前这一幕让苏苏有些起火。   难道西门总凤就不知道她和西门庆而今是什么关系?   她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意识到苏苏的不悦,西门庆很自觉,再一次义正词严地给西门总凤说明自己其实同金莲没什么关系。   “得了吧,该做的都做了,还说没关系。”少有的,西门总凤的态度竟然异常坚决。只不过她没有什么力气,否则,不定将这拖拖拉拉的两人一同扔上床榻。   而西门庆终究是西门庆,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贫嘴道,“那西门同岳母大人的宝贝女儿还不是什么都做过了。”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允许你这样的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混蛋男人再糟蹋我的女儿!”      风声为止一凛。      西门庆面上微变,却又很快恢复正常,只摆足笑脸说自己已经改邪归正。   西门总凤却什么也听不进去。   苏苏曾以为西门总凤永远不在意西门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而今看来,竟然是她错了。或许西门总凤面上糊里糊涂,心中却很是清楚。      苏苏知道西门总凤是为了她好。   世上,应该不会有一个爱着女儿的母亲,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西门庆那样的男人吧!   苏苏知道的。   她也可以很认真的告诉西门总凤,现在的西门庆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混账男人了。她本可以很简单有很认真地说出这番话的。      但是,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淤积着无数厌恶,她很想忍,却似乎再也忍不住了。      “这是我的事情!”苏苏吼出声来。   “可是他这样的男人……”西门总凤似乎想要争辩,却被苏苏异常粗鲁地打断。      “他是什么样的男人重要吗?重要的其实是我喜欢啊!”苏苏忍不住了,厉声道,“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管过我?什么时候认真看过我?你知道我是那一年断奶的吗?你知道我是那一天学会走路的吗?你有没有陪我过一次六一,有没有给我开过一次家长会?你连我读书的高中是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吧?研究!研究!研究!除了研究,你还知道什么?你还给过我什么?你给过外婆和外公什么?你连外公是哪一天过世的都不知道吧?”      少有的,西门总凤不知所措了。   但苏苏却没有打算这样原谅她。      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      在那个世界的二十年的所有不满,所有曾被她深深压抑下去的不满,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苏苏没有料到自己会这样,或许,西门总凤的态度成为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来一直以来,她记忆中的母亲的形象,不过是一个在男人堆中拼命的女强人形象。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有。   没有温柔,更没有微笑。      过去的很多时候,苏苏都强行告诉自己要忘记,忘记其实她的生命中,几乎没有西门总凤的身影。   就算有,也不过是在夏日迷路的一朵雪花,须臾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西门总凤傻了眼。   西门庆有些愕然,拉了苏苏一把,似乎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二十年,你算是什么母亲啊!”苏苏在心中憋了好多年的话,终于冲出了口。      终于,西门总凤低声道,“可我至少生了你啊!”   “生我的是那个不知名的,等着钱补贴家用的可怜的印度女人。也不是你。”苏苏异常冷淡,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过去二十年从来没有用正眼看过我的女人,永远别在这种时候在我面前做出一副母亲的模样!”      西门总凤终是没有再开口。   只是回过身,“我去看看准备好没有,过几天,咱们做时间机器回家。”   “时间机器,时间机器,你心里面只知道这个!就为了那所谓的研究,连我、姥姥,姥爷都不要了!”   西门总凤肩膀轻轻一颤,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苏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西门庆一把拉住,揽入怀中,“苏儿,够了。”他面上云淡风轻,却看不出心中的想法。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凭什么……凭什么这种时候……”说着,苏苏竟然有些哽咽。   西门庆环住她,也不说谁对,也不说谁错,只是轻声安慰着。   苏苏挣脱他,独自坐在后院。   这种时候,西门庆决然不会来打搅她。      天空下起了大雨。雨击打在地面,溅起巨大的浪花。   屋顶的瓦片聚集起点点雨滴,汇聚成淅淅沥沥的小水流,汇入地面上的水洼,想必明日的地面就会是一片泥泞。脚一踏进去,就再也拔不出来。就像她,一脚踩入这该死的拯救活动,就再也没有机会逃离出去。   一切发生前,苏苏从未想到自己会愿意同西门庆这个男人天荒地老。   就像一切发生前,苏苏从未想到自己会同西门总凤争执。她曾以为,不管过多少年,所有的不满都会被她深深埋入心底,永远不再提起。      身后有脚步声。不像是西门庆。   扭身一看,是潘金莲,“你真是厉害。”她这般说着。   苏苏没说话,只是望着天。雨似乎渐渐小了,天空却还是昏黑一片。      “可是不在乎,就不会难过了。”潘金莲的声音中带着轻轻的微笑。   苏苏没回口,她知道潘金莲的意思。   会生气,只因为这么多年以来,她始终希冀着母爱。      “你娘是什么样子的?”她问潘金莲。   “不记得了。但却是奴家的娘将奴家卖入府中为婢的。”潘金莲只是淡淡地应道,“奴家也曾想,若不是当时爹赌钱输了太多,家中几乎典当了最后的财物,奴家也不会被卖入张大户的家,那就不会被那个男人糟蹋,而后送给武大。如果不是因为被卖,或许奴家就会嫁一个厚道又知道疼人的男人,为他生儿育女。那样,也就不会撞见二郎。”      “你恨吗?”   “不恨。奴家的娘当时也没办法,奴家心中有怨气,却不恨,故而觉得你厉害。”   苏苏皱眉,心道同自己的老妈吵架,算什么厉害啊……   看来,女儿在婚姻方面同老妈斗气,倒也真算得上是一个普遍现象。以前看电视剧时,她总以为那是闹着玩的。结果,当这一切真实降临,她才发现自己比电视中那些女主角野蛮多了。   “这可是我和我妈第一次吵架呢……”      潘金莲面上露出不信任的神色。   苏苏撇撇嘴。若不是这一场时空之旅,她或许永远不会有机会同西门总凤吵上一架。因为西门总凤,总是太忙了。      “闺女。”西门总凤走了过来,似乎想要道歉。   “抱歉。”苏苏先开了口。      “我去准备时间机器。”西门总凤说得很快,迅速离开。望着她的背影,苏苏想开口,却又将嘴沉沉地合上。一声不吭。      “说来,你们不太像娘和女儿,倒是像朋友在拌嘴。”   “我从小,就不知道妈、不,是娘是什么。”   “是吗?”      苏苏点点头。   这些年,她从来没有体会过何为母爱。   同样,这些年,西门总凤也从来没有好好做过一整日的母亲。   她之余她。   她之余她。   甚至有几分陌路的感觉。      “对了,叔叔来了。”      武松来了?   苏苏顾不得再思考西门总凤的事,凝神听着潘金莲的话。   “奴家能听出来,叔叔的声音,叔叔就要来了。”潘金莲笑着,她的笑容分外扭曲。      苏苏不会忘记,潘金莲曾说过,要用她和西门庆的死成全她的“爱情”。      潘金莲也记得。   “你不杀了奴家?”她问苏苏。   “为何杀你?”      “奴家要杀你们的事。可是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啊。”苏苏扭头笑望着她。      小雨绵绵,落在水洼中,很快就消失不见。苏苏忽然意识到,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也不过是这一点一滴的水,落在尘世,即便如何轰轰烈烈,也要记得,终有一日,世上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你。你就那样消失了,像这被水流吞噬的雨滴。   故而,她回应道,“我认真又如何,你的想法,那是你的事情,我还能左右你不成?我又不是神仙,也算不上特别狡诈,多少还有些善良。顾不得那么多事。况且,浮生之中,咱俩不过是朝生夕死的蜉蝣。”      “这话听来倒是好。可是,不定奴家已将你们的去向告诉叔叔了。”      耸耸肩,苏苏做出无所谓的样子,“你已经找来了。想必武松也能找来,而今杀你,有用吗?”她又笑道,“已到了这一刻,与其杀你,还不如留着给武松养刀呢!到时候说不定他忙着杀你就顾不上我们了。”语罢,朝潘金莲挤挤眼。   潘金莲一听这话,乐得不可开交。      这女人果真厉害,遇变不惊。   苏苏暗忖。   “金莲姐,你真的打算跟着我们,等着不知何时来到的武松?而后期待杀了我们就能得到他。金莲姐你这么聪明,难不成还相信武松会因此原谅你?届时,他怕是会恨你吧!只因你夺走了他手仇人的机会。”      “奴家知道。”潘金莲眼眉妩媚娇美,芊芊素手掀开裙子,滑向下体,“奴家想叔叔了。”   苏苏面上一红,赶紧溜号。      她听见身后传来慵懒的呻】吟声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其实奴家已经得到叔叔了,但叔叔不记得奴家,所以,这次,奴家要叔叔一辈子也忘不了奴家。”   顾不上思索这番话的含义,苏苏逃离得像一只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二   夜半,大家都睡下了。苏苏睡不着,便提着灯笼,起身爬上房顶看昏黑的夜天。   小说中、电视里的主角们都深深爱着上房顶这项运动。苏苏不知道书中的那些人为何喜欢房顶,但对她来说,上房顶的好处在于有限的、仅存在这一刻的自由。      很烦的时候,来房顶吹吹风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屋顶有些凉,有些湿。   夜间的风不大,弱弱的。可或许因为傍晚才下过一场雨,虽说雨已停,却也吹得衣衫单薄的苏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她带上屋顶的灯笼,火光妖冶,有几分朦胧。   这样的天气,流萤应该都濡湿了翅膀吧。苏苏想。   想着,她叹了一声,同西门庆看流萤的事似乎还是昨日,晃眼间,时光就从指缝间溜走了。      就像那曾以为很漫长,其实也不过是白驹过隙的中学时光。      那些年苏苏正在读高中,读的是住校,也像其她女孩子那样叛逆。   那个年龄的女孩子同父母总会有些或大或小的冲突。寝室中的好友总是羡慕苏苏有个成日不搭理她,不限制她自由的老妈。   但苏苏却无数幻想同西门总凤争吵的场景。   但她也知晓,那终究是自己的幻想。      在西门总凤的生命中,她永远排在第二位。   母女的距离太远,以至于争吵这样的事都成为梦寐以求的礼物。      而今,她终于“如愿以偿”,同母亲吵了一架。   虽说口上说抱歉,但她心中非但没有后悔,甚至还有了一份愉悦,似乎她和西门总凤朝着正常的母女前进了一步。      是她不太正常?还是长时间的忽视导致心理变态?   苏苏有些纠结。      “苏儿。”一声呼唤,西门庆在房顶下轻笑。   苏苏却不过是瞪了他一眼,一肚子没好气。   果真,男朋友就是拿来欺负的。   西门庆倒也好脾气,只是摆正长梯,准备上来,他手中也提着灯笼,两盏灯笼的微光相触,周遭的世界变得清晰了不少。      西门庆走路不怎么厉害,爬楼梯倒是极快。苏苏顺口称赞了一句,还在半中央的西门庆立刻卖乖道,“以前偷别人家小娘子总是需要爬墙的。”   苏苏:“……”   握住梯子两端,她打算将某人推下去。      “苏儿莫闹,在下若是摔着腰,苏儿就得守活寡了。”   咬牙切齿的苏苏收回自己的手。   顺利上房顶,西门庆头一件事,就是在苏苏脸蛋上轻咬了一口,“如何,今夜还想谋杀亲夫?”   “哼!”      见她不搭理自己,西门庆用手摩挲着下颚,沉吟道,“房顶上办事,西门倒是还没有试过。”   苏苏:“……你脑中还能有点别的东西吗?”   “孔夫子云,食色性也!”   “请不要曲解孔夫子的话……”      用手环着她的肩膀,西门庆笑道,“难不成那孔夫子还能从坟墓里爬出给西门一耳光?”   苏苏懒得同他斗嘴,只是问道,“你忘了我是怎么来的?”   西门庆哑了。      叹一口气,苏苏却没有得到丝毫胜利的喜悦。   她不开心,很不开心。      一切皆还是因为西门总凤。   说实话,这么多年,她很少同西门总凤接触,像普通母女那样接触。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而今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同西门总凤相处。   西门总凤对她来说,甚至还不如金莲姐来得亲切。      没忍住,苏苏说了说自己曾在很长一个时间段希望同西门总凤大吵一架的事。说罢,又道,“当初答应我妈来宋朝做搭救你的破事,多少因为我想还她一个人情。虽说我不是她生的,但她至少花费了一颗卵子将我带至这个世界。我当时来这里,或许只是想要还一个人情。我想要将母女的关系降至最低点。”   西门庆曾听苏苏提过她那在现在这个时代看来实在是匪夷所思的诞生。再次听见,少了最初听见时的震惊,多了几分淡然。但他只是听着,一言不发。   “是我太过分了?还是她太过分了?……喂,你倒是说句话啊!”      “谁知道呢?”   西门庆这打太极的态度引得苏苏有些不满。见她有了脾气,西门庆也不再糊弄,只是笑道,“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媒妁之命。”   “听这话大官人你倒是个孝子。”   “那倒不是。女人嘛,脱了都差不多。苏儿别气,西门若是没有这等高尚认识,如何放着那么多美人不搭理,反倒喜欢上你这只山林野猴……苏儿,别拧了,痛……”      “那你以往娶老婆的前提是什么?”   “有钱。”   苏苏服了……   “今日我妈那样说你,你不生气?”   “在女儿还未到手前,岳母大人就是天。”      “意思就是说女儿到了手,岳母就可以忽略了吧!”   “其实西门一直以为,弄上床后,岳母大人就可以彻底忽略了。反正都是西门的人了,不嫁给西门嫁给谁?但似乎,苏儿的时代不太在乎呢?如何做才好呢?”   苏苏用一声长长的哼声作为回应。      绕了一圈,西门庆也终于回归正题,“今日之事,那是苏儿的家事,西门本不应插足。可是苏儿,若是岳母大人对苏儿来说真是可有可无,这些年你从未期待过岳母大人的温柔,苏儿,你就不会生气。”      这话听来很有几分道理。   这话听来也很有几分耳熟。      “你和金莲果真是真爱!”      西门庆愕然。   苏苏倒是笑了。   “母女没有隔夜仇吧?”      西门庆悠然笑望着她。   昏暗的灯火中,他的笑容竟有些青涩。苏苏心中一动,轻轻握住他的手。却又听见西门庆道,“就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啪!   苏苏打开某人的手。      一阵长笑,西门庆笑道,“说正事,苏儿。”他面色凝重起来,长叹了一口气。      苏苏开始跟着紧张。   潘金莲的突然出现就像一个石子搅乱了原本平静的湖面,这个女人曾说过要用他们的死换取自己的爱情。这个女人又说武松就要来了。苏苏也曾想趁着夜色逃走,但又一想,潘金莲是如何知道他们在此处的?   潘金莲知道,武松也一定能知道。   再说,而今逃走,身边还多了潘金莲这个探子,武松更能将他们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   与其逃走,空耗尽体力,倒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苏苏没想到,西门庆竟然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以往的他面对这一类问题的时候总是摆出一副“关爷何事”的叼样。而今能主动思考,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想着,苏苏鼻子一酸,有些感动。      说话大喘气的西门大官人终于再度开口。   “你说,我究竟该如何搞定岳母大人呢?”      苏苏深吸一口气,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      “你说,西门每一样都输给岳母大人,又该……”   “我老妈若不是样样都强于男人,我会直到现在都没个爹?”   “也对……苏儿,要不明朝西门早些起床,做一顿好饭菜给岳母大人?”   “我妈会告诉你,从物理学上来说,菜品的受热问题。”      西门庆摇摇头,不太明白那“受热问题”是何意思,但苏苏的意思还是懂的。他朝苏苏靠近了一步,“要不,买点小酒?”   “我妈会从分子移动的角度向你诠释酒是如何酿造的。”   西门庆又靠得更紧了些,“或者,献花?”   “我妈会告诉你,花有颜色那是因为其中的物质反射特定的太阳光线!”      喟然长叹,西门庆似乎没了招数,“这么说来。只有一招能搞定岳母了。”   “哪招?”苏苏顺口道。      身子被凌空抱起,跨坐在西门庆身上,手托着她的翘臀,西门庆言笑晏晏,“苏儿说呢?”      “生米做成熟饭?”   “苏儿果真聪慧!”      “……”      敢情一开始就在这里等着她呢!   “虽说在下是不孕不育系男主,但古人曾云,有志者事竟成!”   “……请你不要再曲解古人的话,好吗?你这个古人!”      “古人云,一日不做,如隔三秋。”   “……闭嘴……”   “古人还云……”   “行了,闭嘴啊!”      西门庆悻悻然闭上口,而后笑语嫣然,“苏儿,灯太亮了不是?”   “嗯,真是太亮了,足足有两瓦。”苏苏嘟噜道,看来,今夜不给点好处,有个男人可是不会放她离开的。俯下身,她轻轻吻住他。   回应她的是激烈的亲吻和很不规矩的手。      也不再反抗,苏苏轻轻环住他的脖子,任由他将自己的衣裳一件件滑下,任由他贪婪地占领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任由他的制热抵向花芯。      而后……      “女儿啊!他是你祖先啊!!!咱们是亲戚啊!!!”西门总凤的喊声撕心裂肺。      苏苏:“……”   西门庆:“……”      苏苏:“放我下来。”   西门庆,“岳母大人不是去折腾那什么时间机器去了吗?”   苏苏:“……”      按理说,她妈应该是去折腾那时间机器去了……   但是眼下的一切却告诉她,西门总凤始终在监视她和西门庆!      “女儿啊!近亲相奸会生下怪胎的啊!”   “岳母不用担心,苏儿说了,在下是不孕不育系男主。”   听见西门庆这话,苏苏险些从屋顶上摔下去。      母女或许真没有隔夜仇。      次日,西门总凤就笑嘻嘻地同苏苏说起时间机器的事情。时间机器被她放在了距离这里不到三里的隐蔽处。燃料问题也已经解决,而今,她们该准备回家了。   苏苏知道西门总凤打算用这种方法将她和西门庆彻底隔开。   就是说,她必须摊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四   见到苏苏,武松倒也为多言,只是抛出手中鲜血淋漓的包裹。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包裹散开,里面滚出一颗人头。   苗青。      苗青为何会同武松扯在一起?!      苏苏一瞬间以为是苗青出卖了自己,但再一想,如论如何都不可能。毕竟苗青比她和西门庆早很多时候离开了阳谷县。   不可能这么巧。      “这个混账是上一次阻挡武松复仇的男人。”武松神态自然,就像在地上滚动的不过是野鸡的脑袋。   “我知道。你,他……”   “说来倒是凑巧,武松前去阳谷县寻仇人。却得知西门那厮已经离开了阳谷县。没有说得清他究竟去了何方。宋江哥哥给武松的时间不长,武松不能手刃仇人,报不得大仇,终究不能心安。真巧这时候,遇见一个女子前来哭诉,说是这男人杀了她的相公,霸占了她。恶人终是改不了恶性。武松也不过是替天行道。”      西门庆曾说当初将苗青介绍给王六儿就是为了玩死苗青。或许苏苏曾对此还有些疑惑,但现在看来,西门庆或许没别的本事,但看女人的确厉害。   找机会罚他跪搓衣板!      可武松提这个作甚?      “而后,老天爷就帮武松了。”说话间,他目光深深地望了过来,苏苏忍不住一哆嗦。   武松说,待他杀了苗青并将王六儿送回家后,竟然在一块顽石上看见用刀刻出的深深的字迹——西门庆去往此方。   最初,他还半信半疑,不相信竟然能有这样的好事。可顺着石上的方向寻觅,他又寻到下一块顽石,依旧的字迹,帮助他寻找西门庆的字迹。      果真,就这样寻到了西门庆。      苏苏默然。这个宛若开外挂的故事,自然有造成这样的结果的原因。      “倒是你怀了武松的骨肉?”武松的话语中无不充满调侃,眼神却冷得惊人。   苏苏无言以对,当初说这种话,不过是权益的自保。但李逵,还真是一个实诚人。“你清楚我骗李逵的事吧!为何,不带着梁山的人,反而要独身前来?”   “只因这是武松尚未解决的家事。”说着,武松拿出刀来,“武松欠你一次人情,自然不会杀你。但西门那厮呢?”      苏苏正欲开口,一双有力的手按住她的肩膀。   西门庆走了出来,他还是老样子,神色自然,似乎武松不过是个多日未见的挚友。“多日不见,武都头。”   “西门庆!”   “武都头落草为寇的感觉应是不错吧?”   “自然比给你们这种狗官做事来得好。”   两人唇枪舌剑,拼杀起来。      苏苏被西门庆护在身后,心中不断盘算方法。   要如何做才能让武松同时放过他们二人?   “武都头男子汉,说话一言九鼎,应该不会违背和苏儿的约定吧。西门的命,尽管拿去。只是不要伤害苏儿。”   武松没说话,只是拔出钢刀。   苏苏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要冲到西门庆面前,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挡在身后。   西门庆闭上眼。      ……      一道身影从一旁旋出,一柄刀,深深扎入西门庆的下腹。   这动作是那么的自然,就像是练过无数次。      苏苏瞠目结舌。   西门庆一脸愕然。   武松仓皇失措。      原来潘金莲。   望着西门庆,她轻声笑着,就像许久以前,她精心描眉,梳妆打扮,来到王婆的茶肆,优雅又娇媚地对那个男人行了一个万福,轻声对他娇嗔着,“大官人。”      潘金莲,这个女人曾说过,要用他们的死换取她的爱情。      她做到了。      被刺了一刀,短暂的惊愕后,西门庆却是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只是在苏苏的搀扶下歪倒在地上,头靠在她的胸前,忍住疼,他只是轻笑了一下,道,“幸好岳母大人不在此处。”      为何这个笨蛋到这种时候还说这种混账话?   苏苏脑中一片茫然。只是傻愣愣地重复一个动作——替西门庆止血的动作。      眼下,来的只有武松,武松没有叫上被她糊弄过去的李逵。说不定还对她约略有一份情谊?或许她可以靠着这个保住他的性命?   想到这,苏苏又自嘲的笑了笑。      怎么可能。   其实从一开始,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杀了武松。   偏偏,武松是个好人,又是个英雄,是她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杀的人。      人的命运或许已经被天注定了下来吧……      但是潘金莲呢……      苏苏终究还是心软了。若是早些杀了这女人,或许一切就不同。   可事已至此,又何必后悔。      虽说潘金莲不过是为了要回武松的心刺杀西门庆,但眼下这种情况,不定潘金莲的愕然出现会产生很大的作用。单就眼下的情形来看,这个女人甚至还缓和了愈发紧张的气氛。虽也清楚这女人只是为了自己,但多少,潘金莲替苏苏挣了一些时间。   苏苏还有时间想办法。      “叔叔,”而在刺了西门庆一刀后,潘金莲转身向武松,娇媚道,“嫂嫂已经手刃了仇人,咱们……”      “荡】妇!”她依旧被武松狠狠推开。   即便,她为武松刺杀西门庆。   直到最后,潘金莲也换不了武松的一个微笑。      深知这一点后,她倒也收敛了小媳妇的娇媚,换上那张风情万种的脸,娇声道,“奴家就是荡】妇,奴家就是喜欢当荡】妇,因为奴家要叔叔恨我,叔叔如若不爱奴家,就恨奴家吧,恨得想要将奴家千刀万剐,恨得这辈子都忘不了奴家!”   武松没有说话,沉淀了许久的仇恨一时全都涌入眼中,双目竟像被血染过一遍,红得唬人。      苏苏感觉他想要杀人,正打算冲上去,却被西门庆一把抱住,西门庆的腹部不断涌出鲜血。面色发白,在她耳边低声道,“苏儿不要去。这件事旁人帮不了他们。”      潘金莲还在一旁笑道,“其实叔叔一直都错了。杀害武大的,不是大官人,而是奴家,就是奴家,也只有奴家。王婆,那个牙尖的妇人不过是个陪衬。所以,别伤害大官人了,会有悖您英雄的气概。”   武松没说话,只是皱着眉。      “对了,叔叔可又知为何金莲要同大官人偷情吗?”      赫然听见这样的问题,苏苏有些发怔,她不明白潘金莲究究竟想要如何,这种情况下,为何要问那种问题。   “她在激怒武松。”西门庆对苏苏耳语道。   苏苏顿时浑身冰凉。   她终于明白了潘金莲的意思。      “为何要找西门大官人,因为大郎,不行!任何一方面,除了做烧饼。大郎,那个三寸丁,当初奴家嫁与他时,他就什么都做不了。奴家被别的浪荡子弟调戏的时候,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能做的只是带着奴家搬家,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叔叔,你忘了吗?”潘金莲轻轻拉开衣带,一件又一件,当着武松的面,将自己的一切彻底展现。   苏苏不知道潘金莲想做什么却看得出武松的杀气越盛,本想予以阻止,却又被西门庆拦住。靠在她的身上,西门庆的声音断断续续,“由他……们,去,苏儿,你快逃!”   苏苏是不会逃走的。   却也依循西门庆的愿意,一言不发,观望着眼前的一切。      明明娇媚的肉体一览无遗,武松却只是面露厌恶。   只听潘金莲道,“叔叔,其实你早已经背叛武大了。你忘记了吗?”   “胡说!”   “胡说?叔叔可还记得,那个初雪的夜晚。你和大郎一道饮酒,但那天的酒有些烈,你喝下后腿软,行不得路,便留宿在大郎家。而后……当夜,你浑身燥热,迷迷糊糊间,有个女人走了过来。你将她压在床榻上……”   “住口!”      潘金莲回身,望着苏苏媚笑起来。   这件事,是真的。      苏苏知道,她再想办法也救不了眼前的女人了。   因为这个女人一心求死。      “叔叔,你忘记了吗?但是嫂嫂却会永远记着,那夜,叔叔你的力量,几乎将嫂嫂刺穿呢!叔叔,你同你那个镴枪头的哥哥,真是截然不同。”淫】荡的话语在这一刻截然转了弯,只听潘金莲的语调哽咽,似乎在低声啜泣。   “若是一开始,娶奴家的是叔叔……”      “你这个贱人!”刀深深地,刺穿了潘金莲。   苏苏惊声尖叫起来。      “真好,叔叔……”雪白的指尖在武松刀尖上轻轻划过,任由刀锋割破自己的手指,生命的最后,潘金莲竟然是笑了。   “真好,叔叔。”   她又说了一遍。又轻轻笑了,“叔叔也要记好了,武大那三寸丁不是男人,连自家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不仅保护不了,还是个镴枪头!是奴家,害死了武大,是奴家捂死了武大,是奴家,是奴家弄死了那个没用的男人!是叔叔你,睡了奴家。睡了你的嫂嫂。你早已经……背叛了大郎……”      “贱人!”   又是一刀。      “奴家是贱人,但就是这个贱人,跟踪西门庆,而后留消息给你……石板上的字是奴家刻的!”张开手指,她笑道,“看,嫂嫂的手上全是伤。因为嫂嫂担心,担心刻得不够深,叔叔看不见……担心刻得不够多,叔叔看不见……”   武松一脸愕然,手竟然轻轻颤抖起来。      “……叔叔不要忘了,杀了西门庆,你靠的是奴家,是奴家帮你杀的西门庆!没有奴家,你报不了仇!叔叔,记好了……永远……二郎……”      潘金莲伸手,手上满是血迹,她想要用手摸摸武松的脸,最后一次。   却被武松一把拍开。   武松眼神厌恶,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世上最污秽之物。      她却轻笑着,笑得比苏苏遇见她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灿烂,      尸身重重倒在水中,溅起污水漫天。   但潘金莲的脸上却在笑,她终于永远住进了武松的心里。      苏苏想起曾有一日,潘金莲对她说,“连西门庆都能有真情。一定也有一个办法让叔叔一生念着奴家” 。      她似乎看见那个美丽的女人,佯装要在武大的故居等待武松,却又在苏苏离开的当会儿收拾好东西跟了上去,那个美丽的女人一路跟,一路寻找巨大的岩石刻字,不论风雨还是寒暑,走一路刻一路,刻得双手鲜血淋漓。      她似乎听见那个美丽的女人,潘金莲在轻声地说——      奴家帮叔叔监视仇人的动向,奴家替叔叔铲除仇人。   这样的话,叔叔,你愿意爱奴家吗?   爱或是不爱?   其实不重要。      如果叔叔不能爱奴家,那就让叔叔恨奴家。   一辈子恨……   恨得咬牙切齿。   这样,奴家永远都在叔叔的心里面。   在叔叔的梦里面。      盘旋。   盘旋。   盘旋。      让你永远也摆脱不了奴家。      直到叔叔死掉。      原来,金瓶情,水浒缘之起,都不过是一个女人爱到绝望。      但世上又有几个男人会深切的明白这种绝望的爱。   武松只是知道,却永远不会明了。      有一个女子,疯了似的爱着他,她可以因为得到他而成为世上最洁白的雪莲,也可以因为得不到他而变成世上最污秽的残叶。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五   潘金莲已死,武松下一步要收拾的那就是西门庆。   西门庆受了伤,无法逃走。   这样的时候,苏苏却愈发镇定起来。      慌,没有任何作用。   逃,没有任何作用。      “你不是中意这个男人?可为何就没有为了他同武松拼命的打算?”将沾满潘金莲鲜血的刀锋紧贴着苏苏的脖颈,武松问道。   “因为打不赢的啊。”苏苏用很简单一句话将武松挡了回去。   反正都赢不了。   她还不至于蠢到相信依靠运气就能获胜。这是她唯一的理由。      “试一试都不愿意”   自嘲地笑笑,苏苏道,“武都头知道,我又不真是山林野猴。连来阳谷县都是靠的武都头的帮助,否则,我不知何时就完蛋了。”   “所以?”      “所以?他活不下去的。你赢了。”苏苏笑道,一场莫名其妙的时间之旅,一场突如其来的爱情,结局不过是一场心伤。   事已至此,后悔也不过是徒生伤悲。      “倒是武都头要在这种时候过来。梁山呢,做何事?”苏苏开始同武松闲扯,她心中并没有彻底丧失希望。   她更是希望能找到一点脱身的方法。   武松干脆地说梁山大军即将讨伐方腊,此去不知结果如何,故而,他起身来寻西门庆,誓要在征伐前了解旧怨。      原来如此,苏苏颔首。已经要征讨方腊了吗?   就是说,不仅金瓶的故事,连水浒都已快到了大结局。      很多人都说,重要的是过程,结局并不重要的?   但在苏苏看来,结局比过程更重要。   怎样的过程都行,若是能重生,为了救他,她可以杀任何人。   可这一场救援终究还是失败了吧!      但若是最开始西门庆就听她的,不招惹武松,不将武松逼上梁山,好好的,只做他的大官人。一切就会大不一样吧!      若是,人生能重来,就太好了。   但“重生”终究不过是小说的一种而已。      “放下西门那厮,武松欠你一条命,不会杀你。”武松道。      再次听见这句话,苏苏竟有些想要哭泣。   她有了主意。   原来,结局一直在她手中握着。      “你不能伤害我们。因为欠我一条命。”苏苏淡言道。   武松的手在空中僵硬。   片许,怒道,“只是欠你的!西门这厮却得赔武松哥哥的命来!”      “那这个呢?能换得西门庆的命吗?”苏苏从怀中拿出一张纸。   那是鲁智深给西门总凤那一张:你让洒家杀谁洒家就杀谁的立约纸条。   离开宋代前,西门总凤将它留给了苏苏。算是给苏苏的嫁妆。      “武都头,梁山花和尚鲁智深的笔迹你总不会忘记了吧?”苏苏轻笑着,手上的动作却越发炫耀起来。   梁山好汉个个说一不二且兄弟情深。武松不会不给鲁智深这个面子。   果真,见到纸条,武松的眼神中还是充满仇恨,动作却迟疑起来。      “武都头应该知道,他活不下去的。”苏苏冷言道。   言语中连丝毫的痛惜都没有,这不过是板上钉钉的一件事罢了。毕竟,在这个时代,腹部被刺穿的西门庆的确活不了。但她还是想要救他,至少要留一个全尸。   至于她的未来,再说吧!      武松不言不语,似乎正在深思。想着,笑了,望着苏苏,眉眼深深,目光,竟然慢慢地变得柔和。“同武松去梁山。三月,李逵那家伙竟然忍了整整三个月!够得李逵忍的。或许是因为忍得太厉害,三月后,李逵那厮竟然将武松即将有娘子和孩儿的事说得满山风云,连在梁山烧火的大娘都知晓。你若是不同去,武松要如何在兄弟面前挣回颜面?还有……”他的眼中竟有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柔情,“还有,孩子的事情。”      听罢,苏苏愣了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她能感觉到,怀中西门庆似乎有些紧张。   他在担心她。   “武都头,别说笑了,我是不会走的。”笑过后,苏苏的言辞很是冷静。      听闻这个消息,武松却似乎没有丝毫不悦,他异常冷静,只是眼眉间有些质疑。   “武都头,你爱我吗?你在乎我吗?”   “这……”   “得了吧,武都头,承认吧,其实你不爱我,也丝毫不在乎我。最开始,我们在芦苇荡边见面的时候,你都不会送我回家。不是吗?一个男人若是在乎一个女人,如何能放心让她一人回家?”   武松被问住了。      苏苏握紧西门庆的手,他的手很凉,她希望自己能帮着他暖和起来。      她继续道,“武都头,你不是那个可以为了我的安宁和快乐抛弃梁山,抛弃你的兄弟的男人。我也做不了那个为了成全你敢于同你上阵杀敌的女人。”   苏苏眼中有泪,嘴上却笑着说。   顿了顿,又道,“而且,武都头,承认吧,这么久,你可有一次打算同我天长地久,即便是抛弃一切也在所不惜的想法。我跟了西门庆,你却没有生出丝毫将我抢至梁山做压寨夫人的打算。不是吗?”   武松哑口无言。      “你心中想做的是英雄。而不是女人身边的丈夫。你挂念我,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我是西门庆身边的人。我在帮他。你也说了,要我同你回去不过是因为李逵将那件事说得满山风雨。其实很好解决,你说我死了就行了。”      武松听得很安静,似乎在沉思,没多久,竟然笑了,笑声很是豪放。   笑过后,眼神恢复了平静,朝苏苏一抱拳,道,“谢苏姑娘点醒。解开了武松心中的死结!”但也不过是那一个刹那,他的眉宇间又恢复了冷傲。又看着西门庆,握着刀柄的手逐渐用力,似乎想要将刀柄深深捏碎。      “你认为他能活下去吗?”苏苏也笑着问,眼中却泛出泪来,“他死定了。潘金莲没什么气力,造成的伤口虽不太深,但武都头是杀场上来的人,自然知道,这种伤是决然活不了的。”   武松没答话,但看得出默认了苏苏的说法。   “那你何苦取他的人头?让他死得更痛苦,不是件好事吗”      武松没说话,但似乎正在沉思。   苏苏赶紧道,“武大死得痛苦,不能轻易便宜了西门庆。不是吗?”      武松还是没说话,只是快步走到潘金莲的尸身边,割下她的人头。朝尸身上啐了一口。提着头,头也不回。      苏苏不会对他说征方腊的时候要多加小心。   未来,她是知道的。   该来的终究会来。   并不重要的或许真是结局。      “他走了?”西门庆气息微微。   苏苏点点头。她伸手碰了碰西门庆的伤口,伤口不算太深,但毕竟伤到了脏器,在这个时代,这就是不治之症。   “抱歉,苏儿,之前一句话都未讲,若是西门说话,只会激怒武都头而已。”   “我知道。”强颜欢笑,苏苏轻轻摸着他的脸。他的面上,是死灰的颜色。      如果再早一日就好了。   苏苏想,再早一日,西门总凤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就算武松来了也没有任何关系。   那个时候,她还有时间机器。      但是,西门总凤已经走了吧。      “你会活下去的,真的。”苏苏不敢扳动西门庆的身体,只得将房中的被褥搬出,该在他身上,帮他日渐冰冷的身体恢复暖意。沾湿手绢,她轻轻替西门庆擦着面庞,低声安慰道。      整一天了。   西门庆还活着。      曾有那么一个时候,她觉得他死了或许更好,至少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   为何当时潘金莲不捅得更深一些呢?      可也正因为如此,武松才会离开。   武松默许了苏苏的拖延之计,因为他要他慢慢死。   作为对他对苏苏的最后爱念。   更是作为他最狠的复仇。      “小娘子的尸体呢?”西门庆睁眼,气息奄奄。   “埋了。”苏苏简单地应道,“没事的,金莲已经达成了目的,她杀了你,她杀了武大,跟踪咱们,杀你,还当着武松的面侮辱武大。武松这辈子都忘不了她。”   “……你呢?”   “……”      “有些佩服小娘子呢!”西门庆长叹一声,痛楚又瞬时将他紧紧包裹,让他的面部阵阵抽搐。   “不说了。”苏苏想要制止他。   “再不说,或许没机会了……”因为虚弱,西门庆的声音很小,吐字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下这两日倒是想了不少。”      “想了什么?”苏苏忍泪问。   “很多,小娘子,三寸丁,武大,武都头,苗兄,春梅丫头,月娘,花贤弟,还有花贤弟家的美人老婆。被苏儿你弄死的那个。”   李瓶儿。   如若可以,苏苏这辈子都不想再听见这个名字。      如若花子虚没出事,不定他们能提前好些天离开,三人行,自然会减少不少情意绵绵的时刻。那样,潘金莲不定能一直跟踪他们。   那样或许一切就不同了。      但口上,苏苏却没说。只是安静听着。   “大家,都很可怜呢。”西门庆只是叹了一声,就又沉沉闭上眼。一整夜,他都没有睡过,害怕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   苏苏也睁了一夜的眼,害怕一睡着,就再也看不见他醒来。      生离死别固然可怕,但同这样漫长却又了无边际的等死来相较,竟显出了几许温情。      “苏儿,你该同岳母大人回家去的。是西门不好,不该因为不舍,留下你。要不……你去追武松吧,至少……有人照顾你。西门……太自私了……”   苏苏没说话,只是环着他的脖颈,说,“要说自私,我也自私,若不是因为想要再将你留在身边,一日都好。我一定早早地帮你解决痛苦。一定傻了你。”      若是,西门总凤晚些走就好了……      突如其来的雾浪掀得苏苏的裙角飞扬。   似乎有东西降落在苏苏身旁。   尘埃散尽,苏苏才看清,原来是做得就像一颗巨大的卵子一样的时间机器。      门开了,露出西门总凤那乱糟糟的脑袋,“宝贝闺女,虽说这是你自己的事,虽说我也觉得不应该管太多,但怎么想我都觉得不妥。闺女,毕竟你们真是近亲相奸啊!将来生出来的会是怪胎的!”      “啪!”   一滴豆大的眼泪水从苏苏眼中砸在西门庆面上。      头一次,她竟然觉得近亲相奸竟是个很美丽的词语。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六   苏苏想要带上西门庆。      虽说已经一天了,但她依旧愿意相信现代的医学一定能将他救回,她也必须让自己相信。   她还要带上那根发簪。   还有花子虚的那一箱首饰。   即便在21世纪没有丝毫价值,苏苏也要带上。因为那是花子虚最钟爱的东西。      但是西门总凤却否决了苏苏的提议。   理由苏苏很早以前就知道。      生命,不能穿越千年的光阴。      “可是他留在这里也死定了。”苏苏争辩道,“试一试总有机会。”      西门总凤却还是予以否决。只说不愿意拿苏苏的性命去冒险。      “不愿意拿我的性命去冒险?算了吧,老妈。你为了自己的研究将我抛入这个时代的事该如何说呢?难道那不是再拿我的性命冒险?其实你是担心自己吧!我为老妈你的研究义无反顾,付出了这么多,你就不能为了我赌一次?”   苏苏知道,自己是在逼迫西门总凤。她看见西门总凤满脸的惊愕。这么久以来,她从未这样逼迫过西门总凤。      即便是那一日两人的争吵,她也没有提到这件事。      但西门总凤依旧在迟疑,被苏苏逼问得有些急了,她才吞吞吐吐地说,“时间机器,只能坐两个人。”   苏苏没说话。   “而你怎么都是我女儿。”      苏苏想了想,立刻又道, “……那你立刻带着他走,我留下。等你来接我。”   “也不行!”   她的建议再一次被否决。      西门总凤解释说,时间机器从过去到现在,主要是依靠穿越时空隧道。那是类似于虫洞和黑洞一样的存在。之前穿越隧道的时候西门总凤留意看了一番四周,隧道周围都是乱七八糟的、不知从哪一个时代来的器物。   对相当精密的时间机器来说,那里其实很危险。      “就是说,除非我革新技术,否则……”   “你先带他走!革新了技术,再来接我,十年二十年都没关系,反正时间是可以调整的。”   “胡说八道!”少有的,西门总凤似乎有些生气了,“你是我的亲人,我决然不会用亲人的生命去冒险。”   “他是你祖先。”   “祖先的意思就是死人。”      这关头,西门庆竟然笑出声来。由于身上的伤,笑着笑着,他就重重地咳嗽起来。苏苏赶紧握住他的手,生怕再不相握,就会永远失去手间的温度。   “苏儿……你的梦想是像一般的女孩样同岳母大人吵嘴。呵、咳咳,实现了。”      “什么时候了……”苏苏鼻子一酸。强行将眼泪水挤回眼眶,她笑骂了一声。      西门总凤瞪大眼,迟疑了片刻,又说,“其实……想一想,最初设计时间机器的时候核定的载重量是两个成年男子。120KG。”      就是说,三个人或许能行。      “但是。”她紧紧拉住苏苏的手腕,正色说道,“闺女。你确信你要为这么个古代人冒险。我应该告诉过你,时间是永远向前的,过去的东西,在现代不可能丝毫无损。”   “我要赌一次。”   “值得吗?”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但是他身体不好,很瘦。我不重,你瘦得跟竹竿似的,我们一定行的。”      “……好吧……”      与西门总凤合力将西门庆抬入时间机器的机舱内,将他身子放平整。听见他发出含混不清的呻】吟声时,苏苏松了一口气。   一定行的,她对自己说。      放好西门庆后,西门总凤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擦了把头上的汗。   苏苏望着她,心中忽然蹦出一个问题:似乎永远都乱糟糟的西门总凤,是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的?      好容易,能像普通母女一样生活。   她却发现,妈妈已经老了,那乱糟糟的头发,掩盖着无数银发。      “怎么了?”   “对不起。”      “若是咱们死在时空隧道中,你再来给我说对不起吧!”西门总凤恨恨地说了一声。苏苏忽然意外地发现,西门总凤的目光似乎熠熠生辉。她的声音中充满了亢奋和激动,声音很大,“但再一想,这难道不是很好的机会吗?”   “什么机会?”   “验证人类是否能穿越千年时空的机会!”   苏苏无言以对。      西门总凤进了操作室。   苏苏跪坐着,将西门庆的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拂过他的脸,不过一日,他瘦了好多好多。   而且,正在发抖。      “冷吗?”   他摇摇头。      “只是,有些不太确定未来……西门想永远做苏儿身边的大官人,而不是累赘。”      “又胡说八道什么?你这笨蛋男人,总是喜欢为那些不需要紧张的事情紧张。真正该紧张的事又紧张不了。哼!”   “谢苏儿夸赞。”      空气中回荡着倒数的声音,苏苏知道,时间机器就要起飞了。      “其实你不用担心的。”俯身,苏苏对西门庆耳语道,“你不用担心的。有我在。这一次,换我当你的大官人。”      西门庆莞尔一笑。   苏苏甚至觉得他的痛楚似乎减弱了不少。又见他沉沉合上眼,似乎想要睡了。也对,他也该好好休息了。      她也是。      闭上眼,苏苏沉沉地睡了去。   她好累,不想再为时间机器在时空隧道的穿梭的事情再费一丝一毫的心神。      就这样迷迷糊糊,睡过千年。      就在千年的长眠即将告以终结的时候,原本像小蜜蜂一样发出均匀而又轻微的颤动的时间机器突然间剧烈震动起来。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只能约略看见控制室中胡乱闪动的灯光。苏苏尝试着喊了几声,西门总凤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只能隐约看见她镇定自若地操纵着机器的身影。      “乖闺女,别怕。妈妈在这里。”      苏苏都不知道听见这句话的自己是否只是听见了幻觉。但不得不说,这一刻的西门总凤,终于和她自幼在心中构建的母亲的形象重合。   她再也没有缺失的感觉。      又一阵剧烈的震动。      苏苏稳住心神,想要劝慰西门庆几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想要摸摸他,却发现四肢百骸仿佛化作了顽石,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之前乘坐时间机器的时候,苏苏并没有这样的感觉,也没有经历这样可怖的震动。按照西门总凤的说法,这保不定是“技术”上的原因了。不知落地后,西门总凤又会给出什么样的解释。      忽然,剧烈的失重。   而后,重重地落地。      终于停了下来。      苏苏却天旋地转,四肢僵直。   周遭烟尘弥漫,就像下了一场沙尘暴。好容易指尖恢复了应有的感觉,四下摸索,却是一片虚无。      西门庆……呢?   难道他又淘气,又同她捉迷藏了?   他一定是在同她玩闹。      他……一定还在这里……吧?      时间、空间仿若模糊了边界,被苏苏的惊慌搅成一团混沌。      究竟过了一个世纪还是两个世纪?   还是早已从千年前跨越到了万年以后?      烟尘散尽,苏苏面前是时间机器阴冷的、金属特有的寒光。      这里只有她。      左侧是一根早失去原本清淡的翠色,变为枯瑟花灰的发钗。   西门庆送给她的那一根。   右侧是一个早已经腐朽掉的木箱,破裂的地方露出件件丧失了色泽的首饰。   那是花子虚的东西。      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的声音,苏苏这才注意到,门是开着的,门上凹陷了一大块。想来,应该是之前那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导致的。控制室的门也开了,西门总凤小心翼翼探进头来,看见苏苏安然无恙,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而后笑道,“回来了,时间比闺女你离开的时候晚一个月。”      苏苏下意识点了点头。她以为自己会大哭大闹,又喊又叫。会痛不欲生,会哭得几欲丧失灵魂。但她却哭不出来,花子虚死的时候,身边至少还有西门庆,还有玳安。现在呢?   且不说似乎所有眼泪都在千年的历程中化作了云烟。   她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空悲切。      环顾四周,再一次看了看神情有些恍惚的苏苏,西门总凤小心翼翼地问,“祖先呢?”   “不见了,连一点灰都没有剩下。”苏苏不觉得说话的人是自己。      望着她,许久,西门总凤无奈耸耸肩,“我早就说过了。”      苏苏摇摇头,只是告诉自己,他一定会回来的。   一定。   因为在她心中,他始终是纵横阳谷县的西门庆大官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   十年的光阴从指尖一晃而过。      这十年发生了很多事。   回到现代社会后,苏苏参加了几个手工艺作品的培训班,技艺比以往精进了很多后,她开了一家手工艺品店,因为她技艺精进,这工作倒也能让她丰衣足食,她活得很充实。   最重要的,还有自由。      而这十年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比如西门总凤依旧窝在实验室,每一次出现都有犀利哥的气势。      但西门总凤却再也不愿意捣鼓时间机器,那足以让她获得十次诺贝尔奖的发明就那样被她搁在了地下室,那扇铁门,竟然没有打开过。   “时间机器若是面世,一定会出现无数想利用时间机器改变世界,改变自身的人。现阶段,我还想不明白如何才能保证它不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不法分子利用。这个世界也不一定能保证时间机器不会误用。既然如此,索性不要让它出现。”西门总凤如是说。   “可这是你这些年的心血。”苏苏争辩道。   对她的质疑和不满,西门总凤却只是恬然一笑。说科学家的存在是为了给人类更好的生活,而不是用发明搅坏世界的次序。      苏苏不得不承认,西门总凤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而这个无冕之王的最新研究,是人类该如何隐形,已经申报了课题,在研究所,这个课题似乎比时间机器的构想得到了更多的赞誉。所有人都相信,西门总凤终于从时间机器的牛角尖中钻了出来,她终于正常了。      可在大家心中终于正常了的西门总凤似乎还是没有结婚的打算。   苏苏也没有。   以前,是西门总凤一人挨训。   现在,苏苏同西门总凤一道被恨得咬牙切齿的姥姥训。      但苏苏想,终有一天,她或许还是会找一个人,一个还不错的男人,不求心意相通而后天荒地老。   为了结婚,而不是为了爱情。      有了这样的想法,生活变得很简单,没事做时,苏苏也愿意去实验室帮西门总凤的小忙,看看隐形人是如何诞生的。      若是成了隐形人,我一定要去南非偷巨大的钻石!也有时,她会突发奇想。      但苏苏想得更多的却是,西门总凤愿意抛弃时间机器这个发明是因为她。   这十年,她其实过得很不好。      因为西门庆始终没有出现。   过去的人或许真的不能穿越千年的光阴。   即便是穿越了,也不过是遗失,遗失在时光的缝隙中。      遗失得连苏苏自己都不确定西门庆是否只是一场梦境。      甚至连去宋朝经历的一切,在葡萄架下同他争吵的事,他称她丑娘子的事。他说她丑得奇怪的事。花子虚的事,潘金莲的事,李瓶儿的事,庞春梅的事。   都不过是一场幻梦。      来来去去,终究不过是一场没有结局的幻梦。      苏苏也曾以为,只要心中牵挂着对方,不论身处何处都能幸福。明日就能见面或一辈子也不能再见都无所谓。   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才明白那锥心刺骨的痛。      或许痛楚终有一天会彻底消散,伤痕却会永远留下。      苏苏也曾认定金瓶不过是一场游戏人间的盛宴,但这几年,见多了,想多了,重读金瓶,却才发现,一部金瓶,书中满是怪人、坏人、妖人,可细细读来,也不过是一群可怜人。      潘金莲纵】欲杀人,不过是因为得不到幸福。   李瓶儿残忍又温婉,只是因为爱或者不爱。   春梅睚眦必报,费尽心思,也不过死在男人腹上。      还有,就是他。   除了金钱和性,什么都不相信。   偏偏就是这样的他,让她入迷。   也偏偏是众人眼中宛若野猴的他,让他倾心。      但又如何?   终是别过了。   不知何时再见,或者永远也不会再见。      而今,他的亲吻和体温尚能入梦。   何时不定,却连音容也变得渺茫。      一场金瓶一场梦。   一场幻梦一场缘。   缘过梦去,才知最为坚强、最为疯狂的人心,也有可怜之处。      而沧海桑田,也不过是明日再见或者永远都不再见。      【本书名叫《金瓶梦缘》啦,梦缘,梦缘,当然是梦中的姻缘啦!   瑟最开始就打算将故事写成这种彻底的梦幻感,来来去去,纷纷扰扰,不过是梦一场。   所以,这是本来的结局。   但是捏,为了照顾妹子们的情绪,其实,后面还有一个结局。   瑟瑟给大官人开挂的金手指版结局。   也是让大家都能得到幸福的结局。   *^__^*】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